纸似乎是随意撕下来的,并不规整,上面只有二字:勿忧。
字迹缭乱,似乎十分急迫。
宋杬卿一惊,下意识觉得这指的是他套诸芷儿麻袋的事。
他立即把纸团攥在手心,脑子里也乱极了。
要不要告诉爹爹?
给他纸团的人是谁?
她(他)有什么目的?
……
宋杬卿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期间诸芷儿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平南王与其正君提前离去。
之后宴会上安安稳稳,无事发生。
崔白月面露疑惑:“元元,你如厕回来后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
“我没事。”宋杬卿勉强笑笑。
崔白月知道他身体不好,忙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你快回去早点休息。”
宋杬卿心一暖,点点头:“嗯。”
他并没纠结多久,上马车后就将今日之事告知了白溪吟。
白溪吟都未听完他说的话,一脸担忧地拉住他的手:“元元,你可有事?”
说着便将人仔细看了看,没见着伤处才松口气。
宋杬卿连连摇头:“我没事,倒是那诸芷儿……”
话落,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白溪吟一眼,低声道:“对不起爹爹,我不该随意动手打人的。”
“怎么不该?”白溪吟冷哼一声,“打的好!”
宋杬卿呆愣地眨眨眼,爹爹刚刚说了什么?
“他当初让人给你的马喂了九阳草,致使马发狂差点伤了你!”
白溪吟面色冰冷,抬手轻抚着鬓边发丝,又道:“你如今将人打了一顿,也算出了口气。”
他还觉得打得轻了,一个男子的力气能有多大?怕是还不够那诸芷儿在床榻上躺几天呢!
“不过,”白溪吟话头一转,又叮嘱他,“日后在宫中还是要小心些,毕竟人多眼杂,爹爹担心你处理不好惹祸上身。”
宋杬卿点点头,又听见他问:“诸芷儿可知是你所为?”
他抿唇笑了,脆生生道:“他应该不知道。我最开始就把他套进了麻袋里,和青栀打人的时候也没出声,最后还把人打晕了,他肯定没看清楚我是谁。”
白溪吟颔首:“嗯,那便好。对了,是谁把你拦下说了好些话的?”
宋杬卿瘪瘪嘴:“她说她叫杨拾桑。”
“姓杨……”白溪吟沉思片刻,眉头一皱,“京城姓杨的不少,可杨拾桑这名字我没多大印象……”
“哦,我想起来了。”白溪吟眉头一松,“她应当有个兄长,唤作杨拾华的,嫁给了工部主事梁大人正君的侄女,当时还闹出不小的动静呢。”
“不过最近听闻两人和离了。”
离了王家还能入得了宫宴,这杨拾桑有点本事。
“和离?”宋杬卿微怔,“爹爹如何知道的?”
他好像记得,原书里女二哥哥并未与妻主和离过,貌似还是难产而亡的,剧情又出了变故么?
白溪吟眸中泛出笑意:“你爹爹我那么多宴会可不是白参加的,几家主君凑在一处,说来说去,不是这家大人又纳了几门美侍,就是那家正君与侧君有了龃龉,亦或者是哪家公子与别家女郎的情感纠葛……”
“我还是从翎王正君口中得知此事的呢。”
宋杬卿鼓了鼓腮帮子,原来那些正君们都挺八卦的。
“至于那那杨拾桑……”白溪吟停顿片刻,“爹爹我还不知底细,回去问问你母亲。她今日找上你也不知欲意何为,你日后少接触些。”
宋杬卿乖乖点头:“是,我记下了。”
白溪吟又道:“对了,你说的纸团,给我看看。”
宋杬卿立即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纸团递给他。
白溪吟看着上面的字迹,面色严肃,良久才道:“元元,此事你莫要放在心上,一切交给爹爹和你母亲。”
“好。”宋杬卿抿唇一笑,觉得安心许多。
夜渐深了,宋杬卿梳洗完后半倚在床榻上,手中拿着几张图纸在看。
借着暖黄的烛光,能看清纸上是衣裳的样式。
少时,青栀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黑木匣子。
青栀将匣子递给宋杬卿:“公子,这是半年来的收成,琅掌柜亲自送来的。”
“她怎么又亲自来了?”宋杬卿嘟囔着,“让人瞧见了怎么办?”
他看见匣子里面满当当的银票,不由得翘起唇角。
青栀也笑着:“公子别担心,琅掌柜做了打扮的,穿着那什么……夜行衣,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宋杬卿见青栀单纯的样子,没忍住扶额。捂得严严实实才更奇怪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问题么?
“对了,”青栀又道,“二小姐回来了,听说是在飘香楼同人斗酒,让表小姐送了回来。”
“斗酒?”宋杬卿挑眉,这倒像是他阿姐能做出来的事。
他随口问着:“是大表姐么?”
今日白涵彦与宋于修都没去宫宴。
“是呢,涵彦小姐还问我,公子可歇息了。”青栀嘴角含笑,“依我看,两位表小姐都对公子有意,不知公子作何想法?”
“想什么呢,我只当两位是姐姐。”宋杬卿把匣子放到枕头边上,语气淡淡,“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
青栀笑嘻嘻道:“我自是记得的,只是还是想多问一句,两位表小姐皆是人中龙凤,公子当真无意?”
“怎么,”宋杬卿挑眉,“青栀你……莫不是恨嫁了?”
“若真如此,你可有中意的女郎?本公子不介意给你牵牵线。”
“公子你说什么呢!”青栀脸色爆红,连忙辩解,“青栀可不愿离开公子,日后公子出嫁了,我定要随公子去的!”
“出嫁……”宋杬卿愣怔片刻,收了些笑意,“青栀,备醒酒汤。”
“是。”青栀正色,立即下去准备了。
宋杬卿下了床,想着白涵彦可能还在,可不能穿得这般不得体。
恰时,外面进来一人,含笑道:“公子,青栀哥哥去小厨房了,绿芮来为你更衣。”
宋杬卿点点头:“嗯。”
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舒坦,现在如果要他去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他怕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绿芮挑了一件苕荣的外衫,又给他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型,然后就退在一旁,缄默不言。
宋杬卿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头发尽数搭在左肩上,挽了个松松的三股辫,用云门色的锦绳系上,增添几分慵懒的意味。
不愧是爹爹仔细为他挑选的侍儿,动作十分利落。
他喜欢清净,院里伺候的人不多,都是爹爹为他挑选的。
青栀动作迅速,一碗醒酒汤很快就做好了。
二人来到宋于修的牧北居。
宋杬卿没想到,宋于修竟然在耍酒疯。她拉着白涵彦不让人走,嘴上还嚷嚷着要与她比试一番。
“元元表弟!”白涵彦一眼便看见宋杬卿了,心想表弟穿红衣真好看。
下一瞬,她就被宋于修推得一个趔趄,差点稳不住身子。
“白、白涵彦,我就知道你对元元心怀不轨!”宋于修眼睛一眯,毫不客气地斥责她,“我说你怎、怎么硬要送我回府呢,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
看来她就算喝醉了,也还是护宋杬卿护得紧。
白涵彦清俊的脸一红,一副被说中的模样。
她看着宋杬卿,低声解释着:“若非于修今日强拉着我去喝酒,我便能去宫宴……”见你一面。
她虽然话未说尽,但周围的人也不是傻子,都能听懂。
宋杬卿只能笑笑,并不说话,假装自己没听明白。
他看见宋于修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里长叹一声,还是上前道:“阿姐性子鲁莽,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望大表姐莫要在意。”
宋于修立即叫唤道:“我可没胡说!”
“无妨,我并未介怀。”白涵彦连忙摇头。
“元元、元元,”宋于修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绸,凑过去递给宋杬卿,“我今日在街上瞧见个可心的簪子,你看看,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多谢阿姐。”宋杬卿接了,嘴上哄着宋于修。
他瞥见旁边一人,连忙唤道:“六子,你过来。”
小六“誒”了一声,立即跑过来。
她是伺候宋于修的小厮,随她一同习武,生得极为英挺。
宋杬卿把食案递给她,让她服侍宋于修喝了再睡。
他再向白涵彦点点头,便迤迤然离去了。
白涵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她许久不曾见到元元表弟了,如今见了,却未多说上几句话。
宋于修喝了醒酒汤,神色清明几分,说话也利索了些:“白涵彦,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了对元元的念头,元元对你可无半分男女之情。”
白涵彦一怔,面露苦涩:“我知晓的,只是心中尚存一份侥幸。”
宋于修摇摇头:“唉,元元说过,近亲生出来的孩子会出问题的。”
“可元元他……并非舅舅所出。”白涵彦闻言忍不住说道,“于修,你也知道吧。”
“可母亲与爹爹是表亲。”宋于修望着别处,无奈地叹口气,“涵彦,听我一句劝,断了念想吧。”
“元元向来有主见,喜欢的毫不掩饰,不喜欢的不留半分余地,你再执着也是枉然。”
……
平南王府。
“父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诸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往常他若哭泣定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今日他鼻青脸肿,还哭得那般厉害,那模样,着实不太好看。
平南王正君心疼坏了,眉头皱得极紧,忙搂着人哄着。
今日他与妻主得了消息就连忙赶了回来,瞧见他的芷儿满身伤痕,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模样,他魂都飞了一半。又是急急忙忙地传了太医来看,只说都是皮外伤,养养便好了。
两人正欲查明缘由,没想到派出去的人都断了联系。
屋内突然闯进数名蒙面人,那些人的刀齐刷刷地架在她们妻夫二人的脖子上,只要她们一动,怕是要头身分离了。
但蒙面人并不伤及二人性命,只是出言警告,不准她们再往下查。二人吓得面如土色,只得连声答应。
等蒙面人都走了,两人摸着安好的脖子依旧惊魂未定。
随后有下人来回禀:“公子醒了。”
平南王想到因为诸芷儿,自己损失暗卫不说,还差点丧命,便黑着脸甩袖离去。
但平南王正君素来疼爱诸芷儿,听见他醒了连忙去看他,好生安慰一番,只是听他说要报仇,面露难色不肯应。
诸芷儿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父君,你不疼爱芷儿了吗?”
平南王正君拧着眉:“芷儿,绝非父君不疼你了,只是……你可看清那人的脸了?”
诸芷儿一噎,他起初就被人套了麻袋,最后还被打晕了,从头到尾也没见着人,也没听见人声。
“芷儿,”平南王正君叹口气,“你这次怕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我与你母亲派人查了,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诸芷儿呐呐道:“连母亲都查不出吗?”
“父君!”他哭得更厉害了,“那我被打一事,就、就这么算了?”
平南王正君艰难点头:“唉,芷儿你好生养伤吧,最近就不要再去参加什么宴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