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郎君,你说呢?”
诸芷儿眸中含笑地看着宋杬卿,声音动听如灵鸟展喉。
可他眼中的恶意让宋杬卿看得一清二楚。
『宋杬卿这个贱人!』
『胆敢勾.引翟云世女!』
诸芷儿不知,他心中所想尽数入了凌陌玦耳中。
凌陌玦重重放下酒杯,身上气势显而易见地危险起来。
她记得那是平南王嫡子,也是给宋杬卿的马喂药的幕后主使。
平南王还是疏于教养了。
宋杬卿丝毫不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目光,缓缓站起身来走入正殿,对那高台之人盈盈一拜。
他举止得体,看不出分毫诸芷儿期待的惶恐不安。
宋杬卿嗓音清泠:“诸四公子谬赞。臣男舞艺不精,但也愿献舞一支,祝愿凌国和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最后才道:“请陛下容许臣男更衣。”
诸芷儿双眉紧蹙,愈加厌恶宋杬卿起来。
他让人传“清莲公子”的名号,就是不喜“诸四公子”的称呼。
凌帝见此子容貌上成,举止从容,便生了几分看戏的心思。她笑着允了,抬手让人带领宋杬卿去别处更衣。
青栀捧着包袱,深吸口气跟上公子。他虽然紧张,却仍记得不能露怯。
凌帝下首,一位明艳雍容的男子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瞧见她眸中的几分趣味,容贵君微抿着唇。
宫侍带他到一处偏殿:“宋家郎君,您在此处更衣便可,小侍在外听候吩咐。”
他一直低着头,不曾直视宋杬卿样貌。
宋杬卿轻一点头:“多谢。”
宫侍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便敛了神色。
青栀合上门便开口道:“公子,那诸——”
话还未落,他便被宋杬卿一手捂住嘴。
宋杬卿小声说道:“宫内慎言。”
见青栀睁大眼睛连连点头,宋杬卿才放手。
主要是这件衣服比较复杂,宋杬卿一个人不好穿。
宋杬卿又让青栀给他换了个发型,跳舞还是不扎半高马尾了。
他将发丝尽数披散下来,白玉步摇也取下来,只在耳后各扎一个四股辫,系上红绳,看着就不单调。
青栀觉得他家公子整个人都在发光!
甩那诸芷儿几条街好么!
等那宫侍再见宋杬卿时,也是呆愣了一瞬。
他在宫内待了五六年,见过多少年轻貌美的才人贵君,如今见着这位郎君,才知晓什么是风华绝代。
纵使是那位天姿国色的容贵君,在这位郎君面前,亦要逊色几分。
等宋杬卿再次出现在殿内,众人皆是一阵失语,就连管弦之乐也是停滞一瞬。
容贵君时刻注意凌帝,正瞧见她眸中的惊艳,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
陛下莫不是想将此子纳入后宫?
宋杬卿肌肤本就白皙,又多了几分先天不足的羸弱,整个人显得更加纤细。
更别说他此时一袭红衣,是颜色极为纯正的丹罽红。
裙裳上还用金色丝线绣着繁复的纹路,点缀着精致十分的玛瑙珠,瑰丽夺目。裙袂的朱殷流苏更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最初他穿着一件苍葭色的衣裙,清纯秀丽,落落大方,如今一袭红衣倒是更为惊艳了。
白溪吟见状,十分欣慰地点点头。
他早些时候见元元带着个包袱也没多问,原来是准备了衣裳。
『真是惊为天人。』
『宋家郎君竟如此貌美!』
『这病秧子确实好看。』
『不知可许配了人家?』
『我若上门提亲,不知宋相可会应允?』
『此等美人,不知最终会入了哪位女郎后院?』
『此等佳人,让我入赘都行!』
…………
殿内穿出一阵突兀的咳嗽声,惊醒了众人。
众人一瞧,见是宣王,她们便赶紧移开目光,纷纷装作没听见。
有郎君认出来,那件衣裙是渟裳阁六月新推出的衣物,样式繁复精美绝伦。多少郎君心动不已,却因囊中羞涩与之无缘,没想到它竟穿在了宋家郎君身上!
宋杬卿并不在意别人作何想法,对凌帝福身后向一旁的乐师微笑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他为什么能刷满白溪吟的好感度?
因为他用心,他记下白溪吟所有爱好,生辰礼认真准备,日常关怀绝不落下。
而且他很听话,白溪吟教他什么,他就用上十二分的心思去学。白溪吟最善舞,他也学了个十成十。
他跳的是凌朝历代流传下来的舞曲,类似于绿腰舞,音乐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
翩翩起舞的他宛如翻飞的红蝶,明艳中又带着几分柔软。
一舞毕,宋杬卿面上出了些薄汗,但无伤大雅。
“好!赏!”凌帝圣心大悦,赏赐宋杬卿数匹蜀锦。
美人献舞自是赏心悦目,不过她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她虽好男色,但偏好容贵君那般明艳雍容的姿貌。宋杬卿虽容颜无双,但却是玉软花柔,看着便知道经不起折腾。
若真把此子纳入后宫,这宋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凌朝美人众多,她倒也不必为了一个小郎君令宋相与她生隙。
容贵君见她并未册封此子,提起的心便松了大半。
凌陌玦垂眸望着手中空荡荡的酒杯,感受到胸腔内穿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直到刚刚,她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团子了。
他快及笄了。
宋杬卿迤迤然回到自己座位上。
“元元,”崔白月笑着拉着宋杬卿的手,一脸兴奋,“你真是太棒了!”
他喋喋不休道:“你看见诸芷儿的脸色没?那叫一个青黑啊!”
“他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哼,比跳舞,他哪能及你半分?”
“天天一身白寡淡十分,怎比你一袭红衣不可方物?”
宋杬卿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白月哥哥,你别再说了。”
他看向诸芷儿那边,缓缓勾起唇角。
那清莲公子怎么一脸阴霾?他宋杬卿就是跳得比他好,就连凌帝赏赐他的蜀锦都比诸芷儿多几匹。
诸芷儿看向他的眼眸像是淬了毒一般阴狠,翟云世女竟然看他看得失了神!
诸芷儿心中酸涩与愤怒交织,恨不得从宋杬卿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宋杬卿收回目光,专心吃菜。
原书里诸芷儿也使出了这一手,原身在相府里过得像个透明人,白溪吟虽不曾苛待他,但也不会热心地为他寻教习师傅。
故而原身并无半点才艺,唯有针线尚可。
诸芷儿那般言语,原身恐慌不已,连连推辞,殿前失仪闹出个好大的笑话。
京城人人尽知,相府庶子宋杬卿是个空有皮相毫无才艺的蠢货。
但宋杬卿不同,他的舞艺是白溪吟教的,他也学得认真,跳得用心。不似诸芷儿那般有意无意看向翟云世女,跳舞便分了心。
且诸芷儿常年一袭白衣,虽貌似天仙,但众人不可避免地生出审美疲劳来。
而宋杬卿容貌不输他半分,先是一袭苍葭衣裙清丽动人,后是一身丹罽惊艳无双,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反差感。
故而高下立见,除了某些诸芷儿的钟情者,谁不赞叹宋杬卿更胜一筹?
崔白月又凑过来:“元元,你是没看到,太常寺卿白大人家的女郎盯着你眼珠子都没动过。我没记错的话,她应当是你表姐吧?”
宋杬卿看过去,点点头:“是姑母家的涵煦表姐。”
大表姐白涵彦好像没来。
崔白月意有所指:“表姐表弟,亲上加亲呀。”
“不了,”宋杬卿立即摇头,“我只当她是姐姐。”
他记起来二表姐好像是说过喜欢他来着,还说过要娶他。
但他对二表姐并无男女之情,也明确地拒绝过她,之后去外祖家的次数也减少了些。
崔白月闻言,一脸可惜地摇摇头。
忽来了一阵风,将宋杬卿一缕发丝带到眼前,挡住他的视线。
他抬手将其撩置耳后,露出耳垂上的朱缨宝石,并着一条苍烟落照色的流苏坠子。
凌陌玦装作不经意地移开目光,只是心跳得更快了。
殿内很快又有郎君献舞了,虽然不及前面二人吸人眼球,却也跳的不错。
宋杬卿还看见了熟人,骠骑将军嫡子裴然,跳了一支惊鸿舞,也得了不少赏赐。
另有歌唱抚琴的,才艺众多,悦目娱心。
凌帝当场封了几名郎君为才人,其与亲眷自是喜不胜收。
宋杬卿暗自点头。看来和爹爹说的一样,这凌帝设宴果真不是单纯为了宣王,还为了填充自己的后宫。
前几年在打仗,凌国已有三年不曾大选了。
想来在场诸位都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郎君上场了。
宋杬卿注意到诸芷儿突然起身,还领着一名侍儿离了席。
他心念一动,和崔白月交代了句,拿上包袱,带着青栀远远地跟了上去。
诸芷儿如厕后便待在青昭宫外廊歇息。
清风柔顺,却抚不平他心中的愤懑。
宋杬卿!
诸芷儿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个名字,抬脚狠狠踩踏草丛中的花簇。
他身后的侍儿劝慰道:“公子,不如早些回去吧。您若许久不归,主君怕是要着急的。”
随后又恐他不愿,便又添了句:“或许翟云世女也正担心您呢。”
他没想到,此话不亚于往诸芷儿心口里扎针。
“哼!”诸芷儿冷,“她怎会担心我?她怕是一颗心都扑在宋杬卿那贱人身上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他便眼前一黑。
——宋杬卿套了诸芷儿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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