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前行。
宋杬卿又翻开请帖看,骠骑将军嫡子裴然邀他赴会。
他曾听崔白月说过,裴然性子直爽,在京城公子们之间人缘很是不错。
原书里可没这件事,原身毕竟只是丞相府的庶子,与崔白月交情尚浅,哪里能与骠骑将军嫡子认识?
宋杬卿把帖子递给青栀保管,闭目养神。
目前发展与原剧情越有出入越好,那他就不必走原主的路了。
马车停了,车妇扬声道:“公子,我们到了。”
宋杬卿应了声,然后扶着青栀的手走下马凳。
骠骑将军府外,站了多名侍儿与护卫。
瞧见宋杬卿下车,自然有侍儿迎了上来。
尔柳瞧这人面生,但样貌是极好的,衣着不俗,马车也很是华丽,故而笑道:“这位郎君可是来参加我家公子的宴会?”
宋杬卿浅笑着点点头,并示意青栀拿出请帖。
尔柳接过帖子一看,笑容更亲切了些:“原来是宋小郎君,快快请进,崔家郎君也已经到了。”
尔柳亲自将他领进去,绕过廊亭,来到一个院子门前,门大开着,能见着里面的花开得正艳,隐约传来一阵笑声。
尔柳驻足道:“诸位公子都在此处,宋小郎君进去便可。”
宋杬卿轻一点头:“多谢。”
院子里的崔白月正笑着呢,抬眼瞧见宋杬卿进门,扬声道:“元元,这儿!”
诸位公子也看向宋杬卿,眼眸中尽是惊艳。
来人是个眉目精致的少年,面上带了几分先天不足的苍白,纤纤弱质模样格外惹人怜惜。身穿银星海棠色的衣裳却一点也不俗气,反而更加明艳大气。
其中一位身着豆蔻衣裳、明眸皓齿的小郎君呐呐道:“宋家郎君可真是……天人之姿啊。”
宋杬卿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心里冒出开心的苗苗。
崔白月拉着宋杬卿:“元元,我来给你介绍。”
他示意刚刚说话之人:“这位就是此次宴会的举办人骠骑将军之子裴然。”
他指着裴然身旁那位一身鹅黄,气质清纯的小郎君:“这位是正奉大夫晁大人家的二公子晁吉玉。”
“这位是兵部侍郎秋大人家的秋三公子秋舒,你上回见过的。”
秋三公子一身皦玉,眉目温柔,笑得恬静。
几人互相行礼,算认识了。
裴然爽朗一笑:“宋公子竟来赴会,让我很是欢喜。”
宋杬卿看着他:“听闻裴公子性子直爽,待人真诚,我自然也想认识一番。”
晁吉玉迫不及待凑近宋杬卿问道:“宋公子,听白月说,他生辰时,你送了一套《锦绣南枝》?”
其他人也认真地看着他。
宋杬卿点点头:“确有此事。”
晁吉玉又问道:“浮生公子的书向来是分册贩卖,崔公子生辰那日,琅记书坊才推出《锦绣南枝》的第一册,宋公子如何得到了全册?”
宋杬卿一愣,他好像忘了这一点。他飞快地眨眼睛,试图寻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难道说……”裴然沉吟片刻,“宋公子认识琅记书坊的掌柜?”
宋杬卿闻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正如裴公子所说,”宋杬卿缓缓笑道,“巧合之下,我认识了琅掌柜,又知晓白月哥哥甚喜浮生公子写的书,便在琅掌柜那儿买来了全册。”
崔白月一脸感动:“元元,你对我真好!”
“白月,”晁吉玉上前拉着崔白月的手,使劲冲他眨眼撒娇,“你若看完了,能否借我一阅?我等不及要看接下来的故事了。”
裴然扬声道:“我也要看。”
秋舒面上带了几分羞赧,上前一步轻声道:“我也想借来一阅。”
“好说,好说。”崔白月笑着应了。
宋杬卿面上显现出几分讶异:“诸位都对浮生公子的书感兴趣?”
“那当然!”裴然拍了拍自己胸脯,“我从他的出第一本《红尘语》时就喜欢他,他的书我一本都没落下,都收?在我房间里呢。”
“京城的公子们,不喜浮生公子书作的寥寥无几。”晁吉玉一脸信誓旦旦。
秋舒也笑道:“我家两位哥哥亦珍藏了几本浮生公子的书册。”
宋杬卿若有所思点点头,看来他能积攒出小金库来,京城的郎君们都是出了力的。
“诸位公子都在啊。”
一道声音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宋杬卿等人皆寂静一瞬,循声望去,正好瞧见诸芷儿等人正进门。
宋杬卿听见裴然小声嘀咕着:“他怎么来了?”
“芷儿来迟了,裴公子不会怪罪吧?”诸芷儿面上带着柔柔笑意。
他一身洁白衣裳,裙幅微动,缟羽披帛随风飘舞,整个人宛若盛开在雪山之巅的圣洁白莲。
裴然扯起唇角:“呵……诸公子言重了,裴然怎敢怪罪?”
诸芷儿敛了几分笑意,目光落在宋杬卿身上,眉头一皱。
真是花枝招展,竟然穿那么张扬的衣服。
宋杬卿被他打量的视线刺得心里不舒服,毫不示弱地看过去,眸中含着不爽。
诸芷儿收回目光,心里对宋杬卿的不喜更甚。
向灵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略显微妙的气氛,扬声道:“我好像听到了‘浮生公子’等字眼,你们莫非是在谈论他?”
“嗯,是啊。”裴然皮笑肉不笑,对他没什么好气。
“他写的书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些俗人的风花雪月,竟值得诸位推崇?”
向灵月下意识说道,话落才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当他看见众人不悦的目光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又道:“为何这般看我?还不准人不喜欢他不成?”
裴然等人笑意淡淡,宋杬卿勾起唇角:“向三郎君说笑了,没人说不准。”
他瞅着向灵月的衣裳,突然轻笑道:“向三公子今日一身赪紫衣裙格外引人注目,似有几分淮老王君的风范。”
淮老王君是当今陛下姨母淮王的父君,德高望重,甚喜黛紫。
“当真?”向灵月眸光一亮,忍不住提着裙幅转了一圈,“我亦是如此想的。”
“咳……”宋杬卿看他沾沾自喜的模样,努力忍住笑意。
“噗嗤。”崔白月没忍住笑了出来,听见他的声音,其余人也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向灵月不解地拧着眉:“你们笑什么?”
蠢货。
诸芷儿暗骂一声,给了丁珴一个眼神。丁珴点点头,将向灵月拉回来,又示意他别说话。
诸芷儿缓缓上前,柔柔一笑:“宋小郎君可真是伶牙俐齿——”
“不知你是否就是这般巧言令色,才得了丞相正君的欢心?分明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出身,仗着得了正君的几分喜爱,便如此胆大妄为,非议淮老王君?”
宋杬卿眼眸一眯,这就开始针对他这个小可怜了?
“诸芷儿你莫要信口雌黄!杬卿可是宋家上了族谱的嫡子!”崔白月可听不得他贬低宋杬卿的话,立即站在宋杬卿身前护住他。
元元是庶出不错,可是早就被记在宋家主君名下,与嫡子无异。
青栀更是气得面色涨红,一双眼睛拼命地瞪着诸芷儿。若眼神能杀人,诸芷儿早已死无全尸。
诸芷儿目含讽刺:“宋杬卿,我可是信口雌黄?”
“白月哥哥,”宋杬卿轻轻拿开崔白月的手,“我没事。”
然后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诸芷儿,沉声道:“我并未非议淮老王君,而且我那话只不过是想称赞向三公子,至于别人听出了什么意味,与我无关。”
诸芷儿眉头紧皱:“你这分明是狡辩!”
宋杬卿上前一步,冷眼看着他:“我是庶出又如何?主君仁善,怜我自幼丧父,将我视为己出,待我极好。”
“听闻诸四公子与丁大公子相交甚好,怎会说出如此贬低庶子的言语?”
众人看向丁珴,果然瞧见他面容中的苦涩。
诸芷儿眉头皱得更紧,不过是条任意使唤的狗,何来“相交甚好”二字?
宋杬卿眉眼冰冷:“庶子何辜?不过是出生与嫡子不同罢了,若诸四公子是庶出,想必就不会说出此等言语了。”
“不过,我听闻诸四公子家中庶兄庶弟不少,应当懂得庶出的难处。又听闻诸四公子生性纯良,待人亲和,怎会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
“你!”诸芷儿只觉恼怒,面色涨红,抬手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宋杬卿一把抓住。
“啊——”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一阵失语。
宋杬卿眉眼未动,继续道:“都说清莲公子如天山雪莲般品质高洁,如今一见,当真是可笑。若内心肮脏黑暗,无论外表如何圣洁清纯,这皮囊终究还是挡不住不断向外扩散的恶意。”
最后这句话,宋杬卿几乎是一字一顿,保证诸芷儿一定听见了。
宋杬卿松开手,后退一步,毫不畏惧地与之相视。
诸芷儿脸色惨白,看向宋杬卿的眼眸中含着恼怒,还有一丝恐惧。
然后他狼狈地带人离开。
宋杬卿猜到诸芷儿的手臂会是一片青紫,他可没手下留情,谁叫诸芷儿要来惹他呢?
他都不知道诸芷儿为什么要针对他,这次应当是他们正式的初见吧?毕竟在白月哥哥的及笄礼上,是他单方面认识了诸芷儿。
只能说不愧是虐文男主的命运吗?男二这种生物就是要欺负小可怜男主的。
众人只觉诸芷儿是听了宋杬卿的话后恼羞成怒,才带着人离开。
宋杬卿注意到,丁珴最后蓦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眸中情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