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莘好整以暇盯了他一阵,冷不丁开口道:“胆儿真大,怎么跑到楼下抽烟?”
要是被拍到,可以称作是“人设崩塌”,幸好她不是狗仔,也不是粉丝,不过作为邻居,她还是友善提醒了一下。
像极了学生逃课到网吧吞云吐雾的抓包现场,陆乔修脸上浮现出慌张和歉疚。
跟以往男大形象不同,他今晚一身ysl修身西服,领口露出白皙的皮肤。
不会是刚结束哪个活动回来的吧,这一套装造成熟又性感,不像他的风格。
陆乔修吸烟的动作顿了顿,发现付莘没有想象中的排斥,缓缓吐出胸腔中的烟雾,随后才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灭。
他心虚地解释:“花花姐不让我抽烟,家里抽她能闻到。”
“花花姐?”
“我经纪人。”
“本来就不该抽烟嘛,对身体多不好。”
看着付莘微微蹙起的眉头,陆乔修忽而问道:“你很讨厌?”
付莘避而不答:“没事,你抽你的,我不管你。”
“为什么讨厌?”
为什么吗?
那要说回18岁那年。
付莘偷偷办好护照,买了机票去美国,本是准备给陈斛一个惊喜。
几经周折到陈斛家门口。
开门前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看似清透明亮的室内,满屋子弥漫着尼古丁气味,从房间传出的键盘声响个不停,迎接的她只有一团窒息压抑的空气。
“may?”may是在加州照料陈斛日常起居的美国妈妈。
美国治安可以说是乌七八糟,担心陈斛受大环境影响被带坏,陈父陈母托人请到may对陈斛进行监督。
熟悉的声音在付莘耳中回荡,但那瞬间付莘只觉得陌生。
发觉不对劲,键盘声和鼠标点击声彻底消失,陈斛疑惑地问:“didn''tyougotowashingtontoday?”
为了来见陈斛,成年后的付莘第一次穿上了带跟儿的皮靴。
即使来的路上受了些委屈,付莘依旧幻想着陈斛见到她时惊喜的表情。
却怎么都料不到是这副颓废的光景。
自那以后,她便对烟草心生芥蒂。
“没有为什么,闻着呛人。”
在外面站了太久,付莘抱了抱胳膊问道,“你要回家吗?一起?”
等电梯的时候,付莘没话找话:“还没问过你,你读的哪所大学?”
“峰北大学。”
“这么巧!我就在峰大教书。”她指着自己。
陆乔修表现得不像付莘那么惊喜,他只是呆呆应了句好巧。
走进电梯,透过电梯内镜子的反光,陆乔修悄无声息扫了一眼付莘的模样。她随意扎起马尾,额前的碎发没捋干净,素净白皙的皮肤,唇色不点而红,反衬得眉眼稍显清冷。
只是,她有一双灵动的笑眼,看着比陆乔修身边同龄的女孩子年纪更小。
对着这张脸,陆乔修实在叫不出老师二字。
“我是生物系的,应该跟你们专业沾不上边吧,不然应该会听同事讲起。”
“我读的文学院,大四。”陆乔修说。
竟然是文学院的。
付莘好奇:“文学院哪个专业?”
“汉语言文学。”
见她俨然一副完全想不通的神情,陆乔修解释:“我入圈得晚,来不及参加艺考的培训,幸好成绩还不错,文科类专业可以随便选。报志愿前公司有位老前辈告诉我,表演固然重要,但要读懂剧本和深入剖析人物,还得有文学底蕴作为支撑。考虑再三我就填报了。”
所以他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付莘吃了一惊,大有肃然起敬的佩服之情,她歪着头很认真夸道:“我记得峰大文学院出过不少知名校友,汉语言还是国内一级学科,看来你是个学霸啊。”
“那时候压力很大,公司给我的人设很完美,各方都盯着我的高考成绩,我不能让支持我的人失望,还有很多人把我当成榜样,不努力不行的。”他倒谦虚。
付莘能理解他为什么受欢迎了。
“就算你没考好,大家也能理解吧,毕竟演戏和学习不仅靠天赋,也需要努力,没人可以保证二者兼顾。”
“我想做一个真正不靠流量,拥有口碑的演员,就要方方面面做到谨慎,做到最好。”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这不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外界对我的要求,我的任务就是不要让他们失望,你能懂得吗?”陆乔修忽然偏头,跟付莘对视,“你不会懂得。”
开学这段时间,他在课堂上的重新出现引起了极大的动乱。
他所在的公共课,教室里乌泱泱全是人,教室外还蹲守了一大批,有本校学生,也有外面混进来的粉丝。
不仅影响上课,还经常堵塞走廊楼梯,引起推搡打架的恶劣事件。
学院呼吁理智追星,但收效甚微,最后逼得陈斛的工作室下场严正声明,听课情况才好了不少。
但他仍时时刻刻觉得周围有摄像头在对着他。
好像什么时候开始,陆乔修逐渐意识到,他太似乎过于遵守娱乐圈那一套游戏规则,总是在公众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瑕,以至于他的优秀成为理所当然。
这些规则时常令他感到窒息。
人们用放大镜观赏他翅膀上流光溢彩的绒毛颜色,骄傲的触角依然挺立,好像随时可以振翅飞翔。
美丽的外表被人们赋予无数意义,却唯独没有自我,看着鲜活的蝴蝶,身体早已被挖空,烘干水分,最后制成标本挂在墙上。
而巴掌大的玻璃框才是他真正的处境。
这让他逐渐麻痹神经。
也让他太想要破罐破摔,想要寻求刺痛。
好像只有那样,他才能像个自由的生命体。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唤回陆乔修的思绪。
陆乔修忘了带钥匙,问付莘要物业的电话。
付莘想了想,觉得把他扔在门外干等不好便请他进门坐坐。
陆乔修穿着一身西装坐在毛绒绒的沙发上显得非常违和。
“你家里没其他人了吗?”他意有所指。
“还能有谁?”付莘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跟你老公住一起吗?”
“这个啊……”提起这茬,付莘尴尬地笑了笑,“我确实结过婚,但之前你经纪人见的那位是我前夫,他担心我一个人住不安全,故意唬你们的。”
陆乔修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信息,他愣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付莘从冰箱拿出一瓶零糖乌龙茶,明星嘛,应该不能喝热量太高的。
她递给陆乔修。
“谢谢。”
停电发生的时间点莫名其妙。
今晚变故真多。
付莘叹了口气。
本来是准备自己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投入新的战斗中去,结果现在演变成跟没见过几次面的邻居共处一室,借着手机的光在客厅翻箱倒柜找电筒的情况。
可谓是活得久什么都能遇上。
“我记得就是放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有次停电的时候我也用上了。”她喃喃自语道。
“没找到,会不会在别的地方。”
这个抽屉里放着各种充电线,还有金属长尾夹一类的办公用具,眼花缭乱的看不太清楚。
陆乔修蹲在地上找,付莘在他身旁站着打光:“要不我来?”
陆乔修往旁让了让,接过手机。
付莘的手向里探,好像摸到个柱体的物品,但堆积在杂物下面。
不知道哪来的金属片扎到手指,她陡然深吸了一口气。
陆乔修语气紧张:“没事吧?”
付莘看了看指头:“没事,没流血。我摸到了,就在里面靠左边的地方。”
“我来找。”
“好。”
找到了。
咔哒一声,一束强烈的光线射了出来,客厅的布景在眼前重新清晰。
起身时,灯光对眼球的刺激与腿麻一同起了作用。付莘没站稳脚崴了,电筒也掉在地上。
裸露的手臂被陆乔修整个圈住。
他礼节性地用手背抵住付莘的后腰,不至于她摔倒在地。
呼吸有一瞬间停滞。
打破寂静的是手机振动声。
陆乔修沉默地等她站稳。
而后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物业有说什么时候来电吗?”
“应该还要半小时。”
付莘点点头。
陆乔修又说:“我先回去了,物业跟我说钥匙送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好,我送你出去。”
陆乔修回到家,狠狠灌下了一杯冷水。
手掌到现在似乎还是烫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皮肤太滑才导致他抓得那么紧。
下意识绅士的举动,手指骨节却正好抵在她敏感的腰窝上,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变得明显。
见付莘第一面时,陆乔修就对她产生兴趣。
她看人的眼神湿润,似乎对他有极大好奇心,却又不入眼底。
陆乔修一遍又一遍地怀疑,她记住他了吗,会对他产生好奇吗。
他冷冰冰的情绪因她泛起波澜,黑沉沉的眸子因突然靠近而被打乱。
一想到这些,心动的同时,会从心底升腾幸福的感觉。
这简直闻所未闻,但是事实。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付莘,可想在黑暗中吻她是真的。
邻居也好,朋友也罢。在此之前,只因为见过一面,他脑子发生的全是荒唐的事情,梦里亦是如此,真恶心真该唾弃。
他却上了瘾。
听说付莘已经离婚时,陆乔修脑子里闪过可耻的兴奋。
这样对不对,他已经不想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