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四个人中,付莘酒量最好,苏小迪其次,其他两个是真的不行。
刚从餐桌移驾到客厅,一人占了一个沙发,躺得七歪八扭,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能神奇地对话起来。
见此,付莘只好自己围裙、橡胶手套一戴,利落地收拾餐桌,洗好碗碟。
所幸晚饭解决得干净,厨房也没有难处理的污渍,打扫起来很快。
垃圾袋扎好,付莘正站门口换鞋,准备下楼丢垃圾。
与此同时,对门的门锁开始响动。
随后,脚步声在她身后落定。
“打扰一下。”是个低沉的男声。
听陈斛说过,隔壁邻居搬走了,现在住的是个学生,当时付莘没多想,以为是个女孩子,怎么声音……
她迟钝地扭头瞧过去。
第一次打照面,付莘还在想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却被眼前的画面堵了回去。
来人戴着口罩,鸭舌帽压得很低,狭窄的过道里,感应灯因他发出的动静亮起,驱散狭窄过道内的昏昧。
他眸光乌黑锐利,充满提防,又不乏攻击性。
而见到她时,瞳孔似乎有微张的迹象,微微发愣,是震惊的表现。
付莘保持仰视的角度,询问他的意图:“你是?”
他摘下了口罩。
付莘有些惊讶,她在大脑搜索这个人的名字:“修……啊不是。乔陆修!”
……
她过分肯定的语气让陆乔修差点现场掏出身份证确认一遍。
“我叫陆、乔、修。”他一字一句,付莘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涵义。
“对不起对不起。”付莘好笑地敲了敲脑袋,她向来有记忆人名困难症,能完完整整说出是三个字已是不易,她竖起手指保证,“陆乔修,下次不会记错了。”
“你不上网吗?”陆乔修不禁怀疑她是否故意,就算不刷热搜,他新代言的宣发已经占据各大app开屏,况且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没理由不记得。
“最近吗?最近确实没怎么看,不过肖菱每次更新都会让我给她的视频一键三连,所以某站我偶尔刷刷。”这话是实话,再加上她的致辞在互联网流传,她更不可能点开社交软件了。
某站的确没广告……陆乔修认栽。
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一直盼望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她果然一点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陆乔修挫败感很强。
“你就是新搬来的邻居?”谢天谢地,付莘推理能力还在线。
这个偶遇的地点,答案很明确。
但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有过一面之缘的大明星住在她家隔壁?总觉得不太真实。
陆乔修默然地点头。
朱桦提过,他的邻居是一对年轻夫妻。
原来,她结过婚了吗?
陆乔修精致的眉头困惑地拧起来:“听我经纪人说邻居是一对夫妻。”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然而很快被打破。
付莘说:“对,呵呵不过他工作比较忙,平时比较少在家。”
根本毫无悬念,陆乔修还是愣了几秒。
他不自然地偏头,清了下嗓,而后蹙眉问道:“你喝酒了?”
“很明显吗?”她低头嗅了嗅衣领,“今晚跟朋友聚会,喝了一点。”
哪儿是一点,买回家调酒的柠檬都用完了。
“他让你一个人收拾?”陆乔修毫无缘由地蹙起了眉,挺严肃地问。
“……他啊。”意识到陆乔修口中的“他”是指谁,付莘尴尬一笑:“他…累了,先休息了。”
“自己喝倒了逃避家务,大晚上的还让你出门倒垃圾?”陆乔修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啊?”付莘一头雾水。
这人好奇怪啊。
电梯响起到达楼层的“嘀”声。
“我正好去夜跑,我帮你扔吧,晚上不安全。”
这个点夜跑?
现在少说也十一点了。
付莘想起有天晚上途径小区的篮球场,里面照明灯通亮,有不少年轻人在球场打球。
也能说得通,毕竟白天大部分时间被学习工作裹挟,只有晚间的时间属于自己,用来运动无可厚非。
让邻居帮忙倒垃圾,这邻居还是个大明星,付莘摇头拒绝:“不用,就在楼下我……”
陆乔修却像没听见似的,接过她手上的垃圾袋。
进了电梯。
他按下层数,隔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温声道:“你早点休息,晚安。”
付莘反应过来,搓了搓突然空下来的手,木木地道了句谢。
回到家里,付莘仍未消化陆乔修住在隔壁的事实,导致她刚走到客厅,就刚从浴室出来的苏小迪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亲爱的大小姐,我是鬼吗你吓成这样。”苏小迪擦着头发,有些无语地看着付莘因受惊而瞪大的眼睛。
付莘跟苏小迪捋了一边在门外发生的对话。
“你真不知道他?”虽然不知道很正常,但付莘都跟陆乔修见过一次,这也能没印象,苏小迪半信半疑问道,“没看过春渡?”
“我发誓,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个明星。”付莘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略显怀疑地问,“他很火吗?连你都认识。”
苏小迪打了个哈欠:“火啊,当然火…风评还好,娱乐圈难得不靠炒cp的流量明星。前段时间他演那部剧大结局be了,我整个朋友圈为他奔丧了三天两夜,一个个全是大文豪,写的小作文都能出本书了。”
“怪不得他问我上不上网。”付莘觉得好笑,“我还寻思他们这些明星可真够自信的,非得全民皆知不可吗,没想到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记得肖菱追那部剧了,天天管陆乔修喊宝贝女儿。”苏小迪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睡死了,不然我都不敢想象她知道了得有多疯。”
“哦对了,陆乔修住这儿事情,还是别往外声张了,他私生粉好像还挺泛滥的。”
“知道。”苏小迪一边回消息,一边比了个ok的手势,“你快去洗澡吧,早点睡。”
付莘小声嗯了声。
答应归答应,付莘蹭着软乎乎的抱枕,瘫在沙发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她捞起茶几上的手机,还想再磨蹭会儿。
通知栏显示有通陈斛的未接来电,以及一则微信好友申请,其它都是垃圾信息。
发来好友申请的是何聿周。
付莘犹豫数秒后点了同意。
这周三她和原萱约着去吃东北菜,偶遇了何聿周和他同事,队伍排得很长,于是四人干脆一起拼桌。
何聿周很健谈。
付莘对他的印象并不像之前那样差。
至少在她的观察之下,何聿周人还算随和,跟他交谈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压力。
通过只言片语的线索,付莘发现他俩竟然还是高中校友。
然后原萱就迫不及待拉了个老乡群。
陈斛电话是一个小时前打过来的,也不知道他睡没睡。
付莘拨回去。
“你干嘛去了,才接电话。”刚接通付莘就忍不住带了点小小的抱怨,但更倾向于撒娇。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回应她:“付小姐。”
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
打错了吗?
付莘唤醒屏幕,仔细辨认通话人的姓名。
苏小迪听出不对劲抬头看了看她。随后立刻警铃大作,从另一个沙发上蹦了过来,用嘴型说道——愣着干嘛,你问她是谁。
“你是哪位?”
“我是郑怜易。”
郑怜易……
这个点了,陈斛怎么会跟郑怜易在一起?
“陈斛呢?”付莘的语气算不上和善,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慌,脑海中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郑怜易依旧不卑不亢:“付小姐,今晚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想我需要先跟你解释一下这通电话的原因。”
“好,你说。”
“是这样,老板这周带着李特助去西安开会,由于航班延误,便托了我和另一位男同事代他应酬酒局。”她声线回归沉稳,好像方才有几分无措的语气是付莘的错觉。
“同事在酒局上醉得不轻,我扶他下楼搭车的时候,意外撞见了我的前男友。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和前男友并非和平分手,他误会了我和同事的关系,上前寻衅滋事,司机见状报了警。我在盛鸣市没有亲人,只能打电话给老板,帮我取来证件,当我的保人……”
“刚刚在车上我有点心不在焉,错拿了他的手机,很抱歉。”
付莘怎么都想不到是这种原因。
她额角一跳,忙问道:“你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郑怜易愣了一下,她气息微微颤抖,声音却镇定:“我没有大碍,但我同事还在医院,老板正赶过去。”
“活该他连轴转。”付莘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突然坐起来把苏小迪吓了一跳,“我下楼倒个垃圾,隔壁邻居还知道顺路帮我带下去。一场酒局去不了就去不了,他还非要女员工替他,也不想想大晚上有多少潜在意外。我告诉你,对这种考虑不周全的领导,就该讹他一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赔的他裤衩子都不剩。”
付莘的义愤填膺成功让郑怜易放松下来,她解释:“因为今天的客户是我一直在对接,我和老板都不去的话不太合适,老板再三重申不让我们喝酒,另一个同事是新人,他对打太极没有经验,灌一杯喝一杯,不然也不至于挡在我身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付莘沉默了一会儿,这事儿说不上谁对谁错,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她不了解前因后果,无法安慰郑怜易。
不管是今晚的事,还是她前男友的事。
她没再多说什么,让郑怜易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苏小迪拍了拍付莘的肩膀:“放心吧,陈斛肯定能处理好,别担心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问。”
付莘无奈地点了点头。
从浴室出来已经凌晨一点半了,苏小迪跟付莘睡一个房间。
付莘没开灯摸黑爬上床,还没躺下,枕边的手机屏幕一亮。
陈斛发来了报平安的信息:安心,事情解决好了。
付莘下意识看了眼苏小迪,又悄悄溜出房间。
“没睡?”陈斛疲惫的声音在付莘耳边响起。
他应该在车上,付莘能听到一点闷闷的车流声。
她正气着呢,怎么会接茬。
陈斛笑笑:“听说你教郑怜易怎么骗我光我家产。”
“谁骗家产,我说的是把骗得你裤衩子不剩。”付莘咬唇,是啊这有什么区别。
陈斛坦然道:“那正好,我去峰北投靠你。”
“投靠我干嘛。”
“我裤衩都赔了,只能赖着你不走了,反正你会养我。”
什么鬼,付莘没好气:“滚吧你,谁要养你,别跟我耍贫了,你员工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轻微脑震荡,口腔内磕到硬物,缝了几针。”
听着还挺严重的,付莘皱眉:“郑怜易前男友什么人,下这么重的手疯了吧。”
“不是好人,去年失业赌光了郑怜易的所有积蓄,分手之后又来公司骚扰过她几次。”陈斛了解的也只有这么多,他靠着座椅靠背,身体愈发疲软,现在还能说话纯靠意志力,“这次是我欠考虑,以后应酬还是能推就推了,研发实验室的事情就让我累得跟狗似的,警察局医院这么一奔波真是要散架了……”
抱怨的委屈劲儿都快溢出听筒,付莘一下就心软了,她喊陈斛的名字。
那头却失了声音,低头一看,没挂断呀。
付莘迟钝地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是有多累啊,打电话都能睡着。
“怎么累成这样,身体垮了谁负责。”她轻轻地叹气,妥协般松了口,“好吧。实在不行,我也不是不能养你。”
付莘看不见陈斛因得逞而弯起的唇角。
她哄他:“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