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已经停了，只有偶尔从高处落下的雨滴落在水坑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其实住在楼房高层的人不太会听到这种声音，但是房间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许嘉乐在看见窗外偶尔沿着屋檐滴落下一滴雨的时候，可以自动在脑海里生出这样的声音，借此去遮掩一些东西。
但其实房间并不安静。
一些情绪借用某些媒介传输出去，同样也需要某些媒介收回。
许嘉乐无声笑起来，他能从窗户的倒影上看见自己的模样，是一种很开心的笑容。
“嗯。”许嘉乐停下按笔帽的手，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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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下午最后一节课本来应该是语文课，但是语文老师有事请假，所以这节课就顺理成章的调换成了数学，放学铃响起后，王青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站在讲台上静静看着底下闹哄哄准备去吃饭的学生在惴惴不安中一点点全部安静下来。
“我说下课了吗？”
王青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就像准备斩杀逆贼的十万天兵天将，极具压迫感，整个教室顿时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而教室里越安静，隔壁几个班里的动静就越明显，不知道各班老师说了什么，其他两个班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紧接着便是桌椅推动和杂乱的脚步声，其他两个班的学生走出了教室，在走廊里发出声音。
“晚上看电影！正好上分，最近卡段位卡的……”
“看电影你打算吃什么？”
谈论的声音传进教室里，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偶尔有几个渴望的朝楼道看去，有些忍不住低声和同桌道：“看电影？什么情况”
王青点名坐在第一排靠门口的学生，“杨岁岁，去把门关上。”
王青话里没什么情绪，但就是没情绪更让人害怕，因为外面声音而导致的窃窃私语也在这句话后戛然而止。
教室的门被人关上，隔绝了楼道学生里好奇窥探的目光。
“考成这样还好意思吃饭？”王青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讲的你们就都懂了？下次能考满分了？不想着怎么赶紧查缺补漏，就天天想着怎么吃怎么玩？高考不考了？”
如果是其他老师说这些，底下一些学生可能就不满了，但是这是班主任，他们会把不满藏进心里。
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了会儿，王青板着脸哼了一声，终于拿起卷子朝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说：“学校通知，晚自习看电影，让你们好好放松一下。”
说完，拉开教室门出去。他前脚刚出去，后脚教室里就响起了欢呼声，像是一点儿也没被他那番话影响到。
严津拿笔把卷子压住，转身道：“老王这两天不知道抽什么疯，今天食堂的人肯定多，别去食堂了，吃泡面吧。”
许嘉乐跟着起身，说：“都行。”
从教室后门刚走出去，就看见站在走廊窗边的陈衍，陈衍很明显是在等他，严津挥手打了声招呼，然后指了下左手边道：“你们先聊，我去那边楼梯口等你。”
严津和许嘉乐算是最后出教室的，所以走廊里最后一批离开的学生已经走到右边楼梯口了，楼道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学生。
许嘉乐走到陈衍面前，楼道里有监控，所以陈衍只是说话，“听见你们班主任训话了，因为这次考试？”
许嘉乐点点头，这里没有别人，所以他眼里毫不掩饰新奇的说：“班里的成绩不算差，但是老王还是要批评人，嫌我们一下课就要去吃饭，还说我们班成绩是前四个班里垫底的。”
之前国际中学读书的时候，老师们根本不会说这种话，他们从来不会去批评学生，就像是家里请来的尽责保姆，拿着工资会兢兢业业的去教该教的知识，如果发现什么问题也只会去很委婉的询问。
陈衍像是觉得他很可爱一样笑了下，虽然知道许嘉乐不会因为这次的训话而自卑，但他还是道：“昨天我们班主任也在班里训话了，说我们班是整个班垫底的。”
许嘉乐笑出声，“都是一样的话术。”
陈衍没忍住，抬手在他头发上捋了下，收回手，道：“晚上看电影，可以给我留个座位吗？”
许嘉乐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外边，里面有一个空座，许嘉乐偶尔会把自己的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许嘉乐反应了一下，道：“你要来我们班看电影吗？”
“嗯，”陈衍问：“可以吗？”
许嘉乐说：“好。”
和陈衍挥手告别后，许嘉乐和严津一起去超市买了泡面回来泡上，今天教室的人不少，都是在着急等晚上看电影的，哪怕他们平常也会出去看电影。
教室里零食袋子哗啦啦的响，前几排有女生男生拎着零食回来，看样子是给电影准备的。
许嘉乐目光落在第三排中间座位的女生身上，女生旁边站着一个刚从教室门口进来的、不知道是几班的男生，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放在女生桌子上，说：“都是你喜欢吃的。”
话落，又是一阵起哄声。
严津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咱们班有好几个谈对象的，啧，羡慕。”
许嘉乐收回目光，说：“羡慕什么，你不是也在谈？”
“你可别胡说，”严津两三口把面吃完，拿纸擦干净嘴，又喝了几口水，道：“我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先去把垃圾扔了。”
话落，把许嘉乐吃完的泡面盒也拿过来摞在一起，扔到教学楼门口的大垃圾桶里，回到教室，他越过许嘉乐坐在里面的空位置上，说：“一会儿看电影我在这儿待会儿——”
他话还没说完，许嘉乐便道：“不行。”
“？”
严津睁大眼睛，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许嘉乐看着他，说：“他要来。”
没有挑明是谁，但……
严津已经明白了，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行行行，我不坐这儿了。”边说边往出走又回到自己座位上，“难怪刚才学霸找你，原来是说这个的。”
晚自习铃声很快打响，这次奇迹的没有迟到的人，都在上课铃响之前全部坐在座位上，有些甚至已经提前换了座位和自己朋友坐在一起。
班长黄子博已经把多媒体打开了，王青推门进来，扫了眼教室，那些换了座位的人有些心虚，但好在王青没有多说什么。
王青对班长说：“你们自己想看什么看什么，但是不准吵，等会儿班主任要去开会，我不在教室，你把他们看好。”
黄子博飞快应承，“好的老师。”
等王青走后，黄子博在众多学生的目光下跑到教室门口，微微探出头看去，过了一分钟，他把教室门关上，低声道：“老班走了！”
教室里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嘘嘘嘘——”黄子博示意他们声音低点儿，问：“看什么电影？”
底下七嘴八舌，又说前几年的老电影，也有说最近新上的电影，最后折中选了一部刑侦探案电影。
靠窗的学生把窗帘拉住，靠墙的学生把灯关掉，整个教室顿时变得一片昏暗，只有投影仪投在幕布上发出的白光，还有底下手机屏幕亮起的光。
教室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后排已经有学生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黄子博已经打开了电影回到自己座位上。
后门再次响起，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所以没有人注意后面的情况，只有许嘉乐侧头。
是陈衍。
陈衍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看了眼前面，低声道：“我没来晚吧。”
“没有，”许嘉乐用气声说：“刚开始，你来的刚好。”
“那就好。”
陈衍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许嘉乐手里，道：“草莓味的，喜欢吗？”
许嘉乐看了他一眼，问：“只有一根吗？”
陈衍像是会错了意，道：“知道你喜欢吃，我应该多买几根的。”
“…不是，”电影里的演员在说台词，底下也有学生偷偷谈话的声音，所以没有人会注意这里，许嘉乐飞快学着陈衍之前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只给我买，你自己不要吗？”
电影播放到在黑暗中找尸的剧情，随着屏幕暗下来，整个教室也暗了下来，在暗下来的前一瞬间，许嘉乐似乎看见陈衍笑了一下。
陈衍说：“我不爱吃糖，但是以前见你吃过。”
以前？
什么意思？
许嘉乐反应了一下，但是反应不过来，因为陈衍已经勾住了他的手，很细微的晃了晃，许嘉乐上个问题还没反应过来，就迅速明白过来这个动作，他放下手，在桌子遮掩的地方和陈衍的手牵在一起。
不知道电影播放到哪里，教室里顿时一片惊恐的呼声。
许嘉乐虚虚抬眼，上面正在播放极具恐怖氛围的谋杀现场，他感受着手里的温度，重新思考上一个问题，片刻后，他侧头，撞进一双亮亮的眼睛里。
从进来到现在，陈衍的视线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落在屏幕上，其余时间都在看许嘉乐。
很光明正大。
许嘉乐哑了哑，咽回刚才的问题，低声道：“看我干什么？”
陈衍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