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医生请一定为我保密,别跟人说,我这挺丢人的,要是我婆婆和妯娌知道我还在看这病,不知道还要说多少闲话。不瞒你说,我这几次出来看病,都是我男人出的主意,他说他身体不好,我陪他出来看,回去熬药也说是他喝的,不然……”家里都要翻天了。
兰花家男人排行老,家是分了,老人也不跟他们养老,但婆婆依然觉得“有义务”管着房的事,另外两房哥嫂则是惦记三房的房子和责任田,毕竟在落后的农村,他们没儿子,那等老人一死,这些东西就归他们了。
清音想到这些,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你丈夫平时对你怎么样?”
“他除了身体不好,干不了体力活,总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我好,一开始他就不愿意这门亲事,说耽误我,是我看中他,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他也不愿看病,把钱给我攒着,说要让我离婚改嫁,我怎么可能跟他离婚呢。”兰花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这说明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丈夫。
同样是身体不好,柳志强只想把清慧慧绑在身边当保姆,但兰花的男人却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还有个事,就是……”她看了看英子,英子识趣的赶紧转过脸去。
“他说他没办法像其他正常男人一样让我幸福,但可以用手那个……那样我就能少做点梦,是我觉得难为情,不愿意……后来他又说可以买那种小东西,不知道他打哪儿听来的,可那种东西要是让婆婆妯娌知道,那多丢脸呐?”
清音满头黑线,好吧,合着是男的也没少帮她想办法,是她太一根筋了。
清音轻咳一声,非常严肃地说:“兰花同志,这件事我要批评你,你丈夫的苦心是对的,他不是在戏弄你,也不是故意让你难为情,而是真的可以帮助到你。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但只要能让你快乐起来,无论是哪种方式,都是好的,知道吗?”
“真……真的吗?”
“千真万确,就是要注意卫生。”
“那我这病……”
“我给你开点药,药要吃,但也别拒绝他的好意。”一般这种情况,清音作为旁观者是建议离婚的,但也分情况,明显兰花和他丈夫感情深厚,要愿意离,她早几年就离了,不必耽误到现在。
她的情况,明显是相火妄动,阴津亏虚,秦解放和陈阳的药吃了没用,估摸着是兰花难以启齿,含含糊糊没说清楚发病经过和渊源,这才导致用药不准,就像打靶打偏了。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农村妇女,你要让她跟两个大男人聊这种话题,她是真开不了口,英子一开始带她去看,也是考虑不周全。
等兰花去拿药后,英子愧疚道:“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这么严重,我以为她这个病就是失眠,睡不好,火气旺,就给她带到男医生那里去,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就应该第一时间门来找你。”
“我们也很多年没见了,当时她在乡下结的婚,我们还去帮忙了,见过那男人一眼,觉得就是身体弱点,其他也看不出来,没想到啊……中途见过另一个小姐妹,听她说兰花男人要跟兰花离婚,我们还骂他不是东西,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冤枉他了。”
他也是深知自己身体不好,不想拖累年轻的兰花,甚至还连给她改嫁的钱都攒好了,可兰花就是不离婚,他能咋办?
没一会儿,兰花取了药,还把她男人叫进来,“清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男人也看看?我去挂个号。”
清音摆手,“不用挂号了,坐下吧,我看看。”
那是一个高瘦的男人,腰背佝偻着,颧骨高突,还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双眼凹陷,嘴巴突出,嘴唇发绀……很明显是重病后期的表现,就连伸出来的手指也是典型的教科书上说的“杵状指”。
一看脉象,也是虚细得很,偶尔还有停跳,节律不均匀,就是典型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且是心功能已经非常不好的了。
男人看出她的脸色,很平静地说:“清医生不用为难,我知道我应该没多长时间门了,现在就想让她好过点,英子你们也劝劝花儿,让她跟我离婚吧,离了她还能再找个好的,我不行,我活着既没能给她留下一男半女,还……还连男人都不是……结果,死了却还要让她背负骂名。”
清音和英子对视一眼,看来兰花舍不得离开他,也是有原因的。
“英子我知道你是花儿的朋友,当年你们一起下乡,路上还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干粮分给她,她一直念叨那年你出事要是她能早点发现端倪拦着你就好了,这些年虽然你们联系不多,但你们的情在这里……”说着,他趁兰花被白雪梅叫出去说煎服方法的时候,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存折,“这是我给她攒的钱,你帮她收好,等我死了,就给她。”
英子连忙躲开,“你们是两口子,你给她最合适,我这……”
男人苦笑,“我给的她不要啊。”
这几年他提过无数次,提离婚,把钱全给她,最后闹得俩人抱头痛哭。
男人张嘴抬肩,慢慢的,悠长的呼吸两口,才继续说:“你知道的,我妈和几个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等我一死,这东西就给不到她手里了,这么多年让她跟着我受苦了,这是我对她一点补偿,求你帮帮这个忙吧。”
“另有一事,房子和田地我也给她留了一份,遗书已经写好,交给村里文书和村长,万一她们闹起来,还请你告诉她,即使改嫁,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带着我们的房子和田地离开,这是她应得的。”
“你放心,要真有这么一天,我和刚子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英子擦了擦眼睛,看着他颤抖着递过来的手,那个存折仿佛已经用尽他的全部力气。
英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清音。
清音想了想,从脉象上看,男人确实的那样,他一死,婆婆和妯娌就要抢他们这一房的田地和房子,那他身上这点钱也保不住,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那些豺狼?倒不如替他收着,让他走得安心些,以后兰花也能有点钱财傍身。
“英子你就收着吧,正好我也在,我来做这见证人,我以我的人格和职业操守担保,这笔钱一定会给到兰花手里,咱们写个协议怎么样?”以英子的人品和现在的家境,肯定不会贪他的钱,但这是一个丈夫临死前的愿望,即使再少,再微不足道的钱,那也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留给妻子最后的依仗,他一定希望这笔钱得到妥善保管。
男人眼睛一亮,冲着清音深深地鞠躬,“谢谢你,清医生,你会好人有好报的。”
写好协议,按下手印,各自收好一份,兰花才进来,“怎么样,清医生?”
清音安慰她:“你丈夫的身体目前还算可以,但毕竟是先天带的疾病,要好好修养,平时你多听听他的,别跟他犟着,他心情好,身体自然也就能好。”
兰花还真不懂这些,头脑也简单,医生说啥就是啥,当即高兴不已,“好好好,回去他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清音也没浪费他们的钱再开药,而是从随身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这是心脏病发作时候救急用的,但不能多吃,只能起到缓解症状的效果。”
男人双手接过,谢过她们,这才相互搀扶着去坐车回家。
英子眼睛都是红的,那个绿色的存折似乎还带着一个丈夫的体温,“这两口子真是,唉……”
存折上的862块钱,是男人为他妻子攒的改嫁钱,从存取记录上看,就跟耗子存粮一样,两个月存一次,一次也就一二十块,有的时候还带零头,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时间门,背着多少人,才攒下这笔钱。
“算了,咱们帮他们好好保管着吧,总有用上的一天。”
回到家里,清音的情绪还比较低落,这种时候她多么希望医学是万能的,能治愈一切疾病,让这对有情人白头到老。
世间门有如柳志强钟建设那样的薄幸男,也有兰花丈夫这样情深义重的好男人,可偏偏好男人没有副好身体,渣男们却仗着上天的好人有好报,但在兰花男人身上怎么就没体现呢?清音丧气地想,老天爷在造物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闭着眼的吧。
“怎么了音音,工作上遇到难事了?”顾妈妈见她情绪不对,连忙问。
“没,就是想到一些事。”既然答应兰花为她的病情保密,哪怕顾妈妈并不认识她,清音也不会露出一个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尊严。
“对了妈,顾敏没再来了吧?”
“哎哟喂,自从我听你的,跟她无意间门露出一嘴,说那块地是你买的,她就偃旗息鼓了,你是没看见,刚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她的脸色有多精彩,又红又白又黑,还带点绿!”
清音想到那画面也想笑,当谁都稀罕她那个什么外商呢,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顾安早就查过麦克的底细,只是他暂时还没做对龙国不利的事,所以暂时没收拾他而已,但他来投资,即使只投几千块,也确实是龙国的经济发展做贡献,清音乐见其成。
甚至希望他多投点,投得越多越好,赚了龙国可以分一杯羹,亏了算他的。
正说着,大门开了,一个半大小姑娘背着书包冲进来,“奶奶,妈妈,我放学啦!”
“哎哟喂,不是说期末考了嘛,咋书包还这么重?”
“我把所有东西收回来啦,放假我就不用去学校啦!”小姑娘现在有了自己的审美,已经不让妈妈和奶奶给她扎麻花辫和羊角辫了,她现在就喜欢扎两个高高的马尾,一扇一扇的,像两个蝴蝶翅膀。
小时候的齐刘海也留长,扎进头发里,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面还有细细的茸毛,“你们猜我今天在学校看见谁了?”
“我看见林耀啦!”
“哪个林耀?”清音一头雾水,这孩子说话怎么越来越喜欢学大人故弄玄虚。
“就是16号院的柳耀祖啊,他姥姥给他改名了,改成林耀。”
清音这才想起来,是挺长时间门没听说他的消息了,上一次还是他被林素芬要走的事,后来柳家老两口耍无赖不认账,被林素芬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再后来就没听说了。
倒是他妈清慧慧,清音前不久在厂里见过一面,差点没认出来,明明才跟顾安同岁的人,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听说是在新的组合家庭里过得不太幸福,刘志强是个赌鬼,以前不怎么看得出来,改开后这几年风气开明不少,什么茶馆牌馆麻将馆的不少,他就叼着根烟在里头一泡一整宿,有几次还被顾全手底下的人逮到,关了好几天。
当然,钢厂的工作他早就丢了,一家父子四个,就等着清慧慧那点工资养活,也不知道她图啥。
“林耀,这名字倒是比柳耀祖听起来顺耳多了,上次我不是听后院的丁大妈说,林素芬带他去体校,学啥摔跤还是举重来着?怎么又去了学校?”
清音也是第一次听说林耀学体育项目,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嗐,林素芬把孩子接手过去这两年,没少教育,那真是狠下心的棍棒教育啊,现在看着懂事不少,上次遇见还叫了我一声‘奶奶’,吓我一大跳。”
以前被柳家老两口养成啥样啊,从来不会张嘴喊人,看谁都斜着眼睛,一副小瘪样。
“他不是力气大,又爱打架嘛,林素芬托关系给他送进体校,一方面让他学点专长,另一方面也让教练管着他,你们是不知道体校的教练,教育孩子很有一套,动起手里也是真舍得……你们厂包装车间门的老刘,他儿子就是去了体校,不听话被老师收拾得够呛,回头都说进去就像劳改。”
清音点点头,她还真不知道有这种事。后世可没老师敢打学生,碰个手指头都不敢,但现在的老师确实是有打骂体罚的。
不过,她再一次对林素芬刮目相看,她是真狠得下心,也能找对路子。要真是个超雄的孩子,你让他规规矩矩学文化还不好使,但去练摔跤和举重,正好给他发泄发泄精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不定以后也是一条出路。
“才不呢,我今天看见林耀,他没以前坏了。”鱼鱼噘着嘴反驳,“同学的羽毛球挂在树上,他还跳起来帮人拿,别人对他说谢谢,他还说不客气呢!”
“老师安排我们打扫厕所,我们班女生提不动水,也是他主动帮忙的,大家现在都不叫他傻大个了。”
清音哈哈笑,行行行,不坏就行,她当然不会对一个孩子有什么恶意,只要他规规矩矩长大,不干危害别人的坏事,相信绝大对数人对他都是同情居多。
毕竟,爹死了,妈改嫁谈恋爱,爷爷奶奶把他“卖”给姥姥,他有什么错呢?他生在那样的家庭,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
晚上,顾安回来,清音跟他说林耀的事,他面上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洪江平时没少教育他。”
因为有洪江这个绝对的杏花胡同第一勇的武力值在前面,他再调皮他也怕洪江叔叔,林素芬真是操心操得头发都白了,也幸好效果不错。
“对了,听说洪江的面馆生意不错,怎么他还不开分馆呢?趁热打铁赶紧占领市场呗。”
顾安笑笑,“他志不在此,反正钱够花就行。”
“那他志向在哪儿?”
顾安看着天花板,半天才说:“即使要开,也要好好选位置。”
每一个字清音都明白,可连在一起,怎么就云里雾里的呢?莫非,洪江的小面馆只是幌子,其实他是用面馆收集情报?这倒有可能,上辈子很多新闻报道里也提到过,军区或者军工厂,甚至军区小学门口的小卖部、小面馆,开了二十年的老铺子,结果最后被查出居然是间门谍开的,你说气不气人?
既然都要有这么一遭,那为什么不让自己人提前布局?
尤其这两年很多军产和大型国营资产都在对外招租,这说不定是顾安他们招兵买马的好时机,“你让徐文宇帮忙问问呗,有好的位置,也租一两个,守株待兔的故事懂吧?”
顾安笑哈哈的,“清音同志真不愧是清音同志。”
“不过他最近不太愿意出门,听说是被家里相亲给逼的,天天躲在医院和宿舍。”
清音想起吃龙虾那晚聊起来的,徐文宇确实年纪不小,十好几了,跟顾安差不多,结果现在还没对象,他妈天天电话打到部队里去,让组织上给安排,说他们在家给他相的他不满意云云。
“他还说让你帮忙给他找对象呢。”
清音摊手:“先说明啊,我身边可没未婚女青年了,熟悉的都结婚了,没结婚的小年轻又不太熟悉,不好给人瞎介绍的。”
以前还有个白雪梅,但前两年白雪梅也跟姚公安结婚了,娃娃都会走路了,她是真没“资源”了。
“那你那个学姐呢,就是当初一起在区医院实习那个,以前还一起玩过,徐文宇有一次无意间门说起,好像对她印象还不错。”
“毛晓萍?”
“嗯对,是这个名字。”
“你问晚了,人家早结婚好几年了,她结婚那年因为不想大办,就没摆酒席,我也只见过一次她丈夫,这两年她去京市培训,挺长时间门没回来了。”
顾安“哦”一声,替好友略感遗憾,但好在徐文宇也就是提了那么一嘴,又不是情根深种,不行那就算了。
这个暑假,鱼鱼依然是撒野式疯玩,每天毛钱的零花,加上穗穗的五毛,卓然的五毛,个人凑成个每天手里掌握一块巨款的铁角,不是去打篮球乒乓球就是玩溜溜鞋,晒得跟个小黑煤球似的。
至于十六号院的海花和小菊,她们已经是大姑娘了,不爱疯玩,反倒喜欢看小说和电影,聊的也是时尚娱乐或者少男少女小心思,跟这个只会吃的小屁孩开始有代沟了。
而钢厂家属院的刘红旗王铁柱等人,那都快高中毕业,已经是大人了,更不爱跟她们混了。
唯一的例外是陈童,他属于已经上高中但实际年龄还在初中,“不大不小”那一挂,鱼鱼“童童哥哥”一叫,他就带他们玩去了。
清音:“……”自家闺女真的很会找伙伴。
在这个暑假里,清音和顾安考虑到以后联系方便,给家里安装了一步奶油色的电话机。顾妈妈可宝贝着呢,电话机放在沙发旁的小柜子顶上不算,下面还得铺垫一张白色蕾丝方巾,电话机上还织了一块红色外圈、黄色内圈的毛线“盖子”,每天都要仔细的擦两遍,生怕落了灰尘。
有了电话机,疗养院和卫生室有什么事都不用亲自跑来找清音,只需要打个电话就成,苏小曼和刚子的进度她也能随时了解,确实大大的方便了工作。
就是那电话费,噌噌噌的,特别贵!
清音舍得花钱,顾妈妈可舍不得呀,严防死守鱼鱼用电话机跟她的好朋友们联系,因为卓然和穗穗家都早在半年前就安装上了,她现在正处于新鲜期,放个屁都要打电话给他俩通知一声,一个不注意她就抱着话筒叭叭叭。
鱼鱼为此给奶奶赠送一个“电话守护者”的外号,可把大家笑得不行,老太太真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的。
怎么办,孙辈里就这一根独苗苗,还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她比谁都心疼。
***
新学期开学后,鱼鱼就是五年级学生了,开学第一天就给大家伙带来一个小小的震撼——“妈妈妈妈,我们班今天来了个转学生,男生,叫马丁!”
清音一愣,脑海里就冒出“路德金”来,就连顾全也诧异,“这名字倒是取得,有点像外国人。”
“不是外国人,他们家都是龙国人,他还有个哥哥,大哥叫马甲,二哥叫马乙,哥叫马丙。”
所有人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这家长取名真是够简洁的。
清音没想到,还真是段子照进现实,真有这么随心所欲取名的家长啊。
玉香抚摸着自己高突的肚子,责怪顾全:“让你快想想名字,你天天就是工作忙工作忙,不如以后就叫顾甲吧,正好给你省时间门。”
鱼鱼大惊,“顾甲太难听了,你们大人能不能认真给我们小孩取个名字啊,我的名字太难写了,我都想改掉。”
顾妈妈笑着问她想改成啥。
“顾则天。”
大家一愣,“为啥呀?”
“你们没看最近的《一代女皇》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看了武则天,把武则天当偶像了,想跟着改名,就跟后世早些时候改名杨杰伦王杰伦的中二少年一样。
“卓然还想改成卓海灯呢。”
作为家里第二爱看电视的电视迷,顾妈妈立马反应过来,“哦,原来他喜欢《海灯法师》啊。”
“哎呀,看来你们这小铁角里,还是穗穗最懂事。”没想改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穗穗早就想改了,她想改成吴秋菊。”今年的大热电影《祁连山的回声》她没少看,里头的秋菊和吴姐可是赚足了小姑娘们的眼泪。
顾妈妈:“好家伙,这连姓都要改啊。”
“我们班还有人想改日本名字,什么静子什么美子的。”
所有大人:“……”原谅他们不懂小孩的世界。
但今天的改名风波倒是提醒了准爸妈顾全和玉香,名字得赶紧想起来,别孩子出生了要上户口了胡乱拉个甲乙丙丁来应付,以后孩子可是要带着名字一辈子的啊!
然而,只有顾安笑不出来,他最近正在头疼一个事,李老师说有团伙从外面带进来一些违禁的东西,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在国内蔓延,尤其是一些南方省会城市,石兰省因为地处内陆,本以为会安全一些,谁知道最近这股“风”居然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刮到了书城来。
据可靠消息,他已经在好几个地方听说这种东西了。
“大哥稍等一下。”
顾全回头,让玉香先留客厅跟其他人看电视,兄弟俩来到院里,确保周围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这才沉声道:“还在查那几个人吗?”
“对,这群人非常谨慎,我们蹲守了几次都没逮到。”
“吸食那个东西的人,知道那是犯法的事,肯定会非常小心,不过要是能逮到买的人,说不定就能揪出卖的人。”
顾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买家也非常小心。”
他更担心的是,“最近听说他们已经猖獗到在书钢学校这一带活动,有时候翻墙进厕所,有些高年级的小孩本就躲在厕所里抽烟,我是担心……”
刚才鱼鱼说她们班谁谁谁的时候,顾安就在竖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什么信息。
“小学附近,嗯,我有数,我会让人多去巡逻几圈。”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一直到玉香打哈欠,小两口才回去。他们买的房子也是一个小独院,也在梨花胡同,不过是靠近胡同口的位置,比鱼鱼家的稍微小一点,但一家口足够住,要是有亲戚来安排不开还可以安排到他们那边去住。
等到他们离开,清音才问顾安,“你愁眉苦脸的,出什么事了吗?”
顾安点头,把正在头疼的事说了,清音倒是不奇怪,因为她记得爷爷就说过,石兰省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曾经有几年毒.品泛滥,据说是天一黑,卖的人就直接在各种小区居民区学校周边,靠着墙双手插兜的卖,还有的更过分,当场注射的都有。
清音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还真没见过城里的场面,但她长大后看过两部书城市的纪录片,里面的情景丝毫不亚于影视剧,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的小青年,吸食后神志不清强.奸妇女,为了毒资抢老太太金耳环金戒指还把人打伤打残,甚至有的“卖家”拉帮结派抢夺地盘,打架斗殴打死打伤的……
“这抢劫罪和流氓罪的刚抓了几批,又冒出别的来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顾全自从上任后,以雷霆之势狠抓了几批犯罪分子,现在的书城市治安还算可以,但在抓不到的地方,却冒出毒苗……顾安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后面卖“东西”,以及这条贩卖链条是怎么传进石兰省的。
“我看,以后鱼鱼放学,你还是去接接她们。”
顾安点头,他也正有此意。“最近我们科的李科长快退休了,他想把我推上去接他的班。”
“那你想干吗?”
“嗯。”哪个男人不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他已经在副科长的位置上待了十年,另一个副科长已经熬不住先一步退休了,现在只要李科长一退,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十几岁正是男人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想争取一把,为了她,也为了鱼鱼。
“那就去争取吧,我支持你。”
“嗯。”
毕竟是老夫老妻了,躺一个被窝纯说话的时候更多,说到夜深,也不一定要做什么,握着手相拥而眠,也是别样的幸福。
工地开始施工后,清音抽空过去看了几次,一切工作井井有条,但物价的涨幅还是超出了清音一开始的预计,她们投进去的钱没多久就开始捉襟见肘,清音赶紧又把最近两个月的分红赶紧投进去,才勉强维持住烧钱的速度。
苏小曼因为手里实在没钱投了,看着她不断投钱,自己一分没有却依然能拿30的股份,心里过意不去,干脆就把过意不去化为动力,天天在工地上盯进度,有什么自己能决定的事就尽量自己解决,不给清音增添额外的工作量。
清音每天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门专注工作,和善堂在持续的广告轰炸下,声名远扬,客户累计到全国各地……但这还远远不够,清音让闫伟农又招了一批业务员进来,见天的往外省外地跑销售,经过年时间门的积累,别的不说,至少他们和善堂的名气是石兰省内所有中药厂里最大的。
但这还是不够,想要实现清音的奋斗目标,就必须要做到全国皆知,深入人心:必须让每一个开六味地黄丸的医生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和善堂出品,让每一个吃六味地黄丸的患者都知道,和善堂做的六味地黄丸是最好最正宗的。
其它药亦是如此。
清音上辈子见识过无数药厂的兴衰起落,知道他们的成功之路离不开广告,于是即使电视台那边的价格水涨船高几乎是翻了几个倍,但清音依然坚持打广告。
“小清,咱们真还要继续打广告?我堂侄那边说,今年找上台里打广告的厂家太多,价格也是一家比一家高,就跟拍卖会似的,他们都忙不过来了,咱们这个跟最初比起来,实在是涨得太多了呀……”闫伟农忧心忡忡地说。
清音毫不犹豫的点头:“继续,至少再打两年。”
闫伟农一张脸皱成了菊花,他是个老传统,总觉得这么多钱与其花在广告上,不如多买两条生产线。
“生产是要抓,但生产出来也得卖得掉才行,咱们现在要的效果就是四个字——深入人心。”
闫伟农一面被她打鸡血,一面想到流水一样花出去的广告费,心里就流血。就连他堂侄都说,当初跟他们一起打广告的厂家都逐渐撤退了,只有他们头铁,还在撑着。
清音安慰他两句,“对了,小李来了没?”
小李就是老李药师的儿子,目前和善堂销售科的主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任,清音喜欢重用年轻人,当祖红告诉她小李简直是个销售鬼才的时候,她就开始着重观察、有意培养,这几年销量暴增也离不开小李的努力。
“来了老板,我在这儿!”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水亮。
“最近有没有开辟出新的渠道?”
“我正想跟您汇报这事,上次我们的人去医院推销的时候发现,很多看病买药的人手里东西太多都拿不下,我就想要不咱们印制一些塑料袋免费送给医院,让药房免费发放给病人和家属,既方便他们装东西,也能给厂里打广告。”
清音一想,还真是个办法,现在大家买东西拎东西主要还是用网兜,但很多小件的药兜里会掉,揣怀里又麻烦,“行,这事你们先设计一下,大概要个什么样的袋子,然后让财务那边去联系厂家印制。”
成本只是小钱。
“好嘞!”小李笑了笑,“还有个事,按照老板和厂里的规定,我们不能给医院领导和职工送礼送钱,但咱们可以以厂里的名义,赞助他们集体的学术会议,可以给他们送一些实用的圆珠笔、笔记本之类的吗?不特定送给某一个人,就是放到科室里,大家都能用。”
清音想起上辈子在科室里经常不翼而飞的笔,永远不够用的笔,顿时眼睛一亮,“好样的,就这么干。”
这些东西便宜,不会破坏行业生态,又实用,而且只要在圆珠笔和笔记本上印制和善堂的名字,也是一种无形之中的广告。比起那些给主任送钱送券甚至送美色的医药代表,他们这还算一股清流呢!
果真年轻人的头脑就是好使,这些事情明明清音在上辈子随处可见,却没想起来,还是这些没见过的“土著”想出来的,清音自愧不如。
她这脑袋,搞搞专业还行,搞销售还欠着点,或许上辈子自认为的“事业有成”其实只是占了时代的光,只是靠勤奋和努力在弥补而已。
想着,清音笑笑,又跟其他各部门负责人开了个短会,了解一下各自工作进度,这才回家。
“小清等一下。”祖红推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我正好要回杏花胡同,就一起吧。”
“祖红姐,祖静那边……刚才人多,不方便,我跟你提个醒,你抽空也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我跟她说了多少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就跟被我爸妈洗脑了一样,你知道我爸妈有多离谱吗?”
“他们刚来先是去我家,我婆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结果没住多久,他们打探到我和洪江的地址,悄悄跑出来找我们,还去小面馆里待了几天,闹着腰疼腿疼哪儿都疼,我们也没推辞,当即送他们上医院检查,还住了半个多月,出院后又说小弟在南方打工太辛苦,要把他叫回来,跟着洪江这姐夫干,给洪江当经理。”
一个小面馆,生意再好,也用不上“经理”,更何况洪江的工作多双眼睛看着也不方便啊。
“洪江不同意,他们居然要求我和洪江掏千块钱给小弟,让小弟自己开个面馆,他们当真以为我们在外面当大老板,几千块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吗?再说我是姐姐又不是妈,小弟我已经供他这么多年,考不上大学又不是我害的,我让他回去补习他不愿意,这接下来的人生我可管不了。”
这样的原生家庭,祖红当年有勇气走出来,真是不容易啊。清音真想抱抱她。
“他们见我软硬不吃,就闹着要去祖静那边,我自然就乖乖送过去咯,但去之前我事先跟她通过气,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更离谱的是,现在我爸妈居然要给祖静介绍对象,都是些农贸市场卖菜的,煤矿开货车的,档口杀猪的,看人家‘有钱’,出得起彩礼,他们就眼皮子那么浅。”
清音一整个无语。
“职业是没有高低之分,但学历差距那么大,文化层次和代沟在那儿摆着,祖静聊大学生活,聊病人救治,聊科室的事,对方只跟她聊每天猪肉多少钱一斤,这叫过的什么日子?”
祖红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一直走到梨花胡同,俩人才分别。清音回到门口,顾妈妈正好出来找她,“哎呀音音回来得正好,小曼打电话过来找你听着像是挺急的,还没挂,让我赶紧去找你。”
清音进屋,拿起话筒,“小曼姐,出什么事了吗?”
“咱们工地上,出事了。”
“什么事?”
“附近村民来闹事,说咱们施工挖断了他们的龙脉,让咱们赔钱,不赔钱就阻拦施工,刚子他们脾气急,就快打起来了。”
清音心头一跳,她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你先稳住现场,报警,我马上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给顾全和顾安各打一个电话,顾全那边有人,顾安这边什么道上的人脉都有点,万一真出事也能顶一阵。
幸好刚子的面包车在家里,英子听说她着急直接把钥匙找出来,“嫂子你开着去吧,别担心,有事刚子顶着。”
清音苦笑,就怕刚子要意气用事闹出事来,他们这群人还是改不了当初跟着顾安时的脾气,动不动就撸袖子,可现在是法治社会,这两年又在严打,一个不好把自己折进去多不值当啊。
开着面包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工地的时候,大门入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开挖机的师傅被人揪着衣领,挖机都被人掀翻了,而刚子等人带着工人,手拎钢管,虽然人数上不占大家冷静的苏小曼,也没走过去,而是混在人群里,问周围的人:“哎呀这是咋啦,咋还闹起来了?”
她的书城市口音加穿着,堵门的高家村村民以为她是路过来看热闹的,“你是过路的不知道情况,这私人老板黑心得很,整天在这里挖,把咱们村子的龙脉都给挖断了,缺德哟!”
“啥龙脉?”
“咱们村子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就是因为有龙脉护着,前几天有个阴阳先生路过这儿就说咱们村要遭殃,龙脉不保,当时我们还不信,谁知昨晚开始,咱们村里的水就断了,几百口人啊,还有上千头牲口,一口喝的水都没有,这不是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吗?”
“他们挖断了咱们村的龙脉,不赔钱别想再施工!”
“对,不许施工!除非这挖机从咱们尸体上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