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杨小妹不是真正的杨小妹?”顾安感觉清音同志的脑洞有点大。
“对,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可以肯定,从脉象和病情来看,这个杨小妹不像是在石兰省土生土长二十六年的姑娘。”她两辈子生活在石兰省,看过的病人数以万计,都没见过她那么奇怪的脉象。
顾安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毋庸置疑,清音的医术他是相信的,把脉不会有错。
但李代桃僵,这种计谋,似乎又有点匪夷所思。毕竟,要把一个人伪装成另一个人,实在太难了,尤其是当她还要面对的是原身朝夕相处的亲人的时候,难度就更大了。当年崔小波能蒙混过关,那是因为原主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见过他的大伯和三叔也相继离世,几个伯娘婶娘都没怎么见过他。
杨小妹要想李代桃僵,这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你想一下,当时杨家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年,除了依稀有点相似的五官,亲生父母也不一定能认出她。”
毕竟,十年时间,对于一个正常成长的女孩来说都会大变样,更别说是颠沛流离的流浪儿,模样变化其实亲人也是能接受的。相认的理由,无非是她能主动认出父母哥哥,身上能找到一些特殊的胎记,能说出以前一些不为外人知的相处的小细节……不,对于一对思女成疾的父母来说,她直接可以假装失忆。
想不起任何事,也就不用任何细节都要对上了。
父母不仅不会怀疑,还会加倍的心疼她,加倍的愧疚。而借着这个由头,她可以不用跟任何以前曾跟真杨小妹接触过的人来往,有现成的理由疏远她们,儿时玩伴牛秀秀就是这样。
“我一开始没怀疑她是假的,但我只是问她有没有去过有传染病疫情的外地,她就一直强调自己没出过省,强调自己一直在石兰省内生活,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顾安点头。
连鱼鱼都知道,如果遇到这个问题,她应该先确定哪些地方是“有疫情的地方”,而不是问都不问就一口否定,似乎早已知道该怎么回答。
清音问了两次,她否认了两次。
顾安明白,这才是清音觉得她可疑的地方。“那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假杨小妹,从脉象和病情来看,应该是一个在岭南或者闽南地区长大的本地人。”
“我知道怎么调查了。”顾安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只要能确定是这两个地方的人,他只要调查到这两地三年前忽然失踪或者死亡销户的20到23岁之间的女孩,要查出她的真实身份不难。
因为三年前改革开放的序幕还没拉开,无论城市还是农村,户籍管理制度非常严格,一个人一旦消失,就必须有经得起推敲的正当理由,只要在户籍部门“挂上号”,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而一旦找到她的真实身份,就可以确定杨立群被策反的事实,就能一举将他们拿下。一想到杨立群可是当年陈老在京市就带在身边的人,顾安只能叹口气,哪怕外面是太平盛世,可他的工作永远不会平静。
要排查这些死亡(失踪)人口工作量巨大,还需要公安部门的协助,顾安向李老师请示之后,李老师那边也腾不出人手,他只能把自己手底下的姚医生和姜向晚带上,一起出趟远门。
去的时候,三个人是坐不同车次的火车,先到岭南省,汇合之后去公安局查找资料,这时候户籍资料全部手写,想要按条件搜索只能手动来,他真是分外稀罕清音说的“电脑”那玩意儿,加几个筛选条件就能迅速出结果。
等岭南省南部的查完,再去闽南省南部,如此炮制。
“姚医生,孩子上学的事商量怎么样了?”
姚医生斯文的摇头,“上次休假回去一趟,家里还是不同意出来。”
顾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说他妻子太顽固吧,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合适,说他怎么这么软弱,孩子上学这种大事都要退让吧,似乎也不太合适。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姚医生对童养媳的迁就和妥协,是出于他的责任心和愧疚,以前他在部队上的时候,孩子都是老婆一个人照顾的,就连老人养老送终也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她将几十年青春花在姚家,只有他亏欠她,忍让她的。
只要不是原则性过错,他都会忍让他的妻子。
别看姚医生工作体面,穿着光鲜,但其实非常节省,哪怕是工作需要出去应酬周旋,他也基本不会花一分钱那种,而他所有的工资全都寄回老家给妻儿,有时候遇到买粮种和牲口的时候,他还会向同事借百来块寄回去,等发了工资再慢慢还。
他几乎不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这样的男人,顾安不是很赞成,但打心眼里佩服。“你既然是为这个家好,还是要跟你妻子解开心结才行,孩子一天天大了,上学的事耽误不得。”
姜向晚一边翻资料一边听,这时也接茬道:“是啊,女同志在意的点跟你们男同志不一样,吵架的时候你们不要回避,不要冷暴力,有错就认错,没错就哄几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两个男同志撇嘴,颇有点不服气。
“你们别不服气,我的经验就是,女同志吵架的时候只想要个态度,不是说要个什么结果,你们把在乎她的态度表现出来,她的气也就消大半了,懂吧?”
两个男同志瞪眼,都到吵架的份上了,谁还记得要什么态度。
顾安不在家,清音照旧是两个医院来回跑,还要去监督美容院装修的事,春节顾安不在家也没事,答应鱼鱼和顾妈妈的出去外头旅游过春节还是要做到。
这一次,她们去的是南方,不下雪的地方,腊月二十九到达羊城,先在羊城玩了两天,喝早茶,逛早市,吃烧鹅和各种海鲜,初二开始去鹏城,还跟陈庆芳和李萍碰面吃了顿饭,看着她们生意爆好,趁着春节能大赚一笔,清音也不好麻烦她们陪自己娘仨。
对于经常出差的清总来说,独自旅游都不是事儿,更何况还有社牛小鱼和什么都帮忙准备妥帖的“大管家”顾妈妈,清音向陈庆芳借了一辆车,开着车子带她们到处玩。
一直玩到初六才登上回家的火车。
“这丫头的小脸蛋真没少受罪,去年被冻得脱皮,今年被晒得脱皮。”玉家姐妹俩看见她们回来,拉着鱼鱼上看下看。
才几天不见,鱼鱼似乎又长高不少,没去年敦实了,用老家话说就是“抽条儿”了。
“你们今年没回去吗?”清音走过去,问玉应春。
“没,老家也没什么人了,就在这边过挺好的。”张老头,就是当年往小菊囟门扎绣花针那老登,即将出狱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冰河里淹死了,小张哥去帮忙收了尸,算是最后一点父子情份。
自此以后,一家三口也不回老家了,算是正式在书城市生根发芽。
对于张老头的结局,清音只能说是报应不爽,“怎么样,有消息没?”
玉应春红着脸点点头,清音赶紧捉住她的手腕把脉——果然是怀上了。
“接下来装修那边嫂子就少去,油漆啊胶水啥的对你的身体不好,让玉香多跑跑吧,需要站立和弯腰的活计也尽量让别人来做,你能坐着就坐着,要是觉得累就先回家休息几天。”
清音自己也是怀过孕的,知道孕早期很容易疲劳,即使没什么激烈的孕反,人也会乏力,所以手底下的人无论谁怀孕,她都会尽量给批假,不能批假的也都尽量安排不用久站的活。
“谢谢小清,没啥,我身子骨目前还算硬朗,等先把招进来的人培训出来再休息。”
说起新招的人,这一批一共五人,都是英子当年一起下乡一个知青点的,确实如刚子所说,非常能吃苦,每天到了美容室都抢着干活,玉家姐妹俩基本啥也不用干,因为活计都被她们抢光了。
等到卫生室,清音先给祖红打电话,了解药厂情况,然后问她当年从村里逃出来的时候,现在还有多少小姐妹在联系。
“我们村有七八个,隔壁村有两个,都还在联系,她们年纪比我小几岁,大多数还没结婚嫁人。怎么,小清问这个干啥?”
“要不你问问她们,愿不愿来我的美容院工作,正经美容院,可能会安排夜班,但一般都在晚上九点前下班,并且有员工宿舍,安全不用担心。”清音本来就想招人,只要放出消息,多的是人来应聘,但她一直记着祖红当年连夜逃婚的事,非常欣赏那些帮助过她的农村姑娘,就想优先考虑她们。
果然,祖红大喜,“愿意,她们肯定愿意,前几天打电话还说想出门打工,就是不知道门路,怕跟着人去南方被骗,还让我帮她们留意呢,你等着我给你问。”
不到半小时,她的电话就回过来,她打到村公所,文书的闺女接到电话,挨家挨户去问,所有小姐妹哪怕是已婚的,都愿意出来!
“成,那你告诉她们怎么坐车,最好是结伴,别单独行动。”这年头火车上的人贩子可不少,年轻大姑娘最危险了。
“住宿那边我让刚子帮她们安排,到时候去火车站接人就麻烦你和洪江哥。”
“得嘞,没问题!”
第二天,杨家母女俩又来找清音复诊,因为上次吃的药还挺有效果,一个礼拜就不痒了,有的伤口甚至结痂后没有再裂开,这是她们求医多年第一次看见疗效,自然是清音说什么就是什么。
清音一面帮杨小妹治疗,一面也要稳住她,为顾安的调查尽量拖延时间,开药的时候也是真心给她治病,而不是找由头拖延病情。
一直到元宵节前一天半夜,清音睡得正香的时候,听见门锁扭动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
清音确定是他而不是小偷,立马坐起来,“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热饭?”
顾安肚子“咕噜噜”叫得跟打雷似的,清音赶紧起身去厨房,晚饭剩下的辣椒炒肉还有一点,外加半碗洋柿子炒豆腐,有鱼鱼在,饭是不可能剩下的,她就简单的下了一把面条,将所有剩菜当浇头,“随便将就一顿吧。”
“嗯。”
快一个月没见的顾安,又黑了不少,但眉宇间有点高兴,“怎么样?”
“事情妥了。”
清音一愣,“什么意思?”
原来,这段时间他带人一直在追查假杨小妹的身份,在多方配合下,查找了很多很多资料,几乎是白天黑夜不分的,终于找到了!原来在闽南省某个地方,有个小渔村,这女孩是土生土长的龙国人,但她的小渔村里有一所某教的教堂,那教堂里住着好几个很多年前漂洋过海来的牧师啥的,这么多年里他们通过与境外的关系,设法让外面的人收养了很多家境困难的龙国小孩。
除了这些被带到国外养育的,剩下的则是被他们资助在国内上学。
他们在龙国境内资助的学校叫“福音小学”,说他们真的是善心大发吧,他们又不允许有父母亲人的困难孩子入学,只接收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说他们假慈善吧,又确实每年往学校投了不少资金,里头不仅教授语文数学以及宗.教相关,还多了一门英语,可谓是真正的与世界接轨。
要知道,内地孩子都要到初中才开始学英语。
而假杨小妹就是被资助在福音小学上学的孩子之一,当年因为她和真正的已经病死在火车上的杨小妹长得有两分相像,那边就刻意教她学石兰话,石兰人的生活饮食习惯,十年时间足够把她塑造成一个“土生土长”的石兰人,就连杨家人自己都认不出来。
假杨小妹最大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杨立群身边,假借亲情的名义,潜移默化的策反他,从而达到瓦解陈老研究项目的目的。
“这个棋局很大,早在十年前就在布局,甚至连当年童童失踪事件中,也有这些人的影子……他们,就快成功了。”
“可惜却忽略了咱们的祖国医学,脉象不会说谎。”
按理来说,她这个病如果说出自己是哪里人,在哪里生活过,很多医生都知道怎么治疗,她也不会被折磨多年,这也算自作自受吧。
“我把杨小妹的身份揭穿,人证物证摆在面前,杨立群也认罪了。”顾安轻松地靠在床头上,看看闺女,看看妻子,感觉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那他交代上家没?”
“就是假杨小妹。”
“那假杨小妹的上家呢?”
“还在调查,不过能揪出小渔村的事,接下来的事情更大,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这样的人在那个小渔村到底有多少,这么多年里到底被派到什么地方,去到什么人身边,有没有把其他人策反,这才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清音也松口气,如果有更高的部门介入,那这件事只会越查越深,越查越彻底,陈老这边算是暂时安全了。
“你这个年都没过好,这几天就先在家休息吧。”
顾安点点头,几下把剩菜扒拉干净,自己就着锅里的温水把碗筷洗干净,进屋就饿狼似的扑上去,其实他早就回到书城几天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躲着,今天夜里终于把杨家兄妹俩逮住,他才彻底放心。
三十出头的年纪,真是如狼似虎,又加上小别胜新婚,清音想睡个安稳觉肯定是不可能的。
大五开学之后,五年制本科班的同学按照成绩分配实习单位,清音则一面做自己的论文研究,一面上门诊,不用上理论课之后,她的时间充裕了很多。
按照前四年综合成绩,刘丽云被分到省中医院,祖静则是东城区区医院,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她们将依次轮转內妇儿外等多个科室,结束后临床实习和文化考核及格,才能等着学校分配正式工作。
接到祖红的小姐妹后,清音抽空过去看了一下,都是很勤快热情的姑娘,祖红将人交给玉家姐妹俩,跟清音一起离开美容室,心情不太好。
清音知道她生气的点——祖静四年来综合成绩垫底,虽说没有挂科,但也是实打实的垫底,这不,实习医院分配的也是级别最低的区医院,人学习好的刘丽云就是省中医,其次是市中。
“我一直跟她说,家里不用惦记,她是学生,主业就该是学习,她不听,每个月省那仨瓜俩枣的寄回去,人家也不会感激她,她反倒把自己身体饿坏,见天的叫胃疼,现在好了,连学习也落下了。”
清音挽着祖红胳膊,“这事,还是得她自己想通。”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原生家庭对她的剥削,她知道,但她心里舍不下那份“亲情”,祖家父母又擅长装穷叫苦,知道她心软就整天跟她念叨,让她觉得自己在学校多吃半个馒头都是对父母的背叛,都是没良心。
“我真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啥。”
清音点头,自己也想,祖红没来之前,她就劝过祖静,但她就像一只胆小的小白鼠,家庭就是她的避风港,外面的人说里面危险,她觉得外面才危险。
“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她是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
“洪江也是这么劝我的,唉……”
聊了一会儿,清音就回家了。她现在只需要有事的时候去一下学校,找一下导师,其它时候都在家里和门诊,今天就是刚从导师那儿出来,准备回家做饭。
前几天顾妈妈不小心切到小拇指,破了个小口子,清音就不许她再动刀了。结果清音刚回到家,刚子居然在家里坐着,“是美容院装修那边有什么事吗?”
刚子连忙站起来,这两年日子好过起来,不仅脸盘子圆了一圈,居然还冒出个油肚。“没事儿没事儿。”
“你以前跟安子一样,瘦猴儿似的,细胳膊细腿儿,没想到这过了三十岁反倒胖起来,红光满面的像个大老板。”
刚子挠挠后脑勺,“顾大妈您就取笑我吧,我哪能跟安子哥比,安子哥快三十五了,看着就跟三十不到似的。”
鱼鱼穿着溜溜鞋“飞”进来,“妈妈,三个弟弟也来啦。”
清音想到那三个打翻天的“妹”,也是头大,“刚子先屋里坐,鱼鱼她爸有事出去了。”
话音刚落,鱼鱼就飞奔去叫爸爸,她知道今天爸爸在陈爷爷家。
别说,有了这双溜溜鞋,她就身兼这家里里外外的外卖员、跑腿员、快递员、传话员等多职,“咻”一声人就没影儿了。
“英子怎么没来?”
“她们医务室要搞什么急救训练,走不开。”
清音点头,“那你家那保姆还请着没?”
“没请了,来妹他舅妈天天来磨,我们嫌烦,就把保姆辞了,省得她看着以为咱们日子多好过似的。”
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半,“这样刚子,你们先坐会儿,我出去买菜,待会儿英子下班让她直接过来。”
说起吃的,三个大小子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就连最小的还不会走路的盼妹也“吧唧吧唧”嘴,口水流到胸口。
刚子瞪他们,“一天尽知道吃,没事干去把你婶儿家的柴给劈咯。”
清音笑破肚皮,她是知道刚子为什么这么说他们的,他家这仨小子别看现在看着规规矩矩,其实皮得很,以前每次来不是跟胡同里的孩子干架就是把人老母鸡吓得三天不敢下蛋,连苍狼也被他们折腾得绕道走。再一看鱼鱼白白嫩嫩又乖巧,嘴巴抹了蜜似的甜,刚子的心病又犯了,不发火才怪。
这不,仨小子一出门,就跟附近几个小男孩勾肩搭背,约着要到护城河里抓鱼。
这个冬天,他们可闲出屁了,现在正好遇上冰化了,他们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清音骑车来到菜市场,看看买点啥好。看来看去,也没看见有卖新鲜肉的,看来只能用家里的熏腊肉了,最后只能买几个洋葱和胡萝卜大白菜,再买点海带豆腐皮这样的干菜。
要说穿越十年了,她最怀念的还是几十年后的冰箱洗衣机和手机上网,而最羡慕的就是丰富的菜市场,虽说很多人都说反季节蔬菜是大棚种植啥啥的,但需要做饭的时候,每天能有那么多红红绿绿紫紫的蔬菜选择,有的吃就行了,她才不讲究呢!
现在是没多少大棚蔬菜,可冬天就吃不到什么青菜啊,哪怕在书城市也只能啃萝卜大白菜,连苍狼都吃怕了。
买好菜回到家,才发现屋里的搪瓷盆里,居然有两条三四斤重的大鱼,鱼尾巴放不下只能露在盆外。
“哪来的鱼?”
刚子和顾安在里屋说话,“孩子们抓的,麻烦嫂子给做了吧。”
清音大惊,这兄弟仨这么厉害?!
“正好,出去也没买到啥菜,今晚咱就吃鱼丸火锅。”
鱼肉要先处理一下,先剖了,剔除鱼刺,剁吧剁吧,加点葱姜末进去,再加一丢丢淀粉水才行,那样吃起来更嫩一些。
丸子捏好,准备配菜。
这边几个菜明显不够,刚子家父子几个除了来妹还不会吃大人的东西,可都是正宗的石兰男儿,胃口极大,她赶紧削几个土豆,泡三片豆腐皮和海带,半斤红薯粉条,拼拼凑凑,勉强能打个火锅吧。
幸好两条鱼真的很大,做成丸子也有很多,先过一道清油,待会儿煮的时候就不容易散了。
她其实也挺好奇的,一边做饭,一边听着里屋的聊天。
原来,刚子这次过来,是他从市博物馆后勤处听说了余力的事,以为顾安还不知道,来给他送信的。
“想不到啊,这余力还真是个文物贩子,表面是治病救人的心内科大夫,马上就能出国深造了,结果内里帮助别人走私文物赚得盆满钵满,据说他认识的一个什么女记者,有个远房表妹在f国,在那边的银行开户,帮他存了十几万美金,是美金啊!”更别说还有很多藏在家里来不及处理的,包括那只元代哥窑笔筒。
清音咋舌,十多万美金这是啥概念,余力胆子可真大!不过刚子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些消息她都没听顾安提过。
“哥你是不知道,这狗日的是真狠心,连自己老婆都能下死手,更别说以前为了自保,举报他老丈人的事,那些大字报和举报信都是他写的。”
清音了然,难怪姜院长一点情面不留的要把他的名和利全收回来,余力真是够绝的,能把一手提拔自己的老丈人送进监狱。听说他一开始只是一个卫校毕业的学历,起点非常低,是因为认识了姜向晚,姜向晚竭力劝说父亲,才让他进京市医院当临时工,凭借着他的圆滑世故,慢慢的一步步走到现在,马上就能出国进修的地步。
“幸好没让他出去进修,据说只要他出国,就能留下在那边继续从事医疗活动,拿着那么多存款,他就是不工作也照样能在国外过上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清音不由得想起穗穗,小女孩还不知道,她自己深深信赖的爸爸,其实只是把她和妈妈当跳板,他的未来里没有她们,一旦他成功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穗穗和姜向晚那么温柔的女孩子,估计一辈子都要活在被抛弃的阴影中。
“你别看余力小白脸儿一个,其实他能耐可不小,目前查出来的不仅有偷盗走私文物,还涉及你们厂里的旧设备倒卖,上次丢失的设备,就是他和厂里内鬼联手干的。”
顾安连生“嗯”一声,他已经知道了,还是他查出来的。
不过,刚子不知道啊,“这些消息要是外人还难弄到,我是跟那主任喝了好几顿酒,他才借着酒劲跟我透个底儿,哥这些消息你知道就行,别跟外人说啊,你以后要是有需要什么消息的,只管吩咐,我保准给你探听来。”
清音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出他的表情,肯定是又狗腿,又骄傲,他可是能给哥打听消息的人,跟其他兄弟不一样!
在顾安肯定的眼神中,刚子逐渐迷失自己:“哥,我今天来还有个事儿,他们说咱们南市区那边马上就要开发了……”
很快,孩子们回来了,清音准备打火锅。
先在大铁锅里炒出火锅汤底,转到小铁锅里,再把小炉子搬到屋里来,铁锅架上,汤一沸,就下鱼丸和各种配菜,大人孩子吃得那叫一个爽快。
主食是刚出锅的蓬松松的大白馒头,几个大小子嗷嗷叫,一口干掉半大个,再配上鲜嫩的鱼丸和吸饱了汤汁的土豆片胡萝卜片豆腐皮,一个个都快感动哭了。
“婶儿你去我家做饭吧,我家以前的阿姨做饭真难吃。”招妹说。
鱼鱼立马警觉,“我妈妈很忙哒。”
“我妈妈要上学,要看病,还要给我做饭吃,不能去你家上班啦。”
众人大笑,刚子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放屁,你婶儿可是做医生的,你胡说啥”。
“婶儿,这汤真香,我能喝不?”
鱼鱼看了看那红通通的放了好多辣椒花椒的火锅汤,眼睛瞪大,“弟弟你不怕吗?”
“不怕,咱石兰的爷们不怕辣椒。”
鱼鱼想起苍狼就是因为她悄悄喂了一点火锅汤,拉了两天肚子呢,非常小心地提醒:“弟弟,这个汤会拉肚子哟。”
“切,我才不怕,我上次窜稀窜了两天我都不带怕……哎哟,爸你打我干啥?”
“滚出去外边说去。”刚子黑了脸。
鱼鱼嫌弃的皱皱小鼻子,不再接话,刚子更稀罕了,“你们看,这就是混小子和小闺女的区别,我家这仨,嘴巴随时跟吃了屁一样,香的臭的都往外喷,你家鱼鱼就从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的话,对吧鱼鱼?”
其他两个大的跟着哈赤哈赤的笑,英子哭笑不得,恨不得把他嘴巴缝上。
清音:“……”忽然有点理解啥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刚子兴致高昂,顾安不喝酒,他自己就着火锅,一个人居然也能喝下半斤高粱烧,一直吃到九点多,一家子才开开心心离开。
“我怎么觉得,刚子和英子今晚特别高兴呢?”
“嗯。”
“专门过来吃饭,是不是有啥事情?”
顾安收拾厨房的手顿了顿,“他说,他搭上市建筑公司总经理的关系,喝酒的时候人家给他说漏嘴,说南市区很快就要开发过去了,他想组建一个建筑公司,邀请我们做股东。”
南市区,不就是未来的书城市新区,传说中的大学城吗?
现在的南市区,还很小,慢慢的会往南继续发展几十公里,等到二十一世纪头十年,甚至还会发展到百公里之外的地方,不仅建成全省最大的大学城新区,就连市政府和各种市级行政单位都会搬过去,电视台、体育馆、融媒中心、大型商超广场,顺带着随迁的各种,整个书城市最有发展前景的,不是目前这五个拳脚施展不开的主城区,而是南市区。
见她神情,顾安以为她心动了,“咱们手里现在还有多少钱,他说咱们忙工作就行,不用去公司,到时候给咱们干股就成。我看他这几年是没少挣钱,这次组建建筑公司也是稳赚不赔,他能想到咱们,也是他的心意。”
要是一般人,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凭啥给你吃干股?
也就是刚子。
谁知清音却摇头,“不,我们不入股。”
“为什么?”
“这波红利我们要吃,但我们不掺和他建筑公司的事,我们自己搞自己的。”
顾安不解,他一开始没打算跟清音说,就是自己已经明确拒绝刚子,他觉得建筑公司是刚子的心血,他去横插一脚捡便宜不厚道,万一将来有什么利益纠纷,还连兄弟都做不了,何苦?
但清音说要“吃红利”,他有点迷糊了。
“你想啊,既然南市区将来肯定会开发,那咱们为什么不在那边积攒点产业?这笔财咱们不发也有人发,总之这钱是要被人赚走的,为啥咱们自己不赚?”
见顾安还没反应过来,清音轻咳一声,看来是自己说得太宽泛了,“直说吧,我想在那边买块地,留着将来用。”
“做什么用?”
“做药材种植基地,做仓储,做药厂,做医院……目前我能想到的就这些。”
“等美容院正式开业之后,我想再顺着这条线,把咱们的中医美容做成一个产业,到时候肯定要用到地,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可就是不一样的价格了。”
连刚子这种私人包工头都知道南市区要搞开发的事,说明这个消息保密也保不了多久,到时候跟她有一样想法的人只会更多!
清音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名词——中药材批发市场。
上辈子因为自主创业的关系,她没少接触这个行业,经常是为了一斤几毛甚至几分钱的利润跑遍整个药材市场,她选药材的第一要务就是质量,在同等质量下,再优先考虑价格,可那时候没有正规的大规模的药材市场,经常是东边一家,西边一家的跑,为了一味药材就得跑两三天,办事效率极低。
当时她就想,要是在书城市开起一个大型药材市场该多好啊,要啥直接就在一个市场里选好,人家还包送货上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她后来去邻省开分馆的时候,幸福得差点哭出来。
自己现在要是能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开起批发市场,不仅抢占了市场先机,将来也能运用自己的能量把控药材质量,药好,中医才能好!
想到这儿,清音哪里还有空帮忙收拾厨房,“你打扫吧,我去找刚子一趟。”
她得去问清楚,目前准备开发的是南市区哪一块,整个南片区肯定是都要开发的,但也有早晚之别,她关于药材批发市场的构想肯定是很大的,大小和距离决定了价格,而钱也是她现在手里正缺的。
去年买了两处商铺,美容院的装修已经花出去一笔大钱,每次药厂和美容室的分红刚下来,她就得投进去,手里确实是没钱了。
也是巧,刚出家门,还没来得及左转出胡同,隔壁的姜家门也“吱呀”一声开了,姜院长急慌慌从里头出来,“哎呀,小清?是你吗小清?”
外头天已经黑了,他出来得急,没戴眼镜,压根看不清。
清音回头,“是我,院长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就是找你,刚接到医院紧急电话,你现在没啥急事的话跟我上一趟医院。”
清音想说自己有急事,天大的急事呢!这可关系将来挣大钱,也关系整个中药材质量的大事!但姜院长神色严肃,她也只得把自己的事放放,“院长是出什么事了吗?”
“嗐,别提了,说是门诊那边收治一个棘手病人,主诉是心悸三天,胸闷胸痛半天,来了打心电图啥也看不出来,可病人就是说胸痛,门诊拿不准情况只能收住院部,刚刚省里来人了,说这病人身份特殊,让咱们务必给他最好的治疗,可连什么病都拿不准,咱们怎么治疗?”
“我寻思着,你不是擅长疑难杂症嘛,你跟我过去看看啥情况。”
院长如此吩咐,清音只得配合,主要是这病人的主诉,心悸胸闷胸痛,可是每一个在综合医院待过的医生都害怕听到的话。
后世很多综合医院都要求必须设置“胸痛中心”,这是医院评级的硬性指标,就是因为这是一个不用挂号直接就能走绿色通道诊治的,比急诊还急的地方——胸痛这症状太邪门了!
出现这个症状,运气好没什么大事,但一旦出事,就是心梗、心衰、心绞痛、心源性休克、主动脉夹层、肺栓塞……每一个病,都是能直接要人命的那种!
现在医疗条件有限,也没什么胸痛中心,但临床医生也知道,这个症状原因不明的时候,肯定没好事,加上病人身份特殊,不敢有闪失,所以第一时间给院长打电话。
清音赶紧回家穿件外套,告诉顾安自己的去向,跟着姜院长来到胡同口,车子已经等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