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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Chapter 051

    ◎绀青◎

    Chapter Fifty-one

    电话是林庆华打来的, 说她和夏国忠这段时间出差,有半个月不在家。

    “你回来以后直接去你奶奶家住吧。”林庆华,“还有件事,你哥前两天参加什么徒步社团, 结果受伤了, 你有时间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夏栀问, “严重吗?”

    “手臂脱臼了,打石膏呢。”林庆华,“我说让他回家休养算了, 他倒好, 自己在外面和朋友租了个房子,不知道每天搞什么七七八八的。”

    “还跟我说要创业呢。”

    林庆华哼口气, “你哥要毕业了,真是飘得不行,连我的电话都敢挂。”

    “你见到你哥给我好好说说他,现在真的是不像话。”

    夏栀安慰林女士, “妈,我哥的臭脾气你还不了解吗, 倔着呢。”

    “我看你们两个脾气差不多, 也不知道随了谁。”林庆华不吃她这套, “我不跟你说了, 你在外面玩吧,结束记得回奶奶家。”

    “对了。”林庆华临挂前,“你跟同学玩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 放心吧。”

    挂了电话, 夏栀给夏祁发慰问微信, 随便关心了一下。

    消息发过去还没回,估计夏祁现在在养伤,夏栀正要息屏回包厢,正巧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夏栀看了看,孟溪发的,她有点意外。自上次她请他吃完饭,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了。

    【一中-孟溪:10号那天在你奶奶家附近有无人机表演,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看怎么样?】

    不等夏栀回复,他又发了一句话。

    【一中-孟溪:没别的意思,这个无人机表演刚好是我朋友搞的,和南城政府的合作,就当是捧个人场。】

    停顿了会儿,夏栀还是拒绝了。

    回到包厢,周清刚结束他点的荷塘月色。

    蒋晨岐跟张子显说,“周清挺有品位,凤凰传奇在我心目中那就是这个。”

    说完,他竖起个大拇指。

    夏栀越过几个男生,走到了宋屿的旁边,男生递了个视线过来,“出什么事了么?”

    “没。我妈打的电话说她要和我爸出差几天。”说话的时候,连夏栀自己都没注意到,只要坐在他的身边,她就下意识靠近宋屿,“还说我哥徒步的时候受伤了。”

    “受伤了?严重么?”

    “嗯,手臂脱臼了,听我妈的语气,问题应该不大。”

    夏栀话音刚落,钟婉思从手机里抬起头,“徐颂说她今晚先坐船回去了,她社团出了点事。”

    张子显奇怪,“她参加的什么社团啊?”

    江梦,“徐颂也没怎么透露,但好像是户外徒步社团,就大家一起爬山然后徒步走很远,他们这个社团活动经常一出去就是一天。”

    “而且起得巨早,他们要早上五点多到场。”江梦抖抖肩膀,“我是没戏了,这辈子也做不到早起。”

    张明宇啧了声,“爬山有什么意思,还是点歌吧,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等小仓鼠回来唱歌?”

    “我作证,屿哥说了小仓鼠回来就给大家唱歌。”张子显举手。

    钟婉思学着张子显举手,“我也作证,同学这么久还没听过宋屿唱歌呢。”

    “都说阿屿是美术生逢考必拜的神,今天我想听听神唱歌。”张明宇贼眉鼠眼地笑着调侃,“快点,屿,答应好的事。”

    在众人起哄的功夫,宋屿的目光却看向旁边的夏栀,黯淡光影衬得他黑眸沉沉。

    他问她,“你想听吗?”

    夏栀嗯?了声,众人的目光被宋屿带过来,通通汇聚在她这里,顶着大家关切的视线,她指尖蓦地划过掌心,“我想听。”

    她想听宋屿唱歌,也想知道他会唱什么歌呢?

    刚好,自动切歌到下一首《Serendipity-Young Lynn》。

    钟婉思问他们,“这歌谁点的,宋屿你唱吗?不唱我切了。”

    “就这首吧。”宋屿接上周清递过来的麦。

    轻柔的前奏响起,让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像是所有人都屏起呼吸。

    “oh baby that I want to be”

    “the one you can love in daily”

    “seasons change but my heart still”

    “I told you indeed”

    这首歌的韵律缓慢简单,宋屿的英文发音绵长深情,营造出的氛围,像是绀青色的繁星夜空被红珊瑚做的云朵填满,梦幻到不真实。

    真的很好听,夏栀在心里想。

    他的每句“I wanna you”都在她的耳边重复响起。

    直到结束,其他人的吹捧声像是隔了层薄膜般不真切。夏栀仍还沉浸在他的这首歌里。

    Serendipity的中文翻译是机缘凑巧。

    她敛过视线,这个词勾起了她太多的回忆,和宋屿相识的每一幕都跟快闪似的划过,她心跳的声音轻了。

    倏地,她的手被宽大的掌心握住,干燥又温热,他的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蹭她指缝间的软肉。

    她下意识去看向他。

    四目相对,昏暗不清的沙发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比亲吻更心动。

    夏栀曾在宋屿要转学的时候,在学校广播点过一首《WAKE》,那是她隐晦的挽留。而今天,宋屿以这样的方式回了一首《Serendipity》,像是在告诉她,他们的遇见是上天安排的最美好的事情。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心照不宣的亲密。

    夏栀慢慢地握紧了宋屿的手指。

    她想。

    生活会有瓶颈,但热爱不会,所以兴趣相同的人命中注定,总会相遇。

    对吧-

    夜里,南城下了会儿雨。

    沉闷感如潮湿又黏腻的不透气薄膜。

    八九点钟的时间,电视机播放的今年上星剧,夏祁对剧没什么兴趣,但今晚谢子饶不在,空旷的房间不放点什么,好像显得太静了。

    而且他伤在右手也玩不了游戏,就更没意思了。

    “老夏,我今晚和女朋友约会,就不回去了啊。”谢子饶发来的语音消息,“兄弟给你点了外卖,等会儿你记得取。”

    紧随其后,谢子饶又发了新语音过来,“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不是受伤了吗,社团拿团费买了点慰问礼品给你,让团里新来的小学妹送过去,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估计她应该会过去找你,我把地址给她了。”

    夏祁右手打着石膏,打字不方便,于是左手拿起手机,唇凑近,语气挺不耐烦,“你大晚上让女生到男生家里送东西,还是雨天,你脑子没进水吧?”

    谢子饶见夏祁生气了,也赶紧解释,“我没让她现在大晚上来,是她问我要了地址,我就给了,我这不是担心她今晚去吗。”

    谢子饶,“我的意思是你收拾收拾,别让学妹觉得我们家里太乱。”

    谢子饶又了条语音,“那学妹挺漂亮——”

    在夏祁听到漂亮两个字就给语音掐断了,谢子饶每天想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漂亮也是学妹啊,他们今年都大四了,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夏祁的目光落在谢子饶推过来的微信,对方的头像是阳光下的小狗。

    他去冰箱里拿了罐冰镇可乐,单手扣住拉环,轻拽几下,动作干脆利落,扑嗞的气泡涌了出来。他仰起头灌了几口。

    微信弹出新的对话框。

    他还是把谢子饶推给她的学妹加了,但夏祁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她说声不用过来。

    【一碗豌豆米: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夏祁手指刚搭在键盘,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是谢子饶定的外卖到了吧?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猜想的外卖员,而是女生纤瘦高挑的身影。

    她两只手拎着买好的礼品盒,估计是没打伞,卷翘的发尾被雨水打潮,在黯淡的光影下显得湿黑。漂亮的狐狸眼微微挑起,张扬又漂亮。

    但对方的样貌让夏祁感觉挺熟的,“是你啊?”

    徐颂下意识嗯了声,抬起视线向夏祁打石膏的手臂看了过去,又收回来,“你还记得我。”

    她用的陈述语气。其实夏祁对她面熟这点,还挺让徐颂意外的。毕竟她加入这个社团有一段时间了,南大的新生群拉得很早,里面还有不少人压根就没报考南大,反正也浑水摸鱼地进去了。

    而徐颂刚巧认识个学姐就在南大,一来二去,提前进了夏祁所在的徒步社团。她在群里把备注改成了自己名字,但眼前的男生似乎不记得她叫什么,只是对她的长相有印象。

    “有点印象,你是夏栀同学。”夏祁漆黑的眸底映了点光,短暂的沉寂,他摇摇手机,勾唇笑了笑,“我刚加上你,想跟你说不用过来跑这一趟的。”

    徐颂不太在意,“学姐交代给我的事,想尽早办完。”

    其实没有什么学姐交代,是徐颂自己在群里得知夏祁受伤的消息,主动去敲学姐揽下这个差事。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想的,工业设计是她想学的,但南大确实是因为夏祁在,所以她报考了。

    徐颂对夏祁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去年画室和明诚打比赛,夏栀把包落在篮球馆了,那天也是下雨,夏栀让夏祁来找她拿包。原本夏祁可以拿了包就直接走的,但那天他没有,他选择送没带伞的她回家。

    这个男生总是有太多处细节让她喜欢。

    以至于,从前她的暗恋可以不求有回应,但如今,徐颂想追他试试了。

    “好吧。”夏祁叹口气,“辛苦你了。”

    又是一阵沉寂。

    “你的手,受伤严重吗?”徐颂压低了声,语气有点犹豫,像是想问又不想问的。

    夏祁稍微抬了抬石膏,不太在意地扬了扬眉梢,“还行吧,就是要等挺久才能拆石膏的,惯用手不能用就是很麻烦。”

    停顿了会儿,他瞥向她,“所以你是今年报考的南大?”

    “嗯。”徐颂诚实地说,“选的工业设计。”

    话音刚落,刚刚还愈发减弱的雨势突然声势浩大起来,雷声滚滚,由远及近,顷刻间,噼里啪啦的雨点就顺着窗户的缝隙打进来。

    夏祁去关窗,潮湿又闷的雨水潲了些在他脸颊。彻底将窗户关紧,他递了个视线,不慌不忙地说,“你要是不着急,等雨小点,从我这儿拿把伞再走吧。”

    “或者你打个计程车,我送你上车。”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在泛着莹白微弱的光亮。

    徐颂眨了下眼,“我不着急。”

    作者有话说:

    准备跨年啦:>

    恍惚间,才发现大家陪伴了熊这么久QAQ

    新的一年希望宝贝们学业有成,事业顺利,都给我发大财!!

    小红包掉落~

    52☪ Chapter 052

    ◎青蓝◎

    Chapter Fifty-two

    夏祁没在自己住的地方招待过女生。

    面前女生说的不着急, 大概意思就是想等雨小点再走吧,顿时气氛静了下来。

    两个成年人此时面面相觑。

    让人站门口也不是那么回事。

    夏祁转身去鞋柜翻了翻,里面分成了两个区域,左边是他的鞋, 右边是谢子饶的, 两边摆放都很整齐, 从上到下甚至按照鞋的类型一一对齐。他和谢子饶都有轻度洁癖,这也是他们两个能合租的原因。

    他在几双凉拖选了好一会儿,最终定在了刚买都没穿过两次的拖鞋, 他弓腰放在了徐颂面前, “你进来坐会儿吧,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黑白相间的男士拖鞋, 款式很简约,鞋码看起来有44码。

    客厅内的格局都很简约,徐颂淡淡地扫了圈,摆设也不多, 但挂起来的电视机尺寸超级大,都快把墙的大半面积占满了。靠在沙发后面的置物架放了很多的无人机模型。

    “嗯, 好。”徐颂收回的视线落在了拖鞋几秒钟, 她将自己的白色板鞋放在门口鞋柜前, 穿上了夏祁的。

    他的鞋真的好大, 衬得她套了白色袜子的两只脚特别小,像是偷穿大人鞋的小孩。鞋底很软,她走路的时候会微微陷进去,连带她的心脏好像也被亲密的触感压陷了些。

    “喝点什么?”夏祁在沙发右侧垫了毛毯, 示意徐颂坐那, 随后他去冰箱, “只有可乐或者冰镇柠檬水。”

    徐颂把牛仔挎包摘下来放在旁边,“柠檬水,谢谢。”

    “你叫徐,颂。”夏祁回忆了下群里的备注,单手在一次性纸杯里倒了柠檬水,递给她,“名字挺好听的。”

    徐颂指腹碰到冰凉的纸杯,停顿了会儿,漂亮的狐狸眼微微扬起,看向他,“你好像不太会和女生搭讪。”

    夏祁:……小姑娘看人这么准吗?

    谢子饶曾说过他这人看着好像挺花,但也就是看着了。其实他连跟女生相处都少得可怜,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夏祁从小到大都没女生缘。

    关于这点,夏祁还真就特意地思考过,估计是他爸妈求女心切,所以把他的女生缘的运气都用在了生妹妹。

    夏祁到现在还记得他初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女生告白,当时他激动得差点要答应了,结果女生红着脸犹豫半天,问他能不能把情书递给他室友。

    “我不帅吗?”年少的夏祁一口气没憋上来,较劲,“你怎么只给他写情书不给我写?”

    告白的女生被他质问得愣住,嗯?情书还能批发吗?这东西又不是公平分配,你有我有大家都要有吧……

    “其实你真挺帅的,但我就是对你,怎么说呢,不来电。”告白的小姑娘再三犹豫了措辞,“你能懂不来电的感觉么。”

    不来电。

    稚嫩的少年别说心碎了,人都碎了。

    自此以后,夏祁旺朋友桃花的人设坐稳了,但凡和他交朋友的,没几天就能谈上恋爱。

    母胎单身多年的谢子饶居然也交往了女朋友以后,谢子饶搭着他的肩膀,若有所思地深深感慨,“你说你要是再旺旺朋友财运该多好。”

    “既要又要还要?贪得无厌是吧?”夏祁黑着脸:“你当我是什么啊?月老还得兼职财神爷?给老子去死,死远点。”-

    海岛旅行在三天后结束了。

    宋屿在知道夏栀父母出差,她要去奶奶家住时,执起她的手亲了亲。他没说话,但被阳光刺得狭长的眼眸里,全是隐晦的含义。

    “你表情很耐人寻味。”坐船返回的路上,她被他半揽在怀里,可以依偎亲近的距离,她手指悄悄地去戳他的腰,“在想什么?”

    风吹拂过脸颊,捎带了海水潮湿气的清凉。

    宋屿眼眸微微阖,闲适懒散的语气,“在想怎么把你拐到我家去。”

    “胡说什么呢。”

    见小姑娘登时就瞪圆了杏眸,他假装开玩笑地敛过视线,使了点劲儿捏她的指缝,“随便说点心里话也不行啊,真小气。”

    远处的风景极好,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

    快靠岸时,张明宇倏地问,“屿,你和小仓鼠接下来几天打算做什么?该不会要背着我们偷偷约会吧?”

    “约会需要偷偷背着你们?”宋屿不咸不淡地回应,再次拉过夏栀的手亲了亲,“我正大光明。”

    “靠!!屿,你语气也太欠扁了吧。有女朋友了不起吗!”

    宋屿眉尾稍扬,他唇角勾起,“嗯,了不起。”

    张明宇深受刺激,有点抓狂,想煽风点火,鼓动夏栀别搭理宋屿的约会,“小仓鼠你说句话。”

    “我确实有事情要做。”夏栀稍微往前坐直身体,她瞳仁被日光晒得漂亮极了,泛起很浅淡的棕,“我们学校留了开学作业。”

    “这不是离开学还远着呢,做哪门子作业。”张明宇仰着下巴思考,“录取通知书也就这两天才发过来吧。”

    南城的录取公布时间在国内是最早的那批,而艺术本科批的时间又比正常本科批要早十几天,七月五六号就能出结果。

    他们在海岛玩的最后两天,录取通知已经下了。

    意料中,夏栀被藏大的艺术学院影视摄影与制作专业录取。徐颂被南大的工业设计录取,其他人也基本如愿上了心仪大学。只有蒋晨岐报的川城传媒大学今年报考人数爆了,录取分数线对比往年被拉高了近十几分,他滑档去了二志愿的南城政法大学,倒是和江梦同校了。

    而就前两天,夏栀被邀请进了藏大摄影的新生群,里面有几个学长学姐建议他们假期也不要光想着玩,可以准备些摄影作品集。藏大摄影专业每年开学的时候会有个作品集展示,新生们都要上交的,而作品集参与除高考成绩外的奖学金评判标准,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方便老师们对新生的水平有个大概了解。

    但作品集的内容,夏栀连大概的轮廓都还没有想好,她最近想花些时间准备主题和概念。

    如今的大数据信息时代,想找什么样风格的摄影作品没有。怎么做到独树一帜且让照片具有强而有力的说服性,成为她个人的特色,这就是夏栀目前需要思考的问题。

    宋屿,“是摄影作品集?”

    “嗯。”夏栀点头。

    宋屿笑笑,“刚好我最近也在准备丁老师布置的作业,要不,一起?”

    这也可以一起吗?夏栀愣了两秒,在思考可行性。

    “丁老师在南城有工作室,我平时替他办事就会过去。那边有位陈老师在国家地理摄影大赛拿过奖,可能对你有帮助。”

    国家地理摄影大赛拿过奖。

    夏栀狠狠心动了,宋屿简直太懂该用什么来钓她了。

    “好,那我和你一起准备。”

    她心甘情愿地上钩-

    回来以后,夏栀根据林庆华给的地址,去找了趟夏祁,探视生病病号。

    他手还打着石膏,被夏栀吵醒的时候睡眼惺忪,语气很不耐,“你什么时候也能起这么早了?”

    “七点半?”夏祁看了看时间,纳闷,“你还是不是我那个懒觉睡到大中午,屁股都晒太阳的妹啊?”

    “跟你说正经的呢。”夏栀站在门口没进去,她紧了紧挎包,“我最近,最近会在奶奶家,你要有事找我你就直接过去。”

    她说,“但我也可能不在。”

    夏祁抱着右手的石膏,想做个双手环绕在胸前的审视动作,但因为那只胳膊不能动,显得很僵硬,“你不在,你能去哪啊?”

    夏栀脸有点热,她跟夏祁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提宋屿,“跟我同学去搞开学要交的作品集。”

    气氛沉寂了几秒。

    “你同学?男的女的?”

    夏栀,“男生。”

    这点她没必要撒谎。

    夏祁脸色慢慢地变沉,眼神也逐渐清醒,语调冷飕飕的,“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啊,没有啊。”夏栀轻咳了声,视线四处乱看,越往后声越小,她现在还没做好和家里坦白的准备,再者,也顾虑到九月以后宋屿出国,所以不想说。

    倏地,她目光被挂在门口置物架上的牛仔挎包吸引过去,有点眼熟,一看就是女款,“还说我呢,哥,是你要恋爱了吧。”

    夏祁莫名其妙地抬起手摁住后脖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屁孩少转移话题。你大学都还没开学呢,别动谈恋爱的心思。”

    “切。”夏栀摆摆手,不在意他的絮絮叨叨,“老妈让我送来的慰问我已经送到了,她说钱打进你卡里了,不够再问她要,我走了啊。”

    “不留下来吃个中饭?”夏祁问。

    夏栀边倒着走,边做了个鬼脸回应:“才不要陪你吃外卖。”

    “嗤,小屁孩。”夏祁砰地就把门给关上了。

    而跑下楼的夏栀,刚到单元门口,就瞥见了站在不远处路灯下的宋屿,他穿了件黑色短袖,干净又出众。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盛夏的风燥热,无端吹起她内心深处的波澜。

    忽地就想起她和宋屿刚见面的天台。

    似乎察觉到了她望过来的视线,宋屿目光稍动,和她撞了个正着。

    “说什么了,说这么久。”他向她走过来,手自然而然地牵住她,“还不让我跟你一起上去。”

    “就是关心关心我哥的身体健康,顺便跟他传达一下我妈的意思。”被他握住,夏栀下意识地贴近他。

    宋屿睨了她一眼,语气捎带了点沉闷劲儿,“听起来好像没提到我,啊,也难怪不让我出现了。”

    “谈恋爱的事情我还没跟家里说,就没和我哥提。”夏栀低头看路的功夫,就听见旁边男生微凉的语气。

    “那我算什么,你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

    夏栀的脸颊噌地就热了,“宋屿……”

    他不紧不慢地停住,看向她,“连对我的称呼都没改。”

    “应该,改成什么称呼?”夏栀思绪已经被他搅乱了。

    宋屿捎带笑意的视线扫过去,其实刚才的话都是逗她的,但这句是真心的,“叫声老公听听。”

    老公?!别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叫得出口。

    夏栀啪地伸出手挡住了他的靠近,甩开他独自往前走,“大庭广众耍流氓,我不理你了。”

    “别啊。”宋屿在后面懒散地笑了声,“我开玩笑的。”

    “那换我喊你好不好?嗯?”

    “老婆。”

    夏栀:……

    “再乱说话,我真不理你了,宋屿!”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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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Chapter 053

    ◎桃色◎

    Chapter Fifty-three

    接下来的几天里, 夏栀跟着宋屿去了丁冲老师的工作室学习和准备自己的摄影作品集。

    工作室的地点在南城更偏远的郊区,与夏栀奶奶家所住的地方一南一北,相差了四十多公里。

    而这里像是盘下来的厂房,它整体的建筑风格偏向于夏栀从书中了解到的包豪斯建筑, 没有过多华丽装饰, 简洁的几何线条搭配流线型的设计, 黑白灰的色调,入门口处朴素地挂了个白底黑字的门牌号-1953工作室,但进入到里面却别有洞天。

    “1953是丁老师的出生年份。”宋屿见夏栀盯着门牌号思索。

    “我有点好奇, 丁老师给你安排的任务是什么?”夏栀忍不住问道, 丁老师在国内这样的地位,会给学生宋屿交代什么工作?

    宋屿, “很基础的活,但也很磨炼耐心。老师让我编写素描基础用书,捐给山区孩子们的。”

    哪怕再困苦的地方,丁冲老师也希望能够燃起艺术的星星之火。画材也许有价格贵贱, 艺术本身却没有门槛。

    “不过,市面上不是有很多素描基础书吗?”夏栀有些不理解, “重新编写的确是个很繁琐的活。”

    “艺术的理念在更新, 陈旧的知识总是要被抛弃的, 不能因为是捐赠的书籍, 就不需要用心。”

    宋屿说话的时候,漆黑眼眸格外的亮,但他的眼底像是荡涤过春风,干净澄澈, 令人心动的通透。

    夏栀想, 她会喜欢上宋屿, 不是没有缘故的。

    丁老师会收他当学生,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他这个人,就值得别人去在意和喜欢。

    “你是怎么认识丁冲老师的?你好像都没有跟我讲过。”她突然想多问一点,再多了解他一点,更贴近他一点。

    “这事,也挺巧。”他稍作停顿。

    “出了车祸,人差点死了,被丁老师给救了。”宋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其实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空旷的四周气氛安静,两个人牵住的手暗暗交缠,连气氛都比刚才闷了很多。

    掌心忽地变烫,夏栀的心脏下坠般抽疼了下,她细嫩的手指勾着他的,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挑眉,问,“怎么了?”

    两人已经进了工作室的门口,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夏栀没答他的话,只是忽地冲向他抱住了他,将脑袋都埋进了他的胸口。

    宋屿应变不及,被她撞得抵住了身后的墙。

    “你怎么,这么惨。”小姑娘声闷闷的,低头也不看他,两只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静了两秒。

    “宋屿,我真的好喜欢你。”

    “真的。”

    “以后我要再多喜欢你。”

    “我把我的幸运,也分给你,希望你以后事事顺遂,好不好。”

    话刚说完,她飞快地抬起头蜻蜓点水般,第一次主动亲了亲他的唇。

    宋屿愣了下,顿时被她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想起来,去年集训的某天,他和夏栀在天台谈心时,小姑娘也是这样摁着他的手,坚定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他,「你才不是烂泥,你是天才!」

    他微微垂眸。

    长久的沉寂。

    而就在长廊拐角,交谈声由远及近。

    夏栀拉开了些距离,杏眸忽闪忽闪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些冲动过后的尴尬。

    “我们,先进去吧。不是说陈老师还在等我们。”夏栀自顾自地绕开他,想进去。

    然而擦肩而过时,她的手腕被宋屿擒住。

    他侧头瞧着她,微俯身靠近过来,漆黑的眸底晦暗不明。

    “怎么办。”他喉结滑动两下,吹拂过她耳边的呼吸又烫又灼热,“越来越想把你据为己有了。”

    想看着她失控时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想看着她眼眶泛红的在他的怀里茫然迷离。

    他想要她的太多太多,以至于,他此时的想法都被卑劣的占有欲填满。

    直到许久,宋屿才平息-

    玄关处的灰色水泥墙壁挂满了各个时期丁冲先生的油画作品,在每幅作品顶端有个暖橙色的三角灯罩亮起来,明暗交替的光影衬得画面更有深意。继续往深处走,视野空间便开阔起来,残缺的雕塑立于承重柱的旁边,空旷的地方也逐渐能见到玻璃墙围起来的会客室。

    尽头的工作区域采光非常好,视野开阔,各类模型和工具摆放在角落。

    地面是铺的木板,踩下去有轻微的咯吱声,空气中浮动的颜料味道,视线朝窗外望去,能看见好大片绿荫。这里的生活像是慢了下来,只有艺术与灵感的触碰,很纯粹的安宁。

    “这里的家具都是老师们自己设计的。”宋屿向她介绍。

    夏栀的目光落在一把奇形怪状的折叠椅,敛眸,“这个设计好奇怪,看起来不像是能坐得很舒服的样子。”

    “这么看来,你倒是功能主义至上原则了。”宋屿抬手轻捏了她的脸颊。

    夏栀喃喃道:“我是实用主义,椅子在设计的过程中,不就是应该让人们坐得舒适嘛。”

    “这个话题要认真讨论起来,挺有深度的,改天去我家跟你讨论讨论。”

    夏栀:……流氓。

    宋屿带她去见了陈菖蒲陈老师。

    陈老师人很高,瘦瘦的,脸颊两侧的颧骨突起,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高冷,但聊起天来没有夏栀想象中严肃,也不会因为夏栀只是个新入门的学生就瞧不起。

    他很健谈,在思考和回答问题时都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天南地北的话题都能聊到,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从容。

    “藏大的摄影是个好专业,国内专业排名说是TOP3也不为过。”陈菖蒲老师坐在藤条编织椅里,双手自然而然地交叠搭在膝盖,看着夏栀,“其实他们历年来的主题都更偏向于人文生活,因为藏城本身就是个风土人情浓郁的城市。”

    “不过风土人情也不是唯一的选题方向,摄影这门专业的开设,更多也是想要追求深层次的情感。”陈菖蒲,“它和你们所学的画画是分不开的,无论是构图、色彩、空间虚实等等,容易引起他人共鸣的作品,才是好的作品。”

    夏栀很认真地听陈菖蒲老师讲话。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自己受益匪浅。

    经过几天思考,在热门选题方向里,夏栀还是决定将作品集聚焦在环境保护方面,对环境与材料可持续的议题。

    她其实也犹豫过要不要选择社会新闻热点,毕竟当下对女性有关的定义以及物化讨论度很广泛,将镜头聚焦在女性意识,也是她想做的事情。但夏栀在看到一篇呼吁保护环境的长文时深受触动,最终定了方向。

    这几天,除了忙她自己的作业,她也观察了宋屿的工作,很多集训时期没有理解透彻的知识点,如今看着宋屿拆分解析的过程慢慢就理解了。

    作品集有了头绪,夏栀每天都充满了干劲,正好宋屿在丁老师的工作室附近租了公寓。有时候两个人忙累了,就跑到那去休息会儿。

    时间过得说快也快,其间,张明宇找他们出去吃过几次饭,夏栀又和徐颂聚了几次。

    直到何文打了通电话。

    沉寂了几天的群里热闹起来,大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头。

    【张明宇:你们都收没收到老何的电话,就明天画室毕业典礼。】

    【张子显:我是昨天收到的。】

    【周清:接了,老何是不是换号码了啊,我以为陌生来电,差点给挂了。】

    【张明宇:没换啊,就还那个,你没存吧。】

    【蒋晨岐:老何说明天毕业典礼,有无人机在画室借了场地表演,好像是咱们画室的老师和一个外校学生共同合作的项目。】

    【蒋晨岐:市里准备拿这个拍宣传片,估计那天人不少,我还挺心动的,但我现在人不在南城啊,难受。】

    【张明宇:@钟婉思,思姐,毕业典礼参不参加?】

    【张明宇:@江梦,@徐颂,@夏栀。】

    手机消息响个没完的时候,夏栀正窝在宋屿的公寓,她昨晚忙作品集忙到三点多,因为太晚了她选择就近原则,没回奶奶家,而是住在了宋屿这。

    床旁边空空的,夏栀起身揉了揉还困乏的眼睛,安静的房间里,她听见了从浴室传来的水声。

    她摸出手机翻了翻群消息,又看到了何文的未接来电。

    知道何老师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夏栀就没回拨。

    明天吗?其实她明天确实空了一天,而且这段时间忙来忙去的,也没怎么休息过。

    【江梦:我去。我主要想去看无人机表演哈哈哈哈哈。】

    【钟婉思:我也去,我在家闲得都要长蘑菇了,游戏都打腻了。】

    徐颂没回。估计又是在忙南大的社团。

    【钟婉思:@夏栀,夏夏,你怎么还没回消息,不会睡觉呢吧。都下午两点了哎!!】

    夏栀正欲在键盘敲下几个字,她的思绪突然被“咔哒”的关门声拉回。

    空气中有极淡的水汽,混着清冽的薄荷味道,厚重的窗帘将房间内遮盖得暧昧不清。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靠过来的身躯带了灼热的体温。她被宋屿环抱在胸前,他的指腹似有若无地刮蹭她的手臂,“醒了就知道玩手机?”

    “是群里的消息把我吵醒的。”这样的姿势很舒服,夏栀往他怀里窝了窝,“何老师喊我们明天回画室参加毕业典礼。”

    稍作停顿,她微微仰头看向他,唇角弯了弯,“你去么?”

    宋屿下颌轻蹭了蹭她的耳梢。

    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姑娘皮肤白皙,杏眸含了丝困倦,衬得神情温柔又不自知的勾人。

    他将她的手机扔到了床边,掐住了她的下巴亲了亲。

    极力的克制后,他在她耳边哑着声说道:“嗯,你去我就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熊熊来晚了:(

    小红包掉落~

    54☪ Chapter 054

    ◎黄茶◎

    Chapter Fifty-four

    画室的毕业典礼, 夏栀还是很想去参加的。

    毕竟去年集训带给她了人生太多从未有过的体验。写生的那段时间,让她沉闷的生命变得鲜活且熠熠生辉,不复杂的人际关系,大家互帮互助熬夜画画到两三点, 会翘掉晚自习躺在画室操场的草坪, 看着满天星光什么都不做, 只是在放空。

    也想起联考时,画室包了大巴车送他们去考场,何文那天一整天都是在笑着的, 张明宇说他脸都笑僵了。

    这些碎片化的记忆拼凑, 恍惚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反而心里空空落的。

    “那我就回复何老师了。”夏栀准备起来,然而她还没坐稳,下一秒,天旋地转间, 她人就被宋屿压在了床上,小小的惊呼声被淹没在剧烈的心跳声里, “宋屿——”

    细软的声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的片刻, 静谧的房间内, 因紧张而轻颤的眼睫愈发分明。

    他的腿严丝合缝地抵住了她的膝盖, 动作迅速却不猛烈,夏栀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地想要推搡他起来。

    没推动,反倒是她的双手被宋屿单手擒住, 反剪到了头顶。宽大的掌心轻压住她纤细的腕骨, 夏栀被迫微微挺起下颌, 只能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漆黑澄澈,而她的背脊绷得又紧又直,脸颊的热气涌出来,夏栀杏眸眨了眨。

    暧昧拉扯间,像是有羽毛轻抚过心脏,酥酥麻麻的电流划过。

    对视了数十秒,宋屿低头俯身,唇捎带着潮湿的薄荷气息覆盖下来。

    夏栀的周身都被好闻的沐浴乳味道萦绕,身体烫得发慌,心口也灼热。细密的亲吻,甚至都不需要掌心游走,便能将热度带满全身。唇齿碰撞,白皙脖颈的细汗若隐若现,随着她每次的深呼吸,锁骨深深地凹陷进去,胸口不规律地起伏。

    她不满自己的双手被桎梏高举在头顶,亲吻时暗暗的和他博弈,可越挣扎扭动,整个人却不断地往柔软的床里陷,像是你来我往的暗斗。

    直到她浑身软得没了力气,像是融化了似的,宋屿才稍微拉开些距离,他偏开唇,将下颌埋进她的颈间,放她喘息。

    细长的发丝又软又轻,蹭过他的鼻尖时微微有些痒。宋屿深吸口气,仅存的理智在叫停,他想,到这真的够了,真不能再继续了。

    夏栀又扭动了下,抬起下巴,双手的手腕想挣脱他的掌心。

    然而下一秒,她颈侧传来的声音又闷又沉,还带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在我忍得那么辛苦的份上,你行行好,别撩拨我了。”

    “算我求你,怎么样。”宋屿虽是求人的口吻,语气却散漫到了极致,滚动的喉结更像是在别有用心地勾引。

    心脏莫名的悸动,完全陌生的情绪充斥着她的思绪,夏栀杏眸跟浸过水似的,她有点磕巴地说道,“我,我什么时候撩拨你了?”

    她才没有,她是良好公民。

    “不承认?”他执起她的手,环绕过他的后背。

    一路向下。

    直到轻略过突兀的粗壮。

    夏栀的掌心被热度灼烫了下。

    他埋在她颈间的肌肤渗出潮湿的热气,夏栀大脑瞬间空白了。

    吃过猪肉和见过猪跑是两回事,真枪实战的演练和钟婉思发过来的小h文,体验真的是天差地别。

    确实,该到此为止了。

    再继续擦枪走火,感觉要出大事。她的理智被掌心的灼热拉了回来。

    “那个,我,我们等会儿不是还要去工作室吗?”夏栀别开眼,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宋屿,你别,别闹了。”

    “嗯,去。”宋屿懒懒地应着声,却没动。

    “那你,你从我身上起来。”

    “嗯,起。”他答应得痛快,还是没动。

    他抱着她不动,夏栀哪里敢动,就这么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

    良久,宋屿叹口气,“我去洗澡。”

    夏栀愣了愣,“你不是刚洗过澡吗?”

    她醒的时候有听见水声,他湿黑的发梢还滴着水汽,怎么看都是已经洗过了呀。

    宋屿漆黑的眸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她,暗示意味非常明显,“洗冷水澡。”-

    这段时间,夏栀已经先拍出一组的作品了,但她后面选来选去,仍觉得达不到她想要的点。环境保护与可持续材料的关联很深远,可她目前做出的作品,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单薄片面,有的作品别说具有说服力了,轻扫那么一眼,也只能想到平庸二字。

    于是,她去向陈菖蒲老师请教,陈老师只看两张作品便指出了她的问题所在。

    “假大空和悬浮倒还是其次。”陈菖蒲目光落在夏栀拍摄的照片,“麻木感是我认为你目前作品中最致命的点,类似于感觉的适应,好比古人所说的「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当下我们其实已经适应了钢筋水泥,适应了塑料制品,对光污染或者其他污染也在潜移默化中习惯、接受了,觉得这样的行为是正常的。”

    “你的作品里,这个问题非常明显,你拍摄的画面充满了矛盾刻意,很像是麻木地在吆喝,来关注环境保护吧。”

    “其实你可以去南城附近的建常乡看看,这个乡镇是非常典型的资源型乡镇,但在十年或者数十年的过度消耗以后,在植被的流失下,乡镇几年来遭受过非常多的山体滑坡灾害,我的建议是,你完全可以把镜头聚焦在建常乡如今的面貌。”

    陈菖蒲,“拿着相机去记录这些,去审视你的画面,或许你才能有所收获。”

    “我好像懂了。”夏栀认真地思考了陈菖蒲老师的话,点点头,“非常感谢您的指点。”

    这个假期能遇到陈老师,是她的幸运。当然,这件事夏栀最感谢的还是宋屿,是他帮助她引荐了陈老师。

    陈菖蒲镜片被窗外的光衬得亮了亮,他很欣赏地看着夏栀,“你是个很有天赋且好学的学生,能指点你一二,也是我的荣幸。”

    “和宋屿一样,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心思很细腻,天赋也高。”

    “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说实在的,我不觉得奇怪。”

    陈菖蒲笑笑,看他们两个的目光就跟看自己学生似的,“很般配。”

    被陈菖蒲老师点名表扬的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他遥遥地递了个视线过来,手里还拿着画笔。

    四目相对,他唇角扬起笑了笑,衬得少年散漫又张扬。

    夏栀的心脏蓦地轻了轻,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她和他,有太多亲密的举动。

    般配两个字被她听了进去。

    夏栀第一次试图以宋屿是她的男朋友的想法,去看他。

    她的心脏像是没由来陷落了一角,软塌塌的。

    她的男朋友,是宋屿,属于她的宋屿-

    画室的毕业典礼做得很隆重,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形容也不过分。

    “好多都不是今年的毕业生吧,我瞧着那么多人都眼生。”周清在旁边嘀咕道,这会儿学校通向教学楼的路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今年的毕业典礼办得也太热闹了啊。”

    “刚好是招生季,毕业典礼加上招生,能不热闹么?”张明宇咬着根棒棒糖说道,“但今晚这无人机表演挺隆重的,估计大部分人也都是为了这个才来。”

    张明宇,“屿和小仓鼠呢,不是说在教学楼汇合吗?”

    “他俩现在从四环外往这赶,且等着呢。”周清,“屿哥这两天好像是做收尾工作,我有时候给他发消息都没空回。”

    话音刚落,张明宇眼尖地瞥到钟婉思的身影,“思姐,这儿呢!”

    “你们两个来得够早的啊。”钟婉思牵着江梦的手过来,“老何说八点集合,现在才七点四十。”

    “这不是想着来早点好占座吗。”

    “夏栀呢?她和宋屿还没来吗?”钟婉思环绕了一圈,视线内都是陌生的身影,忍不住感慨,“今年的毕业典礼办得比去年还热闹。”

    “正好政府在搞什么无人机宣传视频,凑热闹的多呗。”

    他们三言两句的闲聊时,宋屿牵着夏栀的手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人群像是自动在他们的周围划分开一段距离,衬得两人更是与周围格格不入。

    “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啊,就差你们了。”张明宇唇边的棒棒糖棍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的,“走吧,我们进去。我刚给老何打电话了,说是直接去体育馆。”

    体育馆今天人满了。

    画室的老师们全部着西服,格外正式,最前排有各个领导在讲话。

    麦克风的回音响彻在整个体育馆。

    无人机的表演是在体育馆外的操场,原本说好了区域就按照各个班级来划分,但此时人这么多已经管不过来,也就随便坐了。

    张明宇凑到宋屿旁边,“我还是头一次见老何这么紧张,紧张得直冒汗。”

    “你以为老何旁边站的人是谁,教育局局长啊。”周清不咸不淡地搭话,“老何常用的蓝手帕都换成BURBERRY了。”

    张明宇不以为然,“教育局局长怎么了,我还记得咱们画室拿篮球联赛冠军那天,阿屿可是当着媒体的面,当场下了教育局局长的面子。”

    “给夏夏戴MVP奖牌的那天吧!我也记得哈哈哈!!!”钟婉思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情节真的少女漫再现啊啊啊!”

    稍停顿,钟婉思叹息,“什么时候我也能体验一回。”

    张明宇,“思姐,要不我给你安排安排?你就说想体验什么情节。”

    “你就算了。”钟婉思,“人看着就不定性,很会玩,我看着你这张脸就出戏。”

    张明宇:……他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啊,也没那么差劲吧。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夏栀被他们说得脸热,但性格原因也不好意思跟着起哄。刚好手机有人打了语音消息过来,她对着宋屿摆摆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宋屿挑眉,“我陪你吧。”

    夏栀,“不用,我马上就回来。”

    人群乌泱泱的,把体育馆外面都给围堵得水泄不通。

    夏栀艰难地找了处空地,目光却在划过发起语音通话的备注停顿了几秒。

    是孟溪。

    但都已经出来了,秉承着做人还是要有礼貌地回应,她接通了。

    “夏栀,是我,孟溪。”

    少年音沉,在嘈杂的氛围里,显得低而清晰。

    “嗯。”夏栀顿了顿,“你找我,有事吗?”

    “我刚刚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你了,方便来操场入口这里吗,我有话跟你说。”

    “就在电话里说吧。”

    语音通话沉寂了两秒。

    孟溪叹口气,“哪怕我跟你说的,是有关于宋屿的事情,你也不愿意当面跟我谈谈吗。”

    “宋屿最近和秦家的关系很紧张,你和他在一起。”孟溪倏地顿住口,良久,他才继续说道,“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顺利的。”

    孟家和秦家是有生意往来的,包括孟溪的父亲和周廷渊也是生意伙伴。此前孟溪有个哥们接了市政的无人机表演项目,但当时孟溪还不知道这个项目是和米拉达画室合作的。他想邀请夏栀一起看来着,但被她拒绝。

    其实当时孟溪被拒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隐隐有预感,夏栀要和宋屿在一起了,或者他们可能已经在一起了。

    但他就是不死心,总觉得到了大学,到了九月份宋屿出国,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和夏栀去增进感情。

    藏城和孟溪报考的京大距离再远,也不会远过宋屿所在的异国他乡。

    直到刚才,他在熙攘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夏栀的背影。

    他看到了夏栀被牵住的手,看到了她被宋屿揽在怀里,他看见他们两个人亲昵地交谈,看见她笑得很开心。

    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容是夏栀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的。

    孟溪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块巨石,不通畅,无法呼吸。得不到的感觉让他抓狂,如果说高中时期对夏栀存的三分喜欢,在今晚,已经变成了必须想要得到的占有欲。

    说白了。

    孟溪在嫉妒。

    他握住电话的手指紧了紧,在赌,“还是说,你完全不好奇他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次。换成夏栀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小红包掉落~

    55☪ Chapter 055

    ◎薄缥◎

    Chapter Fifty-five

    在夏栀心里, 她虽然对孟溪没有喜欢,但不会怀疑他的人品。他既然坚持有话对她说,那她不妨听听,正好把话说清楚。

    “你人在哪?”良久, 夏栀边问, 边与人群相逆的方向向外走去, “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低头看了眼运动手环的时间,她应该可以赶在毕业典礼结束前回来。

    远处天边的光晕已经彻底黯淡下来,盛夏, 傍晚的气温仍沉闷, 不减燥热。

    “在操场入口的地方,”孟溪自嘲地敛过眼底的情绪, 唇角无力地扯起。果然,只有和宋屿相关,他才能从夏栀这里得到丁点关注,停顿两秒, 他对话筒说道:“我等你。”

    操场人更多,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家长和学生们, 他们不参加画室的毕业典礼, 在等着看八点半的无人机表演。

    场内的大灯已经开了, 五个照明灯将跑道照得亮如白昼。几家市媒体已经占据在了最有利的位置, 将摄影机架好,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在调试无人机的程序,试飞了两次。

    “昨天的彩排我没看到,但我朋友他们看了, 表演绝了, 搞了个什么双龙戏珠, 还搞了个鲤鱼跃龙门,巨震撼。”

    “还说呢,昨天彩排来的人都爆了,基本上是人挤人,不过我同学发朋友圈了,我给你看动态效果的。”

    旁边两个路过的女生正在兴奋地讨论无人机表演。

    该说不说,画室这次的无人机表演还挺出圈的,夏栀上午在大群里也看到了他们拍摄的视频,收尾的画面是夜空中「毕业快乐」的四个字,配合炸裂的烟花效果,像是永不落幕的青春风华。

    四周嘈杂,孟溪比夏栀想象中显眼得多。他穿了件白色棉质短袖,头发比数日前修剪的短了些,发梢细碎地垂落在额前,整个人透着清隽俊秀的少年气质,光线昏暗,他指缝间的火光明明灭灭,神色微倦,带了几分疏离,又颓又精神的矛盾感。

    “孟溪。”她走到他面前,习惯性地打招呼,目光意外地划过他的烟。

    “你来了。”他薄唇抿起来,慢慢抽完最后一口烟,抬起的眉眼微微上翘,“我们换个地方说?”

    操场门口确实人多眼杂,不好谈论私事。

    夏栀跟着孟溪走到操场背面的长廊下面,离了喧闹,这里显得格外空旷僻静。

    “你在电话里说的宋屿和秦家的关系紧张本文由疼训裙午佴寺九呤爸依酒弍收集更新是什么意思?”沉寂了会儿,夏栀便开门见山,“他现在会有危险吗?”

    孟溪苦笑,“这么直接啊。”

    夏栀微蹙眉,她本来也不擅长兜圈子。

    而且夏栀曾听钟婉思说过,秦家有个侄子对宋屿很忌惮,再联想到宋屿在藏城出车祸差点死了,她不能不心惊。

    “秦家现在内部分成两派了,一部分是以周廷渊为首,支持认回宋屿,让宋屿改姓周或者秦当做接班人培养。另一部分则是秦家侄子秦常青的拥护者。他们更希望由秦常青来接手秦家的生意,其实我爸也希望我和秦常青搞好关系,他认为秦家的生意交给秦常青的可能性更大。”

    但现在周廷渊已经不是当年只会谄媚奉承的穷小子,豺狼伪装得再久,终有一天也会暴露出他的本性。

    停顿了下,孟溪说,“你知道宋屿在藏城出过车祸吗?”

    见夏栀听到这个消息没露出讶然的神情,孟溪大概猜到是宋屿跟她说了,“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和秦常青的一位下属走得很近,他说,宋屿出车祸的那辆车可能被动过手脚吧,但现在那辆车已经报废了,死无对证。”

    谣言真真假假,如今没有证据,说再多也只能当八卦听听。

    气氛沉闷了会儿。

    “夏栀。”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无论宋屿是什么样的选择,你和他在一起,都会很困难。”

    “如果他运气好,压过秦常青当了秦家的接班人,他喜欢谁,和谁结婚的事情就不是由他自己做主。秦家的人会考量他婚姻所带来的附加价值,商业联姻是存在的。”

    其实孟溪的这番话,夏栀能理解。

    她知道生意场肯定有自己的规矩,所谓的商业联姻,也不过就是生活在共同圈层内的人在互相消化而已。他们的圈层,接触到的都是有利益和目的的人,说白了,就是有钱人不会向下兼容。

    孟溪逆在光影里,他的神情被晕染出几分黯淡,“如果他压不过秦常青,秦家人,或者周廷渊怎么可能放任宋屿逍遥生活,到底是曾经的竞争对手,他未来的生活想也知道什么样。”

    两人沉默了很久。

    倏地,男生温热的身体向夏栀靠近,他开口,嗓音低沉柔软,像是在循循诱导,“夏栀。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但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可能是高一军训的时候?也可能是我考砸了的那次?”他慢慢地将夏栀逼退到角落,伸出的手圈在她身体的两侧,略带压迫感的姿势。

    由于家教严格,孟溪从小到大都像是戴了平静虚伪的面具在生活,只有一次,他面具破碎了。

    很稀松平常的一个考试,但成绩出分的时候,常年稳居第一的孟溪掉出了前五,他考砸了。

    于是孟溪避开所有人藏在了器材室自残。

    是啊,没人会想到天之骄子的孟溪,对自残轻车熟路。他甚至懂得买什么样的药膏可以有效祛疤痕。

    他平静地看着伤口汩汩流血,身体的疼痛抵消了心里的愤怒,他熟练地包扎,在发泄完以后继续戴起虚假高傲的面具。

    然而他刚出门,就撞见了前来搬东西的夏栀,小姑娘许是没吃晚饭,手里还捧着盒牛奶,但她在见到他手臂缠绕的绷带渗出血迹时,坚决地将他带去了校医室,临走前还把牛奶塞进了他怀里。

    这件事估计夏栀自己都不记得了。

    同学两年,孟溪和夏栀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

    但他就是喜欢上了。

    “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如今再说一遍好不好,夏栀,可不可以把目光也试着看向其他地方?”

    至少,看看他的存在-

    今晚,孟溪所说的内容,对夏栀来说挺不可思议的。

    她一向知道自己只是普通人家,但当孟溪神色正常地谈论起联姻,谈论起利益内的派别纠纷,她才意识到生活是有区别的。

    对方一步步地逼近,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抵住了坚硬冰冷的墙壁。

    灼热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耳梢,孟溪不知什么时候俯身靠过来了。

    离得挺近的距离,他漆黑的眸光落在夏栀红润的唇,或许是被压抑的嫉妒情绪冲昏了头脑,他忽地问了句,“你们已经接吻过了?”

    沉默了两秒,他懂了,略带自嘲的笑意,他陈述道,“你们已经接过吻了。”

    “既然他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喉结难以自制地滚了滚,猛地低头靠近。

    “孟溪。”夏栀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她惊叫了一声,双手快速地抵住了他,后背噌地冒出了冷汗。

    她完全不能理解地看着他,心脏已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夏栀感觉自己情绪一向挺稳定的,但现在,她真的绷不住了,气愤使她的胸口不断起伏,声音都变得严厉,“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你说宋屿和我在一起有诸多问题,”她质问道,“那你呢?”

    夏栀眼眸倏地亮了起来,看向他,睫毛微动,“你的家里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吗?”

    “你的父母会同意你谈一段普通人的恋爱吗?”

    孟家父母对孟溪的要求都如此严格,更何况是他的女朋友,他未来的妻子呢?

    这点夏栀怎么可能想不明白,最主要的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啊,说再多都是废话。

    孟溪进攻的动作戛然而止,被夏栀质问到哑然。

    夏栀敛过情绪,不知是不是和宋屿待在一起太久了,她好像也变得很通透,“相较于一直叛逆的宋屿,其实对父母,对家里向来顺从的你,在我看来,更可怕。”

    “你或许没那么喜欢我。”

    “但你在拿自己和宋屿比较。”

    孟溪牙关咬紧,他低着嗓音反驳,眼眶红了,“你说错了。我是喜欢你的,而且很喜欢。”

    夏栀叹息,“别自欺欺人了。”

    对比孟溪明明压抑到极点却不停伪装的性格,夏栀突然感到宋屿的真诚是多么可贵。

    她喜欢真诚的人,从来都是。

    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僵滞的氛围。

    比夏栀快一步,孟溪先从她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在见到宋屿两个字以后,他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倏地,他嗤笑了声,“既然你已经讨厌我了,随便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对吧。”

    “那和我接吻试试怎么样?我保证我做得比他更让你舒服。”

    夏栀深吸口气,她不知道孟溪是受什么刺激了,感觉人已经疯了。

    她声线颤抖,“你这样,真的不是我认识的孟溪,我觉得你还是先冷静下来吧。”

    “你认识的是什么样?”孟溪薄唇已经靠近了她的耳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从来都是这样。”

    然而,话音刚落,突然有股劲风刮过,夏栀还没看清来人是怎么动作的,孟溪已经被砰地打了一拳,这一拳打得特别狠,他嘴角很快渗出血迹。

    夏栀咬紧牙关,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已经被来人拉住,捎带的动作将她带进宋屿的怀里,好闻又熟悉的清洌味道此时闻着格外安心。

    微侧过视线,她的目光划过宋屿的下颌,他的唇线绷得很直。

    神情虽没什么波澜,甚至他眉梢还似有若无地扬了扬,但熟悉宋屿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已经气到恨不能砍了对方。

    “南城省三好学生?”宋屿嗓音清冷,“就这?”

    他扯扯嘴角,“真恶心。”

    此时夏栀心神已经安定不少,她站在宋屿的旁边,四周空旷,两个人贴近的身体被灯光拉长。

    而被打了一拳的孟溪抬起手蹭了蹭唇角,酸痛感冒出来,他竟觉得挺痛快。

    “孟溪。”夏栀看着他说道,目光清明,“喜欢这件事是不能勉强的。”

    “至少你刚才的举动,没有把我当成你喜欢的人,而是当成了一个物件,好像占有了就可以属于你。”

    “与其说是喜欢我,不如说,是你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回去的路上,宋屿一直没怎么说话,夏栀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气氛诡异地看完了毕业典礼,听完了老师们的祝词,又看了无人机表演。

    散场结束时。

    钟婉思和张明宇他们在人群的前面,夏栀和宋屿落后了几米远。

    从画室出来,是去年集训时她经常走的熟悉巷口。

    “张明宇,你是不是大烦人啊你!”不知道张明宇怎么惹到钟婉思了,气得她原地直跳脚,“我都跟你说了我讨厌蜘蛛,你还故意把图片发给我,欠不欠!谁能欠得过你!”

    “我这不是帮你克服恐惧吗。”张明宇讨饶,“我撤回我撤回行吧。”

    周清凑热闹不嫌事大,“思姐,张明宇这小子就还得你来收拾,给他收拾老实就好了。”

    “不是我说你们男生幼稚不幼稚啊。”江梦,“张明宇,你又把什么东西放我帽子里面了?”

    嘻嘻哈哈的声飘远。

    这一晚,毕业典礼结束了,集训结束了,高中的青春时光好像都在这一刻真正走向了尽头。

    夏栀蓦地停住脚步。

    暗处的巷口。

    同伴们渺远的笑闹声里。

    “宋屿。”她倏地喊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他喉结动了动,声低沉又闷。

    夏栀问他,“是生我的气吗?”

    “不是。”他突然伸出手抚向她的耳梢,漆黑的眸映衬着她的身影,叹口气,“生我自己的气,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吓到了。”

    “我没吓到。”夏栀眨眨眼,“我胆子没你想得那么小。”

    虽然孟溪莫名其妙地发疯她还是挺——经受不住的,但经过今天这件事,她想明白了。

    无论怎么样,她都要和宋屿在一起,她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什么秦家,什么周廷渊,统统都与她没有关系。

    夏栀倏地踮起脚,主动去亲他,但她的身高比宋屿还是矮很多,以至于她必须要紧抓着他的腰。

    覆盖住的薄唇柔软又温热。

    夏栀闭上眼。

    视觉的消失让其他感官鲜明,触觉变得更明显,她能感受到她和他唇齿的交缠,他抚在她耳后滚烫的手指。

    在这晚,她的高中三年结束了,但热爱和喜欢经久不衰。

    作者有话说:

    熊熊又来晚了_(:з」∠)_

    小红包掉落~

    56☪ Chapter 056

    ◎青豆◎

    Chapter Fifty-six

    建常乡在距离南城约有二百三十公里的位置, 驾车过高速要两个半小时。

    清早,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小区门口陆陆续续有车出行。

    潮湿气混着闷劲儿,一大早就能听见树荫间的虫鸣声吱哇乱叫。

    跟门卫打好招呼以后,宋屿直接把车开进了夏栀小区地库, 他没熄火, 把手刹拉稳, 随后下车去接夏栀拎的皮箱和相机包。

    “都背了什么东西这么沉?”他挑眉,手里掂了掂,扔到了后备箱, “不是都跟你说了, 等我上去接你再拿,你自己拎下来不累么。”

    “哪有你想得那么娇气, 我直接拖进电梯里了,也不用费什么力气。”夏栀刚说完话,就被宋屿揽进怀里抱了抱,她顺势也环绕住他劲瘦的腰, 下颌微微仰起,看他, “这次出去的时间久, 我搜过攻略, 建常乡的交通不便利, 想去买点什么基本靠开车去县里,那还不如我自己带全。”

    “除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是LED灯和三脚架。相机我拿了两台,一个是我自己买的索尼a7m3, 还有一个是你给我买的佳能单反。”

    上次去海岛玩的时候, 宋屿给夏栀拿了好几台相机, 都是当下热门的设备型号。钟婉思那天晚上掂了掂袋子里的所有设备,啧啧了两声,感慨地说这些东西差不多有十几万块,学摄影就是烧钱啊。

    夏栀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还从我哥那借了架无人机。”

    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但管他呢,先备好再说。

    “唔。这么看,我好像带的东西确实挺多。”她后知后觉地抬手碰鼻尖,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份作品集,开学的时候还要放到图书馆展览。最主要的是,得了陈菖蒲老师的指点,夏栀就更想用心去做。

    而且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她就是想要被自己的作品被肯定。

    “跟你父母说了么?”宋屿替夏栀打开车门,见她坐进去,他下颌垫在手背,微微弓腰看着她,有点遗憾,“他们是不是出差快回来了。”

    “说了。我爸还说让我小心点,建常乡那边一到下雨天就容易山体滑坡。”稍停顿,夏栀若有所思,“不过,我看了这几天是晴天。”

    “放心吧,我陪着你呢。”他没着急关车门,站姿懒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地库昏暗的光线将他衬得清瘦高大,“天就是塌下来也有你男朋友给你顶着。”

    这第二人称听起来真的好奇怪。

    夏栀,“你说的这个男朋友,是你吧。”

    沉默了两秒。

    宋屿慢条斯理地答,“不然呢?你心里还想着别人?”

    “对了,你民宿订的几个房间?”他倏地问道。

    夏栀乖巧地回答:“两个。”

    宋屿:……亲过、抱过、住过,还跟他这么见外?她心里是不是真有别人了?

    “最后的问题。”他懒洋洋地低头,睨了睨夏栀,“到了以后我能先补个觉么。”-

    建常乡的路很难走,乡镇位于半山坡处,许是山体滑坡的事故多,导致越近乡口,柏油路越是坑坑洼洼。正午的阳光明艳,他们的车向乡里开,而有几辆拉货车正慢悠悠地从乡里开出来。

    货车车厢装得很满,沿途会掉落不少的碎石渣,压过路面时,仿佛能听见沉沉的碎裂声。

    她目光向窗外看过去,环绕建常乡的山路全是废弃石头垒出来的沟壑,过度开采砍伐,导致植被覆盖率入眼可见的少得可怜。

    夏栀脑海里回想起陈菖蒲老师所说的资源型乡镇,心里的情绪蓦地有些复杂。

    好在进了乡镇以后的路就通畅很多。

    根据导航,他们在民宿门前的路口停车位停好了车。夏栀订的民宿有个单独的院子,入门是长廊,两间客房的房门相靠,上面挂了门牌号327-328。

    接待他们的老板娘热情地领着他们去了房间,“我们这里不常有人来住,不过你们放心,房子嘛,我都是打扫得很干净的呀,每天都保洁。保证你们什么灰尘都找不到,床品什么嘛都是消过毒的,放心住就好了。”

    这里的装修比较朴素简洁,门不是刷卡也不是密码锁,而是钥匙,挺复古的。

    “两把钥匙交给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在微信上联系我,我家里离这里不远的,走过来嘛也就十分钟的路。”老板娘笑眯眯地递上钥匙,两人向她道谢,随后她骑上门口的电动车,转身就离开了。

    钥匙插进锁孔里,宋屿转到门把手,院里刚巧来阵风,对流的窗户将房间内吹满了树叶浮动的气息。

    如老板娘所说,里面打扫得干净整洁。

    两人整顿好,房间内静得空荡荡的。

    “不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吗?”夏栀见宋屿放好东西,二话不说就躺倒在床上,无奈失笑,“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

    本来夏栀想和宋屿轮换着开的,结果被他拒绝了,想着车程也不是很远就由着他开完了全程。

    “两点?三点?记不清了。”他不太在意地回复,毕竟困只是个说辞罢了。宋屿撑着下颌,倏地眸间暗沉,不紧不慢地说,“过来。”

    “嗯?做什么?”她垂着眼,倚靠在电视柜旁边没动弹,小声,“你不是都累了。”

    “想抱抱你。”他眉梢挑了挑,说,“过来,给我抱下。”

    夏栀脸渐渐热了,“那你保证就抱一下,不许乱——”

    声音戛然而止,那个摸字,她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好,我保证。”宋屿瞧着她紧张的神情,忍不住笑,“又不是没一起住过,怎么这么怕啊。”

    夏栀下意识地刮蹭指腹,讷讷地想,这不一样。

    之前是因为方便去工作室的缘故,所以她会去宋屿的住处休息,他们会接吻拥抱,也会躺在一张床上,不过到底是没越过那道线。

    如今出门在外。

    在夏栀心里,是有不同的,她会害羞。

    “我还能把你吃了。”他笑了下,声线压低,“好像也行,不然我现在就研究吃哪儿?”

    他的话没问题,但语气总是引人遐想。此时,他漆黑的眸底映着浅淡笑意,正看着她。

    “又乱开玩笑,我回房间了。”夏栀佯装要走,然而她还没迈开两步,就见宋屿利落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他神色清明,哪里还见半点困倦的模样。

    “唐长老,都进了盘丝洞了还想跑?”

    他装模作样地认真说道,“真当我是吃素的啊。”

    小小的惊呼声响起,她人倏地被宋屿抱在怀里。温热呼吸流转,不等夏栀反应过来,她就被宋屿扔进柔软的床铺,凌乱的发梢蹭过耳侧,酥酥麻麻的触感。

    喘息间是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她身体往下陷了陷,他的手指跟了过来游走了会儿,碰到夏栀的腰间时,顿时又痒又软,“宋屿,你别闹了。”她缩着身子往床铺里面躲,“什么盘丝洞,真的幼稚死了。”

    “没闹啊。”他轻扯了唇角,“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说话间,他已经熟悉了夏栀哪里最敏感,手指故意掐拨了两下,不轻不重的力道。

    大白天的,窗户还开着呢。

    夏栀感觉自己脑袋顶上都在冒热气。

    头发胡乱地散开在床上,她摁住宋屿作乱的手,脸颊红得一塌糊涂,轻声,“你刚才不是跟我保证了,就只抱一下,不乱——”

    “不乱什么?”他眼神暗下来,呼吸重了,就喜欢看夏栀害羞的矛盾样。

    他故意的。

    他明知道她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姑娘闷着气,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随后她做出了让两个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夏栀伸出手在宋屿的腰间狠狠地摸了一把,咬了咬下唇:“乱!摸!”

    掌心贴合的肌肤温热紧实,她好像摸到了宋屿的人鱼线。

    嗯……手感,还挺好的,宋屿平时应该有在锻炼。

    气氛沉寂了半晌,两个人好像瞬间就冷静下来了般。

    夏栀目光低垂,落在他的腰腹间看了一会儿。

    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此时的尴尬,忽地,耳边一沉,宋屿抱住她的手紧了紧,“这次饶了你,陪我睡会儿。”

    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梢,夏栀,“哦。”

    但是,她眨了眨眼睛,她根本睡不着啊。

    夏栀余光悄悄地瞥过宋屿,他的眼眸已经闭起来,此时黑如鸦羽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呼吸均匀绵长。沉默了许久,她压低了声音,“那我打开电视看看行吗?”

    不然她干躺着真的很无聊。

    宋屿嗯了声,懒倦的嗓音低沉,他没动也没睁眼,夏栀不知道他是听见她说话了,还是随便应付了声。

    她伸长了手臂去拿床头柜的遥控器,摁下了电源的开关。

    寂静空旷的房间内,电视机亮了起来,蓝色的屏幕闪出了两秒钟以后,是个模糊不清的频道。

    夏栀调来调去,画面都不是很清晰,倏地,她也不知道自己错摁了什么,电视机里的画面一转。

    “嗯嗯嗯……啊啊啊……”压抑的呻.吟声格外清晰地响起。

    “……”

    “……”

    夏栀像是被开水烫到似的,啪地就关闭了电视,她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紧张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颈间痒了痒。

    她听见宋屿沉沉的笑声,还有点无奈,“你到底是让我睡,还是不让我睡啊。”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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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Chapter 057

    ◎琥珀◎

    Chapter Fifty-seven

    窗外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像是在打节拍。

    阳光大好,透过白色纱窗渗漏进来,斑驳出窗框的痕迹。

    脖颈间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夏栀不动声色地绷直身体, 她小声, “你睡吧, 我不看电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调的,居然还能出现不可说画面。

    其实夏栀马上就要过十九岁生日了,对这方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不认为看、做或者了解「性」的这件事是可耻的。

    饮食男女, 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只是她很害羞。

    “晚了。”他更靠近了些, 手指漫不经心地掐着她的腰间内侧,短促的呼吸,他宽大的掌心扯过她白嫩的小手,动作轻慢, “帮我。”

    夏栀愣了下。

    在宋屿话音落的瞬间,她脑海里划过N多个数学公式, 最终在化学配平符号和物理学到底存不存在间停止。

    然后, 她唇抿了抿, 眉眼间快速地划过慌乱懵懂, 口干舌燥地问出直击内心深处的问题,“这要怎么帮?”

    “转过来。”他咬了咬她耳尖,潮湿的热气滚烫,哑着声, “我教你。”

    女生的手软, 他埋在她的颈间, 发梢里都是好闻的香橙味道。是夏栀常用的洗发水的气息。

    他们拥抱得很紧,紧到宋屿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和挺翘,他觉得夏栀此时就像是棉花糖,哪儿都透着甜。她完全没有经验,隔着衣服的布料,连动作也很笨拙。

    弄了两下。

    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她觉得这个姿势臊得慌,正想缩回,手指刮过的瞬间,她感觉到他轻颤,听到宋屿在她耳边闷哼了声。

    压抑至极的低沉嗓音,说不清楚是痛苦更多还是舒适更多。

    夏栀微怔了怔。

    她蓦地想起自己被恶作剧锁在漆黑的教室时,宋屿踹开门带进来的光和温度。思绪就这样跳跃着,让她的心脏越陷越深。

    如果是宋屿的话。

    如果和她亲近的人是宋屿的话。

    沉闷了会儿。

    “我帮你。”她耳尖滚烫。

    在他的带领下,小姑娘紧张地将脸颊埋进他的胸口,但隔着衣服的小手却磕磕绊绊,捉摸不定的节奏几乎让宋屿抓狂。像是心底的触感时而能用力地碰到,时而却轻轻刮过,又欲又折磨。

    但因为是她。

    感官的刺激好像变得更加鲜明。

    眼眸微阖,宋屿眼前浮现的,是去年车祸的那段时期。他当时伤挺重的,差点死了。

    即便被丁冲老师救下来,他也还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创伤后应激反应,阴暗的童年,母亲惨死在他面前的景象,以及失去夏栀的打击,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

    寂静的夜里,他一次又一次被狂风般席卷而来的痛苦扭曲,煎熬得忍受不住。而每当这时,宋屿就靠着每天在房间里画夏栀的肖像支撑。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他画满了少女的身影,侧面、背影,他与她相处的所有细节。地上洒落的每张纸,堆积在墙角的画布,也全都是夏栀。

    她成了他唯一的信念。

    房间静谧,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稍低的房檐似有鸟儿铺展翅膀的声音。

    他的呼吸热且微乱,额前已经渗出轻薄细密的汗。

    此时,这里像是只属于他们的另外的世界,涌动的暗流和隐秘的情.欲交织,他们两个的呼吸也悄悄地缠在了吹进来的风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夏栀手都酸了,但她却感觉宋屿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有的也只是越来越肿胀滚烫的温度。

    直到她看见宋屿突然起身进卫生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洗澡的水流声哗哗作响。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亲密,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让夏栀的思绪久久不能平复。

    直到水声停止,宋屿搭了条白色毛巾出来。夏栀听见他走出来的脚步声,但她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没去看他,目光落在洁白干净的枕头,她脸颊的热度持续不退,手指也攥得很紧。

    宋屿走过来亲了亲她的头发,“怎么不转过来,在害羞?”

    “没有。”夏栀慢慢地转过去看他,床铺被压出窸窸窣窣的声,她杏眸澄澈明亮,说不出的兴味,“就是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头发,裤腰线衬得他双腿修长,而上身的短袖却扔在了一旁,腰腹肌肉的好风景一览无余。

    夏栀目光快速地瞥过,又假模假样地收回来,“就是,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反应?”

    “没反应?”宋屿微低下颌看她,不理解,他可太有反应了好么,被她搞得越来越硬,火都消不下去。

    夏栀讷讷地点头。她当时手都酸了,但丝毫看不出宋屿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前前后后弄了三十多分钟都是硬着的也没变化,可不就是没反应吗,这触及了夏栀的知识盲区。

    “而且,你最后跑到卫生间待了好长时间,在做什么?”她红着脸,话音卡在这儿了。

    唔。她是不是问的有点多。

    “好奇这个啊?”他失笑,低头碰了碰她的唇,潮湿微凉的气息,“下次再告诉你。”

    “饿不饿?”宋屿转身去拿吹风机,肩膀的线条流畅宽直,清瘦却极具少年特有的力量感,“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吧,早饭是不是也没吃?”

    “你不是也没吃吗。”夏栀小声嘀咕道,她目光瞥了瞥时间,已经是快一点钟了,他们这属于是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到现在还没吃上口热乎的饭。收回视线,她正欲起身,目光却被宋屿肩胛骨左侧很长很深的伤疤吸引。

    旧疤狰狞,随着他的动作而蜿蜒。

    夏栀倏地想起他曾经和她说过的车祸。

    在藏城。

    “你好像没有跟我说过关于车祸的事。”她走过去抱住宋屿的腰,脸颊慢慢地贴在了他的疤痕处,“在藏城的那年,宋屿,你是怎么过的?”

    他的身体温热,夏栀紧了紧手臂,吸了口气再慢慢轻叹出来,她眼眶倏地酸涩,想哭的情绪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车祸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盛夏的正午,蝉鸣声吱哇乱叫。随处找了家面馆,平时这里少有陌生面孔走过,老板热情地迎了两人进去。

    “来点什么?本店的菜系全是建常乡特有的。”老板围着围裙,约有四十多岁的模样,憨态可掬,“尤其是常乡辣子面,别的地方吃不到。”

    夏栀和宋屿看了看柜台上方挂好的菜单,两人选了辣子面和两道特色菜。

    “稍等片刻,面和菜马上就好。”老板收了单,“里面空的位置都是能坐,随便挑。”

    许是他们来的时间有点晚,现在不是吃饭时间,面馆里空空旷旷的,也没什么人。

    路面被阳光暴晒得滚烫,空气中浮动橡胶被烤裂的味道,混着面馆里油泼辣子的香味,对门的超市老板扇着蒲扇,坐在了门口旁的长桌上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短视频嗑瓜子,这里是乡镇缓慢的生活节奏。

    坐好以后,夏栀眼眶还是通红的,她伸出手去拿纸巾盒。

    宋屿撑着下颌,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顺势把纸巾盒推到了她面前。

    “不要盯着我看啊。”哪怕已经被宋屿哄好半个多小时了,她鼻音还是很重,嗓子也哑。她擦了擦鼻尖,“哭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怎么就不好看了。”宋屿低声,眉梢扬了扬,哄她,“我女朋友哭起来都这么好看,你说我的运气是不是太好。”

    之前在民宿,夏栀想了解,宋屿就大概和夏栀讲了些他在藏城的事。

    其实他也没说得很详细,包括车祸昏迷都没说,但小姑娘不知道怎么了,他讲得也不是很严重,结果夏栀哭得稀里哗啦,还哭挺久。

    最后宋屿想方设法把她哄好了,两人这才出来吃东西。

    “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夏栀想到车祸,立刻又闷闷的,“但我记得,孟溪之前跟我提过,他说他有个朋友怀疑你的车被动过手脚,不过现在证据也被销毁了,不然我们还可以去报警,告他们。”

    “你当时有没有去调查过?”她问。

    宋屿敛过视线,“我在病房住了很久,出来以后就一直在丁老师那里休养。”

    他说到这就停了,不过夏栀也听出他的意思,既然对方敢做,事情成功与否都不会留下痕迹的。

    “其实调查也没什么意义。”他沉静的目光看她,滚着喉结,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想扳倒秦家,哪儿就那么容易。”

    这个道理夏栀也懂。

    两个人都沉默了会儿,正巧窗外的视线能瞥到坡下的山路。一辆接着一辆的货车正排成线往外面行驶,这些货车的车身贴着金恒集团的字样,货箱拉满了东西,被捆了好几圈的苫布摇摇欲坠。近大远小,这几辆车在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像是卡通玩具车似的。

    “金恒,是不是秦家的产业?”像是想到什么,夏栀突然问道,“我记得我在看周廷渊的报道时候,有看过金恒集团的logo。”

    宋屿点头,“是。南城地产相关有80%都是秦家的产业,现在来说,是周廷渊的产业也不为过。所以在哪儿看到都不奇怪。”

    他的话音刚落,正巧老板端着餐盘走过来,上面两碗面,两盘菜,还送了解暑的西瓜拼盘。听见他们在讨论秦家和周廷渊,就顺口搭了句话,“金恒和我们乡镇有个工厂的项目,前几个月有段时间突然被叫停了,当时我们镇里的人还说,可能项目要黄。”

    老板将面碗放在了两个年轻人的桌前,“不过啊,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些车又开始进进出出的。我听他们聊天说,项目又来了几个有钱的投资人,给救回来了。”

    “项目为什么会被叫停呀?”油辣子带着热气涌出来,光闻着就香,夏栀好奇地看向老板,她也想起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多问问总是没坏处,“建常乡好像是煤矿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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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非常丰富,这个项目也是跟煤矿相关吗?”

    “嗯。”老板听她提到煤矿资源的时候,神色露出几分惆怅,“这个项目就是在矿点建造工厂。但其实啊,我们这里资源都被开采得差不多了,地底下和山沟里都空了好几处,每年雨季山体滑坡都能死好几个人。”

    “当时他这个项目叫停的时候,我们老百姓都觉得是好事。”

    老板把菜盘也摆好,最后端上了西瓜,“小姑娘,你对我们建常乡很感兴趣吗?”

    “嗯?”夏栀笑笑,“我是学摄影的,想在这里取材。”

    “这里取材?”老板目光很费解,他可能觉得摄影嘛,就是拍些漂亮的风景,花花草草,这样的乡镇有什么好取材的。

    夏栀也没多解释。

    等老板走远了,她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吹了吹,“那你回南城,秦家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嗯?有。”宋屿不太在意地伸出手,把她垂落的发梢挽至耳后,“你今天好像对我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为什么?”

    夏栀默默地吞进辣子面,果然,地道醇香的口感,一下子就辣得她鼻尖冒出一层薄汗。

    筷子尖戳了戳碗边,她说,“刚才你洗完澡,我看见你背后的疤了,很狰狞,贴过去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针刺透时留下的痕迹。”

    “我觉得我好像对你不够关心。”

    夏栀闷闷地说,“连你遭受这样大的痛苦都不知道。”

    去年的这段时间,她在忙着学习,那时候宋屿不辞而别,她特别生他的气,所以她没有主动地联系,也刻意忽略和他相关的信息。但夏栀却不知道,他那时正在经历什么。

    “别这样想。”他修长的手指勾过她的下颌,惯有的懒散语气此时藏了几分认真的情绪,“没有你,我也撑不下来。”

    “我很开心你现在想了解我,关心我。”

    “但喜欢我这件事,我不想你有任何压力。”他的手指往下,在她夏栀的耳梢停留,“你只需要放轻松,全心全意享受和我的恋爱,享受我对你的喜欢,好不好,嗯?”

    其他的事情,交给他自己来办。

    秦家派别争斗复杂。

    所以就愈发显得宋屿处境微妙。

    秦家老爷子是秦家产业的顶梁柱,在秦家排行老三,两个哥哥早些年打过仗去世了,他还有个弟弟,被人称作秦四爷。这位秦四爷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所以秦家的大小生意都由秦老爷子说了算。

    不过秦四爷唯有最疼爱的儿子,便是秦常青,也就是秦老爷子的侄子。

    秦常青如今和周廷渊在集团里斗得如火如荼,但在对待宋屿问题上,两个人却默契地达成了不成文的约定。

    秦常青这一年来是怎么在暗中给宋屿使绊子、动手脚的,周廷渊都知情,但他却选择作壁上观,没有插手的意思。必要的时候,周廷渊甚至添点油加把火,想逼宋屿走到绝境,心甘情愿地加入他的阵营。

    作者有话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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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Chapter 058

    ◎朽叶◎

    Chapter Fifty-eight

    装货的男人正用麻绳固定苫布, 又把绳勒紧。他沾满车油的指缝里还夹着几根绳毛碎屑,唇角压根烟没点,被漫天的灰尘迷了迷眼。

    男人身边的小年轻赶紧递火过去,抽了口, 白烟从口鼻里呼出来, “葛叔, 你说咱们累死累活的,整个乡镇的资源都被挖走了,那咱们镇上的老百姓咋个都不富裕呢。”

    “现在啊, 是越来越看不到留在这儿的希望了。”小年轻再抽了口烟, 继续说,“我好几个哥们都往南城跑了, 同样是出苦力,赚得可比这多,要不是我生病的老娘离不开人,我也想出去闯闯。”

    “可说, 我妈也是住院等着钱呢。”另外的年轻人摘了手套在脸边扇了扇,“我们镇上现在的煤矿是越来越少, 我欠的钱倒是越来越多。”

    “要说八年前, 咱们镇还评上绿色乡镇了, 这几年倒好, 钱没看到几毛,净给资本家出苦力了。”

    被称作葛叔的男人从货车跳了下来,像是已经习惯浮起的灰尘,他猛劲吸口烟, “政府等着投资拿钱, 老百姓等着张口吃饭, 想这些干甚用,有这功夫多装两车,等会儿曹工头就来了。”

    话是这么说,老葛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早些年跟朋友干过五年工程,里面的门门道道也能瞧个大概。如今建常乡的情况越来越差劲,但这也是资源型乡镇的宿命,衰落是必然的。可他最担心的是秦家的工厂项目,这几年建常乡山体滑坡越来越多,秦家工厂选的地,之前盖过厂,但有一年山体滑坡给冲垮了,因此好几年都没人敢在这儿开工。谁能想到这秦家为了节省成本就建在了旧工厂的矿口。

    老葛跟过那项目几天,凭他干工程的经验,不仅这项目的选地有问题,就连用料都绝对有猫腻。

    本来项目叫停以后,他还松了口气,谁知道这几天又推进了。火光已经烧到了烟屁股,老葛扔了烟头,用脚碾灭。

    “曹工头啥时候到啊?”小年轻问了句。

    正想着呢,说曹操,曹操就到。

    又有辆货车突突突地开过来,路面不平,又长又笨重的车厢颠得直晃悠。

    “老葛,你那车装完了没?等着出呢。”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的包往后藏了藏,像是怕灰给拍脏了,“秦经理给咱定的任务量是十车,这才五车,你们今天这活干不完,可就得晚上接着跑了啊,工钱不另开。”

    老葛瞥了曹工头,递上根烟,他目光又瞥向远处的公路,有几辆明显是南城车牌的黑色轿车正向镇口驶去,“放心吧。不过,秦经理怎么派人过来了?”

    “这跟你们的事没关系,听说他们是来建常乡找个人,姓宋的小年轻。”

    “姓宋的小年轻?”老葛愣了愣,没听过建常乡还有哪个小年轻姓宋的,这儿的年轻人流失很严重。

    “嗯,秦家私事吧,对了,你家姑娘灵玉没过来给你送饭啊?”

    谈及女儿葛灵玉,老葛的目光明显柔和很多,“她等会儿就过来。”

    “你家灵玉命好啊,你听听这名起得就有灵气。”曹工头抽口烟,咂舌来了句。

    老葛说,“她妈给起的,我没文化。”

    “谭老板家的儿子,是不是找媒婆上门了?”曹工头细小的眼睛亮了点精光,“这彩礼钱不少给吧,谭老板跟秦家背后有关系,啥都差可就不差钱。”

    “我们家灵玉,我要供她念书,读大学。”老葛眼角的细纹动了动,他呼吸深长,有点不愿意听曹工头跟谈论商品似的谈他女儿,“姓谭的再有钱,跟我们家也没关系。”

    曹工头直摇头,抽完烟径直扔地上,“死脑筋。”-

    回到民宿,夏栀带好设备,准备前往岔口沟矿段,她在来前是有做过调查的。

    岔口沟矿段八年前繁枝叶茂,植被覆盖得郁郁葱葱,如今除了光秃秃的山石,已经看不到什么绿色了。而且这还不是夏栀选择将这里作为取材点的因素,最重要的原因是目前在岔口沟矿口施工的工厂扔了很多废料在沟段,根本没有集中处理,导致中下段的河沟被废料污染。

    她做过调查,被污染的情况从两年前持续至今。

    倏地,夏栀的背包一轻。

    抬起视线看过去,她目光刚好和单手揣兜的宋屿撞了个正着,他的手还提着她的相机包,眼底的眸光意味深长。

    “你打算自己去?”他勾着唇角,下颌朝她的设备点了点,“不声不响地就背好东西了。”

    “我是打算自己去。”夏栀认真地看着他,挺困惑的,“这很奇怪吗?”

    她自己的作品集,肯定是要她自己去完成。而夏栀在面对工作的时候,态度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从其他方面来说,她其实是个挺独立的人。哪怕谈恋爱,她也仍然会将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她不是需要宋屿时时刻刻陪伴的人。

    小姑娘整装待发的模样,杏眸微亮,让宋屿忽地想起她集训的时候,无论做什么,拼的就是股不服输的倔劲儿。

    她坦荡且不被束缚,会享受两个人在一起,但也能专心一个人去做事,就像是蔓延在自由旷野随心所欲的风。

    宋屿想,他会喜欢她,从来都不是没有理由。

    不过。

    他漆黑的眸斜睨了她,将她的背包提在自己手里,散漫地靠近。

    “你以为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单单是为了陪你,我也要去岔沟口矿段。”

    夏栀愣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要扳倒秦家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眸光沉沉,“所以,要取证。”

    两人勉强算是一拍即合地上路了。

    民宿距离岔沟口矿段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

    今天阳光格外明媚,路面坑坑洼洼的地被方晒裂出许多的痕迹,能看得出来这条路常年跑大车。

    夏栀抱着相机包好奇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取证?难道秦家在这里有什么马脚露出来了吗?”

    稍停顿,她想起吃面时,和面馆老板的对话,“是工厂施工有问题?”

    当时面馆老板提过,工厂被叫停,最近又重新启动的事。

    “嗯。工厂项目是秦家两年前就定下来的,不过这几年环境变动大,山体滑坡的频率也变多了,而秦家定的工厂项目是曾经被碎石冲垮的旧工厂地,所以政府想要把工程叫停。”宋屿转动方向盘,车向着弯路拐进去,“前几个月也确实停了,包括秦文进也都打算放弃对建常乡的投入,但这项目让秦常青亏了几个亿,怎么甘心放弃,所以他阳奉阴违,瞒着秦文进又招了几个投资商把工程悄悄运转。”

    夏栀惊讶:“他这样不怕出问题吗?”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富贵险中求?”宋屿挑眉,笑笑。还有很多内幕他没打算和夏栀细说,说太多了,也怕影响到她。

    秦常青的激进,和周廷渊步步紧逼也脱不开关系。但狗咬狗,宋屿对此乐见其成,也非常愿意推秦常青一把,送他进监狱。

    “等会儿我把你送到河沟下段,等我这边结束了再去接你。”他说,“不会很久,那边河沟碎石多,所以你注意安全,拍好了乖乖等我。”

    夏栀了然地点点头,这很合理。他去忙他的事,她去做自己的工作。

    但很快,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从倒车镜里,她看见了后面有两辆黑色轿车跟着,而且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起初夏栀也没在意,只觉得可能是施工单位的车,但就在宋屿拐进了前往河沟下段的山路以后,那两辆轿车竟然也开了进来,甚至有加速逼停他们的架势。

    河沟下坡四周荒无人烟,出了什么意外自然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气氛沉默了会儿。

    夏栀说:“我们后面跟了两辆车。”

    她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平静,其实夏栀这会儿手心里已经出汗了。

    看来不把宋屿搞出点什么意外,秦常青根本不能安心。

    “安全带系紧了么?”宋屿神色淡淡的,估计早就留意到了,他眼神瞬间阴沉,语气含了些歉意,“抱歉,今天可能要耽误你拍摄。”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夏栀轻轻地伸出手去碰他的腕骨,“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小姑娘指尖带来的温度,让人莫名心安。

    宋屿料想到了如果他来建常乡,秦常青肯定坐不住会派人跟过来,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那么快。看来,秦常青盯他比他想象中要紧。

    接下来的追逐虽然没有电影中那般紧张刺激,但夏栀的心跳也不可避免地加快了,后面的车时不时就用大灯晃他们,在弯曲盘绕的山路时而加速,时而鸣笛。

    “要不要我们直接把车开到公安局?”夏栀努力让自己冷静,去想解决办法。

    宋屿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只要出去,还是会有危险。”

    他们的车绕了山路一圈又一圈,看着天边渐渐有了黯淡的昏黄,从河沟下端又开回了建常乡里面,但宋屿没将车开向民宿,而是绕着乡镇开始兜圈子。

    一直都不能甩掉秦常青的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车的油量也见底了。

    “等会儿我把车停在前面拐角处。”他目光深沉,“你下车以后从小巷里走,先回民宿,我甩掉这些人再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小红包掉落

    59☪ Chapter 059

    ◎胡桃◎

    Chapter Fifty-nine

    霞光染红半边天, 柔和暮霭氤氲笼罩在小镇,急转弯过后,地面留下了狰狞的车辙印,宋屿动作迅疾且自然地打转方向盘。

    他的车技很好。

    微风从狭窄细长的车窗缝隙里吹打进来, 他猛地往后退了退, 再次急转向右, 踩下油门。

    车的轰鸣声在黄昏的小巷里显得格外突兀。

    很快,在向前直行一段距离后,深处有个拐角, 宋屿拐进巷口就猛地停了下来。

    小巷子里的路狭窄难走, 后面追的人被甩出了些距离,一时半会儿还没跟上来。

    “就在这吧。”他说, “旁边的小路交错复杂,他们不容易发现你已经跑了的痕迹。”

    “手机别掉了,等我甩了他们,我随时联系你。”宋屿摸了摸她因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脸颊, 嗓音低沉,“我在, 别怕。”

    “嗯, 我不怕。”夏栀混乱的思绪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 慢慢平稳。

    他永远是可以让她安心的存在。

    临下车前, 宋屿勾起的手指刮蹭过她软又流畅的下颌,他的目光漆黑深沉,指尖的触感有些凉,他俯身过来, 在她唇亲了亲。

    起初只是湿热地舔舐, 倏地他扣住她的下巴, 亲得更用力了些,像是啃咬的力度,恨不能把她烫化了融进他的身体里面。

    呼吸纠缠的两秒内,夏栀的耳边静了,她的瞳孔内只有他的存在,什么追逐,什么秦家仿佛顷刻间就被抛到脑后。她的唇被咬得红肿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道混了进去,像是在亲吻刀尖上的玫瑰,旖旎却又刺激。

    他收回动作,轻舔了唇角,鼓励的目光看向她,“等会儿,记得跑快点,知道么。”

    夏栀呼吸不自觉地弱了,她点点头,听话地答道,“宋屿,你要安全回来,我等你。”

    “放心,我还没亲够。”他略带可惜的语调,目光调戏地划过她红艳的唇,扬了扬下巴,“不过,晚上回去以后要是能做点别的事就更好了。”

    别的事。

    小姑娘脸颊噌地就红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夏栀悄悄皱着眉,“不正经。”

    宋屿没反驳,只是他眯起的眼神里含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就在宋屿准备向后倒车的同时,夏栀打开车门往与停车相反的狭窄巷口跑了过去。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嘈杂打破了沉寂的平静。这里住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工人,傍晚时分,他们都还没从工地回来,此处几乎瞧不见往来的行人。

    夏栀藏在了墙砖的后面,她稍稍探出的目光看着宋屿将车猛地往后倒了出去,又急速地冲刺。

    随后,车消失,空留了排烟筒的尾气慢慢散去。

    又没多久,后面的两辆黑色轿车紧随而过。

    她手指扣紧墙砖的缝隙,冰凉潮湿的触感让她思绪清醒,夏栀低垂视线,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缺德地图,准备导航回民宿-

    显示器再度弹出油量过低的提醒。

    宋屿将车开向了建常乡的二手车停车场,这里除了停放二手车以外,也会刚收回来的车,还有干活拉货的车,所以堆放得比较杂,平时就没人看管。

    入口的坡缓,水泥路和黄土路形成了鲜明的分界线,顺着坡口下来,里面是宽阔的场地。如同棋盘似的横格区域整整齐齐地停满了七八排的车,各式各样的款型,新旧参差不齐,车牌照也是杂乱得很,全省各地的车牌都混在里面。

    他找到了空出的位置,三两下就倒车入库停了进去。就在他将车熄火的瞬间,尾随的两辆黑色轿车已经下了坡口行驶进来。

    宋屿从后座拿起黑色冲锋衣套上,他打开车门,避着对方的视线在一排又一排的车辆中绕过。

    很快,他就绕到了两辆停放的货车中间。货车车厢宽高,躲避起来也更隐秘,宋屿将冲锋衣的领口拉高,大半张清隽的面孔都被掩盖在了领口内。抬起手时,他目光留意到了货车的驾驶位,有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

    车门没关紧,对方沙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这婚事我都说了不同意,灵玉,我要供她读书,你们别再来磨叨我。”

    “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没钱,但哪怕是卖血,我也要供灵玉念完书毕业。”

    “姓谭的,这些废话我不想再跟你说第二遍了。”

    “你有能耐有钱又咋个样?”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了,姓谭的我告诉你,只要在建常乡,你敢动我闺女一根头发丝,我葛老五一句话,你姓谭的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不了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试试,你看看乡亲们是偏帮你,还是帮我?”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捏紧电话的手黢黑,充满了油污。

    隔着挡风玻璃,两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宋屿立刻收回视线,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而秦家派来的人也陆陆续续从轿车里跑了下来,他们手里拎着钢棍被阳光拖了很长一道影。

    领头的男人扬了扬下颌,示意几个动作,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于是这群人便开始悄无声息地搜寻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

    宋屿神色平静地和他们兜着圈子,他一点点地靠向铁丝围栏的位置。停车场的四周都有围栏,只不过右下角的围栏由于垫了土的缘故,显得更低。他大概目测了下距离,以他的身手可以从这儿跳出去。

    他再次绕到了货车车厢的后面,正打算往前走时,隔着车厢,一道微胖的影子从对面靠近过来。对方手里还拖了根看起来很长的棍子。

    宋屿攥紧拳头。

    那道身影慢慢靠近,再靠近。

    电光火石间,他抓准时机朝向来人的鼻梁打过去,稳准狠的力道砸在了男人的面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对方猛地仰着头后退了好几步,鼻血登时就流出来,在阳光底下瞧着红灿灿的。宋屿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抬起手肘锁住了他的脖颈,将对方死死地摁在了地上。趁胖子无法反击的功夫,又朝着男人的鼻梁猛砸几拳,最后一拳他打到了男人的太阳穴。

    连拳风都利索。

    这男的当时就被打蒙,直接晕了过去。但殴打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人在这儿!!”

    “人在这儿人在这儿!!”

    “别他妈往那边找了。”

    “都过来,人他妈的在这儿呢!”

    瞬间,七八个打手们发现了目标,很快向宋屿的方向涌了过来。

    宋屿低垂的视线掠过躺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弹的男人,眼底划过的眸光阴冷。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手段干净的人。

    他童年的经历潮湿阴暗,和生活在阳光下的夏栀完全不同。

    年仅五六岁时,宋屿就已经意识到,当他的母亲是个女疯子,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疯子时,仅仅靠打架来保护自己和宋婉清是不够的。

    他必须学会在每次以命相搏的殴斗中找到将对方一击致命的方式,还要能漂亮地脱身。

    解决了胖子,宋屿没有犹豫地向围栏处跑过去。

    而就在前几个打手们马上靠近的时候,货车车厢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个中年男人,他突然跳了出来,上前就扯着几个打手的衣服不让走。

    男人胡茬略显潦草,眼角的皱纹像是堆积了风霜,“你们是秦经理派来的人吧?”

    “正好,我那批货有点问题想跟秦经理说呢。”

    领头的男人神色不善地推搡着中年男人,“滚开。”

    “你们咋还能这样态度说话呢?”老葛装傻充愣,“我又没跟你们秦经理签卖身契,货是货钱是钱,一笔买卖一笔账,咋?还要打我们农民工一顿不成?”

    “你他妈谁啊,快滚。”领头的打手眼睁睁地看着宋屿已经跑到了围栏的下面,更恼火了,作势要打老葛,“操他妈的,听不懂老子说话?”

    “你们不是秦经理的人吗?”老葛被推了也跟橡皮糖似的粘上来,“那我那批货咋个说?有没有负责人出来搞定?”

    此时,少年的手摁在了木头架,在众打手盯紧的视线中,他利落地翻身而过。

    临走前,他转过头,目光遥遥地和老葛对视了几秒,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他略点了点下颌,像是在表达感谢,随后便快步离开-

    建常乡的夏夜,比南城要凉很多。

    夏栀回到民宿以后,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拨通报警电话,但她又担心这样反而让宋屿变得危险。

    夕阳慢慢地下沉,直至天色完全变暗,墙面挂的时钟一点一点地拨动,像是高悬的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她数着时间想,如果二十分钟后宋屿还没有回来,那她就报警,不管怎么样,她决不能让宋屿出事。

    视线刚从时钟处收回,倏地,夏栀听见院里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她正准备去开门,伸出的手却落了空,迎面抱进了来人的怀里。熟悉的气息,淡淡的清洌味道,让她周身都跟着发暖。

    宋屿进门后,反手将门关好。

    房间里只点了床头柜的壁灯,昏暗的光线,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投在了墙面,夏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心跳。

    “把那些人都甩掉了吗?”

    宋屿先是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压低的声很克制,“嗯,我把车留在二手车的车厂了,回来的路上我绕了几圈,没发现有人跟过来。”

    “那还好。”但是,夏栀又想到,“就是我们的出行也成了问题。”

    而且,事情还没办完。

    “我刚才回来之前,先去找了民宿的老板娘,问她租了辆车,正好她那有辆旧的捷达,就是车龄很久了,车速慢。”宋屿笑得轻松,抱住夏栀的手臂紧了紧,“不过我觉得够用了,等到半夜我开车过去,他们可能也想不到,白天追了我们一天,晚上我还敢去。”

    “今晚?”

    “嗯。”他语气莫名有些跃跃欲试。

    夏栀不放心,“要不要等过两天再去?反正民宿我租了挺久的。”

    “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好办事。”宋屿亲了亲她的脸,“对了,还有两件事想跟你说。我从民宿老板娘的住处往回走的时候,碰见有个男的强拉一个年轻女生上摩托车,女生哭着拒绝还被那男的打了,我当时也顺手,就给那女生救了。”

    “然后呢?”夏栀好奇。

    宋屿拉过她的手,抱着她直接躺进床上,“然后我发现她爸,是今天在二手车厂帮我拦住那群打手的人,也幸亏他在,给我拖延了不少时间。”

    两个人压的床铺陷了陷。

    他眉尾稍扬,“你说巧不巧?”

    “帮你拦住打手?”夏栀眨了眨眼,她思绪都已经被宋屿讲述的内容吸引,压根没注意到,这会儿,他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腰间,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游走,她抱着他问,“车厂当时还有别人?”

    “嗯。”宋屿呼吸沉了沉,他亲着夏栀的耳垂,“对方姓葛。”

    “他是建常乡本地人,大概是看在我救了他女儿的份上,他说我想要的东西,他能帮我。”

    这事比宋屿想象中进展得要顺利,碰到这位姓葛的大叔,也真是缘分。

    除了感谢宋屿救了她女儿以外,老葛本来也不赞同项目继续开工,而且镇里有个懂行的人说,现在的施工就好几处不安全,项目安全员也提过几次,没人听啊。

    秦家这两年趴在建常乡上吸血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但建常乡的百姓们却是苦不堪言。

    这也是老葛为什么会同意帮宋屿,这个项目本身就有很大风险,只是碍于秦家——

    房间寂静,气氛暧昧。

    夏栀被他不安分的手指搅弄得浑身都烫了起来,“他为什么要帮你啊?”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他笑,凑近了,声音很哑,很磁,“你是好奇宝宝么?”

    宋屿眼神暗了暗,“该做别的事了,专心点。”

    “等、等一下。”夏栀慌忙去按住他的手,“你不是还要出去吗?”

    “嗯?”被小姑娘慌张的表情逗笑,他眼神戏谑,手指沿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抚摸,“只是要做别的事,又没说全做完。”

    稍停顿,宋屿扬起眉梢,“不过你要是想要,我当然以你为先。”

    他故意使了点劲,“要么?”

    亲密的动作掺了些劫后余生的快感,比平时更透骨。

    作者有话说:

    打手们(流汗):亲吧,你俩就亲吧,谁亲的过你俩

    熊又来晚了:(

    小红包掉落~

    60☪ Chapter 060

    ◎枯茶◎

    Chapter Sixty

    他的手滑向她的锁骨, 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体温混进空气里,连吹进来的风都烫人。

    今天发生的事其实挺突然的,比如夏栀从来没被人追车过, 也从来没有半路悄悄地躲起来, 要避开所有人溜回民宿。

    再比如, 她有注意到宋屿手指关节的血迹,她知道他肯定打架了。他甩开那些人的过程一定非常惊险。

    但在此时,除了用力地接吻靠近, 夏栀什么也不想去想。

    接吻了好一会儿, 直到两人都气息沉浊,夏栀心底最后的那点不安也消失殆尽。

    灯光偏暗。他冲锋衣的领口拉得很高, 眉眼间满是少年的清隽气。夏栀从来都不排斥和他亲近,甚至很喜欢。

    宋屿挑起她的下巴,细碎的吻落了过来。

    “等会儿,窗户。”夏栀被迫仰着下颌, 从昏暗不清的光晕里看他,心脏跳得很快, 她忍不住推了推, 底气不足, “窗户还没关。”

    院里空空荡荡的, 清明月光洒落,外面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将此时暧昧的氛围衬托至高潮。

    夏栀租的地方是个民宿区,独栋平房带院,四周的房子也基本是本地人改成的民宿租房, 但这里平时鲜少有人过来, 所以除了他们这间亮着灯, 其余都是黑洞洞的。

    “嗯?怕什么?外面又没人。”他不太在意地捏住她的唇,指腹搭在上面轻扫,故意逗她,“不刺激么?”

    夏栀的脸登时就热了。

    又在乱说,什么刺激不刺激的……他真的很喜欢拿话来调戏她。

    叹口气,夏栀发现自己最近不对劲,她好像被宋屿带坏了,动不动就往不可描述的地方想。

    矜持又羞赧的少女情怀像是破了土的萌芽,她苦恼之余,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感。

    头顶的灯很暗,却仍然衬得小姑娘脸颊通红,她僵持地看着他会儿。

    “你去关上窗户。”她还是感觉不自在,虚张声势,“不然就躺到旁边去,给我保、保持好距离。”

    “反正你等下不是也要出门吗。”她说。

    晚上他出去办事,夏栀没打算跟着去。

    一来,她不清楚宋屿要做什么,她怕自己贸然跟去会添麻烦。

    二来,秦家的打手众多,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分散宋屿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秦家派来的人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的,如果情势不好,她可以报警去救他,不至于两个人都陷入被动。

    见宋屿不为所动,小姑娘软声软气地威胁道,“你再不动,我就——”

    “就怎么样?”他跟猫抓挠似的力度,轻咬住她的耳垂,撑着下颌看她,声音压了些玩味,“你说出来,我听听。”

    “我就咬你。”夏栀故意凑近他,她刻意忽视宋屿喷洒在她颈间的灼热呼吸,作势要张口露出整洁白皙的牙齿,“我咬人很疼的。”

    四目相对了会儿,沉默半晌。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绯红的脸颊,将她羞怯的神色看得清楚。

    “怎么办。”他蓦地压过来,将头埋进她的发丝间,闷声又带着勾引的腔调,“你说得我都心动了,要不你咬下试试?”

    夏栀:?

    她说的是她咬人可疼了,这哥该不会是听成咬得很舒服了吧?

    宋屿将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的下巴,慢慢地将腕骨递到她唇边,蹭蹭,“咬吧。”

    嘿?夏栀也来脾气了。她其实是个挺有主意的人,但在谈恋爱的时候,她就是因为害羞所以才总被宋屿给拿捏住,被他占了上风。

    今天碰见秦家打手都没胆怯的小姑娘,结果被他的话激了两句,哪里还沉得住气。

    一鼓作气,她杏眸闪过些斗志昂扬的勇猛,张口,啊呜。整洁的牙齿印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腕骨旁侧,她下颌扬起,骄傲的语气像是只初出茅庐的小狮子,威风着呢,“疼吧。”

    “咬得不错。”宋屿睨了她两眼,眸底暗了暗,“不过,咬人不是这么咬的。”

    “嗯?”夏栀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就被宋屿单手反扣住,摁在了头顶。

    “要这样。”他唇扯了扯,低声。

    轻轻下压的力道,迫使夏栀不得不塌腰,锁骨也就挺了起来。她的锁骨被温湿的唇覆盖,他的手掌是滚烫的,先是轻轻地舔咬,微微酥麻的轻抚像是羽毛扫过心脏,夏栀被灼热的气氛搞得面红耳赤。

    “阿屿……你要做什么?”就在夏栀惊呼出疑惑的瞬间,像是被那声阿屿刺激到,他的力道猛地加重,白嫩的肌肤被他咬了几下,在昏暗的扥光下,锁骨明暗分界的地方很快就泛起了红印。

    看着暧昧至极。

    “教你怎么咬人啊,以后就按这个标准。”他笑声懒散,漆黑的眸底倒映出她红润的面颊,“对了,你刚才喊我什么?”

    夏栀愣了愣,她锁骨处被他咬出的痕迹还滚烫,“嗯?”

    思绪被拉扯回来,她猛地哑然。

    她,刚刚叫了他。

    阿屿。

    好亲近的称呼。

    其实挺多男生会这么称呼宋屿的,比如附中的吴俣和宋寒松,比如张明宇,再比如蒋晨岐。

    他们都会很自然地喊他阿屿。

    但到了夏栀自己这里,她却觉得唇齿间像是含了黏腻的蜂蜜。

    他凑近些,“再喊一次。”

    夏栀讷讷地看着他,杏眸像是浸过水雾般明亮动人,被他盯着看,她害羞得完全喊不出口。

    “再喊一次,宝宝。”他蹭蹭她颈间,“乖,听话。”

    夏栀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跳个没完。她比刚才的接吻还要紧张。

    “阿……”

    “阿,屿。”

    脸颊的热气呼呼地上涌,话音刚落,夏栀像鸵鸟埋沙似的径直埋在了他怀里,无论他怎么逗弄她,她都坚决不肯抬头出来。

    “总是这么害羞可怎么办?”宋屿满意地亲了亲她的耳朵,以后来些真刀真枪的场面,她岂不是要缩在被子里?

    叹息了声,他说,“等着,我去关窗。”

    他起身,动作轻慢地去关了窗,室内顿时静谧,他向她走过来,目光瞥过挂在墙壁的钟表,差不多快到和老葛约定碰面的时间了。

    好一会儿。

    夏栀才慢吞吞地抬起视线去看他。

    宋屿的目光柔和,他手垫在了耳后,安静地躺在了她身边,视线相撞,他就揽住她的腰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鸵鸟终于出洞了?”他又拿她打趣。

    夏栀微垂了垂眼,“我发现,你其实也挺好哄的。”

    宋屿神色懒倦,目光停留在夏栀泛红的面颊时,喉结仍滚了滚,勉强压下涌出的燥热,他回问道,“嗯?怎么说?”

    “就是,你看,我只是换了对你的称呼,你就满足了。”夏栀眨眨眼,不仅不逗她了,还听话地去关窗,“是不是挺好哄的。”

    他笑笑,俯身再去亲亲她的脸颊,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声线低哑,“因为是你啊。”

    宋屿敛过视线,“你随便跟我说句话,我都开心得要死了。”

    话音落。

    房间内静了两秒。

    夏栀的心口像是被他的话烫了烫,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他的肩骨骼很沉很有力量,环住的腰却劲瘦,她再没答话。

    良久。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出来,声音有些弱,像是在害羞,“以后,我一直喊你阿屿,好不好?”-

    比老葛约定时间更早,宋屿就收到了他的电话。

    “情况出现了变化。”老葛在电话里的语气略微迟疑,听不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有新变化。”

    “出了什么事?”宋屿神色淡淡的。

    他虽然和老葛认识时间不长,但两人相处的几个小时内,他能察觉到老葛是个忠厚老实,爱护家庭,对家乡非常有归属感的人。而且不仅是老葛,建常乡的很多百姓都不希望秦家项目继续施工,说到底,百姓们疲惫了,出了力气讨不到好,谁都不是傻子不是?

    “秦家施工的厂子,坍塌了。”老葛沉默了两秒,说道,“原本我最后要出一车料,在工地干晚班的工人们等我出完这车才能开工。后来我不是要先安排和你的事,就给耽误了,然后我就张罗他们那帮出晚班的工人们先去吃个夜宵,结果我刚想联系你,就接到警卫处守夜班的刘工头的电话。”

    “刘工头和我也熟。”

    “坍塌这事,我问他是人为的还是咋个情况?”

    “刘工头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好像是山顶滚了碎石下来。”

    “施工场地旁边是要求围上围挡就防止这山顶落石的,谁知道姓秦的根本没按规矩办事,把钢板换成了警戒带。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工厂屋顶两个竖梁中间应该有十个横梁连接的,塌下来以后,刘工头去看过,他们只有两根横梁连在首尾,结果整个盖好的结构被石头一砸,全塌下来了。”

    “好在啊,工人们都不在,不然这事铁定是要出个大事故。”老葛稍叹口气,咂摸过来又庆幸,“这下好了,闹出个这么大的情况,我托人打听才知道,这项目就是被叫停的,是姓秦的自己偷偷施工。现在省长都连夜派人过来查看情况了,估计牵出萝卜带着泥,这些偷工减料的,这些违规操作的,谁也跑不了。”

    挂了电话。

    夏栀小声地问,“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倒也不是她乱打听,而是老葛叔的嗓门挺大的,虽然她没真切地听到每个字,但隐隐约约从话筒里传出来,还是能听个大概。

    “秦常青施工的厂房塌了。”宋屿收回手机,走到她旁边亲了亲夏栀的脸颊,“估计,秦常青的办公室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

    夏栀听到施工地塌了,立刻问道,“有人员伤亡吗?”

    宋屿摇摇头,“还好,葛叔提前把夜班的工人叫出去吃夜宵了。事发的时候,施工地没人。”

    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改变这件事已经升级成了重大事故的事实。

    建常乡坍塌事故第二天就登上了同城热搜,而且热度还不小,厂房项目从上到下被查了个遍,每个环节的负责人都要拎出来审核。

    秦常青被警局带走调查的照片就挂在热度最高的博文上面。

    建常乡因为这件事得到了省里的重视,两天内,大大小小的监察局就来了四五次,还有省内检查和国家检查。

    行业内动荡,此时,各大工程公司忙翻了天。

    国家的红头文件一下达,各个施工单位、工程公司全都要检查各自下面项目的安全情况。

    林庆华和夏国忠刚出差回来,两个人还没来得及了解具体,就已经忙得是连口水都喝不上。

    “林总,资料给您放到桌上了。”助理敲敲门,办公室外的电话铃声仍一直响个不停,“下午两点还有个安全会议。”

    “我知道了。”林庆华正在重新审查资质,闻言头也没抬地点点桌面,“放这吧,有问题我等下找你。”

    助理应声,将资料放好后转身离开。

    鼠标在文档上面点了点,随后持续地往下滑,林庆华的目光正仔仔细细地审查每个数字指标,不想漏掉任何信息。倏地,电脑右下角弹出了同城的新闻热搜。

    秦常青被带走调查的画面赫然出现在首页,林庆华蹙眉,刚想关掉,她的视线忽地被照片中模糊的另外两道身影吸引过去。

    男生的身影,她在周廷渊的相关报道中见过,是周廷渊的儿子。

    而与男生牵手的女生,林庆华非常熟悉-

    夏栀拍摄完自己的作品集,准备从建常乡返回。

    她正收拾东西,意外地收到了林庆华的电话。

    “妈?你怎么这个时间找我?”夏栀将手里的东西放了放,坐在床边,“你和爸已经从外地回来了?”

    “嗯。”林庆华声挺冷淡的,“瞳瞳,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在建常乡。”夏栀指腹轻轻地蹭过手背,“来这边取材拍摄我开学的作品集。”

    林庆华,“你和谁在一起?”

    “我……”夏栀张了张口,却迟疑了,“我同学。”

    “瞳瞳。”林庆华倏地长叹口气,“你谈恋爱了对不对?”

    夏栀愣住,她的手指猛地蜷缩紧,没答声。

    林庆华继续问道,“对方是周廷渊的儿子,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被夏夏喊了声阿屿就开心到爆炸的宋同学:L属性大爆发(恋!爱!脑!)

    熊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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