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云层将金灿灿的光斑洒在孤儿院的土地上,海浪冲刷悬崖下的礁石,从钟楼那里涌上来的风永远是阴冷的。
早上6点,救人的队伍姗姗来迟,一个戴着橙色安全帽的男人打着哈欠,指挥着吊车缓缓靠近钟楼塔顶。
男人是冰玉市数十位包工头其中的一位,家底十分殷实。因前年在这家孤儿院收养了一名女孩,才与这里稍有一份交情。
但这份交情并不能为这次行动免单。
“梯子向左——向左——诶对别动!”
细如长枪的塔尖勾着李娜后颈的衣衫,眼下一面是平坦的陆地,一面是树立嶙峋怪石的大海,风吹着她不住的左右摇晃,让她的心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又提起。湿滑的屋顶却并不能给予被挂的人一个安稳的落脚点,所以这样的惊吓足足持续了一整晚。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有有有怪物……”经过昨晚的惊吓,李娜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一直在神志不清的念叨,“有怪物……怪物……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汗水伴随尿液黏腻的糊在身上,她又累又怕又冷,身躯却滚烫如烙铁,明显的发起了高烧。
直到她被人从塔尖救下,那种神经质般的念叨依旧没有停止。
“可惜了。李娜可是我们这里最温柔体贴的护工了,孩子们平时都很喜欢她,又怎么会惹到那种凶猛的菌种——愿神明保佑她早日恢复健康。”
双手合十,望着被抬上救护车的护工李娜,孤儿院院长张佳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脸上适时的流露出担忧的表情。
确实可惜,这样的状态可无法继续留在孤儿院里工作。
望着开走的救护车,张佳继续维持着这样的表情和包工头寒暄几句,直到人都散了,张佳转头吩咐人拿来了解除聘用的文件。
“哎,现在的人可不好招啊。”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老花镜,张佳无奈的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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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冰玉市腾龙大厦
三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平稳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门前。守门的保安身穿白色制服,按下升起拦截长杆的按钮后,还不忘对着驶进来的车辆鞠躬以示敬意。
三辆黑色豪车停在专属位置,车内黑西服人员率先下车,脸上的黑墨镜带着肃杀之气。从头车副驾驶位置下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为后座的某位小客人拉开车门。
身穿长衣长裤的女孩在车内瑟缩了一下,还是胆战心惊的走下车,跟着一众黑衣保镖走进电梯。
电梯一路向上,望着不断攀登的数字,般罗的心不由自主的飘忽起来。
我的……
这些以后都会是我的……
“叮当。”
勺子在杯子里轻转,撞击瓷杯发出轻响。
明亮整洁的办公室,罗夫人放下茶勺,抖了抖报纸。
坐在单独开辟出的私人空间,鼻端咖啡的糊香满满。化妆师小丽正在一边为她略带细纹的地方做着休整。罗夫人表情懒散,不紧不慢念出今日的报纸内容。
“伽罗基地一年一度赏菌节于8月8日举行,届时……”
墙上的钟表分针一格一格旋转,罗夫人丢下报纸,喝了一口咖啡。
“啊,没想到赏菌节今年提前举行了……”
可惜现今家里的琐碎事比较多,大概是去不成了。想到家里那位小混世魔王的哭声,罗夫人不由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那个小丫头怎么还没送来?”
她似是想到什么,不耐烦的开口,没等一旁的生活助理回答,不远处的房门便被人敲响。
“谁?”
“是我,老板。那孩子带来了。”
“进来。”
工作助理打开门,将刚刚从孤儿院办理完收养手续的般罗带进屋子。
窗外,明亮的天幕被降下来的阴云吞没,室内的陈设蒙上一层淡淡的铅灰,在这封闭的空间,隐隐约约蔓延开的药味冲淡了桌子上的咖啡香,也令表情慵懒的女人眉头动了一下。
椅子上的罗夫人并没有起身。
“你似乎带了点不该带的味道。”
她语气寡淡,一针见血的话令女孩的身体明显颤动一下。
“掀起你的袖子。”
随后,女人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女孩。
“……”
般罗退后了几步,想到昨晚整个扣在身上的木盆以及衣服下那几块凹凸不平的红肿皮肤,她下意识的将双臂藏在身后,手指死死的绞在了一起。
傻子科迪该死的科迪!还有那个更该死的护工!!
心里将罪魁祸首骂上了千遍万遍,般罗的眼眶汇聚了泪水。
“……没事的妈妈。”女孩强笑着躲在工作助理的身后,“不、不用担心。般罗只是昨晚吃饭时不小心被碗烫了一下,抹了些药,过几天就会好的。”
“哦——是么?”罗夫人眼皮都没抬,“不过你还真是自来熟啊,我允许你叫我妈妈了?”
朝着工作助理的方向偏了偏脑袋。
下一刻,身材瘦弱的女孩便被助理拽到了罗夫人的面前,衣袖也被强制掀开。
般罗:“……!!”
“真的是……十分倒胃口呢。”
洁白的餐巾捂住嫣红的唇,罗夫人蹙起精心描画的眉,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厌恶。
这样的态度,令女孩心中凝聚出某种恐惧的情绪。
果然……
“把她送回到孤儿院,再换一个漂亮点的过来。阿蓝一直期待的小弟弟小妹妹可不能是这幅样子。”
“不……不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做!收养协议已经办完了你不能这样做!!我就是你的女儿!我以后就是罗般罗!!我就是这栋大厦未来的主人!我唔唔唔唔——!!”
被报纸堵住嘴,女孩被粗鲁的拖了下去,临到门前,般罗用她细嫩的指甲抠住了门口的地砖缝隙,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罗夫人。
“你说领养协议已经办完了?”血红的指甲点点嘴唇,罗夫人表情透着残忍,“哈!你告诉我,谁签字了?”
般罗的表情徒然变得空白,借着这个空档,她被几个黑衣大汉拖走了。
接下来的路程,天阴沉沉的。般罗的只感觉自己与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隔膜,就算被送回到孤儿院,她依旧感知不到丝毫的真实。
不远处的教室里,听到助理与院长对话的孩子们,投在般罗身上的目光已经染上了丝丝恶意。
被退养的孩子,是孤儿院里最最最底层的存在。
般罗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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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暴雨倾盆,雨水密集的拍打路易斯车站的彩钢瓦屋顶,在上面留下雷鸣般的响声。
雨水接连不断从屋檐出流下,在地面凹陷处汇聚,呈现出镜子般的光影。
光影的对立面,一只奶犬正一本正经的坐在屋檐底下,面对风雨。他的面前此刻正放着一张纸壳,上面写着【握手30,拍照50】的字样。
这只奶犬便是离开孤儿院的楼慕。
“哎……所以我为什么会从2米高的地狱犬变成一只巴掌大的狗崽子……”
注视自己小一号的黑色奶爪,楼慕的狗脸中升起不满。
【变身成地狱犬时,系统曾提醒过宿主:当变身成该角色后,会根据能量值的高低变化调整身体数值。】
【系统也提醒过宿主谨慎使用技能,因使用技能消耗的能量也会从能量值中扣除。】
“那我为什么不能解除变身?”
【同理。只有能量值消耗殆尽,宿主才可以恢复人类形态。】
啧。
小奶狗愤恨的拍打车站青灰色石砖,只听吧唧一声,连个爪印都没留下。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他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楼慕会以奶狗的身体在车站卖.身、咳,卖艺赚车票钱的原因。
此刻,距离列车发车的时间仅剩一个小时,楼慕与下一座城市的距离——只差一张车票钱。
墙上造型古朴的时钟一分一秒的转动,端坐原地的奶犬睁着金色的眼睛,澄净的眸中倒映出两侧行过的人群。
浅白发色的男人脚步不停的从楼慕面前走过,双方身体交错的瞬间,男人的眼眸淡淡的落在奶狗身上片刻,随后毫无留恋的转去其他方向。他身后黑发的男人低着头,手持行李跟随在男人身后。
穿着类似法师长袍的长发男子走了过去;高壮的大汉提着黑色行李箱走过;还有画着小丑装身形奇怪的少年。
杂乱的味道来了又去,直到奶狗的鼻子嗅到不同寻常的水汽。
楼慕转过头,与不知何时蹲在自己侧面的男人对上视线。
楼慕:“……”吓!
……这货什么时候蹲这儿的?
他警惕的竖起尾巴。
“握手30,拍照50呀……”
优雅缓慢的腔调。
那是一个身穿枣红礼服的男人,即便是蹲着,气质中依旧含着难以掩饰的优雅。注意到楼慕在注视自己,男人血红色的眸子中浮现几分兴味。
“那这样——就先拍十张好了。”
从西装口袋中拿出钱包,扣子扭开,里面厚厚一沓钞票显露出来。没有犹豫的,男人抽出部分递给楼慕。
“……”
奶狗张大了嘴。
不行,要矜持。
于是奶狗重新闭上嘴,一脸严肃的将狗爪搭在男人拿钱的那只手上。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