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次三班和十七班, 联合开了个手作奶茶铺子。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
冉野发的那张纸，简单确定每个人分配的任务, 倒是许初因为来的太突然, 她的工作，还没定下来。
许初盯着纸上的表格线, 一行行查阅工作分类。
每个字，自己都能看懂, 不过连在一起时，稍微有点不懂是什么意思。
和他刚刚说的幸运什么的，一样。
她低头，脸颊轻轻鼓了一下。
这时, 有个行政老师敲敲门：“欸，你们是两个班的是吧，大礼堂那边开会, 有事交代，分别派两个代表过来一下。”
三班这边, 班长周琳琳这次要参加卫生部的摊位, 所以代表是副班长，而十七班, 自然是冉野。
恐怕又是冗长的会议，冉野确定桌上放的材料, 说：“你们先试菜单。”
两班的：“好的冉哥, 交给我们啦！”
他走出教室前，看了眼许初：“等我回来再安排工作。”
许初抱着笔记本, 点了点头
之所以选科技楼这边的大教室开会，是要确定饮品菜单, 就得自己人先喝过，确定奶茶的质量。
目前，被分配到厨房组的，是廖羽晴和班里另一个妹子。
而她们荣膺此岗位的重要原因，是她们都喜欢美食视频。
姜一成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问廖羽晴：“对了，你会做奶茶吗？”
廖羽晴：“这个还不简单，跟着网上的攻略不就好了？”
她转过头，朝许初比了个心：“为了欢迎你新加入我们组，等等我做个奶茶给你喝！”
许初笑了下：“谢谢。”
材料已经采购好了，科技楼教室能插电磁炉，开了电磁炉开关，两人使上锅碗瓢盆，兴致冲冲，吭哧吭哧做奶茶。
“咦，牛奶怎么要溢出来了，先关了火！”
“不对，珍珠还没熟呢，关什么火……”
“等一下，珍珠和牛奶一起煮吗？”
“网上说这样节约时间呀。”
“我去珍珠黏锅底了！”
“……”
围观众人，本来饶有兴致地观察怎么做奶茶，随着时间推移，都悄声后退一步。
等到快好的时候，廖羽晴才发现还没加糖：“说是要加100g糖……对了，咱们买的那个厨房用的称呢？”
另一个女生：“不知道啊，哪去了……”
廖羽晴：“不行，摊位一忙，应该没有给人用称的时间吧？我靠感觉，应该可以把握100g。”
说着，她自信地拿起勺子，糖和天女散花一样，刷拉拉地倒进锅里。
她抹了下额头的汗，满意地看着这锅加了奶和加了茶的东西，叫四周群众：“谁要先来尝尝味道啊？”
大家又后退一步。
廖羽晴：“……”
许初小声：“我尝一下。”
廖羽晴感动，用一次性杯子舀了杯奶茶给许初，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感觉还不错的啦。”
她动作快，许初还在吹热气，她已经喝了一口。
下一刻，廖羽晴从许初手里把奶茶抢了过去：“不不不你别喝了。”
另一个厨房组女生喝完，也是沉默了。
姜一成终于忍不住笑了：“你最后加糖那一步，真的不是加了致死量吗？”
廖羽晴一脸深沉：“那应该是最后糖加多了。”
厨房组另一个女生：“没办法啊，谁叫厨房食用称不在。”
她们做的手作奶茶，不能说特别难喝，就是普通，还有点怪，不如便利店门口一瓶5块的瓶装奶茶。
把原因归结到糖身上，挺好的。
“赶紧再做一锅吧，看看能不能增加经验值。”
“就是就是，产品至少要能喝才能卖吧。”
大家七嘴八舌，相互搭把手，处理掉失败品，重新开锅煮。
到了加糖这一步，靠感觉是没有前途的，众人又犯了难：“厨房称在哪啊？找找，快找找！”
这时候，许初轻声：“应该是两勺半。”
廖羽晴：“欸？两勺半吗，感觉比想象中的要少啊。”
正好，终于有人找到了厨房用称，大家：“刚好测一下。”
结果，两勺半101g，多出这1g可以忽略不计。
一时之间，大家都很好奇：“学霸在这方面也是学霸吗？”
姜一成起哄：“要不让许许初试试，不用勺子当衡量，能不能量出100g。”
被大家簇拥着，许初只能试试。她往杯子里倒糖，再倒到称上。
这回是100g刚刚好。
所有人惊呆了，姜一成：“如果我想要180g呢？”
下一刻，许初加了点，倒一起，179g。
廖羽晴激动地握着许初的手，用看救星的眼神，盯着她。
大家也真诚地看着她。
廖羽晴：“初，联合摊位的荣辱兴亡，全都交给你了！”
许初：“……”
从大礼堂开完会后，冉野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他推开科技楼教室的门，教室里，传出一股温暖的奶与茶的醇香。
所有人手里，都捧着一个一次性杯子南极小动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给奶茶起名。
他抬了下眉梢，还以为至少要失败几次的。
他看向锅旁。
许初和廖羽晴在那边，给别人舀奶茶，不知道廖羽晴说了什么，她些微惊讶，又弯了弯眼睛，唇瓣抿出一抹浅笑。
空气里萦绕的甜蜜滋味，似乎都具象化了。
他脚步顿了一下。
姜一成凑过来：“欸，冉哥，许初不止学习好，连奶茶这些都做得很好啊。”
冉野：“许初做的？”
姜一成晃手里的一次性杯子，笑着说：“是啊冉哥，你来晚了，最后一杯奶茶我喝完了！”
冉野眼尾跳了一下。
鉴于许初水平太高，于是，这一小段时间，大家强推她去厨房组，厨房组喜添一员。
三班副班长：“许初去厨房组，那新工作怎么办……”
这次去开会，学校要求每个班出一个人，参加上午市里消防摊位的宣传场合，俗称当托。
副班长本来想许初去，这样三班就不用愁了。
廖羽晴赶紧举手：“我可以去的。”
她话音刚落，厨房组另一个女生也说：“我也可以代表十七班去。”
在许初面前，她们深刻察觉，留在厨房组，就是碍手碍脚的存在，看美食视频是不能增长厨艺的。
副班长：“可以是可以……”可是这样，厨房组就缺一个人了。
他下意识看向冉野。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等冉野调度。
姜一成咕咚咕咚两下，喝完剩下的奶茶：“我应该有空的。”
许初放下勺子，看向姜一成。
冉野抖了下手里文件，抬起眼，巡视一圈：“没人了是吧。”
姜一成赶紧：“我我我！”
冉野：“没人的话，也没办法了。”
姜一成：“我……”
冉野淡定：“只能我了。”
许初：“……”
被冉野无视，有人搂住姜一成脖子：“成子谁让你刚刚在冉哥面前嘚瑟啊，哈哈哈！”
廖羽晴：“姜一成你活该哈哈哈！”
姜一成滑跪认错：“下次不敢了。”
大家在打打闹闹的，冉野朝许初这边走过来，他眼眸黢黑，神色如常，问她：“刚刚大概多少杯奶茶。”
许初仔细想了下，估算：“大概5杯。”
她没有熬珍珠，如果算上珍珠，估计可以6杯。
冉野上眼睑低垂，拿着黑色按压水笔，“啪嗒”一下按出笔尖，一只大手垫着用料纸，写写画画。
然后，他跟她要刚刚发下的工作分配。
许初把纸张递出去，他大笔一挥，划掉什么，又写下什么，把纸还给她：“你的工作安排。”
许初接过纸张。
厨房组廖羽晴和另一个女生的名字，被划掉了，他在旁边补上了两人的名字。
名字的最后，还有两个单词：
Lucky day.
第四十二章
周日。
大早上, 格致校门大开，这天也是校园开放日，整个学校不少地方, 都飘着大气球, 彩带随处可见，不少车辆进进出出。
三班和十七班的联合摊位, 在西操场，人流会先经过南操场, 再来西操场，所以现在还没生意，不忙。
不过，该准备的, 比如珍珠，小料，基本都备有一大锅。
周琳琳去卫生部摊位前, 先来自己班级摊位，她打开铁皮桶盖子, 眼睛就被颗颗饱满的棕色珍珠吸引。
廖羽晴：“怎么样, 我和阿初一起熬的！”
周琳琳很有兴趣：“那给我来点。”
许初打开另一个盖子：“还有水晶冻冻。”
周琳琳：“都来点都来点。”
一次性的塑料杯，底下铺上冰沙, 这里装点珍珠，那里装点椰果, 再来点冻冻果粒。
这个叫冰沙乐乐多。
许初自己熬的时候, 严格控了糖，小料吃起来甜而不腻, 加上冰沙的口干加持，这款特别爽口, 适合夏日。
隔壁摊位也被吸引过来：“交换不？我们给你们点烤鸡翅，你们给我们来一份这个嘛！”
廖羽晴慷慨：“好啊好啊大家分一下。”
三十分钟后。
冉野一边肩膀背着一条竖着的横幅，看大家围着联合摊位，抬了下眉头：“干什么呢？”
十七班的许暨正：“冉哥，吃冰冰乐不？”
他放下横幅，看了眼锅底，稍稍扯了下嘴角：“好吃吗？”
许暨正：“好吃啊。”
冉野：“那等等卖什么？”
众人：“……”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东西没卖一份，差点被自己人吃得见底了，这确实给厨房组带来大麻烦，赶紧收手收嘴。
三班副班长跟在冉野身后，他放下手里的箱子：“工服来了，大家来穿上。”
帐篷搭建的小厨房在后方。
猜到东西会所剩无几，许初已经在熬新小料，外面的帐篷，本来热闹哄哄的，不一会儿，安静了下来。
她勺子在锅里搅了几下，把电磁炉关小火，廖羽晴从外面进来：“欸，阿初你在做新小料了吗？对不起啊，我们把小料吃得差不多了……”
许初笑了一下：“没关系的。”
廖羽晴又说：“对了，我们之前定的工服做好啦！来，厨房组的工服，这件给你。”
厨房的工服是围裙，整体米白格纹，上面映着Q版的奶茶图案，还有一行幼体字：
[3班x17班·应该能喝奶茶店]。
廖羽晴：“衣服是一周前定的了，那时我们奶茶店叫‘应该能喝’，早知道现在你掌厨，就该叫‘许初奶茶店’！”
许初：“……现在这样就好。”
她两手臂穿过坎肩部分，从背后伸手找绑带，眼前的锅，突然发出“咕噜咕噜”声，怕煮焦了，她连忙去搅动小料。
见状，廖羽晴：“我来帮你绑起来。”
她拉着带子，打了个小结，觉得有点宽松，扯着带子两端，拉紧，再打了个花结。
许初回头看她：“有点紧……”
廖羽晴这才留意到什么，倒吸一口气。
她一直知道许初身材好，之前天气冷，许初穿得多，就是不臃肿，但没想到这么好。
许初夏天校服衬衫偏宽松，衣服被围裙的带子一束，就显出了腰的线条，又细又软。
特别好看。
廖羽晴咋咋呼呼：“我去，阿初你的腰好细啊！”
她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下：“就这么点，你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杨桃腰还是杨什么腰……”
许初脸色微红，恰好，门帘被撩开，冉野低下头走进来。
之前厨房都是女生组，定制的厨房专用围裙，他穿不上，只在衬衫外搭一件米黄色短袖外套工服，挺括的面料，勾出少年宽阔的肩膀。
他漆黑的眼珠子朝这边一转，不咸不淡地，瞥了下廖羽晴：“消防讲座要开始了。”
廖羽晴拍了下额头：“差点忘了，我先走啦！”
许初张了张口，可是廖羽晴性格一急，就风一样跑没了影，她都没能来得及叫住她。
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冉野背对着她，在拆食品包装。
她沉默一下，伸手解开带子，但不清楚廖羽晴绑了什么节，她扯得没有章法，不经意间，把带子的节给扯得更紧了。
因为要做奶茶，她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结又在身后，根本找不到解开的办法。
眼角余光里，冉野站起来，走过来。
她连忙收回手，动作有点僵硬。
他在给奶茶封盖机插电，许初有点犹豫，咬了咬嘴唇，此时，帘子又被撩开，镇守前台的女同学报：“来单啦！一杯茉莉乌龙茶，一杯手打柠檬茶！”
许初悚然，一动也不敢动。
还好那同学没仔细看，就放下帘子。
她终于深深吸一口气，嘴唇嗫嚅：“那个……”
却听冉野说：“我做手打柠檬茶，你准备茉莉乌龙。”
桌上有乌龙茶包，许初话被打断，只好拿起它，加到水里。
眼看冉野从箱子拿出一个柠檬，许初再次深吸一口气：“我……”
他将柠檬过水，问：“一个不够？”
许初：“……够了。”
他将柠檬丢到雪克杯里，一手握着捣碎棒，也没看他怎么用力，“啪嗒”两三下，就打好柠檬的状态。
奶茶甜蜜的气味里，被水果柠檬溢出的清新香气，一点点入侵。
许初垂眼，又抬起眼，不管别的了，她一口气说：“你可以帮我解开带子吗？”
终于察觉她的目光，他一手搭着杯子，忽的弯了下嘴角，鼻腔里，轻轻哼了声笑，似乎在忍着笑。
许初：“……”
他故意的，故意假装忙做奶茶，其实，早就留意到她想说的话。
她要往外走，出去找人帮忙，这时候，他拦了下她，清了下嗓子，眼里笑意盈盈：“好了，不玩你了，我帮你解开。”
“外面好多人的。”
许初这才停下脚步。
他走到她身后似乎弯下腰，许初回头，下一秒，又把头转回去，专心盯着门帘上的奶茶图案。
为了更好解开，他扯着带子往外拉。
隔着夏衣的衣料，他指腹的温度，离自己后腰并不远。
许初手指抓了下围裙。
下一刻，身后的人，声音似笑非笑：“好学生，你耳朵有点红。”
她脸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下耳朵。
好像这样，就不会被看到了。
她这个动作，真的乖死了。
冉野眯起眼睛，舌尖抵了抵上颚：“哦，我骗你的。”
许初：“……”
他解开结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将两条带子捋直，简单打了个蝴蝶结：“好了。”
许初彻底松口气，她赶紧拿起乌龙茶包，捣鼓乌龙茶。
手打柠檬茶不难，冉野把材料弄好，许初负责控制用量，茉莉乌龙也很快搞定。
冉野在给奶茶封口，许初收拾台面，她留意到，架子上有一箱拆开的茶包，不知道是谁没放好，箱子的口对着电磁炉，有好几个茶包露出来了。
而电磁炉在煮水，水蒸气会让茶包受潮。
受潮了就浪费了。
许初踮起脚尖，想将那箱子换个位置，意料之外的是，一个大茶包突然滑落，啪的一声，掉进正在煮茶的锅里。
她一惊，手快过大脑，手指从锅里挑出茶包。
锅里的水就快沸腾了，她的指尖传来灼烫的刺痛感。
冉野刚封好口子，看到这一幕，他皱起眉头，立刻拉着她的手，对着临时水龙头冲水。
他声线紧绷：“你拿它做什么。”
许初唇色发白：“茶包会坏……”
这个摊位用的东西，都超过了许初的想象。比如，为了一日的市集，专门买来一台封盖机，班上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茉莉乌龙茶包的标价，也不低。
所以，当看到茶包泡水了，她什么也没顾上。
包括她自己。
而冉野抿了下嘴唇，说：“坏了就坏了，烫伤怎么办？”
摊位的奶茶品控，主要靠许初，要是她烫伤得厉害，就不好做奶茶了。
她确实差点因小失大，眼睫颤了颤，小声：“我还可以做奶茶的。”
冉野忽的，稍用力捏了下她手腕，语气发沉：“我这么说，和摊位无关，只是出于你的立场，还有，我的立场。”
许初抬起头。
她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原来这么近，她不算矮，但他很高大，她站在他身旁，都只能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而他抻着嘴角，俊眸中目光认真。
他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分开她的指头，让水充分冲刷她的手指。
下一秒，他抬起眼。
视线乍然相撞，他直直地看进她眼里，她闭了下眼睛。
门外，前台同学撩开帘子：“奶茶好了吗？”
冉野没动，许初连忙后退几步。
离开了水流冲刷，她手指麻麻的。
那同学奇怪地看着二人，冉野看了眼锅，幸好做奶茶的锅很深，沿边高，水没乱溅。
他抽张纸巾擦了下手，问前台同学：“烫伤膏在哪。”
同学：“啊，原来是学霸烫伤了吗？有烫伤膏的。”
她赶紧进来拿药箱：“要小心啊……欸，看着还好，没起水泡，有冲水吧？”
许初点了点头。
涂了烫伤膏的指尖，一阵凉爽。万幸处理及时，这点烫伤不影响。
外面又一个同学进来：“有人点单啦，要金桔柠檬。”
前台同学拿走两瓶做好的饮料出去。
许初动了动手指，冉野在一旁，一边拿出瓶瓶罐罐，一边说：“我弄材料，你帮我看一下分量。”
许初：“……啊，嗯。”
她翻开自己记录的“菜谱”，说：“要两个金桔……”
冉野倾身，手朝她这边伸过来，她眼瞳微微一缩，手指握成拳。
少年带着重量的呼吸，从她身边拂过，却只是拿走一小篮筐的金桔。
许初：“……”
她手指松开，还没缓过来，只看，他弯了下唇角：“好学生，这回我没骗你。”
许初：“？”
冉野指着他自己的耳朵，歪了下脑袋，笑得有点坏：
“你可以捂一下耳朵了。”
第四十三章
一般, 展会第一天下午，人流量会达到最高。
格致的开放日，从早上十点开始, 到下午两点, 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汤书韵拿着小喇叭维持秩序：“请不要偷偷提醒挑战者，观棋不语, 观赛不语，大家保持安静……”
吴预给排队挑战者倒茶水。
新闻部和新媒体部的联合摊位, 在南操场，因为是难得的“斗智”摊位，还有PK赛制，挺多本校外校的学生都来试一试。
连续答对10题能抽一次的特殊奖励, 对格致学生来说，吸引力很大。
新媒体部一个小高一，给汤书韵一瓶矿泉水：“学姐你喝。”
汤书韵：“谢谢啊。”
二部之间, 本来有点尴尬，不少新媒体部的高一, 都是去年从新闻部转到新媒体部的。
前东家和跳槽者之间, 可不会有团圆结局。
不过，短短两天相处, 尤其是摊位忙起来后，二部的人抛开矛盾。
等休息时, 一个新媒体的高一生还笑着说：“你们新闻部也很不错啊, 这学期一个排球部专访，还有一个助威视频, 我看了好几遍了。”
吴预：“那明年要不要转部？”
那人赶紧看看四周：“呃，不了……”
汤书韵瞪吴预一眼：“害, 我们开玩笑呢。”
那人笑了笑。
她没想过把以前跑了的学生，重新叫回来，不喜欢新闻部风格的，终究不会留在新闻部，不过看情况，明年的招新应该没问题。
不至于像这两年歉收。
如果有指导老师就好了，汤书韵走了下神，突的，看到场外给场内递答案，忙拿起喇叭：“那边的！”
送走又一位参赛者，下一个参赛者，有点眼熟。
汤书韵盯着她：“你是……”
向菡：“七天没见就不认识了吗？”
吴预小声惊叹：“向菡前部长？”
不怪他们认不出人，向菡这七天出去玩了，晒得比之前黑了三个度，乍一看似乎是混血的，混非洲人的。
但她对这身皮肤挺满意：“像茶的颜色，我喜欢。”
汤书韵、吴预：“……你开心就好。”
向菡来支持摊位，汤书韵和吴预当然高兴，解释了奖励机制，向菡饶有兴趣：“那我肯定要抽一发特殊奖励的。”
别说，这三年新闻部不是白混的，她一口气答对十道题。
周围围观群众，发出稀稀拉拉的掌声。
汤书韵抱来抽奖箱：“学姐来抽吧！”
向菡：“我觉得我运气不错。”
汤书韵：“你少来。”
话音刚落，她抽到一张金色的签，金签代表概率1%，顿时，周围传出震惊的起哄声，汤书韵也瞠目。
吴预也好奇：“抽到什么了？”
向菡打开签子，认真看了会儿，才把它交给新媒体部的主持人，那主持人“呃”了声，在大家期盼的目光里，读出来：
“特别奖励是，获得和教导主任拍照的一次机会。”
汤书韵：“这个，箱子里一共也就俩。”
众人：“……”一时说不清，向菡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却也不是那么令人羡慕了。
向菡：“教导主任在哪啊。”
大家都想看热闹，给向菡指路：“在那维持秩序呢。”
她一路找到教导主任，笑嘻嘻地，拉着小矮胖子拍照，相当反客为主，把教导主任弄得都有点懵。
相机是新闻部提供的拍立得，向菡甩着手中相机纸，等照片成像。
吴预感叹：“有时候，真羡慕向菡学姐的精神状态啊。”
庄周平和林馨路过这边。
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杯奶茶，看到答疑摊位，庄周平也想试试。
汤书韵瞅见了，问他：“奶茶哪里买的啊，看着就很不错。”
庄周平：“这个吗，在西操场三班和十七班联合摊位，叫‘应该能喝奶茶店’。”
汤书韵：“三班？许初的班级耶。”
林馨听到关键字，转过身来：“许初？她怎么没在新闻部？”
汤书韵：“说来话长，她去了三班的联合摊位，哦对了，上次视频转发，谢谢你们了。”
吴预跟着：“谢谢！”
视频质量是高，只是酒香也怕巷子深，最开始撕开传播的口子，还是得益于大量转发。
林馨摆摆手：“没什么，我只是看梁若晗不爽而已。”
她说得太直接，摊位上其他新媒体部的学生，都偷偷竖起耳朵。
庄周平晃晃奶茶：“许初在三班的话，这奶茶应该是她做的。”
三班摊位后厨被遮住了，他们没看到许初。
林馨一惊，看了眼自己喝的奶茶：“真的假的，不是请师傅来做的？”
一旁。向菡插了一嘴：“不行哦，跳蚤市场不能请外援。”
林馨嘟囔：“搞什么啊，她也太全能了，给不给人活路啊。”
向菡收起照片，对汤书韵好吴预挥挥手：“我去西操场看看许初。”
汤书韵忙说：“我和吴预走不开，你帮我和吴预买个奶茶，什么口味的都好。”
其实也不是走不开，是怕新闻部少一个人，新媒体部就顶上来，占走联合摊位。
向菡理解：“行。”
接近十二点。
奶茶摊位后厨里开着风扇，还有移动空调，倒是不热。
呼呼风声中，许初冲洗打奶泡的工具。冉野一边肩膀撑着手机，一手脱掉一次性手套，他拿着笔，在挂在墙上的材料表上写着，边回电话：
“是这个，再送一箱。”
她把东西归类好，前面，前台同学掀起帘子，她以为又是单子，那同学说：“许初，外面有人找你。”
乍然看到向菡，许初摒除肤色，从五官认出她：“学姐。”
向菡看了看她身后的厨房帐篷：“你一直在忙吗，不出去玩一玩？”
许初：“刚刚休息了。”
她可以休息到下午两点。
如果是寻常奶茶店，应该趁大家午休，多卖几杯，不过他们摊位不以盈利为目标，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休息。
向菡笑出一把大白牙：“那正好，我带你逛逛吧。”
几秒后，冉野打完电话，从后厨出来，他目光逡巡四周，姜一成正对着风扇吹脸，他问冉野：“冉哥，你找谁啊？”
冉野：“许初呢？”
姜一成以为是后厨的事，说：“哦，刚刚跟一个黑人走了。”
冉野：“？”
姜一成补充说明：“好像是她新闻部的学姐，叫向菡那个。”
冉野沉默了下。
姜一成：“嘉麒他们说要过来，冉哥中午吃什么？”
排球部最终没有申请摊位，彭嘉麒和王柏也没参加班里摊位，主要当游客，把整个跳蚤市场也摸得清清楚楚。
知道冉野还没吃饭，王柏刷了下手机：“群里有人说，有个摊位饭做得很好，看看去？”
一行人去找那家店。
路上，姜一成看到一个烤肠店：“你们有谁要？”
彭嘉麒：“我两个。”
他排队去了，彭嘉麒低头刷短视频，“噗”一声笑出来，递出手机：“这个好笑。”
视频里，是两只猫，大猫带着小猫走路，一个陌生人突然朝小猫招招手，小猫乐颠颠地走了。
等大猫回头，它满脸懵，到处找小猫。
视频给它配字：[我那么大一只猫呢]。
王柏：“小猫挺可爱的，又乖又傻乎乎的。”
彭嘉麒：“那当然可爱！”
刚说完，他才发现，冉野神色平平，他问：“咋了哥？不好笑吗？”
冉野扯扯嘴角，冷漠：“好笑死了。”
彭嘉麒：“……”
冉野看向四周，阳光之中，人影幢幢。
明明从休息时间刚开始，从许初离开自己视线，才不过一会儿，比小猫走丢用的时间，还要短一半。
好笑死了。
不多久，姜一成买完东西回来，他们一行在去那家摊位前，路过一个套圈摊子。
摊主是十二班的，看到冉野，有心想要利用排球部，多吸引点客流，他们喊他：“冉哥，来试试套圈啊！”
冉野脚步还真一顿，接过圈子。
彭嘉麒：“摊子要遭殃了。”
王柏：“嗯。”
姜一成：“？”他压低声音，“冉哥心情不好啊？”
他们都知道，冉野心情不好的时候，专注度会上升，尤其是这种命中率游戏，手感会特别出乎意料的好。
此时，冉野侧身站着，盯着场上，掂掂手中套圈，扭扭手腕。
十发全中。
他投得有条不紊，不少人来围观，有外校的女生小声议论：“这人谁啊，又帅又厉害！”
“你不知道，格致的冉野啊……”
二十发全中。
有人惊叹：“我去，这是要清场吗？”
“不愧是冉哥，哈哈哈！”
五十发全中时，连最远的奖品，也被套到，围观群众都安静了，摊位是十二班出的，一个个也在风中凌乱。
行，以后格致的跳蚤市场，又要多一个传说
一个半小时后，许初和向菡分别，回到摊位。
大家都在分奖品，气氛活跃。
廖羽晴开完消防讲座回来了，她替许初留了个小型拍立得相机，拿来问她：“你要不要拿一个，可以在新闻部用。”
许初：“这是？”
廖羽晴：“冉野在套圈摊位赢的，听说，他差点把十二班的礼品都搬走了。”
许初：“……”
他玩这些，是很厉害的。
冉野站在帐篷旁，领口松散，那件米黄色工服搭在手臂上，他手上拿着奶茶吸管，指头一动，转了一下。
百无聊赖的样子。
下午比起上午，没那么忙。
校园开放日兼跳蚤市场，将在下午五点，正式结束。
摊位们都准备收摊，但开封过的小料、奶茶，还剩下一点。
许初：“还可以做两杯，有谁要吗？”
廖羽晴捂了下嘴：“我今天已经喝了三杯了。”
不止廖羽晴，所有摊位的学生，都喝了不少自家摊位的奶茶，再怎么样都摄入过量了。
“是啊，这辈子不想再喝奶茶了……”
“要不倒了吧？”
许初抱着小锅，手里的勺子，还能舀到满满的珍珠，光滑的珍珠表面，映着模糊不清的神情。
忽的，只听冉野说：“我要两杯。”
姜一成：“两杯？”
冉野斜了他一眼：“外带。”
其余人：“是欸，我都没想过带给家人喝……”
许初回过神：“啊，好。”
她立刻回到厨房，用剩下的材料，做了满满两杯。
她也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冉野都没有喝过奶茶，一杯是给他的，那还有一杯，应该是给冉知知的。
知知喜欢喝的奶茶，和她一样，要多冰。
找了个大杯，许初在底下垫了不少冰。
剩下的料本来就偏多，几乎塞得满满当当，封盖。
拿到两杯沉甸甸的奶茶，冉野勾在指头，看了许初一眼：“谢谢。”
许初摇摇头：“不用。”
材料没浪费就好。
至此，所有材料用完，摊位也正式关闭。
“辛苦大家啦，联合摊位很开心！”
“需要拍立得照片的，来我这里拿哦！”
“今晚回去拉个群发照片啦。”
“拜拜！”
操场上，大家相互道别。
许初先走的。
暑气渐散，天色湛蓝，层积云像一片片浪花，铺满天空，她抬起头，盯着那片漂亮的蓝，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多时，身后多了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眼角余光里，少年越过她，然后，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将手里一杯奶茶，和一根吸管，递给她。
许初疑惑地看着他。
他眯了下眼睛：“给你带的啊。”
第四十四章
吸管是磨砂透明的, 珍珠、爆珠，各种小料，通过吸管滚滚涌入口中。
冰块摩擦, 细微咔嚓声中, 这种奶茶口感会更清爽，甜香的清凉从上颚滑过喉腔, 在夏日里，分外神清气爽。
放下奶茶时, 许初打了个冷颤。
她喜欢反季节的冷意。
这段时间，为了助威视频和跳蚤市场，她只完成学校要求发放的练习，没有自己额外增加练习。
现在所有活动结束, 学期也要到尾声。
该回到以前的节奏了。
许初用黑色发圈扎头发，顺便拿起手机看了眼。她习惯在学习之前，回完所有消息。
此前, 新闻部的群里，吴预艾特她：[许初学姐, 看到了记得回一下。]
许初：[？]
吴预和汤书韵同时跳出来的, 汤书韵发了一张金色签子照片：[不好意思啊，被抽到了。]
吴预：[这概率真的很低了。]
许初缓缓睁大眼睛。
也就是, 她最不想被抽到的“年级第一鼓励奖”，还是被人抽到了。
抽到这个奖项的, 是庄周平。
这学期两次大考, 庄周平都是年级第二，所以, 这是新年级第一鼓励旧年级第一，非常有喜剧效果。
鼓励奖被安排在第二天午休时间。
新闻部活动室。
庄周平自己也好笑, 他摘下无框眼镜，对许初点点头，说：“许初同学，正好我也确实需要你的鼓励。”
许初也朝他点了下头。
汤书韵说过，只要说声加油。
她看着地面，小声：“加油。”
摊位是联合摊位，新媒体部的人也在，二部都想拿这点搞笑的事，当做这次跳蚤市场推送的亮点之一。
汤书韵把两人同框照片导入电脑，和新媒体部的高一商量：“就写强强相争，期待期末考试结果？”
新媒体部的：“可是这样不会很平淡吗？”
庄周平笑着说：“这标题可以啊，我还是比较希望，期末考试能把年级第一的位置拿回来的。”
吴预：“我下注，赌许初学姐赢！”
许初：“……”
等庄周平离开后，汤书韵也要送走新媒体部的，虽说这两天大家一起工作，芥蒂没那么深，不代表彻底没疙瘩。
她问了一句：“那你们新媒体部的，想用什么标题？”
两个新媒体部同学说：“就写成CP啊，你们想想，新第一和旧第一相约顶峰相见，不好磕吗？”
这些词汇，许初不太接触，却有听冉知知说过。
她皱了皱眉。
汤书韵脾气大，立刻翻脸：“我知道你们想搞点抓眼球的，也请尊重下当事人，我们这边不会同意的。”
新媒体部的被这么劈头盖脸一说，也不开心：“不过就是说说嘛，你们新闻部就是太死板，不然当时我们也不会都跑了。”
汤书韵深呼吸，吴预连忙请两个同学出去：“行啦行啦，大家消消气，你们这边出去吧。”
汤书韵骂了句：“神经病。”
许初松口气。
不过，她也不知道，她放心早了。
刚放学的时间，格致的两个媒体部门，关于跳蚤市场趣闻的两篇推送，发到各自账号。
排球部的为迎接U18，做高强度体能训练，围绕学校跑了十圈后，休息十分钟。
大家喝水的喝水，拉伸的拉伸，瘫地上喘气的也有。
冉野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他接过王轩给的白色毛巾，擦擦下颌，额前黑色发梢些微湿润。
“很配吗？”
“切，是不是在一起了？”
“……”
几个高一生小声说着什么，王轩咳了咳：“训练期间，没什么事的话，请把手机交到我这边。”
高一生连忙递出手机：“抱歉抱歉。”
彭嘉麒笑他们：“你们也真是，要玩也偷偷玩，别被咱们经理大人抓到啊。”
王轩敲彭嘉麒后脑勺。
姜一成咕咚咕咚喝完水，好奇：“对了，你们刚刚说什么，配不配的。”
高一生：“是新媒体部的推送，标题说，高二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两个学霸强强联合，很配。”
另外一个人：“那个年级第二有什么好的，高二年级第一，就是来咱们部门采访过的许初嘛，她那么漂亮，年级第二不配。”
这种是觉得自己配的。
细碎讨论声中，冉野擦汗的动作一顿，他捏着毛巾，目光沉沉地，看向说话的人。
彭嘉麒也反应过来：“啊？许初上新媒体的推送了？”
他连忙跟王轩要手机。
新媒体部推送的标题：[跳蚤趣闻|王的交替，新王与旧王相约顶峰相见！许初x庄周平，格致最强CP诞生！]
底下评论一水的“哈哈哈”中，不乏一些：[年级第一的鼓励签子才一张，这都能抽到，这是命定的缘分吧！]
[配一脸，感觉很真！]
[……]
这样的评论，立刻被赞上来，点赞的人越多，也更具有迷惑性，不知情的人只会跟着这些评论跑：
“许初学姐不会真和年级第二在一起了？”
“咱们是学渣，可能学霸之间话题很多吧。”
“还真是，光是讨论问题，就可以有很多时间相处……”
王轩在旁边拍手：“十分钟差不多了，手机归还我这边。”
冉野将用过的毛巾，丢到篮子里，声音和平常一样：“收队了。”
排球部大家暂时忘掉这点八卦。
倒是王柏和彭嘉麒，各自看了一眼，又悄悄地，看了下冉野。
他垂着眼睛，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
知道新媒体部不管许初和庄周平意见，还是拿这点来写时，汤书韵气得牙痒痒。
她加的几个新媒体部成员，却觉得不是问题：“都什么年代啦，磕CP有谁会当真啊，你们真的想多了。”
汤书韵拍桌，朝电话那边吼：“你们要这么写也行，征询过许初和庄周平的意见没？他们明显不同意的！”
“你们再不改，我就直接写梁若晗x何岚，写你x教导主任。怎么样，有意思吗？”
那边挂了电话。
汤书韵立刻给庄周平和林骁海打电话。
这次CP事件，牵涉到高中校园不提倡的早恋，以及舞蹈部，所以，最后的最后，新媒体部还是同意，改了这部分内容。
汤书韵嘴累：“这要是向菡学姐还在，早就拿扫把去找他们了！”
吴预：“还好解决了。”
还好。
许初肩膀一松，她回了微信里，廖羽晴和周琳琳对这篇推送的疑问，补了一句：[现在没事了。]
周琳琳最看不惯这种：[原来是他们自作主张，有病。]
廖羽晴：[我还有朋友来问我消息保真不，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下次我去新媒体部门口丢香蕉皮！]
周琳琳：[扔的时候叫我，我去给他们扣卫生分。]
两人就这样商量好“钓鱼执法”。
许初忍不住笑了一下。
等她回到冉家，这篇推送也404，看不见了。
她在厨房帮何静月备菜，刚弄好，冉知知从附中回来，甩下书包：“初初姐！”
她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你们班里跳蚤市场做的奶茶对吗？我听说是你做的呀，有个人一直说是学霸手作奶茶。”
许初确认包装外壳：“是的。”
冉知知读的附中，和格致很近，跳蚤市场那天，也有很多附中的学生过去逛，冉知知是因为演讲比赛没去成。
她两眼放光：“我也好想喝一下初初姐做的奶茶啊。”
何静月从厨房走出来，吩咐许初：“许初，你做一个给知知啊，家里还有一些甜品的材料。”
许初应了声：“好。”
冉知知跳了一下：“太好啦！”
冉家用的茶饼，是一整块的，许初掰开茶饼，没有细碎的粉末，茶叶的浅淡香气，迎面扑鼻。
所有材料用下来，她做了一小锅。
冉知知很开心：“好好喝啊，初初姐好厉害啊！”
许初不太好意思：“材料好。”
贵价材料，她只要不随便折腾，都不会做得难吃的。
冉知知：“可以去开奶茶店了！比外面的也好喝！以后如果开店，我要经常点！”
听到这种话，何静月脸上笑眯眯，回到厨房，就拉下脸：“什么话，阿初，你以后和知知少往来。”
许初：“妈……”
何静月心里窝火：“你这样的成绩，她叫你开奶茶店，未免瞧不起人，你以后绝对不能混成这副样子，多丢人现眼。”
许初抿了下嘴唇。
其实，冉知知不是那个意思，许初明白的，何静月也不傻，不至于理解错，只是，冉知知描绘的东西，是何静月最不希望的。
许初未来怎么走，何静月心里都有了成算。
而奶茶店员工，当然不可能成为考虑选项。
晚上，许初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她很少有这种情况。
点开手机，[01:44]。
漫无目的地滑了几下手机，朋友圈有红点，她去年才申请的账号，加的人寥寥无几，是来格致后，加的人才变多的。
她进去看了下。
往下滑，就看到姜一成发的朋友圈：[发球失误，冉哥说集齐18个赞可以救我狗命，求各位大佬高抬贵手，帮帮我。]
配图是一张体育馆的照片。
照片的角落里，隐约有排球部其他人的身影。
因为离得远，大家身形模糊，看不太清楚，但其中，仍然有一道颀长身影，能让人一眼注意到他。
许初愣了愣。
退出照片，她发现只有冉知知和廖羽晴点赞。
还差得远呢，她也点了一个。
点完，她才反应过来，姜一成下午六点发的朋友圈，这个时候，赞早就集好了，她看到得少，是因为共同好友少。
她取消了赞。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冉知知：[初初姐你还没睡？快来花园呀！]
第四十五章
别墅群闹中取静, 夜晚没有别的声音，只有虫鸣些微细碎。
一阵夏风拂过，夜凉如水, 头顶, 花园的路灯调到最暗，橘色光线朦朦胧胧, 脚畔，每过几米, 地灯幽蓝，渲出周围的色彩。
是只有梦境才会出现的色彩质感。
许初不习惯这个亮度，她慢慢地，踩着地灯的光亮, 走到花园。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晚没睡觉，还出来了。
她左右观察四周，骤然, 听到冉知知的气音：“初初姐，这儿！”
冉知知选的地方, 是在亭子斜后方, 亭子的设计，让这本来就是个死角, 外面还有几棵树，很隐蔽。
许初就有见过, 冉家的钟点工躲在这休息。
这么大一个家, 不全只有何静月在打理，是宋秀颖不喜欢太多人住家, 大部分都是签钟点工合约，他们想替换何静月住家位置的, 还不少。
何静月不喜欢冉家的钟点工，总揽着事做。
这也是为什么何静月难请假。
更是她希望，许初出人头地的原因。
冉知知：“嘿嘿，趁着手机没电前把你叫出来了，你这么晚都没睡啊？”
许初拉回思维，小声说：“可能是茶喝多了。”今天做完的奶茶，冉知知没喝完的，她都喝完了。
冉知知：“对！我有时喝奶茶也睡不着，听说是茶多酚什么的，”她指着一个小凳子：“你快坐。”
她们面前，有一个稍隆起的小土丘，土丘里冒着热气。
难怪刚刚闻到一股红薯香味。
许初：“这是？”
冉知知：“烤红薯啊。”
许初选个凳子坐下，冉知知自己坐了一个，这里还剩一个，许初不由一愣：“这个凳子是……”
话音未落，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不大，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踩到地砖的竖直的纹路，摩擦声格外特别，她抬起头。
冉野手上拎着什么，走了过来。
不太明亮的光线，没有模糊他身上的锐芒，更衬他黑眸眸底如星亮，含明隐迹。
冉知知说：“我哥啊，我们刚刚才开始烤红薯的，但是燃料烧完了，我哥回去拿。”
此时，冉野越过亭子，在许初斜对七饿群似耳儿贰伍九意四其搜集此文发布，欢迎加入角的凳子坐下，她将手上的东西，丢到地上：“拿去。”
冉知知：“谢啦！”
冉野拿的是一沓书。
冉知知把书分开，递一份给许初：“咱们一页页烧，点燃了立刻塞到土丘里，不然烟大一点点，报警器会响。”
说的是门廊安装的烟雾报警器。
许初接过冉知知给的书，那书是初中的物理和语文教材，看着还挺新。
她翻开封面，第二页，写着[冉野]两个字。
把自己的教材，当做烤红薯的燃料。
这是他会做的事。
下意识地，她看向冉野，他正用一根长的铁钳，拨弄着土丘，垂着眼睫，掩去眼底所有情绪。
冉知知点燃几页纸，塞到土堆：“这次一定能成功！”
之前烤的都没成功，严格来说，这不算烤，是靠热量闷红薯，不太好熟。
许初问：“是几点开始弄的？”
冉知知掐指一算：“十五分钟前吧？”
她心急，等了两分钟，就催促冉野：“哥，现在熟了没有。”
冉野：“熟了。”
许初小声：“还没好。”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许初抿了下嘴唇，没坚持。
冉野铁钳掀开土丘。翻出埋在土里的红薯，他用铁钳戳戳红薯，表面软了。
冉知知戴着手套，掰开红薯，结果里面，根本还没熟透，脆生生的。
冉知知重新埋一个，咂摸过味，直接说：“哥，你干嘛非和初初姐对着干嘛，不是说不熟吗……”
冉野慢条斯理地，甩了下铁钳上，小土粒掉到地上，噼啪作响，他“哈”了声，抬起眼，一哂：“你说错了，我和全世界都对着干。”
许初：“……”
冉知知：“……”
许初收回目光，她盯着土丘：“想吃红薯的话，可以让我妈做的。”
冉知知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初初姐你这就不明白了吧，我们是想吃红薯吗？不，不想吃。”
“偷偷摸摸烤红薯，才有意思嘛。”
冉野一手抵着下颌，忽的弯了下嘴角，淡淡地说：“比如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的才有意思，是吗。”
冉知知疑惑：“谁，谁谈恋爱了？”
她立刻看向许初，揶揄：“你谈恋爱了吗？”
在许初看来，冉知知还是小孩呢，被她这么问，就像问喜欢吃什么一样，她没想太多，摇摇头：“没有。”
冉知知“欸”了声，笑嘻嘻地：“真的吗，我看你们学校公众号，说了你和一个男的组CP了！”
她一向关注格致，知道许初在新闻部，关注了两个媒体账号，那篇推送她也看到了。
她思考：“对方是年级第二，也很优秀，初初姐，你会和他谈恋爱吗？”
冉野低头看手机。
不知道多久没点屏幕，界面暗下去。
被冉知知直白一问，许初哑然，她声音轻了几分：“高中毕业前，都不会谈恋爱的。”
本身，“恋爱”这两个字，就离自己很远。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回答别人这个问题。
冉知知：“那这篇文章？”
许初：“新媒体部写的。”
冉知知：“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吗？那位第二名同学也是没同意的？”
许初点头。
冉野拇指点了下手机界面，本来暗下去屏幕，又亮起来。
他将手机倒扣。
冉知知长长地“欸”了声，她还满肚子八卦呢，正想问许初：“那你对那个庄周什么的……”
许初：“？”
冉野侧过身，打断冉知知的话：“加火了。”
冉知知：“哦对，”她赶紧撕下几页纸，点燃，往土丘里塞，还不死心，换个方式问，“那你和他是朋友还是……”
冉野扯了下嘴角，冷冷道：“你还管到人家交什么朋友了？”
冉知知没能问出后面的话，许初反而心头微松，回了句：“朋友。”
说到这，就戳冉知知心了：“交朋友好难啊。”
她在附中，没什么朋友。
之前有个朋友，老是嘲笑她的英文口音，可是，那个朋友自己口音严重，她只是指出来，她们就闹翻了。
附中和格致有一点相似，学习好的学生，那是真的很强，各种奖状拿到手软，学习不好的呢，大部分只是挂在附中读书，自成一个圈子，两方相互不干扰。
可宋秀颖很抓她的学习，冉知知哪个圈子都进不去。
深夜适合想这些无解的问题，冉知知再次叹息：“还是打游戏和网友相处简单。”
她突然又问许初：“你是转学到格致的，跟以前的朋友，还有联系吗？”
许初怔了怔：“没有了。”
冉知知：“一个也没有吗？”
冉野皱眉：“喂，冉知知，你能别问了吗。”
她想得简单，问得也简单，但不知道，有些过线了。
许初摇摇头，表示不介意，还笑了下：“嗯。”
小时候，为了躲债，她经常搬家。最开始，在一个新环境里，小孩们找她一起玩。
许初拒绝了。
小时候的她还是短发，但脸庞圆圆的，她会扯着书包带，小声说：“我要回家写作业。”
其实，回去后，她不止要写作业，还要在一片黑暗里，洗碗拖地，站在凳子上，去拿壁柜上的东西……
慢慢的，他们也不找她了。
有一次，一行人骑着单车，有人提议：“许初不是住在附近吗，要不要找她啊？”
“不要，反正也不和咱们玩。”
“对啊，长得漂亮成绩好，就了不起吗？”
那时候，许初正拿着垃圾，丢到巷口垃圾堆。
没多久，何静月匆匆带着她离开那座城市。
后来何静月曾说过，她给她换过八个城市，可是，在许初的印象里，只有一个城市。
永远低压压的天花板，永远陌生的面孔模糊的同学，永远听不懂的方言。
直到初中，何静月在冉家的工作签了长期合同，彻底稳定。
但是到初中并没有好转，值日生会丢下她一个人，他们说：“她一个人可以的啦。”
出黑板报的时候：“她板书好看画画也好看，让她一个人干吧，哈哈。”
……
许初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夜空，城市的夜空，蒙着一层不清晰的亮，闷闷的，这儿灯源少，依稀能看到一些星星。
朋友是阶段性的，有时候到了交叉路口，就得说再见。
没有谁能一起走下去。
冉知知被冉野说了，有点不开心，小声说：“那哥你呢？你说怎么交朋友啊？”
冉野思索着。
冉知知跟许初吐槽：“啧，他脸上明显就是‘朋友不是很容易交的样子吗’的意思！”
许初无声笑了下。
这是事实。
他身边，永远不会缺朋友，就是到交叉路口，也是一样。
忽的，配楼亮起一盏灯。
这灯源，是在黑色的纸上，烫开一个橘色的小红点，刹那惊到花园里的几人。
冉知知紧张：“糟糕，不能被发现。”
如果让宋秀颖知道他们这么晚没睡，还在她心爱的花园里烤红薯，就死定了。
许初收起地上的杂物，冉野踩着地上的土丘，扑灭火星，冉知知快速窜到另一边，躲了起来。
这时，配楼那一个手电光照过来。
还有何静月的声音：“谁在那？”
许初脸色微变，冉野拉着她，躲在茉莉花丛旁的景观树之中。
两人蹲着，都没有出声。
冉野透过花丛缝隙，望向外面。
手电筒的光线，在外面左右撇来撇去，何静月的脚步声，似乎也越来越近，许初紧紧贴着花丛。
她甚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躲起来。
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叫她出去，认个错，这么晚不睡觉，还在外面，甚至这么弄宋秀颖心爱的花园，就是不对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事，她开始瞒着何静月。
何静月嗅嗅空气，自言自语：“什么味道……”
她走过去了。
许初心跳到嗓子眼。
她抱着膝盖，死攥着拳头，指尖一片冰凉，她松开手指，忽的，指腹碰到身旁人。
许初愣了一下，只看他一手撑在地上，短袖下，手臂线条坚实有力，因为常年打排球，肌肉柔韧。
指腹传来的，正是那温暖的皮肤，坚实的质感。
冉野本来警惕地盯着外面，这一下，身形也一顿。
他回过头。
目光相接，许初先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今夜无月，花丛里茉莉花香，一阵一阵地溢出来，风也好，云也好，似乎凝滞在天上，一动不动，只有星星在动。
冉野知道，星光会动，是大气流动时产生的折射。
他抬手，摸了下耳垂上的耳钉。
但这里，也有一颗星星在动
这场夜会，因为何静月的出现，显得尤为惊心动魄。
冉知知却更激动：“我还准备了烟花棒，一起玩吗？”
冉野：“打火机没油了。”
这是便利店里买的一次性打火机，反复打火烧纸，早就到极限。
冉知知很可惜。
时间也很晚了，没办法，三人先悄声到主楼，冉知知忽的发现许初没有带手机：“初初姐，你没手机照明，就这样回去啊？”
许初：“嗯。”
灯都被何静月调低亮度，花园里还怪暗的。
冉知知又问：“你不怕黑吗？”
冉野：“你先上去，我送她过去。”
眼看冉野送许初，冉知知明显放下心，
回家不能开灯，她手机没电了，冉野把自己手机手电筒打开，递给冉知知：“别猜密码。”
冉知知敬礼：“遵命！”
许初愣了下，看来，是冉知知怕黑。
冉知知先进去，冉野和许初走出几步后，忽的，冉野回过头，似笑非笑道：“如果怕黑，可以再抓我的手的。”
许初：“……”
他就是调侃之前躲在花丛里，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的事。
许初走得快了点。
和来时路不一样，光线更暗，眼睛有点不适应这片黑暗，许初用力眨了下眼睛，她走得有点慢。
冉野看了她一眼，忽的问：“烟花棒，在你杂物里吧？”
许初打开自己手上拿的袋子。
果然在。
冉野：“点一个照明。”
虽然微弱，总比没有好。
许初疑惑：“打火机不是没油了吗……”
冉野：“再压榨一下。”
许初：“……”她想起被迫点赞求解放的姜一成。
冉野就是这个个性。
果然，他用力按两三下后，打火机冒出最后一点火星，他点亮了两根，把其中一根烟花棒，递给许初：“喏，拿着。”
他们一前一后，漫步在静谧的夜。
许初盯着手里的烟花棒，路还很长，火星逐渐往下蔓延，速度越来越快。
不可能坚持到她到副配楼的。
打火机也没油了。
她攥着还有余热的铁丝。
忽的，冉野停了下来，相比她手里的燃烧完了的烟花棒，他手中的烟花棒还燃烧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新的烟花棒，塞到她手里，然后低头，将烟花棒靠近许初的手。
许初想缩回手，他轻轻说：“别动。”
两根烟花棒蹭到一起，火从一根烟花棒上，让渡到另一根烟花棒上，“嗤”的一声，她手里那根烟花棒，骤然被点亮。
许初缓缓睁大眼睛。
星星状的火星四溅，天上残缺的星星，顷刻间，都落到两人手里。
冉野的眸底，也泛出一层浅浅光亮，闪烁不定。
她眼睫微颤，屏住呼吸。
点完烟花，他倾身，用自己的烟花棒，朝许初手中的烟花棒，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干杯的姿势：“亮了。”
他忽的笑了下：“够我们走完这一程的。”
第四十六章
烟花棒燃烧完毕后, 残留的棒身，摸着有点扎手。
刺刺的。
许初拿着烟花棒的铁丝，站在自己房间的垃圾桶前, 犹豫了片刻, 将对准垃圾桶的手，收了回来。
垃圾桶旁边, 有个书架，她只住了小几个月, 就堆满了学习资料，只有角落，放着基本课外读物。
拿起经常翻看的一本书，许初将烟花棒夹在里面
这周, 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媒体部收到学校的警告，要求新媒体部脚踏实地，做好高中生该做的事, 而不是宣扬早恋。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林馨正在吃冰淇淋，她刷着手机, “咦”了声, 把推送给庄周平看，首先怀疑他：“你家干的？”
学校的通报针对性很强, 新媒体部是给许初和庄周平组cp的推送，才被批评的。
庄周平家有从政的, 有一定可能忌讳这种流言蜚语。
庄周平仔细看通报内容, 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我家不至于这点小事就这么做。”
他笑了一下：“而且, 我也不讨厌和第一名捆绑。”
林馨“哦”了声：“那还有谁啊，新媒体部也不止一次组cp了吧, 以前也没什么，这次触到谁霉头上了？”
庄周平：“那就不知道了，别触到冉家就行。”
不然就不止通报批评了。
而新媒体部被通报批评，新闻部还没高兴呢，就被又一个震惊到了，虽然这个消息，大部分同学不会留意，但对新闻部和新媒体部来说，无异于地震——
他们的指导老师刘主任，被调到国际分校了。
格致国际分校，和格致本部不在同一个城市，国际分校招收的学生，从“国际”两个字就基本看得出来了，都是有钱子弟来混日子，将来送出国镀金回来继承家业。
从本校到国际分校，等于降职。
汤书韵先是呆滞，又连续说了三个“草”，接着握握许初的手，又握握吴预的手，激动得难以交加：“家人们，今晚开庆功宴！！！”
许初愣了愣：“可是，他也是我们指导老师……”
汤书韵：“没所谓！反正他不管新闻部，而且他被调走，咱们也可以找新指导老师！”
格致的社团指导老师，除非老师自己卸任或者像刘主任这样因故卸任，否则，社团不能更换指导老师。
刘主任是以前新闻部的指导老师，后来去做新媒体部的，在新闻部这边挂着名字，但又不管事。
汤书韵捏紧拳头：“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想用新媒体部，来给事业创收。”
吴预点头：“怕新闻部跟新媒体部争夺资源，就自己当指导老师压着新闻部，活该了。”
许初：“原来是这样。”
那他被降职，也不无辜，总之，没了刘主任，新媒体部的位置就变得很尴尬，因为刘主任大肆宣传下，格致教师都知道新媒体部是他的，在他走了之后立刻接手吧，怪不好看的。
再说，没了刘主任，以前新媒体部的很多特权也没了，估计他们得难受很长时间。
反之，新闻部能正大光明去找新指导老师了。
林骁海怀里夹着试卷，笑呵呵的：“指导老师？可以啊。”
他之前挺关照新闻部的，就这样，顺利成为新的指导老师。
确定好指导老师之后，就是选新部长了。
和其他学校不一样，格致社团的部长，可以由高三生担任，尤其是一些人员凋零的社团。
当然，高三生以学习为重，参与社团的时间会少很多，但不至于完全不参加，像向菡那种，把活动室当自己空间用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选部长。
在白板上，写下三个人的名字，底下是计票。
汤书韵还用上次跳蚤市场摊位的箱子，做了个投票箱，还蛮像一回事的。
读票不过一分钟，汤书韵的名字下，多了一横，吴预的名字下，是空的，许初那边，多了两横。
汤书韵和吴预对了下眼神：“对吧，得选许初吧？”
许初有些讶异：“我……”
吴预说：“理由很简单啊，如果不是许初学姐，咱们新闻部早就凉了，可能还被合并到新媒体部里。”
汤书韵：“我的理由和吴预一样，但还要加一点。”
她看着许初，比了个大拇指：“你当部长，我们新闻部会觉得很安心。”
她是这学期才加入新闻部，可情绪很稳定，能力又强，还是年级第一，这部长不给她，还能给谁呢？
吴预：“对，如果是汤学姐我怕她一遇到事就想干架。”
汤书韵：“呵呵，你小子。”
而许初缓过来后，看着部长申请书，轻轻吸了口气。
落笔前，笔尖顿了顿。
然后，一笔一划，在姓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敲定这件事，许初拥有一台新闻部电脑的使用权，除了不能把电脑带回家，可以在上面登记新闻部各个事件，写稿子，。
现在首要的，就是提交电子部长申请表格。
对着笔记本外接的机械键盘，许初一根一根手指，戳着“XUCHU”，在输入法里找自己的名字。
她打得慢，汤书韵没催，倒是吴预说了句：“许初学姐不习惯电脑打字吗？”
许初抬起头：“啊，嗯。”
汤书韵说：“打字这东西很简单的，习惯就好了。”
吴预：“之后打提纲或者修稿怎么办？”
“也是哦，”汤书韵想得更远，“大学之后，肯定要写论文的，打字速度最好是提起来。”
许初之前写稿子，都是在手机或者纸上弄的。
她去年才有第一台智能手机，这些大家理所当然会的东西，对她来说，却很新鲜，手机键盘和老人机一样的九宫格，她很少碰26键，所以不习惯。
而且她没有电脑。
她看着指尖的键盘，有点犹豫。
汤书韵看出点什么，笑了笑，说：“对了，之后你要是有时间，可以用这台电脑练打字的。”
许初一愣：“这是新闻部大家的电脑……”
汤书韵大喇喇地：“这有什么，你只要不拿它逛黄……咳，就行啊。”
许初：“？”
黄什么？
吴预也跟着说：“我不介意啊，电脑就是拿来用的嘛。”
得到两人的同意，许初郑重点头：“谢谢。”
许初先把自己笔记在电脑上整理成电子版。
这也是梳理知识点的机会，汤书韵看到她的笔记后，跟她预约了一份电子版的。
她本来只想打二十来分钟字，想着笔记还有两页就打完了，不由花了点时间。
回到冉家时，比平时晚了点。
何静月在收快件，她抬头看了许初一眼：“回来了。”
许初：“嗯。”
何静月：“阿初，你过来一下。”
许初在门口换鞋子，动作一顿，何静月声音平而冷静，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到了厨房，何静月就拉下脸：“前几天，是不是冉野和知知在花园里弄东西？”
突然被这么问，许初一时梗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静月说：“你是不是也在？”
许初轻轻咽了下喉咙：“……嗯。”
何静月脱下橡胶手套，丢在料理台上：“你怎么能半夜不睡觉，跑去花园，还和冉野知知一起了？”
许初咬住嘴唇：“那天睡不着。”
何静月压下火气：“宋姐多重视花园你也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你就该跟我和宋姐说的，怎么能帮忙瞒着，甚至参加？”
许初抿了下嘴唇，还没说什么，何静月又说：“他们不管把花园毁成什么样，就算炸了花园，宋姐还能怎么样？”
“人家是一家人，是亲人，反而是咱们，说句不好听的，是死皮赖脸留在这儿，在人家屋檐下住，要是花园里什么被烧坏了，就全赖你。”
“你脑子拎清楚了没？”
许初轻轻捏住手心。
何静月大叹一声：“还有，宋姐知道了这件事，她怎么看我教养女儿？我这张脸往哪放？”
明显带着抱怨的口吻，许初脸上一阵发热。
后背却微发汗，冷的。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许初放下书包，环视四周，干净，又漂亮，或许她小时候也住过这么好的地方，但她没太多印象了。
记忆里，都是那种隔断房，窄小，阴暗。
这间屋子，只是冉家别墅的副配楼，离主楼还有好一段距离。
却比她以前住过的所有屋子，都要敞亮，
这不是她本该住的地方，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事实。
她扶着椅背，揉了下眼角
何静月是收拾花园时，看到残留的燃痕，想起那天夜里的事，就去监控房调监控，看到那天的录像，才知道的。
她训了许初一顿，不好告诉宋秀颖，偷偷把痕迹弄掉就是。
不过，假如她把这事说了，宋秀颖估计也难以生气，因为有另一件事，让她更为光火。
就是排球联赛U18。
报名截止后一个月内，选手监护人会收到提醒短信，宋秀颖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冉野报名了的。
餐桌上，冉正驰不在，她保持着涵养，问：“不是说高三好好读书吗？你怎么瞒着我偷偷报名了？”
冉知知眼睛转了转，看看冉野，又看看宋秀颖，这回她不敢先说话了。
她就是再迟钝，也能明显感觉，宋秀颖不喜欢排球，能让冉野打完校排球联赛，已经很容忍了。
冉野舀汤的动作一顿，放下勺子，看向宋秀颖，目光幽然：“妈，如果我不想告诉你，监护人的信息，我会填爸的。”
相对宋秀颖的态度，冉正驰从未明确表示反对。
宋秀颖脸色变了变。
冉野用筷头挑出葱段，两三口喝完碗里的汤，他放下碗，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训练。”
眼看冉野就这么出去，宋秀颖放下筷子。
冉知知捧着碗，一时不敢动，怕自己被牵连，恨不得自己钻进地缝里。
意外的是，这次宋秀颖没再转移怒火，没一会儿后，也离开餐桌。
冉知知赶紧扒完饭，拿手机，找许初八卦：[我哥又和我妈吵架了，他真的报名了那个全国联赛啊？]
等到晚上八点，许初才看到这条消息。
她刚洗了头发，用毛巾擦着发梢，看着冉知知发的一大串的聊天。
[听说我妈跟省文体协会那边有个女教练是死对头，关系很不好，我小时候曾被那阿姨抱过一次，我妈就很不开心。]
[我哥去参加比赛，势必会在那个教练那里训练。]
[我代入我妈，都觉得膈应呢。]
许初拿起手机，点开输入键盘，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忽的，何静月敲了下她房间的门，推开后，叫她：“阿初。”
许初放下了手机。
何静月看她在摆弄手机，有点不满，不过她还有别的事，只说：“你出来下，宋姐叫你。”
许初一愣。
就像何静月说的那样，她只是宋秀颖看在何静月在冉家工作多年的份上，得以暂住冉家，她平时很低调，也很少和宋秀颖碰上。
她手不自觉蜷缩着，按在心口。
宋秀颖坐在花房里喝茶。
整个花园里，宋秀颖最爱花房。
花房四面都是玻璃，地上铺着圆鹅卵石，仲夏时节，花房里依然有各色花朵，很多是许初叫不出名的。
每几步，地上嵌着石头雕刻的音响，音响播放抒情的交响乐，不管是形还是声，都和整个花房的景色融在一起。
何静月说：“宋姐，阿初来了。”
许初：“宋阿姨。”
宋秀颖放下陶瓷茶杯，她看着她，笑了下：“还是姑娘家好，又乖又听话，哪像男孩子，主意太大。”
许初一下记起，冉知知说的事。
她低头盯着脚尖。
宋秀颖对许初不需要客套，语气是挺温和的，说：“十天后……哦，7月5号这时候，你们考完期末考了吧？”
许初“嗯”了声，7月5号那天之前，刚好考完所有科目。
宋秀颖又说：“这天你替我盯着阿野吧，他要是要出门，你跟你妈妈说。”
许初：“……”
为什么一定要这天？
[7月5号 U18排球]
许初在搜索框里，打入这几个字。
跳出来的界面很多，不过有个报告写了：
[7月5号，两支代表本省的排球队，在安城体育馆展开为期一周的封闭式训练。]
全国联赛往年时间，都在七月中下旬，七月上旬这个时间，各校应本省体邀请，展开封闭式训练。
今年，封闭式训练开始的时间，就在7月5号。
许初放下手机。
按宋秀颖的想法，如果是何静月或者钟叔他们盯着，已经不是一回了，冉野会发觉。再加上之前，许初不是没盯过他，他手受伤那次，确实没乱跑。
所以，让她留意冉野的动静，是最好的。
何静月也认为，可以交给她。
她盯着许初，说了一句话：“花园那件事就算了，但这回事情不小，你不能瞒着我。”
许初双手垫着额头，趴在书桌上，无声地吐了口气
格致高二学期，比高一学期早一点放假。
廖羽晴摩拳擦掌：“嘿嘿，这次终于轮到我先放假，看那些高一的还在读书了！”
看来，对自己高一时比高二晚放假的不公，念念不忘。
周琳琳提醒：“这次复习范围没弄错了吧。”
廖羽晴把手搁许初肩膀：“绝对没错！”
许初点头。
其实廖羽晴不是买进格致的，不然就得去格致国际分校了，她只是一直没学习。
氛围的影响很重要，一个周琳琳不太能带她一起学习，但多了许初，廖羽晴也愿意开始学习了。
这次，她很有信心自己不会吊车尾。
廖羽晴握拳：“这个暑假，绝对不会被发配边疆的！”
许初：“边疆？”
周琳琳补充说明：“就是补习班，另外提一下，去年她在补习班创下逃课24节的最高纪录，结果被请家教了。”
廖羽晴：“咳咳咳，往事不堪回首~”
许初跟着笑了一下。
到路口，许初和二人道别。
踩着夕阳的斜影，路过一家便利店，门口摆着一个柜式冰箱，她停下脚步，盯着冰箱里的冰棒，再看标价。
比超市的贵5毛。
但是种类更多，有些超市没卖的口味，这里却有。
许初拽拽书包带，她松口气，正要转身走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少年们稀稀拉拉的说话声。
“抱歉啊，饮料箱子和毛巾，都用完了……”
“经理大人，我们现在要渴死了！”
他们刚围绕学校跑圈完毕，能量饮料喝完了，要过来买水。
她转身，想了想，还是折回来，打开柜式冰箱，拿出刚刚自己盯了很久的冰棍。
她还完冰棍的钱，不远处传来姜一成的大嗓门：“许学霸！”
因为几次采访和转发事件，排球部很多人，已经能分得清新媒体部和新闻部，纷纷祝贺她：“听说你们换指导老师了啊，恭喜。”
“不错呀，刘老狗那东西，拿社团当业绩呢，还好当初排球部没给他揽过去……”
一阵说话声中，冉野走了过来，刚跑圈完，他身上也有不少汗，眉宇发根些微润湿，俊目拓上水墨般的痕迹。
没有毛巾，他随手扯着领口，擦了顺着下颌线滑落的汗水。
松手后，白色T恤领口明显皱着。
他站在许初旁边不远处，便利店外的立柜前。
打开柜门，他先拿了一瓶脉动，后面的人才陆陆续续拿饮料，王轩停好自己的单车，拍着一个框，大声说：“给我这边，我去付钱！”
但是二十来个人，他也提不动，彭嘉麒和王柏帮他提进去结账。
大家坐在便利店门口，扇风闲聊。
冉野看了眼许初，声音些微懒懒的：“好学生，你在这儿是等我吗？”
他本来是侃她，然而，许初还真的“嗯”了一声。
她垂着眼睛，长睫打下些微晕影，夕阳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似乎隐隐透光。
冉野抬起手，摸了下鼻尖：“真的？”
许初捏了下手里的冰棍，塑料袋发出“索索”声，她转过身，递出冰棍。
眼看冉野接过冰棍，她小声：“接下来几天，你能不能躲着我，不要看到我？”
冉野忽的笑了声：“不行。”
许初：“？”
冉野：“那样我太吃亏了。”
许初：“……”
她在思考着，怎么说才更好，咬了下嘴唇，在唇瓣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很苦恼的样子。
冉野收起散漫的态度，他眯了下眼睛，联想最近发生的事，问：“你说的这几天，是7月5号吗？”
许初默了默，才点了一下头。
幅度很浅，如果不是冉野一直盯着她，就错过了。
是宋秀颖不想让他去集训。
他撕开冰棍包装，慢慢地说：“你想怎么做，看你自己。”
将雪糕的把柄挪出来，他握着雪糕的外包装，把柄递给她。
许初下意识接过雪糕。
那根她舍不得买给自己的雪糕，又回到自己手里。
而头顶，冉野声音似笑非笑：“没有谁能逼你。”
第四十七章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 一走出开着空调的教室，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安城的热, 似是炉火烧, 闷得人心燥燥的。
唯一让人宽慰的，就是这学期的所有考试, 都结束了。
周围对答案声中，许初把铅笔水笔都放近袋子, 拉上文件夹拉链，身后，有人叫住她：“欸，许学霸, 等一下。”
许初回过头。
是个眼生的同学，大考是打乱坐的，他是其他班的, 问她：“物理选择题第十题，你选哪一个？”
考后对答案是坏习惯, 不过总有人乐此不疲, 反正最后一门考完了。
两个人在对答案，但不统一, 各自觉得自己做的对，所以一个人来问许初。
许初说：“选D。”
和他们刚刚讨论的答案, 居然都不一样。
那两人纠结为什么选D, 许初看了眼墙上的钟，离开教室。
今天新闻部要搬活动室。
格致给学生可支配的活动室很紧张, 能申请到尤其不容易。
新闻部本来分到的地方，很狭小, 塞下四人就得开窗，不然按汤书韵说法，几人都得二氧化碳中毒。
在林骁海的帮忙下，他们终于搬到隔壁楼一个大一点的活动室，至少能容纳十人。
汤书韵举起双手：“老林万岁！”
吴预：“万岁！”
林骁海摆手：“个人崇拜要不得，要不得。”
许初整理东西，从角落里抽出好几本相册集，最上面那一本是翻开的，一眼看过去，剪的安城日报的报道：
[3:2惜败！安城格致私高排球部全国U17排球联赛，晋级失败！]
她眼睑微动，找到报纸版号。
是去年的新闻。
汤书韵被灰尘搞得打喷嚏，刚好看到许初手里的东西：“哦，这个是历年格致新闻相册集，到年末要做的。”
许初回过神：“啊，嗯。”
汤书韵又说：“去年排球部停在全国四强，好可惜，不过今年不会啦，冉野不是报名了吗，哼哼。”
许初合上相册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新闻部的东西，应有尽有，在忙忙乱乱之中，竟然收拾出了十几个箱子。
大箱小箱堆在一起，还有不少器材要谨慎搬运，不能叠箱子，这工程量，看得人冒汗。
这关头，之前跟学生会借的推车，轮子还坏了。
林骁海自己腰间盘突出，不是个战斗力，他叫吴预：“吴预啊，你去周围看看有谁能来帮忙。”
但是他们都没抱希望，今天是高二期末考试日，高二考完放暑假，高一不用上课，像许初知道的，廖羽晴一考完就赶飞机了，明天有她idol的演出。
左邻右舍，都没人能搭把手，何况别的地方。
汤书韵：“唉，错估了东西数量重量了，不然等开学找人搬也好。”
林骁海擦汗：“现在不去占着活动室，也会被其他新社团抢了。”
许初捕捉到字眼：“也？抢？”
汤书韵被她提醒了，也察觉：“老林，这新活动室？”
林骁海：“对，我抢别人的，今天不定下位置，明天就是别的社团的了，格致老传统了。”
汤书韵着急：“现在，立刻，马上，搬过去！”
许初：“……”
好吧，无人在意这是抢来的。
看汤书韵焦虑踱步，许初用一支蓝笔，在几个比较轻的箱子外面，画个圆圈，提到：“先把这几个，搬下楼？”
然后再上来，两人一起搬重的，谁累了就轮换。
汤书韵明白她的意思：“行，先开个头。”
说干就干，许初和她捋起袖子，将轻的箱子拿到楼下，走到一半，楼下传来吴预的吆喝声：“学姐！我找到人了！”
汤书韵震惊：“还真找到了？是哪些大冤种……”
她话没说完，和许初一起走下楼梯时，看清吴预带的人，瞬间改口：“天兵神将！”
吴预跑着找人的，他气喘吁吁的，他身后是排球部高二的十来个人。
所有人都穿着格致的夏季校服，不是排球部队服或者运动衫，因为期末考的着装要求，都打着领带，下摆束在裤子里。
冉野也是。
很少看到他完完整整打着领带，条纹的款式在他身上不显老气，宽肩窄腰完美撑起校服的比例，阳光拓出少年姿态，尤为峻拔。
汤书韵跟许初耳语：“我要是格致校服供应商，肯定拿冉野当卖家秀，”然后看看后面那几人，“可惜买家秀就在那。”
许初：“……”
姜一成喝着可乐，朝许初招手，咋咋呼呼的：“哟，学霸！”
彭嘉麒也说：“暑假快乐啊。”
冉野抬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带，他撩起上眼睑，看了眼许初，直接问：“东西呢？”
对新闻部老弱病残们来说，实在搬不动的重物，这群少年们随便一拎就起来，到了隔壁幢的新活动室，半点不费劲。
汤书韵拿着一块厚纸板，给吴预扇风：“辛苦你了，功臣！”
吴预得意地笑。
林骁海也不好让人家白帮忙，张罗着：“来来来去小卖部，水什么的我请了啊。”
彭嘉麒、姜一成：“谢谢老师！”
王柏对汤书韵说：“你们新指导老师？还不错。”
汤书韵更舒心了：“那是，最近新闻部时运特别好，尤其是刘主任被分去国际那边，我怀疑是不是我每晚咒骂刘老狗的信念感动老天。”
王柏看了眼不远处的许初：“……咱还是当个唯物主义者好。”
许初在桌椅旁，她拿着饮料，分给排球部的人。
本来以为，这次会很花时间花力气，但现在，她都没出汗呢。
有点不习惯。
分到最后一个人，袋子里的饮料刚刚好分完，眼角余光里有人走了过来，她说：“已经没有了……”
“不用了，我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眼睛。
冉野一手闲闲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提着一罐雪碧，他斜斜觑她一眼。
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她旁边。
许初手指叠塑料袋，看排球部大家悠哉悠哉，她有些疑惑：“你们今天不训练吗？”
冉野：“翘了。”
许初呆住。
她眼睫抖了下，双眼睁大，瞳仁乌圆乌圆，惊异几乎化成实质，冉野甚至怀疑，她后颈上那些微柔软的毛发，是不是也正竖起来。
适合顺毛。
他提着雪碧的手指，摩挲易拉罐的边缘。
许初左右看了眼，又咬咬嘴唇，音色有点艰难：“翘、翘了？”
要U18联赛了，明天就是集训日，他们翘训练，来给别的部门搬东西，教练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吧……
她有点忧心，身边的人弯起眉眼，闷声笑了下：“好吧，是今天没训练。”
她还是些微惊疑，他搁下手上的易拉罐，好笑道：“明天就要去集训了，今天刚考完试，所以休息。”
许初手掌压着塑料袋：“原来，我以为……”
看她松口气，冉野心底里，又有点微痒。
她颤抖的眼睫，如果挠到掌心，感觉大概是一样的。
“以为为了U18，每天都要训练吗，”他接上她的话，声音戴着惯性的缓慢，“在你眼里，我是机器人吗，连轴转。”
许初摇摇头：“没有，不是。”
为了洗刷自己嫌疑，她眨了眨眼：“大家都不是。”
冉野很轻地“哈”了一声，他低头盯着她，又短促地笑了一下：“我没问他们，我问的是我自己
䧇璍 。”
许初愣了愣。
冉野拇指指指不远处的部员：“你倒可以把他们当机器人，我不介意。”
许初：“……”
7月5日。
许初拉开窗帘，现在是早上七点。
时间到了。
天空已经很亮了，薄薄的蓝，像是用最后一点水彩颜料混着白色颜料铺上去的。
洗漱完后，比平时晚了五分钟。
她穿袜子时，把袜子翻到最底部，套进脚，又脱下来。
何静月敲门：“阿初，你还没好吗？”
许初：“来了。”
吃完早饭，她待在花园听英语听力，时而帮何静月处理一些东西，按照格致那边发的短信，今天排球部大巴会到冉家。
大概，今晚才会到省体安排的场所。
那准确来说，明天才是训练的第一天，难怪集训计划表里，集训结束的日期是12号。
对了，新闻部的东西，放在新活动室，应该不会被别人丢了吧。
还有，昨天那个第十题答案是D，也不知道他们哪个步骤错了。
……
她思绪漫漫，关掉英语听力，摘下耳机，揉揉耳廓。
远处，主楼那边，隔着一大片翠绿的茉莉叶，什么都没能看见。
现在是9点48。
忽的手机亮起，许初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屏幕上，RY的消息跃入眼帘：[等等10点走。]
她默了默。
他怎么还把时间告诉她。
亭子外传来何静月的声音：“阿初，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去客厅吗？”
许初慌乱地抬起头，她收拾耳机线：“我现在去。”
何静月忽的嗅出点什么，问：“冉野是不是要走了？”
许初动作一顿。
她不想再对何静月撒谎。可是，也不想说出冉野的事。
何静月忽的点了下头：“行了。”她转过身，一边打电话，一边捂着嘴巴，对电话那边小声说着什么。
许初后知后觉，从喉咙里道：“不是……”
何静月跟别人打电话，没听到。
许初朝台阶下走了两步，何静月却步伐匆匆走了，她脸色微微泛白，走出亭子，才想起英语读物还落在亭子里。
何静月离开后，这里变得很安静。
冉家大，只有何静月一个住家阿姨，平时也很幽静，但是这种安静，似乎和平时也不太一样。
房间里，许初点开手机，又关闭手机。
外面太阳越来越大了。
打在某个聊天框里的话，终究没有发出去。
忽的，有新的聊天。许初回过神，是冉知知的消息：[初初姐，我爷爷生病了，今天我们不回去啦。]
爷爷既然住院，他们必须去医院看望。
包括冉野。
许初知道何静月刚刚打电话说的是什么了，宋秀颖捏着这个时间，早一点，他可能会求证，晚一点他也来不及。
所以，挑的是格致大巴过来的时候。
许初咬了下指甲。
她把某个聊天框的编辑消息全删掉，重新打了一条。
发送。
发出去那一瞬间，她后悔了，她撤回消息，将手机放到抽屉里，锁上
[你没有去集训吗？]
下一秒，消息被撤回。
冉野低头，关掉手机。
病房里，他拿着水果刀，削了个苹果，不算非常熟练，动作确实流畅。
冉老爷子今年七十岁，满头白发，五官端正，岁月留下的痕迹倒显得他几分温和，比起年轻时，倒没那么严厉。
冉家从他那一辈发家，家里成员一直不多，相比同时代的其他大家族，冉家低调，内外部的关系相对简单，到冉野这一辈，也没个堂兄弟。
他早年间在坊间挑货卖的，最知道生意要做大做好，就不能脱离人民与生活。
看着冉野削好苹果，切成几块放在果盘里，他神色宽慰：“挺好，不像老李家那个孩子，连苹果有皮都不知道。”
冉知知在一旁：“好傻。是不是李启辰？”
冉老爷子笑了：“下次你见他，是不是又要给人家起绰号？”
冉知知：“嗯，叫李苹果刚刚好。”
祖孙都笑了，冉野也弯弯唇角。
老爷子这次住院时高血压，但其实，前天就办理了住院，今天本来应该出院的。
老爷子叫冉知知：“知啊，我叫钟医生留了点她自己做的蛋糕，你去找她要。”
钟医生是个营养师。
冉知知：“好呀，她做的很好吃，我去啦。”
病房里只剩下冉野。
老爷子默了默：“还有事？”
冉野：“没有。”
老爷子又说：“你已经看了三回手机了。”
冉野看向窗外，VIP病房楼层在整个医院是最高的，视野辽阔，高架桥上车辆来来往往，从炎炎夏日，到落日时分。
他回过神，说：“只是在推动一个人去选择。”
老爷子笑得嚯嚯的：“做选择哪有那么简单，内力外力都有影响，你自己都难弄，还管别人。”
冉野坐下来，用布巾擦拭水果刀，放好位置，又将垃圾桶归到原位，掸掸灰尘，说：“爷爷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老爷子：“你接下来要回家去？”
冉野：“我去机场。”
老人一愣，他知道儿媳妇要让自己留下冉野，不过，他也好奇冉野为什么非要去集训，冉正驰对此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宋秀颖呢，是那么反对。
到这个岁数这个地位，既然好奇，就会直接问了：“为什么？”
冉野忽的弯了下眼睛：“啊，因为我输给一个人。”
“而她希望我去。”
再次打开抽屉的时候，许初手机的消息呼吸灯一闪一烁。
和她的呼吸几乎同频。
许久，她打开消息。
有关注的自媒体账号消息小红点，有廖羽晴在群里拍的偶像现场图，有汤书韵和吴预斗嘴，有姜一成群发的“消失一周告知函”，还有很久以前加的高一同学，突然发来的砍一刀……
界面被各种消息塞满，一时看不到还有没有人回她消息。
她闭了闭眼。
或许没有回了。
她手指一点点的，往下滑。
直到看到一个简单线条的头像，他只回她一条消息两个字，不需要点进聊天界面就可以清楚看到——
RY：[去了。]
第四十八章
许初往后坐, 背靠着椅子，盯着天花板，天花板边角的线条, 是白色的、分明的。
她呼吸长长的。
去了。
也就是他最后, 还是赶上省体封闭式训练最后入场时间。
她回过神，抿了下嘴唇
这天开始, 冉野不在家。
七月的安城，午后三点时, 喜欢用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压压城市的火气。
许初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就遇到这种雨的袭击，好在离冉家不算远了, 她拿书包遮着头顶，一路小跑回来。
何静月拿纸巾给她擦头发，宋姐也在。
冉野这件事, 可能老爷子和宋秀颖说了什么，这两天, 她面上还可以, 心里还是有疙瘩。
好不容易缓过来，看到许初, 就又记起来了，她对何静月说：“之前的事, 白叫许初盯着了, 不好弄吧？”
何静月回到：“对她来说不碍事的，可惜最后没帮上忙。”
宋秀颖又说：“早知道我就一开始问你怎么养孩子的了。还是你家许初听话一点。”
何静月：“她也就读书好, 其他时候，脑筋不太转得过来, 要是再不听话点，就没什么优点了。”
许初擦着肩膀的雨水，动作滞了滞。
雨水隔着纸巾，润湿她的指尖，有点湿腻，给这炎热的长夏，多了几丝短暂的凉意。
她轻轻团起纸巾
高二放假的时间不算长，现在某些规定要求，学校不能组织高三生在校补习，但有些学校还是会以别的原因，让学生“自愿”补习。
不过，格致是真正的自愿，要不要来听课全看学生。
即使如此，每年的八月，但除艺体之外的升学班，是会有半数人自愿来听课。
许初从汤书韵、廖羽晴她们那了解后，规划了下假期。
这两天，她先和汤书韵、吴预，打扫新的新闻部活动室，整理东西。
接着就练习打字。
她决定每天抽出时间，整理自己所有笔记，弄成电子版。
但是，一段时间没碰键盘，想连续打，总是按错，把手机设置成26键，又不习惯，很容易误触。
汤书韵用九宫格的，说：“就是，真的不懂26键的怎么用的。”
吴预拿出自己的手机，切换到输入界面，是26键。
汤书韵不信吴预是个灵活的小胖子：“手指这么粗的东西，怎么能按得了那么小的键！”
吴预反驳：“不，明明是你们不会用26的手指灵活度跟不上！26明明很方便，不需要一个个找拼音！”
九宫格党和26键党战争一触即发，许初：“其实，笔画打字也方便。”
以前，她有一个半坏的老人机，只能用键盘上刻印的横竖撇那笔画打字。
汤书韵和吴预都沉默了一下，看着许初，震惊：“出现了，异端！笔画打字太反人类了吧！”
许初：“……”
异端的出现，甜咸豆腐脑中间插了个中药豆腐脑一样，让新闻部的九宫格和26键，没能争出个高低。
整理完新闻部新活动室，汤书韵和吴预也没有来学校了，后面几天，许初独自一人在活动室用电脑。
新活动室比老活动室空调效能好，开到27摄氏度，许初即使穿着秋季长袖，依然觉得冷。
她搓搓手指，轻轻呵口气。
关掉空调，去到门口透透气，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侧过头，只看林骁海走上楼梯，他惊喜：“太好了，我就说应该还有人！”
期末考试是市统考，今年不知道出什么事，试卷给到市教育局，拖到考后第四天，才把考卷分到各校。
改卷量本来就大，还要三天内完成本校分配到的改卷任务，这是最后一天了。
老师们都很忙，各班班主任更忙，还要给一个学年收尾，比如写学生评价。
现在电子化办公，不需要老师手写评价，但得整理到纸质书面上。
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在刷刷改题。
林骁海拿着一沓A4纸给许初，这些A4纸就是打印的评价，他解释：“你把这些裁下来，贴到学生手册上就行。”
他也要忙着批改试卷。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张老师抱着一大堆东七饿群似耳儿贰伍九意四其搜集此文发布，欢迎加入西，踉踉跄跄走进来：“哎哟我去，下雨了路面贼滑，刚刚摔了一跤，疼死了。”
发现办公室有学生，她“欸”了声：“老林，你找的外援啊？”
许初：“老师好。”
林骁海在电脑屏幕的空白答题卷找“解”字，一边说：“太忙了啊没办法，你摔了啊，没事吧？”
另一个老师抽空插一嘴：“早上陆老师去科技楼，也摔了。”
张老师说：“没事是没事，就是我打印的东西有些沾了水……”
林骁海从电脑后探出脑袋：“许初你弄好后，能不能帮张老师看看，贴一下他们班同学的评价？”
许初收起本班的一份学生手册，点点头。
她能来搭把手，张老师很感谢：“太好了，学校说是今天必须批完所有试卷，我这边也抽不出手，谢谢啊。”
有了前面的经验，许初贴起这些，动作更快了。
贴到后面，剩下几本还没贴好，许初叫了下张老师：“老师，你看这个……”
那几张打印的A4纸被污水浸湿，不适合贴上去。
张老师从屏幕里拔出目光，哀叹：“真不想跑科技楼打印了。”
办公室的打印机超负荷运转，坏了，还没修呢，暑假还开着的能打印的地方，就是科技楼。
许初：“我去打印。”
张老师连忙摇头：“那边施工，路太滑了，我们老师都摔了几个呢，注意安全最重要。”
她翻找手册：“还剩……”数了数，“哦五份，不多，倒是可以抄一下，怎么样？”
这是最省力的方式了。
许初拿了一支黑色圆珠笔，照着纸上弄脏的内容，将评语写在教师评价那一栏。
写到第四份时，她翻开学生手册的主人的名字，笔尖忽的顿住。
她这才留意到，张老师办公室，上面放着十七班班主任和年级政治科组长的铭牌。
再次提起笔尖，和之前的每个开头一样，字迹工整端正：
[冉野同学，感谢本学期你为班级做出的贡献……]
这种形式化的评价，不管是林骁海还是张老师，都是用几个模板，套用改动一下，反正真的评价，在家访时就给到了。
外面又下雨了。
嘀嗒雨声中，和她落笔的节奏，似乎有种契合的节奏感。
一个又一个字过后，不知道哪个老师接了个推销电话：“没空，我连我儿子球赛都没去看，看你x的楼盘。”
许初笔头一恍。
[……希望你继续保持彳……]
写错了。
打印纸上，写的模板是[保持成绩稳定]，但她错看了上一行，写了“行”的另一半。
她看了眼张老师，她在电脑后改卷，眼神很专注，不太好打扰。
犹豫了一下，许初顺着这个笔画，继续往下写。
林骁海说过，这些都是走形式用的模版，改几个字和一句话，没有问题的。
等她弄完全部东西，外面没有雨声了，不过不是完全没雨，偶尔还会有几滴雨，淅淅沥沥地落着。
许初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张老师给的，一边用手掌挡在头上。
校道旁边的香樟树，春天时换过叶子，被雨水冲刷过后，新绿渐渐，在灰灰的天色下，尤为鲜亮。
走在这样的树下要小心，因为不知道哪一阵风过来，就会落下一大片停留在树上的雨水。
许初走得快，没被香樟树的雨水袭击，却也没躲得过老天，这才停雨没多久，就又下雨了。
不是那种先濛濛，再变大的雨，而是稀里哗啦，兜头就下的大雨。
她小步跑到布告栏那里，借着棚顶外延躲雨。
布告栏后面，是学校的停车场，有车辆进出，碾到路边的水，迸溅出一阵清脆的水声。
许初找出口袋里的手机，没被雨水碰到，她松了口气。
躲着雨，没事干，手机里不少消息，廖羽晴在群里吐槽：[这姜一成，有事没事就群发，放假也要刷存在感呢。]
周琳琳：[男高就是这样。]
许初划拉了一下手机，姜一成果然群发了消息：[地狱式训练结束，本大爷回来啦！]
她愣了愣。
今天是12号。
身后停车场，传来大巴开门的声音，以及姜一成的大嗓门：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本来已经不小的雨，瞬间密集，像弹幕噼里啪啦砸进大地。
彭嘉麒：“姜一成！闭嘴！”
别说彭嘉麒了，王柏忍不住怼了姜一成一句：“你是格致雨神吗？”
“去那边躲雨！”杨彦伟和王轩叫着队员们。
许初目测位置，往布告栏边缘站，肩膀上，突的感觉到湿润。
雨太大，这一侧棚顶漏水了。
她拂开肩膀的水珠，新水珠断断续续滴落。
下一秒，排球部十来个人，先后到达布告栏，果然，有他们在，布告栏下没什么位置了。
彭嘉麒“咦”了声：“许初啊，你来学校忙吗？”
几人纷纷和许初打招呼。
许初囫囵点着头，眼角余光，是少年们穿着的亚瑟士的排球鞋。
她没怎么看他们那边。
姜一成说：“看来，不止是我们排球部别人放假也在努力，成绩是靠努力得的，”他重复了后面一句，“‘成绩是靠努力得的’……这话好有哲理啊，我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彭嘉麒不忍直视：“这算什么哲理？”
王柏也扭过头偷笑，姜一成不服气，问排球部文化水平最高的一个人：“冉哥，你说呢，这句话不就很有哲理嘛！”
地上，雨水相继砸着，溅出一个个小水坑，白花花的一片。
雨声该是很大的。
但许初还是清晰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从鼻腔里轻哼一下：“问年级第一啊。”
姜一成：“哦对，许学霸你说呢？”
许初：“……”
她抬起眼睫，倏而又垂下目光，嗓音不大：“……嗯。”
姜一成：“我就说嘛！”
有了许初背书，姜一成连忙编辑文案，准备发个朋友圈，记下自己发明伟大格言的瞬间。
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排球部的部员坐了四小时大巴了，不肯和杨彦伟一样待在车上。
时间好像被密集的雨滴，按下暂停键。
悠闲而漫长。
他们在讨论晚上吃什么：“火锅吧！”
“这个天气吃火锅？热死人了，换一个换一个！”
“烧烤？”
许初又一次擦掉肩膀的水渍，为了避雨，她不由侧侧身。
就看几步外，冉野站在布告栏前。
他穿着黑色短袖外套，内搭白色浅口圆领T恤，腕上一个黛蓝护腕，露出来的手臂，肌理清薄干净。
有人问他：“冉哥，烧烤怎么样？”
冉野耷拉着上眼睑，带着点倦意，搭了一句：“都好。”
似乎是闲得无聊，他盯着玻璃内的布告栏。这一段布告栏是班级文化展示栏，每个班级贴的海报都不一样。
许初默默收回视线。
他差点耽误了，没能去这个集训，他这么聪明，不用想也知道，是她说了他出发的时间。
虽然，话不是从她自己亲自说的。
但是当时，面对何静月的质问，她的沉默，其实就是肯定。
所以，她没什么好解释的，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她垂下眼睛，雨水砸到她鞋尖，润湿了一小块，忽的，身旁，冉野声音淡淡的：“好学生，你挡着了。”
许初回过神：“抱歉……”
为了不挡到他看布告栏，她往旁边一点，漏水的地方，水直接打到她发梢，冰冰凉凉的。
他黢黑的眼眸，一上一下，扫视着布告栏，突然很轻地，“啧”了一声。
许初有些怀疑自己听错，因为他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不开心。
下一刻，他又往这边走过来点，指着他旁边空出来的位置：“这里。”
许初乖乖换了个位置。
刚刚滴在头发的水珠，因为她走动，顺着鬓边，落到耳朵轮廓和脸颊。
许初抬手擦了擦。
她突然发现。
冉野站在原来她的位置，他的肩膀，也被漏下的雨水润湿了。
第四十九章
阵雨似乎变小了。
衬得姜一成的嗓门格外响亮：“冉哥, 你衣服湿了！”
因为他这一声呼叫，很多人看了过来。
冉野不太在意，他拂开肩膀上的水珠：“紧张什么, 这点水是会淹死人吗。”
姜一成：“嘿嘿, 那倒不会。”
彭嘉麒看了看许初，没说什么。
校道那边, 排球部经理王轩和王柏，打着伞, 各自提着一个黑袋子过来：“有伞了！”
学校有内部共享雨伞，他们跑去借了。
冉野问了句：“几把伞？”
王轩：“十四把。”他们按在场排球部人数借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王柏也数了下，确实是十四把。
他瞧见许初：“欸, 许学霸也在啊，你也没有伞吗？那怎么办呀？”
许初愣了愣，小声说：“我没关系的……”
彭嘉麒揽住姜一成肩膀：“成子, 没办法了，咱们一把伞吧。”
姜一成：“我不想。”
彭嘉麒：“不, 你想。”
彭嘉麒和姜一成共用一把伞, 剩下的那把伞，就给到许初这儿。
王柏提醒：“教学楼下就有还伞点, 你到时候扫一下码就还了，免费的。”
许初：“谢谢。”
她拿着伞, 往右走, 踏进朦胧雨帘中，周围声音, 天地间，只剩下雨打在头顶伞面的白噪音。
她低头看路, 看鞋，看雨。
同一个画面里，布告栏下一群咋咋呼呼的少年们，撑着伞往左走。
冉野脚步停了停。
彭嘉麒：“冉哥，怎么了？”
冉野：“没事。”
排球部的集训刚结束，现在要去办公室申请留校资格，办公室离这里不算远，五分钟后，十来把伞歪歪斜斜倚在门外。
处理学生留校申请的是十七班的张老师。
林骁海伏在电脑前快速改卷，头也没抬：“表格在张老师桌上，就进门第三张桌子，你们找找。”
张老师不在办公桌，她桌面的改卷界面没关掉，姜一成好奇得直瞅，被冉野拉后衣襟拎了回来。
十几个少年可是巨大噪音发源地，王柏小声：“嘘，都别吵。”
还有几个人在说话。
冉野瞥了一眼过去，声音这才收了。
老师们很忙，排球部的也没有再嘻嘻哈哈，一人分到一张申请表，张老师的笔筒里看着笔多，都是高度战损，能写的就一支。
就着这一支笔，几人传来传去填写。
彭嘉麒和姜一成最早填完。
办公室的空调开的26摄氏度，对他们来说有点高，他们拿着表格扇风，姜一成左右瞧瞧，桌上几本摊开的学生手册里有字迹，纸质的问题，在晾干。
他用手肘拱彭嘉麒，小声：“你看那些学生手册居然手写的。”
彭嘉麒也奇怪：“手写的啊？”
说着，他拿一本，手写字迹端正，很好看，从贴在电脑上张老师鬼画符的记事便签来看，完全不一样。
姜一成手快，观察两本学生手册，“嘿”了声：“还是同个模板，不是纸质打印的话，是打印机坏了？”
彭嘉麒：“有可能。”
两人说着说着声调开始走高，引来王柏：“嘘！”
这时，张老师回来了，她是到外面接电话，进办公室步伐带风，招呼几个老师：“看手机看手机，年级要求现在去教研室开会。”
其他老师抱怨：“还开会啊！”
老师们窸窸窣窣收拾东西，姜一成终于能大声说话：“老师，怎么会有手写评语啊。”
张老师往包包里塞文件，抽空回：“手写？啊对，没办法，打印机坏了，还得多亏咱年级第一帮忙。”
现在提到年级第一，大家想到的不是庄周平了。
姜一成：“我说这字有点熟悉呢，原来是许初的啊。”
其余人：“我去，那这些人运气也太好了吧，学霸手写，会不会有光环保佑啊？”
冉野正在一张空办公桌上填资料。
周围声音嘈杂，他没什么兴趣般，转了下手中的笔，笔尖摁纸张两下。
什么光环，没有光环。
张老师挎好包，又说：“你们填完表格放我桌上，我回来再看，哦对了，办公室别忘了反锁。”
王柏代替排球部大家：“好。”
忽的，姜一成又抬高声音：“有一本是冉哥的诶。”
冉野：“……”
几人闲得无聊，围着几本学生手册，彭嘉麒对比着，向四周确认：“学生手册评语是模板吧。”
姜一成：“对啊。”
作为班级下游，每年都被贴上“把心思更多放在学习上”的他已经习惯了。
彭嘉麒：“不过冉哥的不一样啊。”
王柏也有兴趣了：“我看看。”
“你们看，别人都是[希望你继续保持成绩稳定]，这里是[希望你继续保持行事果断的作风]……”
话音未落，一只手从一旁，抽走这本学生手册。
冉野一手压着填完的申请表，另一手，捻着学生手册。
他几不可查地抬了下眉梢。
[希望你继续保持行事果断的作风。]
[在你擅长的领域，争取更好的成绩。]
和其他人的模板不一样的地方，有这两句话。
二十九个字。
姜一成带头：“都是学霸写的，冉哥怎么是特殊待遇啊，其他人怎么没有啊。”
“就是啊，来自学霸的祝福，许初是不是对冉哥有意思？”
论起来，男生可比女生八卦得多。
冉野合起手册，放回桌面：“要我请个乐团，指挥你们怎么说吗。”
大家讪讪一笑，不好再起哄了。
王柏清嗓子：“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记得关办公室门。”
几人陆陆续续走出办公室。
冉野的学生手册，被放在一沓整理好的学生手册上。
他手指在手册上停了下，下一秒，精准翻到这一学期的评语页。
他又看了一眼
阵雨又停了。
许初回到活动室，没有开空调，开了窗户。
风携着雨后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有泥土的味道，她轻轻吸了一口，将窗帘挂好，继续整理笔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电脑屏幕比去办公室之前，暗了许多。
许初本来不太在意，直到屏幕跳出提醒：
[电源不足10%，请充电使用]。
她才发现，电脑没有插电，试着打开活动室的电灯，也没有亮。
新活动室停电了。
她在微信群里问了一声，汤书韵回得很快：[啊，停电了？学校不是在施工嘛，好像有这个影响。]
吴预：[办公室那边的电源应该没断，可以去那边充电。]
这台电脑挺老的，汤书韵说它陪了新闻部七八年，电源老化，蓄电能力很差，得找个地方充电。
新闻部历届规定，部员不能带电脑离开学校，但带着在校内活动是没有禁止。
许初保存了文档，传送到手机，她整理一下电脑包，仔细放好电脑，打算去办公室询看看情况。
没雨，路过教学楼时，她顺便还了雨伞。
到办公室楼下，楼梯间吵吵闹闹，许初抬眼看去，有一群学生正浩浩荡荡下楼梯。
又遇上了。
下意识地，她鞋尖转个向。
姜一成正拿着雨伞和彭嘉麒大战，突然叫住她：“许初！这么巧啊！”
许初收回鞋尖。
刚放假，还在学校的学生就那么一些，碰上也很正常的。
冉野在前面，他率先从楼梯下来，瞥见她背的黑色电脑包，简短地问了声：“找老师？”
许初轻轻点了下头。
彭嘉麒说：“刚刚张老师说要去开会，对吧。”这后面问的是王柏，王柏应了声“是”，接一句：“所以办公室门锁了。”
格致的教职工办公室都是指纹锁，只录入老师和学生会部分成员的指纹。
许初小声：“谢谢。”
王柏：“客气，你不是刚从办公室走吗，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许初刚要摇头，只听冉野声音淡淡的：“活动楼那边停电了。”
王柏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去年也是这个时间停电的吧，计算机部因为这个事，还联名写信要求停止停电。”
今年计算机部搬家了，活动楼就又停电了。
彭嘉麒这才留意到许初背着电脑包，他一下明白了，笑着说：“你要充电是吧，要不去排球部休息室？计算机部在那边，肯定没停电。”
说的是被排球部征用的多媒体室，那边也被规划成社团活动楼。
许初拉了下书包带，她心口起伏了一下：“那，麻烦你们了。”
彭嘉麒：“不麻烦不麻烦，集训结束我们都要回家的啦。”
许初愣了愣，正想说那不用了，有人笑着说：“有谁要给许学霸带个路吗？”
是有几个人跃跃欲试，直到冉野侧身，他拿着手机的手，往一个方向挥了挥，朝许初看了眼：
“走吧。”
五分钟后。
许初跟在冉野后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中间隔着三步。
冉野走得不紧不慢，步伐还是比她大一点的，所以，每过几秒，就能听到身后传来加快的脚步声，有点小跑，亦步亦趋。
他无声地弯了下唇角。
又拐了个弯，前面是学校某处施工地，棕色泥土混合着雨水，崎岖不平，很不好走。
冉野没有回头，只说：“换一条路。”
身后人没有应声，却乖乖跟着他换了条路。
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不少积水，前面路段积水深了点，他踩着路肩，一步跨了过去，再回头瞧——
许初背着电脑，她犹豫了一下，站上路肩，她没法和他那样一步跨过来，只能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小步走过窄小的路肩。
然后，小步跃下路肩。
很轻盈的步调，像小猫儿走墙头一样自然。
他本来伸出去的手，往回缩。
成功通过这段积水，她松口气，嘴角微微一提，是想笑的，可一看到冉野盯着自己，她低了下头。
冉野继续走。
身后又传来那踩着积水，“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会儿慢，一会儿快速跟上。
他脚步停下，她也停下。
他回过头，三步外的女孩，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一脸懵然，他忽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这么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
许初：“……”
她反应过来，摇摇头：“这是违法的。”
冉野调子拖得微长：“啊，因为我生气了，想报复你通信的事。”
许初张了张口。
果然，他会误会。可是，被误会也是正常的。
她抿了下嘴唇，认真地说：“那等我拿身份证。”
这样好卖点。
冉野：“……”
他从鼻间轻笑一声，紧接着，笑声从喉咙溢出，他甚至笑得弯下腰，目光中藏不住的笑意：“行，你想卖多少钱啊。”
许初挪开视线：“我不值钱。”
冉野：“对，不值钱。”
她垂着的手指，捏捏衣角。
他确实生气了。
她知道的，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和机会。
却看冉野转过身，跨过一滩水，他转过头，露出疏俊眉宇，雨水把周围花木洗得很新，少年的身影嵌在这清隽的环境里。
他朝她挥了下手：“喂，许初。”
许初回过神。
他直直看着她：“你本来就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第五十章
多媒体室。
这里是排球部的二号休息室, 除此之外，排球部还有一间休息室，在学生活动中心那边, 就是因为那边的休息室不够休息, 才会有二号休息室。
学校总偏爱有实绩的社团。
不过排球部的除了午休，比较少过来这边, 换衣服什么的都在活动中心那边的活动室，这边没什么杂物。
这个多媒体室的电脑都被搬空了, 仅剩的那台电脑，原来是冉野的。
许初就曾误打误撞，到这边用电脑，还试图点歌给冉野, 提醒他不要“误入歧途”。
虽然那是个误会。
插上电脑电源，打开。
黑色屏幕上亮起电脑商标，开机有点慢, 屏幕反光中，许初盯着自己的眼睛, 微微走神。
多媒体室里没开空调, 只开了一台空气循环立扇。
冉野拉开厚重的窗帘，“刷拉”一声, 打开窗户。
外面的风灌进屋里，多了点细碎哗然噪音。
做完这些, 他往后坐到电竞椅上, 靠住椅背头枕，动作的惯性, 轮.子后滑出一下截，他半仰脖颈看手机。
形懒意散的模样。
长方形电脑屏幕整个亮起来, 壁纸是新闻部部训：
[实事求是，脚踏实地。]
许初扯回脑海里的一团思绪，她翻开手写的资料，再对应电脑上录入的部分。
手放到键盘上，一个一个地，把字打进文档。
房间里，只有笔记本自带的软键盘的敲击声。
等弄完这份笔记，许初揉了下眼睛，再看电脑右下角，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她捏捏手指，盲打感觉有了点手感，但是，手上没什么东西能录入。
她视线从屏幕后方探出。
冉野半侧身坐着，一只耳朵里，塞着一个蓝牙耳机，另一只耳朵是空的。
他眼睫低垂，手机横放，应该是在看视频。
觉察她的小动作，他取下耳机，看了过来，问到：“弄完了？”
许初声音有点轻：“嗯。”
他又问：“你在练习打字？”
许初：“欸……”
他补了一句：“你部员说的。”
新闻部几人和排球部的关系挺亲近，估计是吴预告诉了彭嘉麒，彭嘉麒再和冉野说的。
许初盯着键盘，删掉了一个句号，又打了一个句号。
冉野：“现在怎么样？”
许初：“还好……”
打得慢是一回事，按错键比较麻烦，盲打还不熟练。
冉野点了点手机屏幕：“传了一个软件给你，你试试。”
下载好了，打开，屏幕依次跳出三个字，许初跟着念出声：“大、逃、亡？”
冉野笑了一下：“是个小游戏。”
游戏叫大逃亡，风格简单，主角是个小豆子，玩家打屏幕上的字，能让豆子逃离被吞并的命运。
他起身，走到桌子后面，挪下电脑，让屏幕略微斜对向他。
游戏开始。他只用手单手敲键盘，即使如此，屏幕里的小豆子有条不紊，没有被后面的豆浆机追上。
小豆子跑得很快。许初双眼紧紧看着电脑屏幕，圆润的眼瞳放大，脑袋随着小豆子的逃跑路线，左右晃来晃去。
幅度不大，扎在后脑勺的马尾辫，动了两下。
直到游戏暂停，她才眨眨眼，只听身旁，冉野问：“要试试吗。”
她郑重地点点头。
游戏继续。
她双手放在键盘上，开始打字，只是，大脑知道该怎么做，眼睛却忍不住地，一直盯着豆子后的豆浆机。
以至于本来被冉野操作下，甩开一段距离的豆浆机，逐渐追上来。
明明是很简单可爱的画风，许初手心微微冒汗。
连续按错三个键，豆浆机离豆子只有几步。
细白的指尖，悬空键盘上方，豆子要被豆浆机噶了，另一只手指过来，点了下笔记本自带的鼠标，游戏暂停。
冉野收回手，手指在桌面点了两下，好笑道：“好学生嘛，不会玩游戏。”
许初：“……”
她无声地缓了缓呼吸。
他想了下，略略提起唇角：“实战才是最有用的。”
许初：“实战？”
冉野：“你用电脑端微信聊天过没有？”
这是许初第一次在这台电脑登录自己的微信，一登录上去，有聊天框界面，但消息白花花的空白。
就像一张等待人涂鸦的白纸。
而第一条消息，很快给这抹苍白涂上红色的色彩。
RY：[1。]
许初看了眼身边不远处的冉野，手指拂过键盘，按下在Esc键下方的[1]键。
发送。
虽然说是“实战”，许初并不知道聊什么好，而聊天框那边，抛来简单的话题：[在干什么？]
她打字：[我在练习打字。]
下一秒，冉野的消息，贴着她发的消息过来：[哦，中午吃的什么。]
他就在面前，两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看着各自的屏幕。
许初打字慢，都是他问她答，很普通的对话。
她也说不出什么搞笑有趣的话。
应该很无聊的。
可是，身旁的少年，蓦地弯起了唇角。
窗外，下过雨的天，白亮白亮的，风扇呼呼转。
粘在窗户上的水珠，被地心引力牵引，从玻璃上滑过一道水痕，途中所遇到的小水珠，都被它包裹起来，变成一粒有分量的水珠。
它倏地从玻璃滑落，滴在檐下，声音几不可闻。
许初看着聊天框，RY：[你现在没看键盘打字的吧。]
不知不觉，她没太去留意键盘。
只是，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还是会低头，一会儿看看见键盘，一会儿看看屏幕，脑袋随着眼睛的动作，一上一下。
然后，冉野从鼻腔发出小小的笑。
RY：[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许初：“……”
突的，门外有人推门，许初抬头看过去，是姜一成和彭嘉麒。
两人身上穿着运动服，姜一成抱着一个排球：“啊热死了，咦，怎么没开空调？”
冉野收起手机，抬了下眉头：“你们没回去？”
姜一成趴到风扇前吹风，声音被风扇吞了一半：“我忘了家里没人，都出去玩了，不如来学校打球呢。”
彭嘉麒耸肩：“我是被他拉来的。”
姜一成：“冉哥，去排球馆吗？王柏他们也说等等过来。”
U18要来了，这群少年都有点闲不住。
冉野：“我要休息的。”
他想到什么，慢慢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机器人。”
电脑后，许初低低头。
彭嘉麒：“就是啊，要休息的。”
姜一成：“嗨，说的也是，明天再休息，哈哈。”他看向许初，大声问，“对了许学霸，冉哥的学生手册是你写的吧。”
突然被点名，许初愣了下：“是的。”
姜一成大大咧咧：“我们看到啦，你没有按模版给冉哥写。”
许初：“因为写错了……”
但他没听到这一句，彭嘉麒就插了别的话：“你只写错了冉哥这份对吧？那冉哥那张是唯一的啦？”
姜一成：“什么意思啊？”
他问的是彭嘉麒，听起来就像问许初什么意思。
许初：“……”
她往屏幕后，躲了躲。
冉野打断二人的话：“你们吵不吵。”
彭嘉麒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嘻嘻哈哈地说：“知道了，对了，今晚要不要去文化广场。”
换了个话题。
许初肩膀没那么僵硬，自己屏幕，还停留在和冉野的聊天框，就在这分钟里，他发了一个句号给她。
似乎在试探她有没有看电脑微信消息。
许初发了条消息过去：[谢谢。]
她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RY：[不用谢。]
RY：[我是嫌他们吵，不是嫌他们说的我不爱听。]
许初歪了下脑袋，马尾辫动了动。
姜一成嫌热，拿着扇子扇风，在多媒体室瞎溜达几步，看见许初盯着电脑屏幕，他也凑来。
他突的说：“欸，许初你在聊天啊。”
许初蓦地一惊，她手忙脚乱，没能叉掉聊天框，只能合上整个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动作有点大，冉野关了手机，和彭嘉麒瞧过来。
这么明显，就是掩饰，姜一成可好奇了：“什么什么，是秘密吗？”
许初大脑很乱，下意识应了声：“……嗯。”
姜一成：“啊？什么秘密啊！”
不远处，一个捏扁的纸杯飞过来，丢中姜一成，姜一成：“嘶。”
冉野丢的。
他瞪着姜一成，面无表情。
彭嘉麒：“成子，你偷看人家电脑啊。”
姜一成被提醒，才知道自己犯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许初……”
许初摇摇头。
她蜷起手指，按了下锁骨下方。
感觉这里血液也在狂跳。
恰好，王柏打了个电话过来，他也回到学校，在找姜一成和彭嘉麒。姜一成问冉野：“冉哥走吗？”
冉野还没回答，许初连忙收拾起电脑：“我弄好了。”
冉野“嗯”了声。
这回没有拒绝。
姜一成：“好！”
彭嘉麒说：“那我们先出去等了。”
等他们先出去，许初背着电脑，她看冉野关掉窗户，拉上窗帘，多媒体室的电闸设置得有点高，而他只是抬起手，就能打开小窗口。
他的手指划过去，一排排“啪啪”闸刀开关落下声。
很有节奏感。
他们一起退出多媒体教室，冉野合上门。
隐约可以听见楼下，姜一成和彭嘉麒说着什么，周围很安静，姜一成嗓门大，突突地响。
许初拉了下书包带，楼梯层数越来越少，她脚步一慢，冉野的脚步也一停，他侧过身：“好学生，有个事，我要再确认一下。”
她呆呆看着他，歪了下脑袋。
他站在比她低的台阶上，抬起视线，一手抵住栏杆，倾身望着她，眼底似笑非笑：
“我是你的秘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