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如果莆老真的是贺家的人,那他们至于找出一个人冒充吗?哪怕说普老不在世无法露面证实都好过随便找个人来冒充强。
虽然贺家人的工艺也算得上不错,但真的比不上莆老的技术,再加上品性不行,算是在这个圈子里彻底臭了。
贾才英又带着些好奇,“说起来,贺家人的手段不聪明,但是有一点还是蛮明确,那就是蒲老的基本工艺和他们还是有些相似,如果不是他们弄这么一出,还真有人相信他们同出一家,我想问问,你爷爷和贺家有联系吗?”
向薇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不清楚,只不过心里觉得,她马上就会剥开真相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贺家真的有可能是爷爷的家人。
然而,这个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其中绝对有一些腌臜的事。
然而她的摇头,在贾才英眼里就是没联系,他便道:“啧啧,看来这群人就是惦记上莆老的风光,随便想了个法子来沾沾便宜。”
因为是不相干的人,所以贾才英嘲讽了几句之后也就没有再提这个人,而是再一次说起了价格的事,“先前说的价格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当然你得知道木件不比寻常的收藏,在保管上需要十分的注意,甚至到了一定时间之后就彻底的失去了价值,怎么着也比不上瓷器陶器之类的物品。”
他这话其实就是在提点,想加价不是不行,但是也不能够太离谱。
说到这里,这个圈子的人终究不是太喜欢和圈外的人谈生意。
因为价格方面。
他们看中的物件确实值得收藏,但是收藏的价格怎么说也有一个尺度,可是圈外的人并不觉得,要是轻轻松松答应下来对方会觉得卖便宜了,往高喊卖家高兴了,但他们就觉得这个价钱开得有些离谱。
一来二去,拉扯好长时间才有可能将生意谈下来。
也有可能费尽了心思结果黄了。
不像是圈内做生意,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价,就算再高也不会高的离谱。
贾才英在看中这套家具之后,就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的准备,毕竟这套家具他确实挺喜欢,只要是价格不是太过离谱,他还是愿意买回来收藏。
本想着还能松松口,结果就听到对面的女人开口,“价格没问题,但是我想请您帮个忙。”
见这么容易就谈下生意,高兴的同时又多少有些迟疑,贾才英说道:“只要我能帮一定帮。”
“我想加入这个圈子。”向薇说着。
早就感兴趣,但是一直一来都是自己在网上查询信息,大数据时代很好查询资料,只不过有些东西并不是查查资料就能学到。
可以说,她在网上查询到的东西,还不如昨天在贾老板鉴定时候说得那些有用。
毕竟,这些都是对方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才琢磨出来的经验。
“想加入?”贾才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爷爷教过你什么?”
这要是莆老的传人,那就真的得重视重视。
向薇摆了摆头,“很遗憾,爷爷在世时我们家里人大部分都不知道他这么厉害,更没人在意。”
很无奈又心酸的地方。
老爷子本不该默默无闻,他应该是家里人的骄傲,却因为不被重视,从而埋没了这么多年。
在原身那辈子,一直到原身去世都没人发现这点。
老房子后面因为拆迁,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直接拆掉,在收藏家眼中的珍宝,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废材。
连烧火都嫌弃上面碍事的纹路。
无人知道,这位老人家其实是无数人崇仰的手艺人,也没人知道,老人家之所以打造那些家具,并不是因为金钱,而是处于对晚辈的爱。
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亲手打造出来的家具,能在某一日成为收藏品。
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木材昂贵,想着给晚辈们留下一些底气,而现在,却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如果……
如果老人家能亲眼见证这一幕那该多好啊。
只不过,老人家现在看不到,她想更近距离的接触这个圈子,想多了解老人家物件的故事,也想知晓其他手艺人的故事。
贾才英听得惋惜,他叹声道:“你要想加入我自然欢迎,如果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找个带你的师傅,只是你得有些心理准备,想学到精髓,可不是那么容易,在你了解它之前,还得先做。”
虽然谈不上手艺极好的木匠,但是他们这群收藏家中,绝大部分人在了解之外,他们也懂得如何动手。
只有在亲自动手后才能更清楚地知晓细节方面。
算是买下这套家具的额外条件,也算是看在莆老的份上,贾才英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其他小打算,而是认认真真替她在家的附近找寻一位手艺不错的师傅。
道谢之后,签下买卖合同。
贾才英决定和向薇一起回到她老家,顺便亲自验验货。
如果不亲眼看到,心里终究是不安,而且像他们这样的收藏家,就不能因为嫌麻烦图方便找其他人前往,万一派去的人眼力不行,万一是个仙人跳,最后损失的只有他。
这也算是贾才英教向薇的第一课吧。
虽然轮到向薇有眼力去鉴定物件的日子还很远很远,或许她根本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但贾才英多少抱有一些希望。
因为,这可是莆老的孙女。
在莆老的作品上,他能感受到强大的心理,感受到就算身处困境,他也能坚持所爱。
只希望莆老的晚辈不会让他失望才好。
向薇在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老太太回来了,就待在家里等着她。
所以,到了地方之后,她先联系了向莲,带着贾才英去了仓库见到那套家具,结算尾款交易结束之后,亲自送走贾才英。
跟着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的钱,买下厚礼,去了贾才英说的地方,找寻到木匠师傅拜师。
这些事全部走完,她才回到向家。
同行的人中,也有请假而来的向莲。
等人到齐之后,她打算将老爷子身份的事公布出来,或许这样一来会多了很多麻烦,但是她觉得老爷子不该被埋没。
他的名字值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出色的手艺值得家里人都钦佩。
向莲跟在大姐身后,这两天有些恍惚。
她以为那套家具最多卖到大五位数,毕竟也是做过调查,普通红木成套的家具就值这个价。
只不过大姐转给她的钱,比想象中多了很多很多,多到她完全可以在这个城市独自付首付购买一套房产。
哪怕大姐没跟她说,但她也知道这次回去后,大姐肯定会跟他们说一个很爆炸性的消息。
一定是让他们尤为惊讶,甚至是想都没敢想的事。
心中实在是太过好奇,但是她并没有马上问出来,而是在去的路上,开口说着其他话题,“我前两天去见了黄蒙的家人,他们都挺热情,我想着再和他们多接触几次,要是相处的还不错的话,就在今年把我和他的事儿定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一些不安。
她很确定黄蒙对自己是真的很不错,但是因为原生家庭的情况,其实她对婚姻有点害怕,哪怕黄家人对她挺好,但是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
“挺好。”向薇点了点头,她说道:“不用害怕选错,你今后的日子还这么长久,有的是时间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既然选定了那就去吧。”
可以害怕,但是别停下来脚步。
只有往前冲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对的话自然好,没人希望自己选择错误的道路。
但是如果错的话也不需要绝望,因为人生还那么长久,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跨越错误的选择而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对于她来讲,尝试才是最重要的。
当心中有了决定之后,尽最大的可能去做这件事,或许这段路上有坎坷,但同样的也能收获到数不清的快乐和幸福。
就比如说是婚姻。
向薇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特别幸福的夫妻,生活中多多少少有些磕磕绊绊,更别说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甚至还包括双方的亲戚朋友,这么多人结合在一块不可能十全十美,总会发生一些冲突矛盾。
但是可以想一想,快乐的日子是不是要比悲伤难过的日子多。
如果是的话,也不是不能坚持。
但是如果悲伤难过的日子要比快乐的日子还多,那是真的可以考虑是不是该分开。
向薇没有经历过婚姻,但是她在身边也看到过不少,有的人能相伴几十年,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有的人在最开始的时候爱到骨子里,可最后还是落得分手为结局,甚至闹得十分难看。
向薇将这些说给了向莲听,她说道:“不需要迟疑,只要听从内心的选择就行,过得好自然好,要是实在是没法相处下去,你要知道我们姐妹在家里等着你,爷爷也给了你足够的底气。”
向莲静静听着,在大姐说完之后,直接伸手将她抱住,“大姐,谢谢你。”
在昨天晚上,她接到了三妹的电话。
三妹有问过她,是不是她们太过懦弱,所以才只能依靠大姐替她们撑腰?
甚至,大姐替她们做了那么多,扛下了所有的压力。
但是她们居然从未想过帮大姐一把,而是只知道口头上的感谢,感谢大姐所做的这一切改变了她们的命运,不用像一个奴隶一样为家里拼死的赚钱。
她们只知道躲在大姐身后,享受到大姐给她们带来的便利,却什么都不知道付出。
就连爷爷打造的家具也是一样。
大姐出门联系卖家,什么都安排好,她和三妹只用等着收钱就行。
向莲突然觉得自己挺自私的,可同样又有些茫然,因为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感觉自己特别的无用,根本帮不了大姐。
将下巴搁在大姐的肩膀上,向莲闷声问道,“大姐,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减轻一些压力?”
“想帮我?”向薇问道。
向莲轻轻摆了头,“这不是在帮你,而是做我该做的事,不管是爸妈还是小弟,他们都不应该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和三妹不能当一个只知道依靠你的人,可是我们很茫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很简单。”向薇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只要你强大一些,你就能镇住他们,而且……”
向薇凑到向莲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向莲听的是一脸古怪,“真的行?”
向薇点了点头,“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两姐妹说着悄悄话,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只不过朝着家走去的脚步变得快了一些。
此时在向家的平房子里,除了老太太和两个孙子孙女之外,向成功两夫妻也从警局回来了。
被拘留了几天,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在里面没被打没被骂,但是限制人身自由这种感觉,是特别的难受。
跟着拘留几天,也是彻底将他们的士气打压了下去,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是缩着脑袋,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整个人慌成一团。
等看到家里的老太太后,连忙扑过去就在哭诉。
“妈,我好惨啊,我差点都出不来见您了。”
“妈啊,被拘留的日子真的好难过,我和成功真的差点没熬过来。”
向阿凤看着两个没用的东西,冷哼道:“活该,叫你们犯蠢,就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到被拘留,这就是你们在做事之前不想好的代价!”
蠢是真的蠢,就算做事之前不想想,那等警车来了后也不想想?
不能说是闹着玩?再跟被打的汪家人也和气商量下,就不信对方宁愿自己被拘留也得拉上这两个笨蛋一起。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
越想,她就越后悔把这个蠢货生出来。
直接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得远远的,向阿凤一脸嫌弃的道:“远着点,被把愚蠢传染给我了。”
对于老母亲恶毒的话语,向成功是听了一辈子,完全没感觉受伤,早已经习惯,他谄笑着脸:“妈,我的好妈妈啊,您一定得帮帮我,您不知道您的大孙女怎么折腾我,她都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在他心里,老母亲那绝对是最厉害的人,只要有她在,怎么可能震不住向薇?
到时候,老太太一开口,他们又能恢复成以前那样,不但不用受三个女儿的气,还有可能让她们继续给家里拿钱。
想得很好,然而向成功完全没想过,老太太会对着他摇头拒绝。
向成功一脸怔然,显得十分不理解,“妈,我是您儿子啊。”
向阿凤瞟了他一眼,“没错,你是我儿子。”
向成功露出了一些欢喜,然后就听到老太太跟着道:“可她们也是我孙女。”
“妈,她们只是孙女而已,您还有孙子啊。”史梅赶紧说着,一把将旁边站着不动弹的向天昂拉着,“这是您向家的根啊,您怎么能……”
向阿凤冷笑一声,“要是按你这么说,向家在我这脉就已经没根了。”
史梅被哽了一下,“不……这不同。”
“这有什么不同?说男人才能传宗接代,那向家的根在我这已经断了,说女人找个入赘的能传下去,你家儿子不中用,大不了让女儿也找个入赘呗。”向阿凤冷哼哼说着,瞧着小儿两口子的脸色苍白,她就觉得好笑。
懒得听他们的废话,她跟着道:“你们记住,正是因为你们是我儿子儿媳,所以在你们压榨她们的时候,我选择袖手旁观;同样的,也是因为她们是我孙女,在他们打压你们的时候,我一样会袖手旁观,你们谁能压住谁,全凭自己本事。”
说白了,她在最开始的时候不管,现在也不会管。
她已经八十多岁,再过两年就会入土,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向成功两夫妻听得是特绝望。
在以前,没人管着他们怎么养女儿时,别提多高兴。
可现在没人管着,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向天昂望着天花板。
他不是没看出爸妈的意图,但他觉得就算奶奶出手,也不见得压得过大姐。
果然,不期望才是正确的。
听到房门那传来动静,向天昂在看到大姐的瞬间,就露出一副讨好的模样,赶紧冲上前道:“大姐回来啦,饿不饿渴不渴?我摸准你今天会回来,专门给你煲了汤,要不要给你盛上一碗?”
正一脸绝望的两夫妻看着儿子伏低做小的样,是立马觉得牙齿疼。
他们回来怎么就没汤喝?在拘留所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要好好补补啊。
然而他们不敢有意见。
尤其是在老母亲都不打算出手后,他们只能将不满的心思憋着。
虽然没证据,但是他们两人也没傻得彻底,被拘留这件事指不准是谁干的呢。
万一把向薇惹怒了,他们下一回还不知道怎么个惨法。
向薇基本没给他眼神,而是对着房间里的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紧跟着不用其他人来问,直接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包括卖掉爷爷其中一套红木家具。
就连价格也没瞒着众人。
这番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
毕竟他们一直以为老爷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哪怕曾经看到过他打造家具,但也没觉得有多厉害,甚至也没当回事儿。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老人家不但是一名特别有名气的手艺人,而且他曾经打造出来的家具甚至卖出了高价。
那他们岂不就是有钱人了?
然而……
狂喜之后,看着站在门口的向薇,高兴的心情消散很多,感觉就算是有一大笔钱放在他们眼前,在向薇的注视下他们也不敢伸手去拿。
向薇没管他们,眼睛一直盯着老太太,她发现在其他人惊呼震惊的时候,老太太表现的很冷静,就感觉这不算什么大事一样。
又或者,老太太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奶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太太也没瞒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点着头道:“我还没糊涂到那种程度,总不能连枕边人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的回答和向薇的预想一样。
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家中其他人的心思都不在老爷子身上,那老爷子的枕边人总不能连他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吧?
“妈!您知道怎么不早点说?!要是有这笔钱在,我也不用找孩子开口要钱啦。”
“对呀,要是早知道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成大富豪了?”
向成功两夫妻不由带着些埋怨。
原来他们家这么富裕,要是早点知道的话那不就可以住上豪宅开上豪车了?
越想越美。
然后等他们看到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向薇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她没有一一去问,而是捡着最好奇的一个开口,“奶奶,我一直很好奇,爷爷在世的时候一直想找他的家人,为什么您要拦着?”
老太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看来受打击也算是件好事,不然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要不你来猜猜,我为什么要阻止死老头找他的家人?”
向薇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她不想回答,只想听老太太说出当年的实情。
去外面打听的事越多,了解到的东西就越复杂。
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带上了自己主观的想法。
有可能是对、但也有可能是错。
她很想听听当事人的说法,这是最接近实情的回答。
向薇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就静静看着老太太。
过了好一会儿,向阿凤才缓缓开口,只不过这又是一个问答,她问道:“你觉得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会因什么事宁愿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跨越数个城市来到陌生的土地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