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压抑阴冷的柴房,乌云散去,烈日洒下的光芒照在悠悠身上,驱散了寒意。
她被顾赦单手拢在怀里,低埋的脑袋微动,逐渐冷静下来。
顾赦当时看到墙角石块,多半就猜到墙面有刻字了,所以捡起后,不假思索地往布满灰尘的墙面划。
悠悠心道:他或许在以己度人。
原著里,对顾赦幼年在乌霄殿的日子,着墨甚少,但有过一段描写。
在狭窄阴暗的房间里,可以隐藏后背的墙角,与幼时的顾赦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教他识字,他躲在学堂外偷听,回房的路上,随手捡起路边的小石块,蹲在地上练习起笔画
许是如此经历,顾赦没有选择去正堂那些明亮显眼的恢宏地方,而是来到熟悉的领域。
悠悠微眯起眼,若真是以己度人,他“度”得是谁。
鬼煞无忧吗。
悠悠挠了挠绒毛,赫无忧当年是赫家光风霁月的二少爷,不可能住在阴暗潮湿的柴房,遭受如此待遇。
一时没想明白,思忖间,悠悠朝逐渐远离的偏僻小屋望了眼,还未被阳光晒暖的身体,忽然打了个寒栗。
半敞的柴门内,隐隐站着个红衣小孩,低着头,背后充斥着昏暗。
似乎察觉她的注视,他抬起头,缓缓掀起干瘪的眼皮。
一只修长的手遮住悠悠的视线。
顾赦将呆住的小灰团按回怀里,斜睨了眼,站在门口的红衣小孩睁开眼,露出两个黑窟窿。
他一双眼睛被挖去眼球,从里面,流出殷红的鲜血。
他嘴角裂起,像在哭,又像在笑。
顾赦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将怀里暖物带走。
晌午时候,能光明正大现身的鬼影,怨念深而强大,头顶的烈日都暗了几分。
远离了赫家遗址,悠悠迟钝的意识逐渐清醒,抓住顾赦的衣袖,想问有没有看到那红衣小孩。
可她一抬眸,红衣映入眼帘,一个恐怖的想法让悠悠如坐针毡。
她的师弟不该如此温柔,难不成
顾赦本以为出来后,会好些,谁知怀里的狐狸幼崽,更呆了。
悠悠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又看向沐浴在日光里的红衣少年,他垂着眼,苍白面色因阳光多了几分血色。
悠悠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是真人。
此时正值晌午,整条街只有顾赦与她,躲在街侧两边房间内的鬼修,都在暗处盯着他们。
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仙修少年和狐狸,一个个投来的目光,透着羡慕又憎恶的情绪。
回到朝夕阁,没多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贺清山脸色难看地回来,掏出十来个留影石。
“找到鬼啸坊了,魂简在门口泛起光亮,师兄师姐多半在里面,但鬼啸坊的门打不开,我只在门口寻到这些悬挂起来的留影石。”
贺清淼拿出张传音符,点头道:“我与哥哥本欲传信回宗,谁知发现传音符不起作用。”
如今发现失踪之人与鬼煞无忧有关,以他们的修为,难以与之为敌,本想请宗内长老前来支援,但消息传不出去。
萧町回来,看到一桌子留影石:“这是什么,打开看看。”
悠悠猜到是何物,端起茶盏,默默舔水喝。
鬼无忧擅长驱使毒蜮。
凡是被他种下毒蜮的人,会不受控制地去通过咬人传递毒性,被咬的人,会变成毒尸,毒尸再继续去咬下一个人,就此一传十,十传千。
因此,鬼无忧特别喜欢给两类人下毒蜮。
一类是良善之辈,不忍伤害其他人。
这类人中招之后,受毒蜮驱使,会在意识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变成毒尸。
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他们咬人时绝望崩溃的表情,是鬼无忧最喜欢看的。
还有一类,是有诸多倾慕的人。
这类人,鬼无忧折磨的是爱慕他们的对象,心爱之人变成毒尸,要来咬自己,杀还是不杀。
杀了,痛苦一生。
不杀,不止自己,还会有愈来愈多的人变成毒尸。
难以抉择的挣扎表情,做出决定后的痛苦悲痛,亦深受鬼无忧喜爱。
为了时刻欣赏到这些有趣的表情,鬼无忧每次动手,都会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原著里,贺清山受了留影石内场面的刺激,待鬼啸坊开启后,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上弦一行人紧随其后,陷入危险。
其他宗弟子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葫芦娃救爷爷,全军覆没。
他们被鬼无忧抓住,困在鬼啸坊,鬼无忧挑选的种蜮之人是白芙雪,许是女主光环,他用的还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圣蜮。
被种圣蜮的白芙雪,犹如僵尸,咬了不少仙门弟子,传递毒性。
鬼啸坊一行,死伤惨重。
一群仙门弟子变成毒尸,剩下的,勉强逃出后,只能四处逃窜,试图把消息传回宗门。
想到圣蜮,悠悠舔了舔茶水。
这对于狐狸化身而言,是大补之物,若鬼无忧把圣蜮种在她身上,要不了多久,别说修成人形了,她能直接突破到元婴境。
鬼无忧的毒蜮,分黑、红、金三种,圣蜮便是独一无二的金色,等级最高。
圣蜮拥有者,可化解中黑蜮与红蜮之毒的人体内毒性,哪怕变成毒尸,只要还能动便有救。
但圣蜮的毒性不同,没有解救之法。
书里那些被女主咬到的仙门弟子,永远地变成了毒尸,最后为了防止他们危祸世间,赶来增援的仙门人士,只能将其当作邪祟除掉。
悠悠放下茶盏,埋头用牙齿咬了咬爪下的粉色肉垫,随后看向顾赦时刻把她拢着的修长手指,跃跃欲试。
这时候,留影石光芒大作,浮现出的画面,是数千年前的夜晚。
明月当空,银纱般的月光,笼罩着金碧辉煌的皇宫。
太平盛世,皇宫内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年轻勤勉的凡间帝王,结束了奏折的批阅,揉着眉回到寝宫,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歇息了。
寝宫烛火熄灭,月色透过窗户照入,忽然一道影子投落在地。
入睡没多久的皇帝,虽是凡人,却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坐起身,一手掀开床帷,脖颈间挂着的骨哨晃动起来。
一个戴着鬼面的颀长身影,站在他床边,将把刀递给他。
月色下,刀刃闪烁着寒光,来人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笑:“自刎吧,人皇墨月。”
凡世最年轻的北辰国皇帝墨月,沉默地看着刀刃。
此人能悄无声息闯入他寝宫,显然非等闲之辈,多半是修真界的人。
不知对方为何找上他,墨月抬眸,一字一顿道:“恕难从命。”
他以凡人之身面对修士,不见半点惧色:“寡人可以战死沙场,可以伏倒案前,唯独不能草草结束性命。”
一国之君自刎,如此,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北辰国,会陷入动荡,百姓会处在无限的恐慌之中,民不聊生。
鬼面人盯着他,发现这少年眼中有他最厌恶的东西。
他面具后的脸阴沉下来,半响,想到个好玩的法子,才重新笑了起来。
“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他捻出只红色毒蜮,抬手一点,轻易制服了人间帝王,将毒蜮种在他体内。
“既然如此,墨月,我便让你亲手毁了你的北辰国。”
望着留影石内这幕的仙门弟子,脸色纷纷一沉,恨不得将鬼面人碎尸万段。
这两人身份昭然若揭,
鬼无忧,与他成名之战被灭国的人间君主。
修真界的人对凡人出手,是最有违天道,令人不齿,这鬼无忧不知深夜发什么疯,到凡间找墨月自刎,对方不同意,竟给人种了毒蜮。
接下来的一幕,众人甚至不用看,都知发生了何事。
被种毒蜮的墨月,根本控制不住咬人传递毒性的,他的意志力已是少见的强大,手背青筋迸起,用力扯下帷幔,试图将自己绑住,以免出去咬人。
可这幕落入鬼无忧眼里,岂能如他所愿。
鬼无忧只端起茶盏,松开任其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门外立马传来声音。
“陛下,”
墨月唇色惨白,死死扼住身体想要出去咬人的本能。
他不知咬到别人会发生什么,但直接告诉他,后果会很可怕。
别进来。
他试图开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豆大的冷汗划过眼前,他死死盯着鬼面人,凡人与修士之间实力的差距,在这刻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迟迟没得到回复,宫人推门而入。
看到人影的刹那,墨月便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动作变得格外敏捷,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门口宫人面前。
一声惨叫,划破了皇宫的宁静。
乌云遮月,夜间巡逻侍卫,提着灯笼赶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侍女,脚步踉跄,为首侍卫上前扶住她,欲询问时,侍女眸种凶光一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侍卫一声惨叫。
其他人见状拔刀刺去,却发现杀不死她,举止怪异的侍女哪怕身中数刀,依旧能站起来,朝他们一个个扑来。
不到须臾,整个北辰皇宫沦为人间炼狱。
接下来半个月,鬼无忧抓着墨月,带他去看他的江山,去看北辰国百姓变成毒尸,行尸走肉最后无助死去。
存活下来的人们纷纷逃离北辰国,却发现,整个北辰被看不见的结界笼罩了,悄无声息。
等外界发现时,已是半月后,整个北辰已毒尸横行,为了防止继续扩散,得到消息赶来的修士,只能用天雷之火将北辰国烧了十天十夜。
其中一些躲起来的人,也被活活烧死。
整个北辰国无一幸免,最后只剩毒蜮进化后,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年轻君主。
彼时他已是满头白发,跪在国土之上,嘶哑的哭喊让苍穹如染了墨般,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他十二岁登基,用了五年的时间,昼夜不歇地将大厦将倾的北辰国,变成百姓安居乐业的乐土,但这鬼面人用一只毒蜮,半个月的时间,玩闹似地让北辰灭了国。
十七岁的少年君主,白发垂散,握着颈间的骨哨,头一次哭得像个手脚无措的小孩。
他想起多年前,给他骨哨的修士哥哥,曾告诉他。
没有灵根,无法踏入仙途也不必遗憾,来日他成为一国明君,造福万千百姓,就是比修士还厉害,还值得敬仰的存在。
可是他现在!他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要守护的百姓,化作冤魂,要守卫的疆土,化作焦土他没能兑现承诺,在修士面前,终究只是个如蝼蚁般的凡人。
“早些自刎,不就没这事了,”鬼无忧嘲讽地笑了,将刀掷到少年面前。
“与你的子民一起赴死吧,继续活着,我不介意带你去祸害其他国家。”
墨月扣紧骨哨,望向天边。
天好似快亮了,即使下着雨,依旧会有光亮从天边绽开。
他记得鬼面人总在夜间行动,或许是因为惧怕日光的缘故,若上天垂怜,洒下一缕日光
雨点不断坠落,墨月缓缓握住刀柄。
寒光闪烁,他刺向了自己。
电闪雷鸣中,鬼无忧猖狂大笑,笑少年懦弱,有刀在手却不敢向他复仇。
待墨月倒在血泊中,他不紧不慢地过去,探去手,谁知这时,少年陡地拽住他,与此同时,捏碎了挂在颈侧的骨哨。
“缚——”
骨哨内钻处的蜮虫,霎时吐出红丝,形成牢笼将墨月与鬼无忧一起关了起来。
鬼无忧起初不以为然的一抬手,试图破开,谁知这红丝竟坚韧无比。
一阵清风拂过,原本还有半个时辰才亮起的天空,不知为何,早早有旭日从东边升起,第一缕阳光穿破乌云,洒下化作焦土的大地。
日光所到之处,阴霾尽散。
鬼无忧发现迟迟破不了牢笼,终于慌乱起来,他惨白的手掐住奄奄一息的少年,嗓音低狠。
“快解开!”
年轻君主咽下血沫,学他之前大笑:“恕难从命!”
话落,他一把掀开了鬼无忧的面具:“藏头露尾的鼠辈,果然见不得光”
话未说完,墨月嗓音骤没,面具从他发颤的指尖掉落。
盯着似曾相识的面容,少年在那一刻,浑身血液倒流,青稚的面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赫”哥哥?
一缕阳光倾洒而来,即将灰飞烟灭的恐惧,笼罩着鬼无忧,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愤怒。
他怒红了眼,用力掐住墨月脖颈,已不顾鬼王所说,准备直接杀了人皇。
谁知这时候,少年用最后一丝力气,吐出满口鲜血,道了声:“解——”
牢笼如雪初融,消散在空中,阳光照落在身上的前一刻,鬼无忧带着墨月没入阴暗的森林。
昏暗的林间,他将少年尸体扔在地面,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
待平复了心境,鬼无忧看向逐渐冰冷的尸体,视线又落在少年滴在他手背上的鲜血,脑海有一霎那,浮现起少年死前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道了声“解——”
但这画面仅在他脑海持续了一瞬,鬼无忧冷漠地擦拭掉手背上的血迹。
可他的指尖在颤抖。
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被少年鲜血的温度烫到。
用力擦拭干净,鬼无忧打算召出毒蜮,毒蜮初入宿体,是与宿体同生共死的,但进化之后,便可以安然无恙地取出来了。
他捏诀召蜮,却怎么都与毒蜮产生不了联系,鬼无忧盯着墨月体内插着的冷刀,突然发现不对。
毒蜮死了!这年轻的君主发现了毒蜮藏身之处,用刀刺向了它,与其同归于尽。
鬼无忧黑了脸,红色毒蜮他只有三只,珍贵异常,竟在这地方折损了一只。
事关鬼王大计,他忍住毁掉少年魂魄的念头,抓起尸体。
此行倒是凶险,来之前,鬼王拍着他肩,说人皇的尸体只有他能带回来,其他鬼煞有去无回。
所有鬼煞不以为然,让个凡人自刎而已,有何难度,如今看来,他确实幸运,换个鬼煞说不定就灰飞烟灭了。
谁能料到,墨月有修真界的法宝,还猜到用太阳对付他们。
想起少年落在耳边的“解——”字,鬼无忧褪去面具的脸颊,浮现出片刻的茫然,眼底流露出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悲伤。
但很快,一切消失不见,他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嘲讽冷笑。
结果是好的。
六道轮回里,人皇归位了。
画面到此一没。
留影石光芒暗下,厢房内一片寂静。
众人心头百味陈杂。
有人不解,墨月最后关头,怎么放过了鬼无忧,好不容易
有人沉思,原以为鬼无忧是随意挑选了个国,用来做毒蜮试验,原来,是冲年轻君主而去,他称墨月为人皇,以他的修为取其性命,轻而易举,却非要逼人自刎,此举为何。
有人愤怒,想替天行道,诛杀鬼煞
半响,贺清山打破沉寂:“下一个。”
他伸手催动留影石,这个比之前的简单许多,画面里皆是片段,女修被毒蜮操控挣扎痛苦,道侣难以抉择,持剑欲杀不杀,最后两人共赴黄泉。
这留影石有数百年了,没有被精心保存,画面变得模糊粗糙。
剩下的留影石相差无几,全是鬼无忧令人发指的恶行,到了最后一块留影石,贺清山不安起来。
他将手按在留影石上,画面中,上弦宗弟子熟悉的数道身影浮现出来。
“快!你们快杀了我!”大师兄弃笛怒喝。
“师兄,不、不一定还有办法!”
青年师兄主动撞上灵剑,却被鬼无忧阻拦,随后短短数秒,师兄不受控制地抄起法器,朝同门扑去。
他修为最高,其他人本就不是对手,需合力才能制服他,但因之前的犹豫,错过了最佳时期,很快有人被他咬住传去蜮毒,随后场面便失了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画面最后定格在,青年师兄惨白的脸颊,和一众变成毒尸的同门。
“咔嚓”一声,留影石在贺清山手中碎裂。
他一言不发地捏碎留影石,就要离去,萧町骤然拽住他:“冷静!贸然前去,只是送死!”
“现在消息无法传回宗门,增援之人不知何时能来,”贺清山咬牙,一字一顿道,“师兄师姐,撑不到那个时候!若是你的同门,你也无法袖手旁观!”
萧町厉喝:“他们已经变成毒尸了,就算救出来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找到解毒之法!”
贺清山胳膊甩开他:“解毒之法,只有鬼无忧知晓!所以才要”
“啪。”、“啪。”
贺清山话没说完,与萧町一起,被纸团击中脸颊。
他们带着愠怒望去,书案上的小狐狸竖起张纸,纸上写着:“我有办法。”
带上笔墨,悠悠朝两人勾勾爪子,找了个安静地方商议。
片刻,三人回来,悠悠给了贺清淼一个纸条,让她交给聆音宗弟子牧芥。
聆音宗的佛修们,还未归来。
根据原著筹划好一切,悠悠想了想,按住顾赦的手掌。
虽然此举有些自作多情,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在少年掌心轻轻写道:“我无事,等会,别急。”
写完,她咬了咬顾赦指尖。
狐狸幼崽的牙齿没什么力气,咬不疼人,顾赦只觉得指尖泛起微痒。
他盯着手指间的小牙印,不知猜到什么,嘴角紧抿,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天色渐暗,未到子时,鬼城已逐渐重现昨夜的夜景。
鬼啸坊大门开启的瞬间,贺清山带领上弦弟子闯入其中,不一会儿,里面一片死寂。
晚来一步的萧町,带领剑宗冲了进去,一阵刀剑交错之声后,也没了声音。
后面赶来的清筠宗与缥缈宗弟子相对冷静,留下部分人在外,其余人也闯入鬼啸坊救人。
然而片刻后,再次恢复宁静,鬼啸坊像吞噬人的巨兽,吃人不吐骨头。
不到半个时辰,仙门五宗,只剩姗姗来迟的聆音宗在外。
鬼啸坊内,被鬼藤五花大绑扔在大堂地面的各宗弟子,在众鬼嘲笑声中,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
“萧町!”凌师兄怒斥。
“你怎么回事,摆剑阵的时候出了差错!你是内鬼吧!”
萧町磨牙:“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
凌师兄恨铁不成钢地蹬了眼他:“行了,别解释了。”
他压低声音道:“以你的力量,应该能挣脱鬼藤,待会伺机逃出去,不必管我们。”
萧町表情一言难尽:“师兄高看我了,我真的挣脱不开。”
凌师兄:“?”认真的话,他就发怒了。
幽蛟在顾赦袖下,难以置信地道:“主上,你、你也太”弱了。
别说鬼煞无忧,顾赦竟然被这群鬼啸坊的鬼修擒住,被鬼藤束缚动弹不得。
幽蛟无法理解,实在不行拿出乌金石呀。
三足金乌陨落所化的石头,蕴含的太阳之灵,足以吓得这群喽啰鬼修们灰飞烟灭。
它准备代主出征,幽冥之火蠢蠢欲动,脑海里却响起顾赦淡淡的声音:“勿轻举妄动。”
一阵笑声从二楼传来,众人曾在留影石内看到过的鬼面人,踱步走出。
男子身着黑衣,面上毫无血色,清俊脸庞透着苍白之气。
“无忧大人,”一鬼修邀功道。
“还以为仙门弟子有多厉害,原来,只是纸老虎,我等轻而易举便捉到他们了!”
鬼无忧不啃声,目光朝下逡巡了圈,视线缓缓落在一个小身影上。
着急的灰色小狐狸,努力咬着鬼藤,试图救出被困住的年轻弟子们。
察觉到他的目光,悠悠扭头,泛红的眼眸里流露出愤然之色,没有畏惧,眸光坦荡清澈。
鬼无忧莫名厌恶这目光,沉了脸,身形一闪,将躲在萧町身后,试图解开他手腕束缚鬼藤的小狐狸抓了起来。
“嗷。”她吃痛般哀呼了声。
众人脸色齐齐一遍,目光望去,露出担忧之色,萧町更是脸色煞白,失声道:“别伤害小狐狐,她是无辜的!”
没想到一个小狐狸,引得众人皆一副紧张的模样。
鬼无忧低头,弱小到可怜的小狐狸,在他掌心低呜,瑟瑟发抖,却又颤巍巍地用爪子挠他,试图伤害他,救出仙修伙伴们。
鬼无忧饶有趣味地笑了声,另手按住小狐狸脖颈,登时又一人失声道:“闯鬼啸坊的是我!鬼无忧,你放开阿狸,有本事冲我来!”
话落,担心他伤害狐狸般,贺清山拼命挣扎起来,面目近乎狰狞。
一旁上弦宗弟子有些愕然。
阿狸?
贺清山何时与鬼狐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了。
鬼无忧唇角笑意越发意味深长,目光微转,落在红衣乌发的身影上。
少年未置一词,但黑眸死死盯着他,被鬼藤束缚的手握紧,冷白皮肤下,青筋一根根迸起。
鬼无忧看了半响,陡地笑了。
“这么受欢迎。”
他想到悠悠之前努力弄断鬼藤的模样,再看了看全身心牵挂着她安危的修仙弟子,冷笑一声,缓缓将木盒打开。
金色的毒蜮,安静地待在盒内。
一人惊道:“无忧大人,圣蜮”
各种毒蜮中,圣蜮毒性最高,全天下仅此一只,连化神境强者都躲不过它的蜮毒。
鬼无忧将其拿出,无非是要用圣蜮对付这群人,在众鬼修看来,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鬼无忧有自己的思量。
鬼王最近在寻仙体,迟早要与修仙界对上,不如趁早下手。
这些仙门弟子如此在意小狐狸,小狐狸又是那般纯善,就给它种圣蜮,让它咬这些弟子。
到时候,两边的表情一定都痛苦万分,绝望充斥在脸上,有意思极了。
等这些弟子变成毒尸后,他将他们扔回修仙界,这些弟子是各大仙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若把蜮毒带回宗门,以圣蜮毒性的厉害程度,能让蜮毒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至于小狐狸,等圣蜮稳定下来,到了能与宿体分离的时候,杀了她便可。
有了思量,鬼无忧施法将圣蜮种入小狐狸体内。
意识到什么的小狐狸,立即挣扎起来,但于事无补,黑蜮与红蜮或许能给她喘息的时间,但圣蜮不同。
它不受控制地迈开步伐,朝被鬼藤束缚,动弹不得的仙修朋友们走去。
靠近时,泪珠儿从小狐狸眼睛滚出,一颗颗,啪嗒啪嗒落个不停。
众鬼修感受到她的悲伤,一时间,看热闹的笑声渐没。
无忧大人这癖好,确实狠了些。
被绑住的仙门弟子,看到可怜无助的小狐狸,心跟着揪起来了。
“别怕,不怪你!”
“大不了一死!”
在场唯一开怀大笑的鬼无忧,看着小狐狸痛苦到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模样,拍手称快:“很好,动作再快些,这些人都给你绑着的,想咬谁就咬谁!”
他阴冷的视线落在顾赦身上:“我瞧那红衣少年,最适合。”
听到他的话,悠悠不受控制地来到顾赦身前,咬人的如潮水般涌来。
一片寂静中,她张了张嘴。
恶狐咆哮,狠狠咬上红衣少年指尖。
清筠宗等人脸色齐齐一白,
距离最近的萧町,悲痛万分:“不——顾兄啊——”
他看上去,比被咬的顾赦还痛苦。
贺清山亦是面如死灰:“是我是我连累了你们,我罪该万死。”
鬼无忧:“哈哈哈哈哈——”
整个鬼啸坊,回荡着他的笑声。
许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了,一出好戏,看到这些人痛苦万分的模样了,让鬼无忧无比畅快。
小狐狸的眼泪掉个不停,咬住少年指尖后,小身子无助地颤着。
鬼无忧笑得更欢快了,这笑声持续了良久,随后不知为何,渐渐弱了下来。
鬼无忧看向面无表情的顾赦,皱起眉头。
以圣蜮的威力,被咬传递毒性后,少年早该变模样,成为毒尸了。
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顾赦冰冷的眸光望来,正欲说什么,指尖传来微弱动静。
他默了瞬,低“嗯”一声。
“是的,我被咬了,要变成毒尸了。”少年顿了顿,吐出两字。
“痛苦。”
鬼啸坊所有人:“???”
毫无起伏,仿佛念台词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感,如果是演戏,至少应该真诚点吧!
悠悠默了默,顺着身体,狠狠咬了咬他。
零分!
顾赦嘴角轻抿了抿,一手任小灰团发泄咬着,看了眼她后,冷戾的目光朝鬼无忧看去。
到了这地步,鬼无忧是傻子也能察觉到不对。
他沉了脸,以为圣蜮出了问题,捏诀催动。
可圣蜮很快做出了反应,小狐狸埋头,急切地咬了咬少年指尖。
既然不是圣蜮的问题,只能是这狐狸的问题了,鬼无忧视线落在低埋的小脑袋。
它咬得不可谓不专心,不努力。
对着顾赦左咬右咬,浑身上下每根灰色绒毛似乎都在用力,可少年就是没
等等!
鬼无忧死死盯着顾赦手指,只见少年被咬过的地方,只留下了浅浅小牙印,一点水渍,连皮都没破。
鬼无忧倏地睁大了眼,这时候,悠悠抽空朝他张了下小嘴,露出雪白幼牙。
“嗷。”
尽力了,真的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