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6

    这声微弱动静引起了主位上的注意, 傅老太太问:“观月,你有什么想说的?”

    青雀只是小名,在公众场合, 老太太从不会这么叫, 她认为这有损傅观月的形象。

    主座上的人发话,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傅观月。

    突然被所有人看着的傅观月:“……”

    一长老说:“这些日子观月都在外,不知你有什么发现?”

    在座各位不是长辈, 便是族中供养的长老,有问是要答的。

    傅观月可就说了:“我在虞洲停留数月, 没有特别异常的事情发生, 不过发现流散邪祟的次数却比之前多。”

    “再者, 明月村画皮鬼那回我也在, 可我没在明月村及山庄内发现金丹修士的存在,一切平静如常我怀疑……”

    说到这里, 傅观月语气一顿, 神情陡然微妙起来。

    傅老太太追问:“你怀疑什么?”

    傅观月还没想明白, 她摇摇头:“我没想好。”

    没有道理的事情,应该不会。

    知道傅观月不会对她撒谎,傅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不再追问这事。

    又谈了几件事, 众人散去,傅观月准备也起身离去,却听老太太临走前喊了一声:“青雀, 你来。”

    傅观月跟上傅老太太, 侍奉的族女被遣退,两人一块走在庭院长廊中, 往外望去,是长了千年的枫树。

    因为还没到时候,枫树的叶子还是绿的,等再过一两个月才会慢慢地红了。

    到时候红枫叶满地,是极难得的盛景,红得铺天盖地,树冠似火烧云。

    拐杖落地,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一下又一下的。

    样貌年轻,步履沉稳,却手握拐杖,总会让人觉得怪异,其实老太太手里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拐杖,而是她随身多年的法器。

    傅观月落后半步跟随,主动开口:“太奶奶昨天闭关,我还想您会好一段日子才出来,今日便出。相比是有所收获。”

    傅老太太声音并不苍老,平和清越的声音里,有着年轻人没有的沧桑:“我昨天没闭关,我是在想一件事。前些天,玹星门那帮大嘴巴的夜观天象,一拍脑袋就到处声张末法时代终将结束,灵气复苏开始了。”

    傅观月仔细听着,这些陈词滥调听了不少次,她很难再有别的反应:“只是这些,不足以让您闭门不出一整天。”

    “是,他们这次倒是添了一点别的说法,天象这些,我只略懂一二,这一回说的,我倒是不太明白了。”傅老太太语气疑惑。

    傅观月心生好奇,能是什么事情值得老太太三番四次犹豫和出神?

    但看老太太盯着外面天空出神,她便安静跟随,不再追问。

    走着走着,漫无目的地傅观月想起了往些年的玄门盛会。

    玄门盛会五年一次,每一次都会有玄门中人参加,不论家室,只论修为,每年都能看见不少散修。

    玹星门人自然也在此列,每年就他们最能说。

    灵气复苏这事玹星门的人说了不下百次,傅霓云也说过他们,事事谨慎,总在这事上满嘴跑火车。

    每隔几年就会念一次,灵气复苏了,咱们要结束末法时代了,飞升有望了,最后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被质疑后,玹星门门徒也委屈,口径统一地说他们推算出来的就是这个结果,没有第二个结果。

    玹星门门主更是在盛会上当众指天画地,拍着胸口说:“我看的天象就是这样,绝无虚言!”

    见天空没反应,玹星门门主嘴巴一秃噜道:“如果做不到,那绝对不是我的问题,那是天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结果是玹星门门主差点被雷劈死,恨不得随身携带避雷针。

    曾有一次,傅观月上门拜访,看见山顶有一根巨大的白棍子,她满心疑惑,真的需要那么大的避雷针吗?

    问过才知道,那是门主让人在他卧室房顶装了超大号避雷针,每到刮风下雨的时候躲里面,谁喊了都不肯出门。

    这胆子说小也大,大也不大。

    不过除了灵气复苏这事不准,玹星门预测的其余事情,基本九成真。

    这也是玄门众人再不信,听了之后能忍下去听第二次,第三次的原因,这事不靠谱,其他方面还是挺靠谱的。

    傅观月正沉思着,傅老太太说话了:“灵气复苏这等陈词滥调不需我再提,你可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玟洲余氏的修炼法门?”

    傅观月想也不想道:“知道,您曾经说过驭鬼术寻常之地难以修成,必须在极阴之地修炼,寻常修士或者人在那里久待会对修为和寿数有损。

    傅老太太又说:“对,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余氏主宅深天渊,是建立在镇压千年鬼王的阵法之上。”

    这种事情,傅观月还真没听说过,她反应了好一会,震惊道:“我记得余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玟洲深天渊,那岂不是,千年鬼王的阴气源源不断的供给余氏修炼?”

    要是这样,傅观月明白了为什么玄门众人都很愿意帮忙给余氏修补护山阵法,尽心尽力不说,几乎到了随叫随到的地步。

    傅观月语气微沉:“若是余氏护山阵有损,跑出来的可是关了几千年的鬼王,一旦阵法守不住,人间必定生灵涂炭,战争不休。”

    一点就通的傅观月让傅老太太很是满意,自好友碧山散人陨落,她亲自教导傅观月,对她寄予厚望,如今看她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深感欣慰。

    傅老太太说:“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余氏一族多年来镇守镇压鬼王大阵,以驭鬼入道,可最近玹星门说那大阵或许撑不了多久,要余氏快快搬离族地。”

    “这些年,修补法阵时我助阵不少次,可最近我真的感觉,那大阵是一次不如一次。或许……玹星门所言灵气复苏,不全是假的。”

    说到底,这些日子陶宁烦不胜烦,谁问都答应,拘灵术成功率几乎百分百,无形中加重了玹星门预言真实性,其他两家也半信半疑,他们也在用拘灵术。

    至于余氏,他们就住鬼王坟头上,大阵好不好,他们最清楚了,早些日子便开始准备撤离的事情。

    傅观月问:“事情既然有可能发生,那得提前做好准备

    傅老太太眼神微妙道:“有,玹星门避雷针说:‘灭世劫难将至,救世主出,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人就出在余氏之中。’他们还说,特征是千难万难也不怕,粉身碎骨塑金身。”

    玹星门门主以前是什么绰号,什么法号都不重要了,现在提起避雷针,大家都知道是他。

    傅观月嘴巴微张,发出一声:“啊?”

    救世主这个词,怎么就有种紧张大战前转移到了爆米花大电影了?

    玹星门突然又不靠谱了。

    *

    快到傍晚吃饭的时间,傅观月才回来,神情微妙,看见亭中正在说话的两人,重新露出笑意。

    陶宁似有所觉回头,正好看见过来的傅观月,笑道:“你回来了,渴不渴?”

    跟老太太聊了不少,这么一问,傅观月还真觉得口渴了。

    傅霓云也回头,眼底尽是意犹未尽:“青雀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好说到你以前学动画片画魔法阵,不小心把山精给叫出来的事情。”

    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傅观月坐在一边,听了傅霓云说的话,被呛了一口茶:“咳咳咳咳……”

    陶宁忙扯了几张纸巾塞她手里,给她拍背,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傅观月抬起通红的脸:“妈,你怎么这个也说?”

    这种童年黑历史,她自己都不敢想第二次,回想一次就当一次噩梦。

    傅霓云目光微移:“这不是,阿宁说话有意思,我不小心就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说了。”

    傅观月:“……”

    傅霓云故作惊讶:“难道你们还没有无话不谈吗?你爸小时候偷甘蔗吃被狗追几里地,裤子都被撕烂的事情也告诉我了,你没有吗?”

    傅观月:“…………”

    她彻底哑口无言了。

    “再喝点水润润嗓子吧,你声音都哑了。”陶宁又倒了杯水递过去,傅观月手里攥着纸巾,就着她端杯子的手喝了大半。

    她喝习惯了,一时半会忘了亲妈在隔壁坐着,喝完了才想起来,耳朵又红了几分。

    傅霓云瞬间起身,捂着眼睛道:“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是那么大啊。”

    边说,她边走开了。

    傅观月:“……”

    沾着水珠的唇角用拇指揩过,擦走了残留的水珠,陶宁眉眼微垂:“怎么样,还会不舒服吗?”

    傅观月清清嗓子,红唇微张:“再喝一口。”

    陶宁端着杯子,剩下半杯也喂了给她,确认不需要了,才放下杯子:“你去了好久,有阿姨在,我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聊,她很好。”

    傅观月神色柔和了不少:“妈妈一直这样,特别喜欢跟人说话,她很喜欢你,才会拉着你说个不停。”

    “是吗?我倒是觉得,阿姨是因为爱屋及乌才这样。”陶宁托腮,双眼明亮,“再加上阿姨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是说对不对?”

    傅观月还能说不对么,她连连点头:“对对,你说的对,你说话那么会讨人喜欢,谁会讨厌你?”

    陶宁心想那讨厌我的人可多了,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吃:“去了一下午,你们以前也会这样一去一下午吗?”

    傅观月回想,摇头道:“其实这种事情不经常,只是太奶奶留我说了会话,还有她说明天去奉神殿,给你测一测根骨。”

    为了明天的事情,傅观月提前说好:“一般我们修炼是从小开始,还需要有人引导,像你这样的比较特别,如果你想学习修炼,可能会比较耗费时间。不过太奶奶说了,她觉得你情况特殊,她亲自教导才放心。”

    陶宁:“老太太亲自教导,我挺荣幸的。”

    很好,这下愁的人就换成了陶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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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了那么多天的心,还是到了落下的时候。

    次日一大早,事到临头,陶宁反而气定神闲了。

    随着指引来到奉神殿,傅观月早已在门前等候,见人过来了,忙上前迎:“太奶奶等会就到,今天还有几个长老在旁,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陶宁拍拍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我不担心,你也别担心。”

    “好。”傅观月怎么可能不担心,甚至她比自己当年测灵根时还要紧张。

    虽然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觉,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又担心,又期待。

    没让人等很久,傅老太太带着人过来了。

    听见动静,陶宁闻声回头,只见一身穿宽大衣衫的中年女子走来,手握拐杖,一头乌发在脑后挽出发髻,以两根玉簪作为装饰。

    只看外貌,绝对想不到她已经一百三十多了,看着不过四十多岁,双眼清亮如一面镜子,细细在看,能看出傅观月眉宇间与她有几分相似。

    陶宁一眼看出,这两支装饰似的玉簪,乃至手腕上的手镯,握着的拐杖,看着温润无害,其实都是品阶不低的法器。

    “太奶奶,这是我喜欢的人,陶宁。”傅观月上前,主动引见道。

    陶宁在傅老太太看来时,主动问好:“老太太好。”

    傅老太太目光落在她身上,忽而一顿,眉心微不可察一皱,她说:“气息清正,无人引导也能引气入体,这么迟才发现,也是可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站在原地,任她打量的陶宁回答道:“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观月可能跟您说过,我小时候有阴阳眼,因为备受其扰,长辈做主寻来大师给我封住了。”

    傅老太太点点头:“才几个月。”

    她又道:“兴许是当年你家长辈请来的大师对着情况不了解,武断地认为封住阴阳眼便可,但护你这些年安全,也不算做太错。”

    不是在陶宁身边耳濡目染多年,520还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这番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它也算是练成了,不再是当初的傻白甜小萌萌了!

    陶宁:“我家以前是经商,家里长辈也不明白,只担心我的安危,其他的都顾不上。若不是观月,至今我也是不会知道的,世间的事还真是凑巧,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这番话让傅老太太心生赞同,她目光欣赏:“你不仅气息很好,你心性也正,我倒是后悔了没有再早点知道你,必然会收你为徒。”

    傅观月小声道:“太奶奶,现在也不迟吧?”

    第182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7

    傅老太太终于笑了:“也是, 现在也不迟,青雀,我可没见你那么心急过。”

    在她身后, 几位长老也听见了这番话, 跟身边的人对视一眼。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最终确认她没有修为,如果之事简单的引气入体,的确算不上修士。

    不怪她们会这么想, 因为世间已经太久没有出过能突破修为桎梏的修士,只好将陶宁的情况往最普遍的原因上归类。

    而且入门几个月就能远远超过修炼了一辈子的她们, 穷尽天上地下, 都找不到一例这样的例子。

    那只有修为微妙到不足以查才正常。

    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能跟傅老太太镇定自若地谈话, 态度不卑不亢, 可以见得这年轻人心性不差。

    傅老太太修炼多年,哪怕她不刻意表现, 身上的威压也不是寻常人能抵抗的, 自家小辈尚且如此, 别说其他的了。

    而且她们成为傅氏长老多年,当然能听得出家主语气里的欣赏并不作伪。

    简单说了会话,其中一长老道:“时辰差不多了, 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傅老太太回神, 颔首道:“对,都进去,先进香吧。”

    既然有了亲自教导的想法, 那陶宁也算傅氏一份子, 给师门敬香,待测出灵根后, 再行拜师礼。

    她已经做好决定,无论什么灵根,都要将陶宁收为关门弟子。

    进了威严庄重的奉神殿,殿内飘着淡淡的熏香,专司侍奉奉神殿的族女安然立在角落,只在傅老太太进来时安静行礼,不询问,不言语。

    她们都是旁支里选来的天赋好的后辈,入傅氏住宅修炼,几乎是从小就在这里,所用所学都由傅氏提供。

    奉神殿主殿供奉着历代家主牌位,最上面的则是先祖傅成璧的神龛,属于她的牌位安置其中,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傅氏一族相信,逝世的祖先们都会寄灵于属于她们牌位之中,而她们的虔诚供奉都会被接受,以此给傅氏后代庇护。

    所谓寄灵,就是傅氏每代家主留一道灵识,附在牌位上,必要时刻助后代一臂之力,护她们周全。

    这是她们陨落前留给后辈们最后一道护身符,多个修士残留的灵识,汇聚起来也是不小的力量。

    这么多年都没有用上,以至于奉神殿挺热闹的。

    现实里,周围气氛庄重。

    陶宁垂着眼,没有到处张望,垂手站在一边,身着青衣的族女在她身旁为她燃香。

    烛火明亮,陶宁眼底倒映着族女燃香的手,她想起原世界线记载中,鬼王出世,灭顶之灾来临时,附着在牌位中的纷纷灵识现身,要挽救傅氏一二。

    然而第一次护住了,没办法护住第二次,只能世界线重启。

    族女低低道:“请。”

    素手托着点燃的香,被陶宁接过,捏在指尖。

    站在殿中的年轻女人眉眼低垂,态度恭敬虔诚。

    然而周围的人总觉得氛围不对,总有细微的晃动声在周边响起,咯咯咯的响,像是晃动的木盒。

    众人起初还不明所以,四处张望,奉神殿内诛邪不侵,不可能有东西在作乱。

    然后她们看清楚了,发出动静的,好像是一众祖先牌位们。

    青衣族女站在陶宁不远处,她疑惑地看着不住震颤的最底下一排牌位,她有种牌位要裂开的感觉。

    随着陶宁腰越弯,震颤感越来越明显,那摇晃感不断蔓延,几乎整座奉神殿都在晃。

    众人疑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一个后辈进香闹出那么大动静,不应该吧?

    难不成是感应到了什么?

    在陶宁把燃着的三柱清香插进香炉时,只听咔嚓一声,香炉从中间裂开了。

    中间的香灰撒了出来,三炷香自发熄灭了。

    族女两眼瞪大:“裂开了?!”

    话音刚落,似乎是应和她的话似的,一众俯瞰殿内的牌位全都迎面倒下,动作整齐划一,比520追的朝堂剧大臣跪拜得还整齐。

    然而这还不是极限,被供奉在最顶端神龛里的牌位也骨碌碌滚下,直接掉供奉瓜果的桌上,神乎其技地立在了桌上。

    牌位上刻了一长串,看得人眼晕,但中间傅成璧三个字总不难认出。

    只见那牌位直挺挺站了三秒,忽然也啪的一声,迎面倒下了。

    如果这是个人,应该是个五体投地大礼,换成牌位让人想笑又觉得怪异。

    造成一切的陶宁:“……”

    眼睁睁旁观全程的傅氏众人:“……”

    傅观月张了张嘴,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还真没见过,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520看呆了:【宿主,按照我的观影经历,这种场景放在电视剧里大灾星标配,然后老太太反应过来,愤怒地让人把你叉出去,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跟她的婚事,你历尽千辛万苦,苦得比地里小白菜还苦,温暖了大家才得到赞扬。】

    陶宁被说的有点毛了:“不能吧?最后结婚了没?”

    520回想:【结婚了吧,大结局有三分钟的婚礼戏份呢。】

    陶宁觉得不对:“全剧多少集?”

    520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全集六十一集。】

    忙活了六十一集,就结三分钟的婚,光是想想人生都灰暗了。

    为了不六十一集结三分钟的婚就大结局的结局,陶宁小心翼翼地把牌位扶正,把有字的那一面露出来。

    这恋爱脑十足的样子让520不忍直视,有那么一刻它把陶宁跟电视剧里的苦情主角合二为一。

    像,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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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稳不过一秒,“啪!”又一声,牌位又倒了。

    陶宁又扶了起来:“站好。”

    这回不倒了,连带着后边的牌位也都自己立了起来,动作整齐,站的笔直。

    虽然牌位本身就很直。

    “又起来了。”两个族女快晕过去了。

    让傅氏祖宗牌位仰卧起坐的陶宁没有被立刻叉出去,是因为傅氏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宕机中。

    大家都沉浸在莫名的震撼中,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一众目光包围的陶宁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解释一下真不是来踢馆的,会不会被取信。

    520则建议:【准备准备,咱们快跑吧宿主,这些人打得过但不能打,容易结仇!】

    难道现在这样就不结仇了吗?

    最终还是没能打起来,倒不是傅老太太缓过气来了,决定放过她。

    不知是谁终于缓过来了,震惊又迟疑道:“这,这究竟是……”

    话没能说完,更大震颤感传来,放在桌角的烛火被大力甩下桌面,族女下意识伸手去接,然而另一只手比她更快,握着灯盏将它放回原地。

    族女讶然地看了一眼陶宁,她是有修为在身上的,竟然比陶宁慢了一步。

    此时,强烈的震颤感已经平息了。

    傅观月扶着傅老太太的胳膊,她直觉这一阵震动不对劲:“这不像地震。”

    傅老太太脱开她的手,迈步出门:“这的确不是地震,是玟洲出事了。”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只见澄澈天空远处,有一团肉眼难以看见的黑气渐渐汇聚,变得浓郁,引得天地变色。

    “这是怎么回事?那的确是玟洲方向。”

    “怪不得,怪不得……连我们的奉神殿也被影响,那鬼王肯定认出了多年修补大阵的我等,以为自己即将出世,迫不及待来挑衅了。”

    傅老太太语气深沉:“这么多年了,这大阵终究还是坚持不住,这次怕是难了。”

    傅观月担忧地看向看向傅老太太,察觉有人走到身旁,侧头看去。

    陶宁与她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笑了一下,傅观月心定了定,也转头往天边看去。

    看得更远的陶宁几乎能听见镇压深深地底下的鬼王怒吼声,叫嚣着要重见天日。

    浓重的阴气在天空盘桓,隔了那么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放在普通人眼中只觉得忽然变天了,阴阴沉沉的,像是极端天气来临前的征兆。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得不详。

    大事当前,牌位倒下的事情也都顾不上了,傅老太太带着长老们离开了奉神殿,如今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解决。

    临走前,傅老太太让傅观月处理剩下的事情,甚至还对陶宁说:“你不要多心,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先回去吧。”

    陶宁拿出前所未有的乖巧态度:“好的老太太。”

    不知道陶宁感不感动,520得不行,擦了擦赛博眼泪:【太好了宿主,你已经速通结局[来自爱人家里的肯定],不用继续苦六十一集了。】

    陶宁建议它少看点狗血剧,容易把自己核心看出bug。

    但520对这个说法并不赞同,表示最近正在追某一个世界的苦情剧,它对主角把只拔了毛没去内脏的整只鸡放进去煲汤的桥段感到匪夷所思。

    而陶宁这觉得它能把这部剧看下去,就已经让人感到很匪夷所思了。

    520发出灵魂疑惑:【主角被雇主指责不应该把没去内脏的鸡放进去煲汤的时候,主角觉得很委屈,哭着跑出去。可是主角在委屈什么?】

    就算520是个统子,它也不会觉得这东西好吃。

    它的问题暂时没能得到解答,陶宁被人送回了住处,傅观月叮嘱了几句后,也被叫走去忙。

    如今的修士跟陶宁那会的不太一样,她们认为“苍生有难,我等责无旁贷”,必然会齐聚玟洲共商修补大阵的事情。

    陶宁坐在窗边,温暖的阳光落在桌上,她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地底下蒸腾而上的阴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浓郁。

    这让她想起了世界线中记载的另一个结局,鬼王出世,生灵涂炭,修士皆战死,人类几乎没有立锥之地,无可奈何才会选择重启。

    但天道一向偏向人族,相较于修士,凡人生命短暂,创造力无穷,短短百年,又入轮回,如此循环反复。

    所谓修仙,直白的讲就是与天争命,都是在与天地夺取灵气,只不过修仙的看起来恭恭敬敬,手段温和,修魔的是又挣又抢,偶尔骂天骂地,但他们却能增长修为很快。

    两方相比,肯定还是修仙的看起来乖的多,也愿意大方一点。

    自万年前择天帝君破碎虚空而去,带走了本世界中近九成的灵气。

    灵气枯竭,便是由那时开始。

    延续至今还有修士,已经是艰难,只不过修士们很难突破桎梏,再上一层楼,穷尽一生也止步在金丹前。

    天地灵气也就这么多,奈何天道有心复苏一次又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陶宁怀疑,最初设定的世界线把鬼王放出来是为了减少修士数量,毕竟设定中的救世主与鬼王签订契约,拥有了不少,但世界线给他定下的最终结局是——以人身修成鬼仙,飞升天外。

    这个世界无法飞升,那么等待他的结局,照样是身死道消,魂归天地。

    他死了,跟他签订主仆契的鬼王也会强行殉主,直接能解决两大麻烦。

    如果是这样,那就需要一个充当破坏者的角色,最好的人选应该是外来者,不是土生土长的人,杀起来会更狠。

    譬如当年择天帝君,只不过一时不慎,反遭算计,还出了陶宁这个犟种,把人追杀得破碎虚空逃命。

    嗯,当时她也跟了出去,再也没回来了。

    当时太激愤了,一不小心也跟着捅破天,才能杀了择天帝君。

    想了半天,陶宁一手握拳捶手心,心想:“被坑来收拾烂摊子了。”

    陶宁不是因为时间误差提前到了,她就是故意被降落到这个时间点,降落到余通还是真余通的时间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原世界线记载,余通因为受伤根骨被毁,之后又觉醒更好的天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不破不立。

    而且人遭遇生死后,性情大变实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经常语出惊人在逆天的气运前是最小的缺点。

    那是因为沉闷的余通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知晓“剧情”的余通。

    但老婆在这,陶宁不得不回来,实实在在的阳谋。

    折腾来折腾去,依然没达到想要的结果,世界意识也麻了,最终选择了顺其自然的结果。

    凭陶宁对世界意识的了解,这个任务的意思该是——别把世界弄崩,你爱干嘛干嘛。

    沉默半天,520冷不丁说:【要不我们小世界去那个世界问问那个编剧是怎么想的吧?】

    “……”陶宁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没明白520的意思,问,“什么编剧?”

    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切被尽在掌握中的520开朗道:【就是那个整只鸡放进去煲汤的剧,我想知道编剧怎么想的。】

    陶宁:“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520感叹:【人类的脑回路好奇妙哦。】

    在陶宁眼里,觉得一人一统之间也差不多,都拥有奇妙的脑回路。

    晚上傅观月才有时间过来,她敲响了房门。

    陶宁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傅观月,她表情看起来不太对,眼眶微红,抬眼看来时像极了手足无措的孩童。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陶宁将人拉了进来,抱着人好好安慰一通,尽量平复她的情绪。

    见她平静下来了,靠在陶宁肩上出神,在傅观月额头上落下一吻,陶宁问:“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那么不高兴?”

    被她一问,傅观月忍不住心里一酸:“太奶奶说,如果大阵无法修补,她愿与道友以身献阵,换天下太平,若是如此,我该担起家主之责……”

    原来是被提前交代遗言,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一次没事,鬼王会成功被镇压至少一段时间,但陶宁还是安慰她。

    陶宁:“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老太太这次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傅观月点点头,把脸埋进陶宁怀中,声音闷闷道:“过几天出发去玟洲,我也得去,到时候你就留在……”

    话没说完,陶宁连忙打断她:“你去了,那我也要去,我离不开你。”

    我不去不行啊,必须得到场。

    第183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8

    然而傅观月是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 挨了一顿亲后,揉揉脸蛋走人。

    傅观月抿了抿红肿的嘴唇,认真道:“深天渊现在很危险, 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嘴巴一擦, 衣服链子一拉,打算要走。

    陶宁衣襟散乱躺在床上,一手握成拳撑着太阳穴,摇头感叹:“又被摆了一道, 好惨。”

    那出门的清瘦背影一顿,溜得更快了, 生怕陶宁起身追上。

    不过应该不会吧?

    傅观月刚刚故意解掉了她内衣扣子, 肯定来不及追上来。

    走出一段路后, 清凉夜风吹拂, 发烫的脸颊渐渐凉了下来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身后果然没人追上来,这让傅观月松了口气。

    陶宁没有去过深天渊不知道哪里情况如何, 为了她的安危, 绝对不能松口答应。

    心中做好了决定, 傅观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夜她打算修炼彻夜,有可能明天就要离开岐洲前往玟洲。

    人离开了, 妻心似铁, 还真不肯答应。

    520终于从糊得什么都看不清的马赛克中挣脱,就见陶宁盘膝坐在床上,一手托着腮, 盯着某处思索着什么。

    一看这情况, 520就知道事情没成,要是成了她不应该一个人在这坐着, 肯定还在跟傅观月痴缠,靠在一块喁喁私语。

    520觉得自己又行了,它海量的观剧该派上用场了:【美人计没成?】

    她唇角残留着没擦完的口红,这色号不是她用的,陶宁托着下巴点头:“没成。”

    520:【那怎么办?美人计都不行,不会要自己偷偷去吧?】

    它不知道宿主为啥去,可是都身为任务者了,不给自己找点麻烦还算任务者吗?

    陶宁又摇头:“用不着那么麻烦,再等等她就愿意答应了。”

    渊博知识没能派上用场的520:【???】

    *

    夜里,傅观月在床上打坐修炼,修炼已经进入尾声,运转的灵力尽数收拢入体内。

    正闭眼修炼的人总觉得不对,似有所觉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房间窗台上一道人影,对方一条长腿挂窗台下,看动作是正准备翻窗。

    那人不是谁,正是半夜不睡觉,翻自己老婆窗的陶宁。

    “……”

    双方四目相对,短短几秒内,没人开口说话。

    被发现的陶宁也不慌,不慌不忙地踩在地上,把另一条腿也翻了进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傅观月房间里,理直气壮得差点让她以为刚刚翻窗的到底是谁。

    陶宁露出笑容:“晚上好,那么晚还没睡呢,吃不吃夜宵?”

    傅观月:“……”

    傅观月看看陶宁,又看看房间,一会后,她匪夷所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陶宁一脸无辜:“走进来的啊。”

    傅观月还是匪夷所思:“走进来,就这样走进来了?”

    陶宁:“你院里大门没锁,我走进来的,但是你房间门反锁了,我绕了一圈才发现这个房间窗户没锁上,就这样进来了。”

    说着,陶宁表情还挺委屈,而后又问:“我带来了夜宵,你要不要吃?”

    傅观月嘴巴比脑子快:“吃。”

    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傅观月起身下床,仔细感受院落周边气息,依然如常,甚至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她房间周围都有禁制,在修炼时启动,一旦有人闯入就会惊醒她。

    但现在,陶宁已经跑到了房间里了,她才发现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已经修炼完了,还不一定能发现她。

    难道她这段时间她退步了?布置的结界出了那么大问题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优等生傅观月脑袋嗡嗡,决定以后修炼时间再增加两小时,不睡觉了。

    陶宁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翻窗,给傅观月带来了多大的震撼,默默卷起来了。

    她在窗前弯腰,伸长手臂拎起放在墙角下的保温袋,杨柳似的细腰直起,手稳稳地拎着明显分量不轻的保温袋。

    刚拎着翻窗不太方便,就被她放在窗下了。

    陶宁问:“内室吃不太好吧,你房里有桌子不?”

    傅观月伸手一指:“外边有。”

    陶宁利索道:“那就出去吃,你也过来,我刚做好的,还热乎着。”

    说着,她拎着东西往外走,傅观月跟来上去。

    傅观月迷茫站在房间里,迷茫地看着陶宁变戏法似的拎出保温袋,迷茫地看着她旋开保温桶,里面飘出了食物的香气。

    本来她不饿的,可现在还真勾起了她的食欲。

    陶宁拿出碗筷,放在桌面上,见傅观月还站在原地出神,过去推着人肩膀给人带了过来,按着肩膀坐下。

    傅观月坐在桌前,保温桶里的馄饨香气扑面而来,她说:“这不是家里厨房的手艺,这是你自己做的?”

    “猜对了,这是我做的。”陶宁一边把保温桶里的东西倒出来,分成两碗,“本来我是打算睡去了,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去厨房做了馄饨,我边包边想,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一碗馄饨被放在傅观月面前,她随手在上面洒了些葱花,更加诱人了。

    傅观月敏锐地觉得这个话题不能接,这时候不能问她为什么睡不着,垂着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怎么看怎么乖巧。

    陶宁瞥见她的反应,唇角微微勾起,她怎么不知道傅观月现在正在想什么。

    她也坐下了:“好了,尝尝味道如何?我很少包馄饨,也不知道这个馅你喜不喜欢。”

    傅观月拿起勺子吃,吃了一个后,双眼发亮道:“好吃,你做的很好吃。”

    陶宁双眼微眯,下巴微抬:“那再吃点。”

    傅观月被美人和美食麻痹了意志,坐在桌前吃了不少,汤也喝了大半。

    “吃了我的东西,总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吧?”陶宁幽幽道。

    此话一出,傅观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陶宁说:“你明天去玟洲也带我去。”

    傅观月正想说话,陶宁预判了她的预判,抢先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玟洲这地方没办法全洲封锁,我总有办法进去。”

    “而且我的阴阳眼能看见哪里有阴气,要是没人带路的话,我只能哪里最黑往哪里跑了。”

    傅观月:“……”

    能说的都被陶宁说完了,如果她真这么做,想去玟洲对于陶宁来说当真不难。

    虽然很色令智昏,虽然被贿赂成功,但是架不住温香软玉一直吹枕边风,傅观月最终没能在陶宁身上继续发挥意志坚定的美德。

    傅观月被磨得没办法,只好点头:“好,我明天去玟洲,你也一块去,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乱走,待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听见这个答案,陶宁满意了,今晚上她说什么都答应。

    收拾好东西,陶宁拎起保温袋准备离开,她一时半会忘了人能从大门出去,下意识往窗户走去。

    被傅观月扯住了衣摆:“等等。”

    陶宁回头,见傅观月一脸无奈,她立马了然道:“大门能走是吧?我从大门走。”

    “……”傅观月更加无奈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别走了,留下来吧。”

    *

    第二天下午,陶宁成功以助理的身份坐上了前往玟洲的飞机。

    上飞机的时候被傅老太太看见,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都没开口,长老们自然也当看不见,就这么给陶宁光明正大地混了过去。

    真正的助理傅溪傅洛姐妹:“……”

    成为大小姐助理的第n年,她们迎来了新同事,新同事是上司的女朋友。

    傅洛在后面疯狂打字:“以前觉得小说搞这种桥段很傻,现在我觉得傻的那个人是我,还真是素材取源于现实。”

    收到消息的傅溪摸了摸她额头,疑惑道:“也没发烧啊。”

    傅洛:“……”

    飞机落地,转车前往,玟洲这边的天气没有其他地方那么晴朗,刚出机场的时候还有淡淡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就连颜色也是格外的浅淡,像是隔了一层东西。

    行车路上,陶宁转头看向车窗外,越靠近深天渊附近越发压抑,天上乌云堆叠,好像下一刻就会下起暴雨。

    车上电台则在提醒市民台风将至,极端天气时不要出门,封好门窗保护好自身安危。

    很快,司机关闭了电台,继续开车。

    傅观月握了握她的手,只要陶宁提出离开,她会立刻让人送她出玟洲。

    可是陶宁没有,反握住了她的手,拉了过去在手心把玩。

    傅观月:“……”

    赶往玟洲的玄门修士不在少数,傅氏距离玟洲远,她们抵达深天渊附近时,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修士在。

    门派各异,衣着各异,有的玄门世家作风守旧,门下弟子皆蓄法,着宽大法袍,远远看着就很仙风道骨。

    有的则很实际,别管形象问题了,还是保暖要紧,穿了五颜六色冲锋衣,穿得越明显越好,免得掉山沟里找不着人。

    总之看得陶宁眼界大开,古今结合,户外越野风与法袍并存,抬头一看,漫山遍野都是人。

    别说,山野里晃动的荧光色冲锋衣减淡了几分周围诡谲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公司在搞团建。

    远处不知传来了谁的声音,一个穿着红冲锋衣的修士说:“我觉得刚刚那条河用来钓鱼挺不错的,你这有鱼竿不?”

    负责招待的余氏族人:“……额,好像有。”

    下了车,来迎接的自然是东道主余氏的人,余通作为余氏最看好的小辈,也在此列。

    不过他天性阴沉,寡言沉稳,更多的还是身边的长辈代为开口。

    这也是余氏迟迟没有定下的缘故,余通的天赋不差,堪为少主,可性情方面实在沉闷,事事要人开口,一言不合就去闭关不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傅老太太及诸位长老,傅观月难得偷闲一把,跟在她们身后,跟身边的陶宁说悄悄话。

    傅观月对她说:“等会你跟我在一块,我给你介绍介绍。”

    来的人那么多,性情各异,有些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傅观月的助理。

    陶宁说好,傅观月便开始说:“那边荧光绿的是单氏少主,他家修丹道,名单聿,穿着蓝袍的是甄氏的,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姐姐修为更高一些,名甄雪岚。”

    “甄氏专修阵法,这几日修补大阵由甄氏的人打头阵,其余几家不修此道,助阵即可。”

    “还有刚刚穿着黑衣服,戴着黑框眼镜的是余氏的人,叫余通。其余的你看着衣服颜色按姓氏称呼就好。”

    傅观月说完,有些奇怪:“我怎么没看见甄雪岚,她应该会到场才对。”

    她转头四处寻找。

    众人都是为了修补大阵而来,漫山遍野都是人,能被傅观月叫上名字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陶宁耳尖微动,似有所觉转头,两人身后,穿着华丽款Lolita裙子,戴着浅金假发的年轻女生一愣。

    察觉到陶宁的动作,傅观月也回头,看见发色先是一愣,才从熟悉的五官认出这人是谁。

    傅观月:“差点没认出来,刚刚我还找你。这就是我跟你介绍的,甄雪岚。”

    后一句话是对陶宁说的。

    甄雪岚也很无奈,她妆容精致,手上拿着一把小洋伞:“我刚在参加漫展,准备跟老师集邮,直接被一个电话叫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站在一边的陶宁笑了笑,现在的她神色温和,完全没有刚刚那种神色的影子。

    甄雪岚跟傅观月还挺熟,她刚刚其实是想吓一吓傅观月,没想到没能吓到人,反而被傅观月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那种眼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像是冰冷的剑,让人心悸。

    一眨眼,又变得有了温度,到现在她也在想刚刚是不是错觉。

    前面一截傅观月听不懂,她知道甄雪岚喜欢各种新奇的事物,认真夸赞:“你这个裙子挺好看的。”

    甄雪岚双眼一亮:“我也特别喜欢这个,要不你和我一起……”

    傅观月不用听就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忙举手拒绝:“不了不了,我不跟你一块跳坑了。”

    甄雪岚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但还是纠正道:“那叫入坑。”

    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很好奇,她问:“这位小姐我没见过,是你的新助理?傅溪她们呢?”

    傅观月并不对她隐瞒,如实说:“这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女朋友,她叫陶宁。”

    甄雪岚:“哦,女朋友啊……”

    过了一会,甄雪岚震惊道:“女朋友?!”

    在她心目中如铁树般的人,真就铁树开花了?!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现在还不到上山的时候,众修士都被安排在山下的宅院居住。

    终于有了换衣服几回的甄雪岚却没动弹,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

    甄氏与傅氏交好,两家小辈经常去对方族中学习,甄雪岚几乎是从小跟傅观月一块长大的,眼看着她从叽叽喳喳的小青雀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当然,她也从成天怂恿傅观月上树捉知了,下河摸鱼的调皮崽长成了热爱把自己穿成小蛋糕的精致lo娘,人生际遇总是神奇的,人很容易长成跟小时候截然相反的模样。

    从青春期开始,亲眼目睹傅观月拒绝一切浪漫表白的甄雪岚曾坚定地认为,傅观月会沿着这一代家主的旧路,修为高强,孑然一身。

    结果没想到,最没可能谈对象的傅观月牵着一个人说这是她女朋友。

    把人当成傅氏新弟子的甄雪岚转变了态度,郑重道:“你好你好,我是观月的朋友,有生之年我还能看见观月女朋友这种存在,我真的太震惊了,原谅我的失礼。”

    陶宁笑着跟她握手:“你好你好,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旁观态度夸张,像是看见新奇物种的甄雪岚,傅观月:“……”

    你们够了。

    第184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9

    一番寒暄, 两人就差一块约饭了,终于还是被忍无可忍的傅观月拉开。

    虽然甄雪岚说的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但是听她认认真真说出来, 还是觉得那里怪怪的, 她想不通,在大家眼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

    互相留个下次一定,甄雪岚被找上门的弟弟叫走,他穿得绿得晃眼的外套, 手上拎了把小洋伞,长工似的走在她身后。

    天黑了, 都各自回到了各自族人汇聚的地方,

    傅溪也过来找人了, 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傅洛, 她两中间跟着年纪不大的少女,肩膀上背着书包, 她说:“大家看着都不太紧张, 安静多年的深天渊难得热闹了一次。”

    傅溪说:“都习惯了。”

    傅洛按了按她脑瓜, 发现手感不错,揉了揉:“修补大阵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就算知道情况紧急, 也很难跟第一回遇见那样紧张。”

    事实上, 在原世界线中,这一次修补的确成功的,损失严重的只有依靠阴气修炼的余氏一族, 差点因此一蹶不振。

    背着书包的少女说:“每次有人来, 我就被送出去外面住,好几天都没有家里的消息。”

    听这语气, 她像是余氏族人,大约是上初中的年级。

    傅洛手贱完了,又给她乱掉的发顶捋顺:“接你的车到了,安心去上学吧,下周周末就又能回家了。”

    话音刚落,车上下来亿人,招呼着她赶紧过去,少女只好背着书包离开了:“傅洛姐姐拜拜。”

    傅洛挥手:“拜拜拜拜,快去吧。”

    傅溪则走到傅观月面前:“大小姐,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进去休息了,陶小姐的行李已经放进你房间了。”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傅溪愣是编出了一个高情商回答:“因为房间不太够,只好大小姐和陶助理合住一间。”

    傅观月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越听她越像假公济私的那啥,忙拉着忍不住笑的陶宁进去。

    夜幕降临,山脚庄园灯光亮起,抬头看去,高耸的山峦像是会随时扑上来的猛兽,压迫感十足。

    陶宁伸手关上了窗,心想这余氏可真会挑地方,建房子的方位也是怎么阴怎么来,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在这里待着超过三天。

    水大而深为渊,余氏一族本居住在深天渊旁的山上,山下破涛汹涌,奇石怪林。

    若忽略那浓稠得要滴出水的阴气,这地方看着跟原始森林没什么区别,活像山里会随时跑出野人的禁地。

    至于今天下车为什么没有见到深天渊本渊,只见到一条钓鱼佬狂喜的河,那是因为深天渊在山了另一边,那条河只是深天渊的分支之一。

    一想余氏本就是靠着阴气修炼,居住地就建在鬼王脑袋上,跟坟头蹦迪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余氏世世代代都住在这,还吸取祂的阴气修炼,这样看来比坟头蹦迪还严重点,那是蹦迪又偷家。

    身后传来动静,腰上环上一双手,傅观月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怎么在这站着,在看什么?”

    陶宁推开一点距离,手指窗外:“在看山,你看这山头,像不像哀嚎的虎?”

    白天已经看过了这座山,只觉得鬼斧神工,很少人能从外表看出这是虎,只觉得怪异,看着心里不舒服。

    傅观月说:“这只虎是余氏豢养的阴兽,镇守在山中已经有不少年了,虎头处是余氏禁地,只不过之前被家族弃子蓄意毁坏,不少关在鬼奴逃窜到人间。我之前留在虞洲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清干净尾巴。”

    “是吗?”陶宁语出惊人,“可是它已经死了,被掏走了虎心,现在还威风凛凛只是假象。”

    傅观月疑惑:“假象?怎么会,余氏的人没有提过这件事。”

    而且她也看不出来它已经死了的痕迹,这可是余氏说过的护住余氏的最后一道屏障。

    陶宁还在看那山,语气凉凉道:“余氏禁地里的结界不仅仅用是圈住鬼奴,还是饲养镇山阴兽的双重结界,不然无法饲养出镇山阴兽,而且那虎尸生前是山中杀人无数的巨虎,以毒攻毒,小鬼不敢轻易作乱。这几天里,你们要互相小心。”

    这话听得傅观月又不太明白了:“什么意思?”

    陶宁:“意思是,山底下的鬼王能通过双重结界作为媒介侵蚀镇山阴兽,它是吃鬼王阴气长大的,那人呢?”

    身处温暖室内,却一股寒气涌了上来,傅观月不寒而栗。

    话音落下,那威风凛凛的虎似的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那巨响似山崩,又似痛嚎,余震传达至山脚下,引起不少动静。

    在傅观月看来,那威风凛凛,朝着山下张开巨口的阴兽犬牙断裂,滚落下山,在轰隆闷响中将上山的路掩埋。

    只见笼罩在庄园之上的结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将泥流拦在了庄园河前。

    庄园里的人没有人睡着,全都出门查看,个个手里拿着本命法器,随时都能冲上去干一场。

    但这阵仗还是引起不少担忧,聚在一块议论纷纷。

    脱下lo裙,换上普通衣服的甄雪岚说:“这是怎么回事?”

    长工挠头,他姐姐看不明白的东西,那他就更加看不明白了,转头去找人:“余氏的人呢,怎么还没看见余氏的人出来。”

    甄雪岚:“不知道啊,今晚上我就听说他们在商议如何修补,散了后,余氏的人说去请示自家太上长老,现在还没见到人。”

    长工甄聿也摇头,如今庄园里是高手云集,他就是一没长成的豆芽菜,哪敢大声说话。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众人回头,见一头发花白的老修士望着山,余氏家主都追在他身后高喊老祖宗,老祖宗你慢点。

    当然,他们不是怕老人家摔倒了,是他们跟不上老修士的步伐,老当益壮,快如闪电,但满脸仓皇。

    见此情此景,大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便听那余氏的太上长老哀痛道:“镇山阴兽陨落了,怎么会这样——”

    长而悲戚的痛呼传进不少人耳中,傅观月自然也听见了,她还听见其他房间里的族人开门出去,庄园里乱哄哄一片。

    傅观月却觉得什么都听不清,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陶宁:“我看出来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人已经死缠烂打跟到这来了,说与不说,只是早晚的事情。

    都怪世界意识那个坑货,等任务结束了不给双倍积分都说不过去,本来她可以安心猫一辈子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偏偏今晚发生的傅观月总觉得听不懂,看不懂,比如现在。

    傅观月脑子乱乱的:“你看出来的?可是你不是才引气入体……不对……”

    有了这个开头,被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又翻涌在心头,傅观月想起来了:“先前传闻,虞洲有位金丹散修,是不是你?”

    陶宁点头:“是我。”

    傅观月心乱乱的:“你昨晚上进我房间根本没有惊动我,也是因为这个?”

    陶宁又点头:“也是我,那个结界拦不住我。”

    毕竟陶宁修为方面天下第一,几乎没什么地方能拦得住她,就算她昨晚上想去傅氏禁地,也如过无人之境一样轻松。

    修为高,就是能直接碾压一切。

    傅观月:“所以我的结界没问题,没有疏漏到让刚引气入体的人随便闯进。”

    陶宁回想了下,如实说:“是啊,你结界没问题,挺结实的。”

    等会,不对。

    傅观月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退步了,复盘了一晚上,本来想过几天去找雪岚讨教,原来我没有退步。”

    心里梗着一口气,已经准备好迎接傅观月各种情绪的陶宁:“……啊?”

    我都准备脱马甲了,你心里居然想的是你有没有退步?

    虽然陶宁就没认真穿过马甲,昨晚上翻窗简直故意得没边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有问题,快问我。

    要不再问点别的?保证问什么说什么。

    陶宁试图参与撕开马甲活动:“不是,你想了一晚上就想了这个吗?不再想想别的?”

    520也赞成,都这场面了,不应该傅观月泪眼朦胧大喊:“我跟你那么深的情意,你竟然从开始就一直在欺骗我,我不要听你的解释,到头来欺骗我最深的竟然是枕边人,终究还是错付了。”

    统子预想中的苦□□情剧依然没能发生,傅观月像是被现实冲击傻了,反而有种出奇的冷静。

    她反过来对陶宁说:“你先冷静一下,你想说什么等我回来再说,你刚刚说的事情我要跟太奶奶通知一声。”

    既然被镇压的鬼王通过阴气反而吞噬了镇守多年的阴兽,那依靠阴气修炼多年的余氏一族,或许也会被影响

    被反客为主的陶宁摸摸被拍过的肩膀:“……”

    520已经分不清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穿了马甲,那薛定谔的马甲究竟套在了谁的身上。

    院中,傅老太太站在房门前遥望那边的山。

    傅观月站在她身边,向她说着什么,看见陶宁从她房间里出来也不意外。

    飞机上看见她只是有一点点惊讶,现在直接不惊讶,对一切感到意料之中。

    听完了傅观月的话她才惊讶转头,正想说什么,院门被人急急叩响,有人快步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余氏族人,她神情着急道:“家主命我来传话,山间异动不止,恐怕难以抵御,请诸位助一臂之力,即可上山结阵。”

    本来大家商议好了,天昏地暗的,谁也不知道山里还藏了什么东西,只能等明天再上山。

    修补大阵要紧,大家的命也是要紧。

    开门的族女站在一边,看向唯一拿主意的傅老太太,她一锤定音:“你去回话,我们现在就去。”

    “是。”那年轻女子忙着回话,转头走了。

    傅老太太拿好了主意:“原先我已经做好决定,我带着几个长老还有青雀上去,无人留下照应余下族人,现在我带青雀走,麻烦你照顾我的族人,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余氏的人不会全都上山,其他三家也不会全都上山,总该留下相互照应的人。

    陶宁佩服她的魄力,她问:“老人家您就那么信任我?”

    要不你让青雀留下,带我去呗。

    傅老太太:“若有所图的人,不会问我这句话。”

    说完这话,傅老太太带着人要离开,傅观月也没能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当心。”

    “好,我会小心的。”陶宁答应道。

    原以为陶宁会跟上去,没想到她还真答应留下来了,520以为她想另辟蹊径上山。

    520问:【接下来咱们该干嘛去,要不要我的导航?】

    陶宁扭头就走:“去杀个人再走。”

    画风转变太快,520满脑瓜:【???】

    *

    上山的路被掩埋,传送阵被破坏没办法用,天还下起了雨,众人上山之路艰难。

    似乎是察觉到众修士的意图,越到山顶,动荡越发明显,来势汹汹,恨不得将这一群人埋在山路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山下也跟着下起了雨,周围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留守在庄园内的人总觉得心难安,聚在一块互相鼓励,他们心里也奇怪,这事又不是第一回,但这阵仗还真是第一次见。

    时间渐渐流逝,从深夜等到凌晨,到了应该天亮的时间,可天幕还是黑沉沉的,一点天亮的痕迹都没有。

    有人举着一把伞,在雨幕中穿行,黄豆大的雨点搭在伞面上,发出噼啪清脆的拍打声。

    一站在廊下的年轻人看见了雨中的人,身影修长,玉似的手掌握着伞柄。

    她不由出声喊道:“雨这么大,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走,要不要进来避避雨?”

    伞下传来一声清越的问:“你打算去哪?”

    女生有点疑惑,但看一眼还完好的结界,心想不至于有什么东西混进来,她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丝毫攻击性。

    于是,她如实回答道:“我是余氏的人,我家太上长老把我们叫过去在身边照应,你打算去哪,我熟悉这地方,我给你指路。”

    “余氏太上长老?”那清越声音说。

    雨幕下,那把雨伞朝廊下移动,皓白的手腕微抬,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脸。

    女生一下子就想起对方是谁了,她惊喜道:“我记得你,你是傅氏带来的人,你怎么在这?”

    陶宁收起伞,眉眼微垂,语气低落:“大家都走了,我害怕。”

    女生看不出她修为,只以为她修为低微,便主动道:“你害怕?你别害怕,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我那吧。我家太上长老最近出关,找我们陪他说说话,听说他以前很喜欢跟我们年轻人聊天。”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女生不太好意思,她改口道:“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送你回去。”

    她希望自己的热情不要吓到眼前的人。

    陶宁摇头:“没事,我愿意,我也想跟玄门前辈说说话,这是我的荣幸。”

    女生高兴道:“那我给你带路。”

    雨声连绵不断,屋里也不逊色,说话声不断,太上长老让人传来了余氏弟子,说他指点指点年轻弟子们。

    能得久不出关的前辈指点,大家自然乐意前来,不一会,屋里就来满了人。

    有两人姗姗来迟,门打开的声音引起不少人注意,转头看去。

    只见余氏的人推开了门,她身旁站着一个提着长柄伞的年轻女人,姿势奇怪。

    她侧身而站,墨色双眼看向屋内,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手里拿的不是长柄伞,而是拿着一把剑。

    有人嗔怪道:“素音你怎么来那么晚,我们等你好一会了,这个人是谁?”

    余素音说:“她是傅氏的弟子,我们在路上碰见,我看她一个人在外面,就把她叫过来了。”

    余氏弟子却不太满意:“她一个外人,让人送回去就是了,叫过来干什么?”

    “就是,老祖宗难得出关,指点我们一二。”

    余素音脸涨得通红:“可是外面下雨,又没有人陪着,我担心她回去路上万一遇上事情了怎么办?”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甄氏的结界没那么容易被钻空子,这理由大家明显不信。

    “她也是修士,遇到了事情不会自己处理吗?”

    “菜就多练,那么菜干嘛还出来。”

    大家依旧对余素音的行为感到不满,万一被人学去了余氏的术法,这像什么话?

    这时,陶宁说话了,她随手把伞放在一边:“我是傅氏的人不错,老太太她们为了修补大阵都上山了,没有长辈在身边,我太害怕了。”

    “这事说来,的确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走出安排给我的房间还找不到回去的路,明明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

    此话一出,屋内都安静下来了。

    余素音简直想把脑袋埋进地里,她傅氏的人家主亲自带着人上山修补大阵,他们却连避雨的地方都不愿意给陶宁。

    这话说出来,简直没脸。

    端坐在堂中的老修士却在此时说话了,他朝陶宁出手,慈和道:“你是傅氏的人?我很久没见过傅氏的人了,不过我看你有眼缘,你过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这一次,没有谁还说话拦着不让陶宁进来。

    陶宁迈步入内,一步一步走到太上长老面前,太上长老双眼微亮:“你根骨不错,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太上长老性情慈和,却很少夸赞谁,陶宁不过一露面,就收获了太上长老的夸赞,怎么会不招人嫉妒。

    陶宁笑了:“劝你以后祈祷不要再见到我。”

    话音刚落,陶宁手一握:“破横。”

    掌心光芒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她手心,灵光湛湛。

    终于意识到眼前情况不对,太上长老发挥出这个外表以及年级无法展现的灵活度,飞身而起,从上方逃命。

    然而他快,身后的剑更快,披着宽大衣袍的人影逃到大门,随着一声淡淡的:“破横,去。”一柄长剑追着他后心飞来,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刺穿他的身体。

    迈出门槛的身影一顿,重重摔倒在地,一阵灰气溢散,生机断绝。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众人眼中,这不过短短三秒之间,他们一族最强的太上长老就死于她的剑下了。

    这可是将近两百岁的太上长老,在她手下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这么被杀了?

    莫名震撼,以及对强者的恐惧,一时半会,竟没人出声。

    眼见陶宁提着剑要离开了,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召出法器,起身大喊:“你杀了我们的长老,你竟敢杀了我们的长老?!”

    陶宁不以为意:“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这算什么。”

    “……你!”

    这不屑的话语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激愤之情,但在她威压之下,没人敢上前。

    该杀的东西被除掉,这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那边应该要闹起来了,陶宁不再废话,御剑而去。

    那身影如月下仙人,破开雨幕,翩然而去。

    虽然现在没有月亮,但这一幕足够震惊众人,追到门口,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远去。

    好半天,直至拿到身影消失不见,才有人说话。

    “这是御剑飞行?!”

    “她,她怎么会御剑飞行?”

    “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快过来看看,太上长老尸体变成一张皮了!”

    “这不是太上长老,这是画皮鬼!幸好已经死了。”

    混乱中,有人问陷入呆滞的余素音:“你到底带回了什么人?!”

    能一招杀死太上长老,还能御剑飞行,以灵力为结界避雨,肯定不是寻常修士那么简单。

    余素音也很懵:“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路上叫住了她而已……”

    谁能想到真叫住了一个大佬。

    第185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30

    山巅, 阴气作乱引来的雨还在下,此时本该是见东方日出,天光普照。

    然而天气没有一点放晴的意思, 汇聚的乌云阻挡阳光映入, 山上黑沉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光源们早就因为山上磁场变化而失灵,唯一的光源反而是众修士手中灵力,也幸好诸位耳聪目明, 不畏风雨。

    穿着各色衣服的修士各站方位,双手接引掐诀, 动作快出残影。

    抵御侵袭的结界散发着淡淡光芒, 如一层无形屏障阻挡满山怨鬼的侵袭。

    大阵重塑, 总力有不逮的地方, 鬼王趁机冲破禁地阵法,放出了所有没来得及转移的鬼奴, 什么品种都有, 差点让年轻弟子们招架不住。

    “这真的不是尸体图鉴成精吗?一个个丑得能进博物馆, 身上穿的衣服什么年代都有!”

    应和他的话似的,一个开膛破肚的厉鬼猛地趴到他眼前的结界壁垒上,打结的肠子涂在结界上, 细节分毫毕现。

    还嫌弃不够恶心, 那鬼用自己打肠子套住一个乱飞乱叫的鬼婴,随手塞回身披红衣的女鬼手中,那鬼婴挨了鬼母一巴掌, 顿时不哭了。

    那年轻弟子没有被吓到, 但脸默默地白了,有点想吐。

    他说:“我发誓, 这三个月内我不会再吃任何猪大肠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附近的年轻弟子脸也跟着白了,恨不得直接给他一脚:“我看你像猪大肠,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另一年轻弟子说:“怪不得管理局总不让余氏不经过批准就带鬼回家养,我之前还以为这会不会太苛责了,没想到余氏里养了那么多的鬼,还一窝蜂被放出来了!”

    “这家底分明不浅,余氏还天天哭规矩太严格,他们没办法修炼,牺牲很大。”

    甄雪岚手上不断输出灵力,抿紧的双唇发白,不是她没有力气,她也跟着骂。

    用絮絮叨叨转移注意力的甄氏弟子转头问:“你说呢,雪岚?”

    甄雪岚双手再度用力,重重点头:“嗯!”

    山下江水,怒波涛涛,翻涌的浪花舔舐着岸边巨石,像是烧开的沸水,江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但它的每一次冒头,都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道压了回去。

    好在一晚上的努力没有白费,眼见冲天的阴气被渐渐平息,雨势渐渐小了,有了放晴的趋势。

    众人渐渐收回灵力,漂浮在空中的法器渐渐回落,悬在心头的事情终于解决。

    傅观月手握山河笔,她没有将这玉簪如往常以往簪在脑后,而是垂眼盯着手心的东西,好一会没说话。

    有一个问题她很久之前就想问了,既然是镇压了数千年的鬼王,那应该手段不知凡几。

    为什么每一次都那么轻易?

    猛兽真的甘心一次又一次被镇压在囚笼中,没有任何办法?

    一长老收势,远远见傅观月在发呆,担心她在刚刚的冲击中受了伤,忙出声问:“观月,你那如何了?”

    傅观月合拢了手掌,微凉的玉质笔躺在手心,她抬眼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正式松一口气,想办法将围在结界外的怨鬼走尸们清理干净下山去,便听惊天怒吼声如雷霆炸响:“谁?!谁杀了我的分神!”

    此声一出,像是有人在耳边敲响巨鼓,差点连心肺也跟着震碎了。

    不少人猝不及防挨了这一冲击,张嘴噗地吐出一口血,忙反应过来运用灵力护住心脉。

    “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一瞬间,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第一反应。

    虽然这鬼王在山底下镇压,但从没有人听过祂的声音,见过祂的真实模样,甚至生前那方人士,姓甚名谁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祂源源不断的阴气,偶尔的作乱,还不一定知道这鬼王是否还存在。

    在这一天,所有人都见到了只闻其名的鬼王。

    浓稠的阴气冲天而起,将将散去的黑气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如翻涌的黑海将山巅的修士掩埋。

    山脉发出痛吟,咔咔的崩断声不绝于耳,众修士心头一沉,这是修补好的大阵被彻底破坏的声音。

    崩断声隆隆,惊恐的众人亲眼看见一只巨手破土而出,重重砸在地上,另一只手几欲破土而出,像是沉睡许久的巨人苏醒。

    地动山摇中,大家都差点因站不稳摔倒在地,用手中法器稳固身形。

    想再攻击,阻止鬼王出世时,已经晚了,祂的整颗脑袋探出了头。

    从前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山镇压鬼王,现在明白了,因为鬼王自己就很大,给祂砌的坟头不得大点。

    那身影几乎遮天蔽日,两眼通红,缓缓下视:“你们之中,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分神?”

    祂问的话大家听不懂,不光听不懂,还慌得很,五颜六色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拼命打,法器也不要钱一样直接扔。

    法器没了可以再炼,要是命没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分神,祂什么意思?”

    “甄氏结界快上啊!”

    甄氏也很无奈:“已经上了,可那是千年老鬼,我也很想扛得住啊!”

    没人回答的鬼王更加愤怒了,抬起大手,拍向圆球似的结界。

    围在结界外的怨鬼们跟找到主心骨似的,狂啸着,欢呼着啃食结界,要是有鬼死了,马上有下一个补上。

    有人不忍心再看了,心想今天估计真要交代在这了。

    那只巨掌距离结界越来越近,一句淡淡的:“分神我杀的,你藏头露尾的习惯是一点都没有改变,那么爱跟画皮鬼混在一块。”在天空响起。

    一柄长剑比人先到,斩断了那只巨掌手腕,大家合力都蹭不掉一层油皮的鬼手就这么轻易被斩断。

    比砍甘蔗还轻易。

    然而更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是,那柄斩断鬼手的长剑没有停留,只冲那鬼王头颅的眉心,巨大的身影虚影似的被冲散。

    然而那也只是好像,真实情况是那柄剑斩杀了鬼王分神凝成的身体,将其重创。

    又一分神被重伤,鬼王再度发出惊天尖啸,饶是大家有所准备,还是被冲击的不轻。

    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被震碎,万鬼涌入,众修士提起法器应敌。

    恼羞成怒的怒吼响起:“一次次坏我好事,你究竟是谁?竖子尔敢,我杀了你!”

    但他们都没有管唇角的血,都抬头往天上看去。

    有人从天而降,白衣横剑,一柄长剑如流星飞回她掌心。

    那道身影飘然落在人群中央,一招破万法,灵力激荡,顷刻间震死一圈怨鬼。

    她的到来给大家博来喘息的机会,转头一看,都是一愣,是个陌生面孔。

    只有少数人认出这究竟是谁,也跟着一愣。

    陶宁手握破横,不耐烦道:“成天说要打要杀,光听你喊了,也没见你真出来跟我打过,你老主人死前还以为你会给他报仇,我等了几百年都没等到你,还以为你胆子小不敢来了。”

    她呵了一声,语气讥讽:“原来你是被关起来了,也比胆小好不到哪里去,更窝囊。”

    这语气实在嚣张,听得众人悬心,生怕她激怒了鬼王引起更大反扑。

    结果等了好一会,天地都安静下来了,也没见那鬼王有反应,祂甚至忘记恢复断手。

    众人又不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鬼王已经死了?

    不可能吧?

    一弟子被刚刚的动静震倒在地,不偏不倚就摔在了陶宁的身后,破横剑就在她的眼前。

    任何人看见这柄剑的第一念头就是:“好剑!”

    第二想法则是:“好稳的手。”

    从她落地伊始,那柄长剑被陶宁握在手中,雪亮的剑光映在年轻弟子的眼前。

    这么久了,那剑光一动不动,不偏不倚地映在她的眼前。

    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个用剑高手。

    心头种种疑惑没能得到解释,就听熟悉的声音鬼吼鬼叫道:“虚存你怎么还活着!?谁把你放出来了!?”

    陶宁放开神识,一边寻找鬼王真正躲藏的地方,一边说:“你窝囊得太早,根本不知道百家围攻也没弄死我,让我祸害遗千年了。”

    “……”这回答让鬼王一梗。

    这么多年鬼王被镇压在山底下也没白活,祂几乎将整片山脉打穿,在地底下疯狂逃窜,本来打算韬光养晦,一鼓作气跑出去,以祂的实力想统一人界可不难。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而且这个程咬金说话语气很耳熟,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听见过,直接跳过愤怒部分,直接奔向害怕想跑。

    但鬼王见到熟悉的人,容易犯老毛病,忍不住用话去刺她:“哈哈哈!也是也是!天罚之战都没把你杀死,百家围攻这点小意思怎么能把你杀死?”

    陶宁目光微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马不停蹄过来,想跟你讨教讨教你散播谣言是我派你主人潜入玄门,还杀了他灭口的事情。”

    说到灭口两个字的时候,剑已经出鞘,长剑依照主人的心意,剑锋钉住逃窜的鬼王。

    谁能想到,让众人忌惮不已的鬼王真身瘦削平常,只是发青皮肤,通红的双眼,身披宽大破烂的黑袍。

    这根本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陶宁给当年三界留下的阴影太深,谁不知道虚存,还有谁听了虚存第一反应不是快跑。

    当年祂的主人,一个能模仿大乘期修士的画皮鬼,照样死在她的手下。

    虽然祂是比祂主人多挺了几千年,但当年的阴影深深烙印在神魂之中,不得不惧。

    战意消退,心生怯意,实力演绎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鬼王终于想起了虚存是个大魔头的事情,忙求饶道:“我愿意与你定契,奉你为主,不如一块为祸人间?”

    毕竟哪个大魔头不为祸人间?

    大家都这么叫她的,虽然鬼王一时半会也没能想起虚存究竟干过那些特别符合大魔头身份的事情。

    陶宁手一伸:“山河笔,召来!”

    熟悉的名字响在众人耳畔,纷纷看向傅观月,只见她手中山河笔亮起光芒,迫不及待往陶宁掌心中飞去。

    玉簪似的玉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飞到她手中的时候足有一尺长,笔尖爆发的灵力是众人前所未见的。

    原来这才是山河笔的真正神采,除了真正的主人,还能有谁能使它焕发出这样的实力。

    “我想不到怎么处置你,不如去死吧。”

    轻描淡写的背后,巨大的紫金色符文已经绘画成型,不必任何繁复口诀,只手一推。

    陶宁双目冰冷:“烈阳符,去。”

    烈日似的符文压下,鬼王在劫难逃。

    谁能想到,几乎谁都会的烈阳符,被陶宁画出来却又那么大的威力,符文形成带来的阳气同时也炙烤着围观的众修士,热浪重重。

    满山头的怨鬼也被烈阳符影响,哀嚎也没来得及发出,魂飞魄散也。

    不知是那个弟子低声道:“大招平a,真炫。”随机吃了一记栗子。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鬼王没办法一举冲破阵法,顺利出来,可祂又不愿意继续被镇压在山下。

    于是祂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没办法直接出来,那为什么不能分开?

    在漫长的岁月中,祂蛰伏着挑选里应外合的人选,久久闭关不出的余氏太上长老就是其中之一。

    以及当初的余氏弃徒,也是祂耐心培养出来的,他当真破坏了结界,让祂有了更多的机会。

    谁知道作为祂在人间的重要载体被杀,分神被杀,本身也受到重创。

    这一次机会没有了,再等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多久,那不如直接杀出重围,去了人间再继续修炼。

    鬼王是想得挺好的,如果没遇上陶宁的话,一切都成功了。

    可惜就可惜在,祂遇上陶宁了。

    烈阳符之下,鬼王尖啸着魂飞魄散,从此不复存在,经年笼罩在深天渊的阴气一朝散去。

    天,终于亮了。

    日光刺破层层乌云,从她身后映入,陶宁背光而立,恍若天神。

    她随口道:“破横,回来。”

    那柄三尺三寸长的重剑应声召回,消失在她手中。

    众人更加震惊了,没想到她还有袖里乾坤。

    与此同时,一声电子音在陶宁脑海中响起:【叮!寄存成功!】

    陶宁握着手里分量不轻的山河笔,终于想起自己刚干啥了,山河笔也直接喊过来了。

    真是掉了一马又一马,心头已经跟着发麻了。

    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了,看向她背影的眼神带上敬崇。

    “虚,虚存,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但是看这情况,真的很像。

    陶宁或陶拂安这两个名字没办法存在,虚存这个法号倒是挺耳熟能详的,这得亏傅氏先祖傅成璧总到处嚷嚷拘灵术创始人不是她,是虚存老祖。

    还把这个法号编进了口诀里,每一个用拘灵术的修士很难不知道这个法号。

    虚存,除了拘灵术口诀里,到处没办法存在的女人。

    人如其名的女人,像是不存在,但的确存在且神秘。

    但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既然一切记载都没办法留存,但拘灵术可以留存,那以拘灵术主人的名义存在也可以,总能找到留名的方式。

    这是傅成璧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想到能让恩人留下痕迹的办法,最终她也成功了。

    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万年前的人,如今活生生站在大家面前。

    光是想想,就膝盖软软,直接跪了。

    真跪了。

    陶宁回过头,就见跪了一地的人,整整齐齐的,动作迅速像下饺子。

    众人行礼,齐声道:“拜见虚存老祖。”

    东方日出,天光大亮,她眼前一黑。

    这就是她不愿意说的原因。

    第186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31

    那一声喊呼声震天, 直到很久以后,陶宁都不愿意回忆起哪一天。

    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跪在地上喊她老祖, 态度恭敬。

    当场吓得陶宁当即:“破横。”

    雪亮的光又出现在她手心中,她随手把剑往上一抛,跃身而起。

    只见陶宁稳稳站在剑上,御剑而去, 临走前山河笔也忘记还了,攥手心里带走。

    大家都无法御剑飞行, 只能仰着头看陶宁来去匆匆, 如神仙一样飞下山, 不见踪影。

    有人惊讶喊出声:“老祖人怎么走了?”

    甄雪岚扯了扯傅观月衣袖:“我的个乖乖, 你找了个啥对象啊?”

    被人拉着蹲地上的傅观月:“……”别问,她也有点迷茫。

    就这情况, 要是她, 她也要跑。

    山上的事情没能影响到山下, 庄园里留守的人只以为天终于晴下来,应该是阵法修补完毕,山上的人准备下山。

    于是准备好直升机缆车准备给人接下来, 之前用不上, 现在气压恢复正常,无风无雨,能用得上直升机接人了, 就不用让各位长老们爬上爬下。

    安静没多久的庄园又热闹起来了。

    “你那找到人了没?”傅洛绕出长廊, 向不远处的傅溪问。

    傅溪眉心微蹙,摇摇头:“没有。”

    傅洛不信邪地又打了个电话, 得到的回复依然是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种车轱辘话。

    她掐断了电话,靠着廊下柱子:“这就奇了怪了,手机打不通,难道出去了?”

    傅溪否认了这个猜测:“这山下庄园有结界,修为不够根本出不去。”

    由于时间紧迫,没来得及知道陶宁是先前传闻不见踪影的神秘金丹修士,便认为要肩负其责任看顾对方。

    结果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房间里也没找着人,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也不知人去哪里了。

    从早上开始,姐妹两就在到处找陶宁,几乎要把整片庄园都翻遍了,愣是没找到人。

    这时有人经过,傅洛叫住了她:“素音?还真的是你,我找你问个人,不知道你见没见过我家少主的新助理。”

    “她姓陶,长得放人群里很明显,五官分明,还个子高高的,说话温温和和,总是笑模样。”

    一番抽象的描述后,傅洛满怀希望地问:“你见过吗?”

    傅溪:“……”她就知道语文不好的妹妹说不出什么正经描述。

    然而就是这抽象的描述,诡异地让余素音理解到了,她想到了一个人,继而反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白衣服?”

    两人齐声道:“啊对对对,就是她,你见过吗?”

    余素音心有余悸:“昨晚上见过。”

    两人再度齐声追问:“那她现在在哪?”

    “她在……”余素音往她两身后一看,目光顿住,伸手一指:“她现在不是在哪吗?”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陶宁一脸难言,手上拎着长剑从她们面前走过,脑后簪着一支眼熟的玉簪。

    看见聚在一块的三人,陶宁停下打招呼道:“早上好,都来散步啊。”

    余素音脑子里闪现昨晚上陶宁一剑单杀画皮鬼的场景,头皮一麻:“早,早上好。”

    得了回答,陶宁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回房间一下。”

    说完,她拎着手里的破横往住处走去,并且越走越快,没过几秒,人就已经不见了。

    那速度,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还没反应过来的傅溪傅洛两人沉默片刻,傅溪问:“你看没看见她手里多了一把剑?”

    傅洛震惊:“什么?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那把发着光的灵剑是真的啊???”

    另一边,余素音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们不知道你说的助理,能御剑飞行,还杀了冒充我族太上长老的画皮鬼吗?”

    傅溪,傅洛:“???”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就听不太懂呢?

    *

    好不容易脱离众人追问,逃回住处的傅观月推开房间门,意料之外地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傅观月疑惑,心想怎么人不在。

    想着,她举步迈入门内,脚下踢中了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发出嗡嗡剑鸣声。

    低眼一看,地上正横着一柄三尺青锋,剑身雪亮,钝似无锋。

    剑柄处篆刻着剑名——破横。

    一柄绝世灵剑就这么被扔在了地上,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恨不得把它供起来,哪里舍得随意放置。

    傅观月不忍心让灵剑随意掉落,伸手去捡,好悬没给她腰坠断了。

    好重!好沉!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剑,傅观月觉得自己像是在徒手搬一座山。

    不服输的傅观月两只手一起来,她不信拎不动这柄剑,这时候的她已经忘记了要找人问明白这件事情,全部注意力都被这柄剑吸引住了。

    可努力半天,也只能挪动分毫,根本不能把它拿起来。

    这么重的一柄剑,陶宁是怎么做到拎着她如臂使指的,看她拎得轻巧,还以为不过寻常分量,没想到会那么重。

    最终傅观月还是打算放弃挪动这柄剑了,甩了甩手,绕开破横剑入内。

    刚刚站门口没看见的人,正坐在角落椅子上,对着墙面出神。

    陶宁收敛了所有气息,一时半会没人能察觉她人究竟在何处,把自己当成一株蘑菇种在了角落里。

    明知道这人究竟有多厉害,傅观月看着场景,却生不起一丝责怪的意思。

    甚至荒谬地觉得,这场景,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熟悉得她看过陶宁的背影无数次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傅观月故意弄出动静,走了过去。

    猫在角落出神的陶宁早就察觉了她的存在,转头,伸手:“抱抱。”

    傅观月:“……”

    老的能进活化石博物馆的人向你撒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别人不知道,傅观月没抗住,甚至下意识靠了过去,伸手接住了人,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背。

    拍完之后,傅观月抱着怀里的脑袋想:我摸了活化石的头。

    陶宁脸埋在她怀里:“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听声音,可委屈,让人分不清一剑惊世的人究竟是谁。

    傅观月叹了口气,想说好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混过去,傅观月从小作为家主预备役来培养,心态差不到哪去:“今天的事情,我们得说清楚。”

    陶宁很好说话:“你问,我知无不答。”

    “……”一时半会,傅观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思索片刻,她决定用最简单的话题开头,“你今年多少岁了?”

    陶宁:“……”

    这第一个问题,看似简单,也不怎么好回答。

    每个世界之间的流速不同,她的年龄还真不怎么好计算。

    苦思冥想后,陶宁说:“如果加上存在的时候,那就是一万三百二十一岁,不算这一万年,那就是三百二十一岁。”

    傅观月没想到她还真说啊,还有零有整地说,但是因为差距太大了,已经很难让她心里再有什么波澜了。

    反而很好奇地问:“为什么是三百二十一岁?”

    陶宁抬起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三百二十一岁那年,跟人打架,把对面给打死了,还捅破了个东西,之后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能回家了。直到现在,又重新降生在这个世界。”

    这话说得,好像把全世界打服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镇压了数千年的鬼王,说杀就杀。

    听在傅观月耳里,那就是——多可怜,不就是打了一架那么久不能回家。

    陶宁也不为难人,把能说的都说了,包括山河笔是她当年炼制出来的,离开岐洲的时候走得匆忙,不小心把它遗落了,不过能被傅氏完好保存,她很欣慰。

    以防世界意识气得劈出蹦迪灯光,她说得尽量委婉。

    世界·被捅破的东西·意识:“……”

    傅观月脑子一团乱,好像听得懂,好像听不懂,她下意识道:“那你……”

    陶宁搂紧了人,脸靠上她怀里:“原本我只想跟你在一块,不想跟外面的纷扰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热闹,崇拜,怨恨,嫉妒,以及名利,早已经在万年前经历过。

    于是她说:“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期待,也只有你而已。”

    傅观月被这句问会心一击,忘了想说什么了。

    浑不知,趴在她怀里的不仅仅是能进活化石博物馆的存在,还是个散发着茶香的狐狸精。

    陶宁双眼深邃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她问:“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

    纵然有避世的想法,但真想实施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刚开始,陶宁看在傅成璧大力宣传,不至于她岐洲陶氏当真荡然无存的份上,愿意帮点忙。

    可随着拜见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看看自己胡子到底有多长,就膝盖一噗通往地上跪,高喊:“弟子拜见虚存老祖!”

    把陶宁人都叫麻了,她真不是什么慈祥老奶奶,更不是青年模样的神,她觉得她各方面都挺年轻的。

    在这方面,腰都软了的傅观月表示赞同,也开始极为认真地帮陶宁拦人。

    因为不拦,怨念十足的陶宁将会变得格外缠人。

    会夜夜变狐狸精,辗转反侧地缠人,还会一边哼哼喊她小名,让人难以抗拒,不想腰酸腿软的傅观月醒悟了。

    让陶宁找事情干这一路行不通,因为人修为不可估量,一剑一鬼王,根本累不到!

    泡在浴缸里一块鸳鸯浴的傅观月忽然悟了,激动得用灵力瞬间抹去了颈间吻痕。

    白天,傅观月担起傅氏少主之责,兼顾社交和拦人,晚上回到家还得面对少主未婚妻的纠缠。

    这个称号是陶宁自封的,双方都怕对方不肯,认领得很快。

    在这件事情上,傅老太太成长得很快,她不会再轻易昏过去了。

    因为一睁眼就会对上老祖对自己笑,手上散发着紫金色灵力的光芒,周围站着不少人。

    陶宁坐在她身旁,两指并拢点在灵脉上,微凉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你醒了,你刚刚有点灵力逆行,不小心晕过去了,我给你梳理了一下。”

    傅老太太差点再灵力逆行一次。

    金丹修士就算了,咬咬牙点头也不是不行。

    可这是活化石,差太多,差出压迫感了,牙都要咬碎了。

    这是虚存老祖,玄门百家之师,这是山河笔主人,还极有可能是自家祖先费尽心机非要记下来的岐洲主人。

    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难以企及的存在。

    傅观月着急:“太奶奶你怎么了?”

    被二话不说加大灵力输送的陶宁一激灵醒,这次可不能再晕了,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有陶宁在一边盯着,根本没法走火入魔,清醒地听着陶宁未来结婚计划的傅老太太:“……”

    明明老祖本人可以直接宣布,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争取长辈们的意见,真的好有礼貌,好吓人。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寻常老太过,拥有晕倒自由,这话听着真刺激啊。

    莫名的,她在幸福感十足的叙述声中想起奉神殿里一行行牌位,在见到陶宁的第一面便噼里啪啦地倒了。

    原来那不是地震,那是自家祖先拼了命的提醒——老祖,求别跪!!!

    *

    事后,感受着比之前通畅不少的灵脉,傅老太太心想:既然青雀也喜欢,那不如答应了吧。

    虽然傅老太太也没想出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不过老祖也有老祖的好处,陶宁扔下一句:“忙着闭关,没大事别来找我。”,随便找了个地方一躲。

    还真就没人敢来找了。

    毕竟现在大家还不清楚这位老祖到底是什么脾气,万一把人惹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情况陶宁勉强满意,她收拾烂摊子也就算了,她还没有这个闲心指点这帮多出来的“徒子徒孙”。

    存在感太明显,还喜欢什么事情都来请示,影响她谈恋爱了。

    要是被外边的人知道老祖拒绝他们拜见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指定得哭死。

    反正陶宁的的确确是闲下来了,偶尔在傅氏冒头。

    可陶宁到底是能进活化石博物馆的女人,人不在江湖,处处都有她的传说,偶尔还是有人想了解她。

    于是,距离老祖最近的人之二,傅溪傅洛姐妹两被各方人士打听。

    傅溪性情直接,她一概回答:“抱歉,无可奉告。”

    傅洛烦不胜烦,只好停下来回答了:“你想问什么,你直接说吧。”

    玹星门门主大喜过望,问:“老祖她喜欢什么?”

    傅洛回想:“躺着不动?”

    玹星门门主一噎,怀疑傅洛在糊弄他,但机不可失,他又问:“就没有更深入喜欢的东西吗?”

    比如灵器,丹药?

    但他也不想想,活到这岁数的陶宁还有什么东西没见过,寻常东西压根不能打动她。

    傅洛这会思考了三秒,才回答道:“抱着%¥躺着不动?”

    听不清关键词的门主:“???”

    抱,抱着什么?

    最后不知道玹星门门主究竟是怎么宣传的,玄门百家都知道,虚存老祖是个喜欢各种抱枕的老祖宗。

    大家都心想年纪不小,爱好还挺俏皮的,然后一块商量要不要送点什么新奇的抱枕过去?

    最后还是没能送成,因为傅洛听说这事后,意味不明说了一句:“要不想连人带抱枕被扔上天,那就送吧。”

    这话听着不像是好话,那还是不送吧。

    老祖教的御剑飞行术还没学会呢,大家暂时还没练出抗摔的体魄。

    御剑飞行术没失传,但是大家就是学不会,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自身灵力不足的问题。

    但陶宁听了玄门流传至今的方法后,她发出灵魂疑问:“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搞得复杂?那些理论和口诀全删了,心思全放在想要驾驭的法器上,变大到能站上去就行。”

    “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陶宁习以为常:“多摔几次,准备多点铁打损伤药,摔着摔着就会飞了。”

    她小时候那会哪有那么多的理论,不过分讲究安全,直接实操。

    越小心越容易学不会,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汇总出来的口诀,反而容易耽误人。

    当着面这么说,陶宁转过头就召出破横:“青雀我教你御剑飞行,带你飞。”

    无意撞见陶宁关心备至,事无巨细地教傅观月御剑飞行的修士:“……”

    老祖,你当初对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双标归双标,但还是得练。

    这方法粗暴简单,不必分神去背口诀,世上还是犟种多,摔着摔着还真不少人摔会了,练气后期基本能飞得动。

    至于后面玄门修士深山练习御剑飞行,误入探险主播直播镜头里,直接火上热搜,那就不关陶宁的事情了。

    她只管教,可不管善后。

    要是问她,她只会说:相信科学。

    第187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完)

    日子就这么悠闲过着, 回到岐洲后,傅观月搬到山下的宅子里,在那方便处理俗务。

    陶宁当然也跟了过去, 她也挺忙, 有时研究研究炼器还能不能行,偶尔想想遗失的丹方。

    按照陶宁的想法就是,来都来了,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不然过得还挺无聊。

    这热爱给自己找麻烦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傅氏的人已经习惯了在傅观月家中走来走去的老祖, 到最后, 她们终于习惯了招猫逗狗, 给朋友出馊主意的老祖。

    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其实她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爱躺,爱玩, 爱吃, 并乐此不疲。

    然而这也只是错觉, 一日午后,傅洛带着几个年轻的傅氏弟子入了住宅大门。

    山下公馆是傅观月的私产,成年后经常再次居住, 随着手中责任越来越大, 不上山来山下公馆的人反而更多了。

    公馆的隔壁,就是自然风景区,有设下的结界在, 倒也不用担心会有游客误入, 彼此相安无事。

    她们到来的目的很简单,有些事情不用通过老太太, 但需要傅观月裁决,特地让人送来的。

    才进了门不远,便有一面带微笑的小童捏着手里摘的花过来,笑容可掬道:“几位姐姐是来找谁?”

    这陌生面孔让她们也稀奇,为首的傅洛蹲下身,反问:“你问我们找谁,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是谁?”

    小童说:“我叫小一,陶宁是我的主人,奉命在这守候,迎接上门的客人。”

    以为这是陶宁远房亲戚的几人一愣,有人下意识道:“新时代没有奴隶。”

    小童不明所以地歪头,乌溜溜的双眼写满了困惑:“?”

    她们齐齐沉默:“……”

    看她穿着,还以为是古画理的仙童跑了出来,红裳红鞋,头发上的红发带垂到肩膀处,古韵又可爱。

    原本觉得这样打扮是兴趣所至,如今看来,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老祖思想也有点活化石怎么办#

    #在线等,十万火急!#

    傅洛深沉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要去找我家少主说几件事情,要不你带我去吧。”

    小一笑得眉眼弯弯:“好呀,今天二主人不在书房里,我带你们过去。”

    傅洛心里奇怪了:“她不在书房里,那在哪里?”

    背后几人也跟上了两人的脚步,从她们的角度往下看,能看见小女孩发髻上系着的小铃铛,一步一响。

    小一垂下的手被拉了起来,握在温暖的手掌中,她说:“在炼器室里。”

    最近陶宁嫌无聊,给自己造了个炼器室,没事就泡里面消遣。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虚存老祖出身的陶氏是炼器世家,曾经以铸剑闻名,乃当世第一炼器世家。

    岐洲独有的一种矿产,在当年是炼器材料之一。

    只不过沧海桑田,变成焦土过后,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吉光片羽。

    陶宁却不以为意,直言要是只依靠材料才能炼出东西来的话,不用长辈动手,她自己绝对不对外说自己姓陶。

    傅洛边回想,边说:“也不知道最近老祖炼出了什么新奇东西。”

    走出一段距离后,傅洛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个会说会笑,有影子还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没有脉搏!

    她手部肌肤凉凉的,还以为是深秋的缘故,没想到是压根没有温度,也暖不了。

    什么东西才会没有脉搏,但是可以跟正常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傅洛头皮发麻,她一顿一顿转头,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

    小一笑着抬头,笑意不达眼底,她声音清脆道:“我呀。”

    傅洛:“……”瞬间背后一寒。

    *

    炼器室前,挂着炼器室的牌子房门被关上,傅观月站在不远处,观望着安静的房子。

    从今早上开始她就把自己关在里面,说要生火,到了现在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身边不远处,有个穿着蓝裳蓝鞋的小女孩蹲在一边玩耍。

    听见远处传来的动静,傅观月扭头看去,只见远处走来几人,神色古怪的傅洛领着几个人过来。

    “小一你回来了。”蓝衣女童看见走在她们身前的小一,起身跑了过去。

    傅洛神色僵硬地绕开高高兴兴的两个小女孩,低声问:“大小姐,她们是谁啊?”

    傅观月一看她就知道傅洛想错了,她解释道:“这是被点灵的傀儡。”

    “傀儡?!”傅洛震惊,回头看那两个玩翻花绳的小仙童一样的小女孩,“她们分明跟活人一模一样。”

    似乎是听见傅洛的声音,两女孩齐齐回头,睁着懵懂双眼朝她们看来。

    傅洛忙摇头:“没叫你们,没叫你们,继续玩吧。”

    两女童又继续玩了。

    真的跟寻常小孩没太大区别,傅洛惊奇得看了又看,上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柔软有光泽,并不是如稻草般的粗糙。

    她听说过傀儡术,也见过傀儡术,可从没看过天.衣无缝的傀儡术,在这两个傀儡娃娃面前,她先前见到的傀儡只是粗糙至极的模仿。

    今天得以一见,也是大开眼界了。

    傅观月却说:“阿宁说,这只是普通的点灵术,不费什么功夫。”

    傅洛叹为观止。

    说话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吹得几人睁不开眼。

    早有预料的傅观月举起双手,挡住了拂面而来的热浪,放下手一看,屋内火焰熊熊燃烧。

    “好热好热,我们去那边玩吧。”在一边玩翻花绳的两个小女孩站了起来,手牵手走开了。

    小一伸手一指:“小二,那边有蝴蝶,我们去那玩。”

    傅洛放下衣袖,往屋里看去:“怎么那么大火?”

    炼器室正烧着火,火红的火焰中央似乎有一座高大的鼎,肆意的火舌将它舔舐,只是远远看着,那足有几米高的炼器炉给众人带来不少压迫感。

    按照这间房间的高度和宽度,不可能放得下这么大的炼器炉,还有一干材料。

    如果是寻常房间,早就应该在烈火中焚烧坍塌,不可能还能完好无损。

    谁都没想到,这看起来不大的房间里还藏着空间法阵,将这房间扩大至原来的几十倍。

    那难以复刻,几乎失传的法阵是陶宁随手搭出来的,搭建法阵所需材料只是几根野草和石头。

    她说等她把折叠空间的法器给造出来,炼器室也能随身携带了。

    直到现在,大家依然没有摸清楚陶宁究竟还会什么。

    四大家族的看家本领,她一个不差,四大家族不会的东西,她也一个不差,简直如深渊般深不可测。

    有人正站在炼器炉前,上身穿着工字背心,手臂上肌肉线条明显,抬头仰望高大的炼器炉炉顶。

    她手上拎着一个锤子一样的东西,走近一看,她手上拎的还真是锤子,看着还挺精致。

    傅洛还想这画面不对,总觉得站在炼器炉前的人穿着宽袍大袖,格外的仙风道骨,挥挥手就能炼出绝世名器。

    但这画面也只存在在想象中,真正的炼器师在炼器的时候那是怎么方便怎么穿。

    傅观月一踏入屋子,便觉得热得不行,她一个不畏冷热的修士都觉得热,更别提在这待了一早上的陶宁。

    傅观月准备好掏手帕了,她问:“你忙了几天,是想做什么?”

    可陶宁白净的脸被烈火映得通红,这样的大火她也没出一滴,她说:“我想给自己造一个炼丹炉,一个耐炸的炼丹炉。”

    说着,陶宁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微妙:“因为我炼丹很一般,趁现在练练手。”

    然而,有着老祖滤镜的大家根本不会相信,又以为老祖在谦虚了。

    数日之后,傅洛拉着傅溪一块来山下公馆,非要她也看看逼真至极的傀儡术。

    傅溪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过来了,到了地方,她看了眼远处凑在一块玩耍的两个小女孩,奇怪道:“你说的傀儡娃娃呢?我怎么没看见?”

    “这不就是了。”傅洛手一指哪两个穿着同款异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傅溪墨镜下的眼睛瞪大:“……”这是傀儡娃娃???

    这真的不是谁家的双胞胎女孩???

    傅洛双手放在嘴边,大声招呼:“小一小二,你们在玩什么?过来一下好吗?”

    小一小二两人应了声,手牵着手过来了,今天的她们区别于先前的古画仙童似的打扮,蓬松的裙摆像是漂亮的小蛋糕。

    要是被甄氏少主甄雪岚看见了,恨不得把这两个傀儡娃娃抱走回家养。

    待两人走近了,傅洛比了比身高,她奇怪道:“小一,你是不是长高了?”

    小一点点头:“是的,主人说我们还会长高长大,之后炼的衣服会大一点点。”

    傅洛觉得自己每次来都会有新发现:“你们还能长高?”

    傅溪准确抓中重点:“炼?”

    待姐妹两发现小一小二身上的衣裙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陶宁炼的法衣后,同时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不知道老祖缺不缺傀儡娃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沉闷轰鸣声,像是有东西炸了。

    傅溪傅洛两人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小一习以为常道:“没什么,是主人的丹炉又炸了。”

    小二补充道:“不用担心,这是炸的第九炉了,下一炉应该能成。”

    傅洛:“……”

    原来老祖当初说她不擅长炼丹这件事,是真的。

    *

    关于陶宁的炼丹术该如何评价,这是个复杂的问题。

    她炼丹十炉九炸,为了这个,她给自己炼了一个耐炸的炼丹炉。

    因为炼器很厉害,她的炼丹炉真的很耐炸,无论炸几次都完好如初。

    但陶宁的第十炉都会是上品灵丹,没有一颗废丹,这诡异的运气让众人难以理解。

    按照甄雪岚的评价,这像是十抽保底,但奈何最后一抽太逆天,直接盖过了前面的失败,达到了某种平衡。

    可即便是炼丹世家的单氏,也做不到一炉全是上品灵丹,无一废丹。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单氏的人听说了,只想连夜来山下公馆拜师,哪怕是做个清炉渣的杂役弟子也愿意。

    但是陶宁不愿意,让他们跪远点,不收徒。

    小一小二也不愿意,因为主人承诺她们,用清炉渣换漂亮裙子和灵石吃,这些人是想跟她们抢裙子穿。

    疑似抢小女孩裙子的单氏欲哭无泪,大家伙真不是这意思。

    *

    在此期间,陶宁也见过傅观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爷爷,在外旅游的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家,待了三天又走了。

    还听说过余氏余通在那日山巅受的伤难以治愈,经常醒了又晕,晕了又醒。

    偶尔醒了还会胡言乱语,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余氏没办法,求上了虚存老祖,陶宁看了一眼,只说:“哦,他人没什么事情,只是有孤魂野鬼趁虚而入想要夺舍他,注意一下就行。”

    余氏:“?!”谁?到底是谁?!

    夺舍夺到余氏的头上,余氏族人可不得撸起袖子加油干,要是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家族人被野鬼夺舍,余氏还要不要面子了。

    如果老祖说这弟子回天乏术了,或许以后会是个废人,他们将会考虑资源倾斜给另一人的事情。

    但陶宁说有人想当着他们的面夺舍余氏子弟,那可就都来劲了。

    家底空了大半,但面子不能丢,说出去还混不混了?

    余氏一族的努力还是有结果的,深秋某日午后,枫叶彻底红了,正在树下伏案书写的陶宁收到一则消息。

    【叮!任务完成!】

    正在书写的陶宁顿笔,想了想,她又继续写了,笔走龙蛇。

    在她的背后,一扇窗正开着,有人坐在屋内办公桌后伏案工作,偶尔会抬眼看向窗外。

    傅观月用陶宁背影洗洗眼睛,心想,不炼丹的她,分外宁静。

    十炉九炸的威力,无人能挡,有结界的缘故,外面的人听不到,傅观月能听得到。

    这画面,一度岁月静好。

    只有520知道,这个人看起来很淡定,其实她已经负债累累了。

    打完申请的520却为此感到费解:【这就任务完成了?为什么?】

    陶宁头也不抬道:“因为余通被夺舍失败,鬼王也不复存在了,知道‘剧情’的假余通不会顺着剧情走,不过没关系,都是小事。”

    说完,陶宁放下钢笔,又看了一遍笔记本上的文字,肯定点点头。

    虽然只看过一遍,但她应该不会记错。

    踩着满地落叶,她走到窗边,自然而然地翻了进去。

    她熟练的动作把傅观月看得万分无奈,“有门不走,总翻窗,今天有人回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陶宁忽然说:“青雀,我们双修吧。”

    一本正经的说法让傅观月呛了口茶,忙转头往两边看,确定没有别的人在了,她才松了口气:“大白天的,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而且,她们还有哪天晚上没“双修”?

    陶宁双手捧着笔记本,一脸无辜:“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当然得征求你的意见。”

    傅观月脸越来越热了,细看她正瞳孔地震:“这,这不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事情,还要征求意见?”

    “这么说,你愿意跟我一块双修了。”陶宁双眼一亮,把写满字迹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放,“这是我默写出来的双修秘籍,据说效果很不错,用这个修炼的道侣都会修为大有进益。”

    看清上面内容后,傅观月:“……”原来是这个双修。

    不过,她一本正经写了一下午,就是为了写这个?

    飘着茶香的狐狸精已经走到她身后,俯身抱住傅观月,吐气如兰:“我想和你更长久一点,可以吗?”

    室内一片安静,因为答应的声音早就含糊在相碰的双唇之间。

    *

    如果问玄门百家,比鬼王出世更轰动的事情是什么?

    那答案将会众说纷纭,但在接到一封请帖后,无一例外会变成——结契大典。

    要在结契大典前加上一个主语,那就是虚存与傅氏少主的结契大典。

    结契大典跟凡人的婚礼不太一样,在天地见证中完成,定下天道认可的道侣契约。

    结契大典当日,汇聚在场修士不在少数,皆抬头仰望,见证这一对道侣的结成。

    祭告完天地四方,高台上的两人将在众人的见证中结契。

    结契完成,天道将会降下灵光,认可了这一次结契。

    可在场见证的众修士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傅霓云直接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上首的傅老太太。

    傅霓云不是没见过道侣契的,这个她的确没见过:“奶奶,这个是……?”

    不少人议论纷纷,看出异样的人也不少:“这不一样啊?”

    “道侣契不是这样的吧。”

    “可天道见证过了,应该是道侣契的一种?”

    傅老太太终于发言了,笃定道:“这不是道侣契,这是同心契,定契者,同生共死,受契者,却不受此约束。”

    台上,傅观月也认出了这是同心契,她为了结契大典翻了不少古籍,自然也看过同心契。

    陶宁说:“我想和你,同生共死。”

    傅观月有些着急:“可你修为比我高那么多,万一有生之年我不能追上你,那岂不是……”

    她们之间修为相差不低,寿命也不一样,这同心契非比寻常,它跟普通道侣契不一样。

    同心契一旦结成,非亲历剜心之痛不可解开,可就算不解开,被结成的一方如果死去,另一方也会身死道消。

    陶宁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洒脱道:“我说过,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期待,只有你而已,你不在这,就算我长长久久,也没意思。”

    她说的情真意切,事实上,傅观月也不会怀疑她说假话。

    多年以后,傅观月接任家主之责,成为新一代家主。

    但她没有如其他家主那般,搬到山上去,隐于深山之中,而是住在山下公馆。

    据说是因为她的妻子的缘故,她不愿意上山上去住。

    新一代弟子疑惑:“为什么因为妻子的缘故不愿意上山去住?”

    那一瞬间,那少女已经想了不少理由,比如行动不便,比如身体不好受不住寒凉,所以在山下居住。

    长辈哦了一声,随口解释道:“那是因为她说住山上的话不能第一时间收快递。”

    众人:“……”

    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行。

    随着人群进入,那少女第一次来傅氏,她是旁支里测出有天赋被送来学习的,忍不住左右好奇打量。

    片刻,她的目光被吸引住。

    有人坐在远处亭中,长发如瀑,身旁站着两个妙龄少女,正恭敬地为她奉茶。

    那背影似是一缕缥缈的烟,除此之外,人间没有第二种。

    忽而,那背影似有所觉转过头,那少女匆忙转回脑袋,不敢再看。

    陶宁坐在亭中,看着人来人去,新旧更替,谁也说不准数百年后,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又是谁。

    小一说:“又有人来啦。”

    第188章 有狐焉(娱乐圈)

    一场雨过后, 土地被浸润,天地都湿漉漉的。

    雨后的树林散发一股泥土味,叶片上一颗水珠滴落, 挂在蘑菇伞上。

    躲雨的兔子终于舍得从巢穴中出来, 耸动这鼻子往外走,它准备出门觅食。

    皮毛发灰的野兔一蹦一蹦,顺着食物的气息在树林中四处寻找,前几天下雨又打雷, 它躲在巢穴中没有出门,几乎要把存粮吃光。

    忘性大的野兔边走边找, 不知不觉又跑到了前几天被雷劈过的老树下, 枯草堆里发出轻微动静。

    野兔看也不看, 耳朵警惕一竖, 腿一蹬跑出几米远了。

    枯草堆中,钻出一只皮毛打结的白狐狸, 尾巴下垂, 这只白狐狸身形高大修长, 四肢矫健,比寻常家犬大上不少,甚至大得有些妖异了。

    明明浑身狼狈, 双耳却竖得笔直, 微红的兽瞳里透出几分拟人的精明。

    一眼过去,怪异之处还不止这一点,比如这白狐狸的尾巴干净得过分了, 好像是刚刚新长出来似的, 蓬松洁白,不沾染一丝灰尘。

    红瞳将四周收入眼底, 这里没有一丝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树林茂密,唯一显眼的也只有白狐狸背后被雷劈成焦炭的大树了。

    半晌后,那大得妖异的白狐狸竟口吐人言:“你给我干哪里来了?”

    520查看地图:【广夷山,本小世界徒步爱好者都会来征服的一座山,但其他爱好者不会到这边来,太偏僻了,还有野生动物出没。】

    疑似野生动物陶宁:“……”

    陶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爪子,爪子微微用力,锋利的爪尖伸出,她抬爪随手一抓,在附近的石头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这狐狸爪子锋利如切金断玉的利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石头上留下爪痕。

    要是有人误闯了拍了下来,能拍出几集深林未解之谜。

    看那深深的划痕,520不会怀疑,如果它出现在宿主面前,它会被宿主当成磨爪的毛线球。

    撕拉撕拉的,果冻一样的520就会被切开,掉了一地的1和0。

    陶宁说:“这不是普通白狐狸,这是狐狸精。”

    她不甚熟练地操纵四肢往枯草堆走,用爪子刨开,那里躺着几条被劈焦了的尾巴。

    陶宁又说:“这还是道行不浅的四尾狐,在长出第五尾的时候渡劫失败,陨落了。”

    现在她身后这条尾巴不算,是陶宁自己长出来的,怪不得她刚醒觉得尾椎骨又疼又痒,那种感觉好一会才停歇。

    思及此,陶宁把注意力放在尾椎骨上,心念一动。

    唰,九条尾巴长出来了,灵活地摆动着。

    雪白而矫健的九尾不小心碰到附近的树枝,只轻轻一碰,就将那手腕粗的树枝打落。

    520瞬间被九条毛茸茸迷了眼,哇了一声,星星眼:【九条尾巴!不愧是你!】老狐狸!

    陶宁幽幽道:“想摸摸吗?”

    520满心眼都是刚刚的九条尾巴,白得蒙蔽它的理智,连连道:【想啊想啊,我可以摸摸吗?】

    陶宁语气干脆:“不可以。”

    在漫长的任务生涯中,陶宁什么物种没穿过,很快她就适应了新身体,把其余九条尾巴收起,只剩下一条尾巴。

    每次降落小世界,神魂会影响身体,没想到她对这狐狸躯体影响那么大,还长出了九条尾巴。

    眼睁睁看着毛茸茸消失的520:【……】啪,快乐这就没有了。

    三天后,陶宁告别了民宿老板,手里揣着她塞过来的本地水果,坐上了前往车站的大巴。

    那天醒来后,陶宁学会了四爪走路,找到了原主遗留的登山装备。

    为了渡劫长出第五条尾巴,她是以登山者的身份上山,在渡劫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安排。

    如果失败,那么她的人类身份也将以遇难者的原因死去,如果成功,那她将会挑战成功者重新出现在人类社会里。

    换上衣服,陶宁顺着来路下山,走了两天一夜,找到了一家民宿住了下来。

    民宿老板是个热情好客大娘,家里孩子全去外边大城市上班了,她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把家里房子收拾收拾,办成了民宿。

    据她说,这边是个自然风景区,经常有人来,但是来的人不多,回去的大巴一天也就三趟。

    她还说要是陶宁再晚点回来,她就要去报警了,幸好她回来了,寄存的行李大娘也好好给保管着。

    次日早上,休息好了的陶宁买到了中午的车票,前往高铁站返回城市。

    高铁站内区别于深山,简直人气旺盛,陶宁坐在一边休息,顺便整理原主的记忆。

    作为高度混迹于人类社会的四尾狐,原主有三百年的时间都在山里修炼,下山时间不过就一百多年。

    由于原主当初下山态度友好,愿意服从规则,磕磕绊绊地学会了在人类社会中生存。

    每过几十年,原主便会转换身份,这一次她给自己去的名字也叫陶宁,机缘巧合下,她成为了一名编剧。

    还是一名金牌编剧,年纪轻轻,手上不少奖项的那种。

    原主阅历丰富,在山里蹲着也没有做一只文盲狐,看了不少书,于是在这一次转变身份时,她突发奇想——要不成为编剧吧。

    之后她的确做到了,成为了拥有话语权的编剧。

    “编剧。”陶宁捏捏眉心。

    520振振有词:【这是我给你找的最契合的身体了。】

    死掉的狐狸精——性格具象化。

    知名编剧——张口就来的具象化。

    当然,这两点520是不敢说的,它真的不想变成宿主爪下磨爪球QAQ

    每次降落小世界的身份都是随机的,然后520能做的就是在随机中挑选最契合灵魂的身体,征得原主同意后才降落。

    作为交换,宿主将会完成原主一个愿望。

    在上山前,原主知道自己沉溺于人类世界,疏于修炼,很有可能有去无回,所以她把所有文档全都删光了,手上存的作品也已经都播出了。

    如果作为人类,她也算死而无憾。

    还为了不让大家遗忘自己的名字,原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过自己正在准备下一个剧本,这是一个全新的题材,她很用心的一部作品。

    而且不日就会举行公开试镜,由她亲自挑选最合适的演员,敬请期待。

    这个采访果然引起了不少观众的好奇心,十分好奇会是什么题材。

    原主认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要是她生命戛然而止,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断加入讨论,好奇她的下一部作品究竟会是什么题材,演员们也会为了这饼挠心不已,惋惜她的逝去。

    只是原主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个作品是好奇。

    在520询问时,原主说:“我的遗愿是,别砸我招牌,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原话,被520一板一眼念了出来。

    所以,现在陶宁得继续原主的生活,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要拿出一个符合原主往期水平的剧本。

    *

    最近春末雨多,c市的雨总下不停。

    陶宁乘坐的飞机抵达才c市机场,天空雨停下了,地上的行人收起了手里的伞。

    一出机场,提前预订的司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将她送回家里。

    经历几小时奔波后,拖着行李箱的陶宁回到了住处。

    没有什么比旅途中坐车更让人精神疲惫的事情了,哪怕坐着不动,哪怕是九条尾巴的狐狸精也这样认为。

    躺在沙发上的陶宁盯着天花板,心想还不如让自己御剑飞行,到的更快。

    就这点距离,她十分钟不用就到家楼顶上,哪用两小时大巴,一小时高铁,四小时飞机,折腾七小时了再回家。

    休息好一会,她起身倒水喝,放在一边充电的手机响了。

    端着水杯,陶宁看了一眼,上面备注着:张珂张助理。

    原主是清影影视的编剧,第一个剧本一炮而红后,她不想继续自己单打独斗了,把合约签在了这。

    清影影视为了表现她的诚意,开出的条件挺不错,并保证了她的话语权,原主也就同意了

    张珂就是公司配给她的助理,负责她的日常生活,距离原主上次说要去爬山的那天,她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今天张珂终于按捺不住,又打了电话过来。

    幸好这一次不再是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被人接通了。

    陶宁划开接听键,里面冲出年轻女人着急的声音:“哎呀我的陶总啊,你可接我电话了。”

    张珂处事圆滑,跟原主关系不错,陶总不过是她的戏称。

    慢悠悠喝一口水,陶宁温声道:“客气了,我刚到家。”

    张珂听这话就知道陶宁没什么问题,便说:“刚到家?这个时间点不早了,要不要我给你送点饭去?”

    现在不止外界,公司方也很好奇陶宁到底会拿出怎样的剧本,三申五令张珂一定得把人照顾好。

    原主失踪的几天,张珂不敢每天一个电话,但心里的着急可不少,以前怎么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毒舌斯文的陶编剧有穿越山脉的爱好了?

    只一听,陶宁就知道她想什么:“不用,我订好了餐,等会就有人送上来,明天我会去公司一趟。”

    张珂心定了,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

    跟她说了几句,陶宁准备挂断电话,好好休息。

    忽而张珂想起一件事,及时叫住了即将挂电话的陶宁:“等会,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陶宁:“什么?”

    张珂神神秘秘道:“还记得被你说过的那个演员余霜降不,她出车祸进医院了,这事还没传出去,我听说她还在医院里……”躺着。

    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张珂便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呛咳声,紧接着是陶宁着急疑惑的声音问:“今天几号?”

    张珂迷茫不解,看一眼电脑上的日期,如实回答:“四月十一号,怎么了?”

    “怎么提前了?”陶宁嘀咕一句,对张珂说,“我定的餐到了,先不跟你说了,挂了先。”

    说完,两人通话被切断。

    没能把听来的八卦说完的张珂不解,看了看黑下去的手机,嘀咕道:“这么着急?她不是不喜欢余霜降的吗?”

    工位旁边一颗脑袋探过来,好奇问:“珂姐,你说谁讨厌谁?”

    当然是陶宁曾经公开说过余霜降就是个花瓶,不适合演自己的剧本。

    但张珂把那脑袋推了回去,挥挥手:“没谁,陶总回家了,我也回家好了,明天见。”

    那同事也不恼:“你那忽然觉醒流浪天性,非要去横穿山脉的陶编终于回家了,恭喜恭喜。”

    *

    另一边,陶宁放下水杯,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动作快速而有条不紊。

    一边行动,她一边询问520:“四月十一?不是四月十三才是剧情的开始吗?”

    520也不太理解,一番查询后,回答道:【我接收的剧情就是这样,可能是出现了误差。】

    时间线的确是这样记载:“四月十三日,女主余霜降遭遇车祸,离魂穿到一只猫身上,被路过的男主妹妹捡走。”

    猫长什么样,里面倒是详细记载了,但是穿到猫身上后,在哪里被捡到了却没有记载。

    陶宁不再计较这些事情,抓了车钥匙和雨伞就往外走。

    很明显,这位刚从山里跑出来,只来得及给自己洗了个澡的女人,要冒着雨出去外面捡猫。

    前往电梯的路上,陶宁面对着银白电梯厢而站,上面倒映着她模糊的身影:“我知道了,四月十一是余霜降遭遇车祸的日子,四月十三是她被捡走的日子,期间她流浪了两天。”

    要不是这样,也没有别的解释了,520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暮色四合,路灯亮起,外面车水马龙,一抹小小的身影穿过小路,穿过细密雨幕,仓皇隐入黑暗中。

    余霜降不明白,她只是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头一疼眼前一黑就直接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蜷缩在臭得不行的地方。

    外面雨水滴答,给她灵敏的听力造成了不适感,正待余霜降疑惑自己到底被救护车送到哪里去了的时候,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一双大得惊人的鞋子由远处而来,站在她藏身的地方前,随手扔下一样东西,一边说着话一边远去。

    那人还说:“我正下楼丢垃圾,等会就到,兄弟们先喝,我自罚三杯行吧?”

    余霜降惊疑不定地缩在原地避雨,刚刚那双鞋子很明显是人类穿的鞋子。

    我穿到巨人国?

    不对,哪个巨人国还讲普通话的,难道是她变小了?

    可是穿越这件事也太不科学了吧。

    低头一看,余霜降发现自己长了一双毛爪子。

    等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仅长了一双毛爪子,是两双毛爪子!

    震惊到魂飞天外的余霜降下意识对着毛爪子尖叫,结果张嘴发出来的只是一声细嫩的猫叫。

    “喵?”

    听清自己发出的声音后,余霜降整只猫都呆住了,随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喵!!!”

    我怎么变成猫了!!!

    冷静一点,有可能是做梦呢,冷静一下再看一眼。

    有爪子,有肉垫,小是小了点,的确是一只猫!

    实在受不了垃圾桶下面待着,爱美还有洁癖的余霜降离开了垃圾桶底下,这里虽然能避雨,但是太臭了。

    而且她得想办法回到自己身体里,虽然以前忙起来天天喊我不做人了,要做一只无忧无虑小猫咪,不想工作了。

    但是那不是真话,她还有她的事业,她的生活,绝对不能就这么变成猫。

    一边努力驯服四肢,一边喵喵咪咪低声嘀咕,其实余霜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到熟悉的人的身边。

    毕竟她现在是一只地盘很矮,跳起来也不能扑咬人膝盖的小猫咪。

    第189章 有狐焉(娱乐圈)2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连自己车祸后去的医院也不知道在哪。

    爪爪踩在被雨淋湿的地面上,天上还在下雨,地上的积水染湿了余霜降忍不住甩甩爪子。

    好湿, 好脏。

    猫的天性讨厌水, 这余霜降知道,穿到这具身体不到五分钟的余霜降被本性感染。

    这一发现让余霜降感到惊慌,很担心自己适应了猫身之后忘了本性,无法变回人型。

    不会的不会的, 才在事业上迈上一台阶,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余霜降扭头朝远处看去, 一只狗发现了她, 伏低身体龇牙咧嘴的, 目光已经锁定了她的存在。

    这是它准备好攻击的姿势。

    霜降猫:“!!!”猫命休矣!

    谁家的狗没栓绳就放出来了!

    这是余霜降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出车祸穿成猫, 走路还四仰八叉, 结果碰上了没栓绳的狗, 三分钟速成猫跑,速度几乎快成残影。

    要是不跑就会被忽然窜出的狗咬死!

    匆忙之间,余霜降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从小区后门冲了出去, 蹿到了树上,树底下的狗没能追上猫,不甚服气地在树下乱窜。

    发现自己没办法上树后, 那狗蹲守在树下, 时不时抬头朝树上狗叫。

    这是小区后面的后巷,几乎没有人会在这经过, 路灯也寥寥,在远处散发着黯淡的光。

    黑夜里响起汪汪狗叫声,声音浑厚。

    树上,余霜降已经吓得吐舌,刚刚跑得太快了,运动量已经超过一只幼猫能承受的,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狗还不愿意走,跟余霜降杠上了似的,就蹲在树荫下,偶尔哐哐一顿叫。

    余霜降蹲在树上,尾巴轻甩,双腿并拢,抬着下巴朝外看,不予理会。

    很是骄傲。

    作为演员,她拍戏吊威亚吊多高都吊过,其实很少人知道,余霜降恐高。

    每次拍戏都是压抑着本能拍下来的。

    然而随着夜色越黑,雨幕不停歇,寒风渐渐起来了。

    裹挟着雨水的夜风吹在小毛球身上,被雨水打湿,乱糟糟的猫毛显然失去了御寒能力,冷得她直打哆嗦。

    可她回头看了几次背上的毛毛,湿成一绺一绺的,实在下不了嘴去舔。

    而且作为一个人类去舔毛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啊!

    余霜降打了个喷嚏,差点给自己打一趔趄,下意识伸出爪尖勾住树干,才不让自己掉下去。

    “汪汪汪!”那狗注意到动静,又在哐哐叫了。

    “喵……”余霜降决定回去之后再也不要说不要做人了,要变小猫咪的话,一定好好做人。

    流泪猫猫头.jpg

    过了不知多久,余霜降已经放弃了期待这狗会走,打算直接在树上待一晚上。

    她就不信,这狗真就能在这熬一晚上。

    余霜降眯着眼睛蹲在树上,忽然她耳朵微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树下的狗子改卧为站,警惕地盯着来人方向。

    这狗龇牙,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呜鸣。

    有人撑着伞,从路的尽头出现,将会在树下经过。

    余霜降如遇神兵天降,双眼发亮,期待这狗会因为来人而离开。

    没想到这狗凶悍得很,将小区附近当成了它的地盘,远道而来的陌生人也被划入了驱赶的范围内。

    狗低垂着尾巴,朝来人叫了几声,驱赶之意明显。

    余霜降这会倒是希望这人还是别过来了,听说打狂犬疫苗很疼,她在树上呆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谁知道那举着宽大天蓝雨伞的人不多不闪,径直朝这边走来。

    “汪汪汪!”地盘被入侵的狗不高兴地向前几步,越叫越大声。

    这时,伞下传来一声淡淡的:“去。”

    那狗尾巴一夹,呜鸣一声往小区后门窜去,很快不见踪影。

    峰回路转,余霜降没想到来的人这等本事,而且还撑着天蓝色的雨伞,一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余霜降满怀希望地看着那即将经过的雨伞,要是这个人吧伞举高一点就好了,要是看见了恩人的长相,以后回去了可以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那把天蓝雨伞不走了,站定在树下不远处,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往上一抬,露出一张余霜降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

    树杈上瑟瑟发抖,皮毛湿光了的霜降猫在祈祷中,等到了举着雨伞路过的死对头。

    还是公开场合说——“余霜降可能不符合这个角色定位,她有点花瓶了”的死对头。

    霜降猫:“……”

    要不你还是把伞挡回去吧。

    开车绕了几小时,终于发现她踪迹的陶宁松了口气。

    c市不能说不大,人口也众多,更别说想要找一只小猫,那是难上加难。

    还好终究是被她找到了。

    陶宁:“小猫怎么跑树上了。”

    毫无感情的棒读完后,陶宁露出了真实目的:“外面雨大,你是不是没有家,我带你回家吧。”

    被死对头发出领养请求的霜降猫:“……”

    天知道她的心情究竟有多复杂。

    论本心,余霜降很想不吃嗟来之食,被死对头当猫养,那还不如饿死!

    于是蹲在树杈上的小猫把脑袋一转,以行动表示拒绝,余光却在往树下看。

    虽然但是,外面还是挺冷的。

    陶宁等了好一会,也没见霜降猫有任何动作,她甚至不愿意往树下看。

    用肉眼测量了一下距离,再跟余霜降现在的体型进行对比,这距离对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猫咪来说,好像是有点为难。

    陶宁把伞放在一边:“太高了所以下不来?”

    霜降猫接着不为所动,而后她感受到爪下的树杈有轻微震动感,只见陶宁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伞,徒手上树。

    余霜降被这速度和身手惊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陶宁还会上树,要是有手机真想拍下来。

    然后她觉得后颈一紧,逃跑不及时的霜降猫被逮住了。

    被抓住的那一刻,霜降猫没有反抗,她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这女人不光毒舌,还会强制爱!

    那白玉似的手一捏,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是逃不掉的力度,被掐住命运的后脖颈的霜降猫被带下树,双爪垂在胸前,尾巴蜷起。

    霜降猫:“咪……”还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一只小猫咪。

    下了树后,陶宁就脱下外套,把这只湿漉漉的猫用衣服外层擦了擦,用柔软的内衬裹住,抱在怀里,调整姿势托稳了手中猫,她才弯腰捡起伞往外走去。

    完全不给霜降猫一点反抗的余地。

    被犹带体温的外套裹住的时候,不适应眼前实现黑下来的霜降猫用双爪推了推衣服,感觉要呼吸不过来了。

    外面传来陶宁的声音:“闷着不舒服是吗?”

    说完,遮住视线的一层布料被掀开,带着湿漉水汽的空气灌了进来。

    从余霜降的视角往上看,是抱着衣服的陶宁的下巴,以及天蓝色的宽大伞面。

    那伞面的颜色跟天空很接近,但是它撑开之后,遮挡住了来自天空的冰冷雨水,比她刚刚蹲的四处漏风的树杈好不少倍。

    缩在外套里,被抱着走的余霜降心情微妙地想:没想到她对人不怎么样,对小动物还挺细心。

    陶宁其人,漂亮又刻薄,那张颜色殷红的唇跟淬了毒似的,具体有多毒余霜降也领教过了。

    花瓶,这个词汇甚至有一段时间是贴在余霜降身上的标签。

    一旦提到花瓶女星,她余霜降一定榜上有名。

    可她从没想过,身陷囹圄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人会是陶宁。

    陶宁可不知道怀里的小猫团想了多少,她撑着伞,往刚刚停车的地方走去。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她收起雨伞坐在驾驶座上,甩了甩雨伞上的水珠,将它扔在副驾座下。

    副驾座上,霜降猫也挣开了外套的包裹,情不自禁甩了甩毛。

    见她甩毛毛都把自己甩得一趔趄,陶宁发出一声轻笑。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余霜降浑身一僵,后来一想她弄脏了陶宁的外套她也没说什么,在车上甩毛毛应该也没什么的。

    大不了等回去了,她原价补偿给陶宁。

    回头一看,时尚资源不错的余霜降认出了这个牌子,甚至认出了这件衣服的版型。

    这外套,春秋季新款,全款六位数。

    霜降猫:“……”天杀的,这女人为什么穿那么贵的衣服出来?

    嘴巴欠欠的,衣服贵贵的。

    猫头被一只手轻轻摸了一把,霜降猫在心里补充:手暖暖的。

    车内的暖气被开启,陶宁用妖力检查过余霜降身上没有受伤,也没有什么内伤,也就放心了。

    她不准备带余霜降去宠物医院,先带回家再说吧。

    虽然她现在是猫的模样,但她肯定不愿意被真的当成猫带去检查。

    这一点在原世界线记载中有提到过,捡到猫的妹妹想把霜降猫带去医院检查,却被拒绝,应激之下差点抓伤了男主妹妹。

    最后是路过的男主拍板让家庭医生给猫做检查,结果当然是也不愿意。

    因为家庭医生也把霜降猫当成真猫了。

    应激中的猫才不管别的,管你是天王老子,该抓就抓。

    车辆启动,往来时的住处开去。

    回去的路上,陶宁又回忆了一遍接受到的世界线。

    一场车祸,一线女演员余霜降穿进一只长毛三花猫的身体里,一次偶然她被喝醉路过的男主妹妹抱走,带回家养了。

    等男主妹妹酒醒后,她对着这只猫陷入了纠结,她没养过猫。

    或者说,兄妹两都从没养过猫,面对一只遍体鳞伤,警惕异常的猫,兄妹两两也能一抹黑。

    为了饲养一只不知道在流浪期间经历了什么的猫,兄妹两从头开始学习如何养猫,好不容易让这只应激的猫情绪稳定下来。

    男主的妹妹也到了回到国外上学的日子,千叮咛万嘱咐后,男主独自肩负着养猫的责任。

    如果故事就这样继续下去,那猫有一天会变回人,继续她的演绎事业,还会因为一些特别的小习惯,被总是经过的男主认出。

    两人因此感情进一步加深,女主爱情事业双丰收,最后成了人人艳羡的一对。

    然而故事线戛然而止在男主生日当天,作为公司总裁,他的生日必然是热闹非凡,邀请了不少人前来赴宴。

    应邀前来的宾客里有他的合作伙伴,亲戚们,为了不惊扰猫,男主特地将猫放在顶楼房间里,用笼子关了起来。

    一群玩闹的男生在男主表弟的带领下,无意间撞开了房门,见到了被表哥关起来的,皮毛光滑的猫。

    笑闹间,他们拎起了装着猫的笼子,放进了装满冷水的浴缸里。

    同一时间,一直在医院里昏迷的女主余霜降心跳停止,在医学上宣告彻底死亡,她璀璨的人生一闪而逝。

    这个故事简简单单,在记载中也只是篇幅不长的小甜文,因为女主的逝去而导致世界线崩断。

    本来应该是最没难度的小世界,唯一的难度就是陶宁编剧的身份。

    车辆停在红绿灯前,与众多车辆一起等待绿灯。

    陶宁转头看向副驾座,眼神一软。

    被车里暖气熏得昏昏欲睡的霜降猫团成一团,在被弄脏的外套里睡着了。

    *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对于余霜降来说就是个赶通告的时间,但是对于霜降猫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好像身形缩小的同时,她所经历的时间变得更为漫长了。

    做了一个赶通告差点迟到,对广告方表示歉然的梦后,余霜降认为她之所以会这么想,很有可能是因为余霜降会有人催“老师麻烦快点”,而霜降猫只需要睡觉就可以了。

    车微微一顿,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余霜降睁开了眼睛。

    很遗憾,一梦醒来后她没有在医院里睁开眼,面对雪白的天花板和输液架,身边坐着彻夜守候的经纪人和助理。

    而是依然躺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杏色外套,另一边坐着的,是陶宁。

    也不知道是不是养猫人的通病,陶宁一边对霜降猫说:“地方到了,我带你回家吧,今天太晚了,就不去医院了。”

    听了这话,余霜降松了口气。

    就算没有养过猫,她也看过助理送猫去医院检查,她还做不到被人用那样的态度对待。

    好像变成了婴儿一样,毫无抵抗力,任人摆布。

    车被陶宁开进了地下停车场,陶宁放轻力道关上门后,绕到另一边开车车门,抱着外套下车。

    在此期间,霜降猫没有任何反抗,乖乖团成一团。

    陶宁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忍不住用指关节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

    在霜降猫不明所以抬头时,陶宁低眉浅笑,殷红双唇微弯,眼底如一汪荡漾开的春水,饶是浅笑也动人。

    陶宁:“等会就到家了,你应该饿了吧?”

    余霜降:“……”她默默把猫头埋回了外套中。

    在亲眼看过她的各种采访后,陶宁的温柔笑容也成为了某种精神武器,给她带来莫大的攻击。

    没眼再看下去。

    很快陶宁就到了家,因为出门着急,她客厅里的灯没关上,灯火通明,门边还放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

    不像是要出门的,上面的灰尘让这个行李箱更像是出门刚回来的。

    行李箱上面贴着的托运标签就是很好的解释。

    霜降猫被放在玄关柜面上,伸出脑袋往下看,之前她听说陶宁忽然觉醒,说什么也要去横穿广夷山当野人,消失了好几天,她公司找她都找疯了。

    之前余霜降不相信,现在她是有点信了。

    因为门背后正挂着一件衣袖沾着泥点的红色冲锋衣,有着明显的穿着痕迹。

    第190章 有狐焉(娱乐圈)3

    换好鞋, 只穿着浅色打底衣的陶宁再次伸手托着外套往家里走,余霜降也是体验了一把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身处室内,安全系数增高, 余霜降也放松了不少, 还有心情观察陶宁的住处。

    把猫放在沙发上,陶宁没有着急上手,让她自己先熟悉环境,她还没弄清楚余霜降穿成猫究竟是怎么回事, 估计还得相处一段时间。

    室内飘着淡淡的香水味,一切痕迹表明这屋子只有一个人居住。

    不过余霜降倒也不意外, 就陶宁这挑剔的样子, 仙女下凡也会给她说出一二三不好。

    她的毒舌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而是平等地扫射全世界, 顶着那样一张脸,偏偏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有力的反驳。

    综上所述, 余霜降认为:陶宁活该单身, 还会因为没人能忍受她的嘴巴孤独终老。

    房间门没有关上, 里面灯光映了出来,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忙活什么,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

    长长伸了个懒腰, 余霜降在沙发上站了起来, 伸爪想踩上柔软的沙发,但看自己脏掉的白爪爪,又踩回外套上了。

    外套六位数, 咬咬牙还是赔得起。

    这沙发七位数, 她牙咬碎了都舍不得,那还是老实待着吧。

    房间里, 正在预定幼猫用品和生鲜配送的陶宁被猫叫声叫出房门,她举着手机探出头:“怎么了,你要什么?”

    霜降猫引颈长咪:“喵——!”

    幼猫的声音稚嫩高昂,陶宁果然被吸引过来了,蹲在沙发前问:“你要什么?”

    “喵。”霜降猫跟陶宁平视,顿了顿,她心想自己喵一万遍这女人也听不明白。

    万一被她听爽了,喉咙疼的是自己。

    于是她不叫了,转头假装舔毛,甩了甩被灰尘泥土染灰的爪子。

    毛脏了只能睡外套上,但是外套也脏了,她受不了,那不如洗澡。

    其实余霜降也没想好要怎么表现,没想到陶宁还真的看懂了。

    “要洗澡?可是我没有烘干箱,吹风机应该可以吧?”她照旧拿起外套往盥洗室走去,随手从柜台下抽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铺在台盆里,“等会你站上面,不会打滑。”

    被放在台盆旁的霜降猫听着这温声细语,差点想点头。

    幸好压抑住了这种冲动。

    这女人怎么对人和对动物有那么大的差别?

    某花瓶女明星听着哗哗水声,迷茫地想。

    陶宁关掉水龙头:“水放好了,你可以下来了。”

    用手试了试水温,陶宁轻手轻脚把猫放进了温水里,撩水浇在她背上的毛毛上。

    作为一只猫,在水里泡着的感觉真的不舒服,浑身湿漉漉的,身体也分外沉重,霜降猫沉在水里的尾巴尖甩了甩。

    是她主动要洗澡的,到头来一沾水还是想跑,但在洗干净的诱惑下,霜降猫忍住猫的本能站在毛巾上不跑。

    几番尝试后,陶宁才慢慢开始给她洗去身上的污渍,包括爪子上的。

    一边清理,陶宁一边讶然道:“竟然不会跑,真少见。”

    霜降猫下巴微抬,骄傲心想: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陶宁顺手洗干净了下巴处打结的毛。

    霜降猫终于觉得不对劲,收起了下巴,陶宁夸的是真猫,我又不是猫骄傲个什么劲?

    长毛猫的毛容易打结,没有梳子的陶宁只能慢慢梳理,换掉了一盆又一盆的污水,才把这只轻的不可思议的邋遢猫洗干净。

    细致温柔的动作让霜降猫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这种岁月静好持续到陶宁给她擦干净了毛,掏出吹风机。

    陶宁:“你身上的毛得吹干,不然会生病。”

    起初霜降猫不以为意,吹就吹呗,也不用那么慎重的态度吧?

    然后陶宁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呼——!”

    霜降猫:“!!!”有噪音怪物刺杀朕,快把这东西拿走!

    后颈一紧,熟悉的力度抓住了霜降猫的后颈,甩着大尾巴的猫被按在了原地呼呼吹毛毛。

    霜降猫全程飞机耳,心里闪过一万遍: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怪不得猫都不喜欢吹风机,她也不喜欢,听力倍增的同时,吹风机的声音也大大增加,这动静好像是一百台发电机在她耳边同时发电。

    脑子都要给她吵晕了。

    *

    清洗干净的霜降猫又被放回了沙发上,这一次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双爪踩在沙发上,那柔软的触感差点让她痛哭流涕。

    不愧是七位数的沙发,就是格外地好踩。

    等会,踩奶太丢脸了,不能踩。

    强忍冲动的霜降猫停住动作,假装矜持蹲在沙发上,一番折腾下来,毛毛暖烘烘的。

    意思就是,她饿了。

    这回不用她叫了,门铃被按响,陶宁随手摸摸她脑袋:“吃的到了,你在这等着,我去拿外卖。”

    说完,她转身去开门,在门边核对完东西后,跟配送员告别。

    等了好一会,也没把人等到的余霜降有点急了,她到底在忙活什么?

    等不及的余霜降往下看了看,用猫眼测量距离,对于幼猫来说这个距离还是有一点高的。

    随后,余霜降心一横,心想跳就跳吧,她又不是猫!

    第一次像猫一样跳下沙发,幸好沙发下铺着地毯,下巴着地的余霜降觉得一点都不疼,晃晃脑袋,踩着柔软肉垫往陶宁走去。

    陶宁正把猫砂从纸箱里拎出来,低头一看,脚边多了一团蓬松的小猫团。

    湿漉漉的眼睛一抬,那全包眼线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陶宁面无表情,“好可爱。”

    然后随手摸了摸脑袋,第一次从头顺到尾,蓬松的尾巴竖起,又垂下。

    霜降猫完全没有伸爪子挠人的意思,蹲回原地,尾巴放在爪子前。

    肚子饿的余霜降顾不上被摸摸了,抬眼一看,那看不全的巨大袋子上印着一只猫,隐约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看不全外包装的余霜降把猫砂看成了猫粮,她可不吃!

    转头看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陶宁,用眼神控诉:我跟你说,你要是把猫粮给我吃,我一定会掀翻你的碗!

    这一次,余霜降明显高估陶宁的悟性,她没看懂她的意思。

    眼底倒映着一团小猫的身影,陶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饿了?那弄点吃的去。”

    随后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拎着一兜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另一边走去。

    霜降猫惊呆了,就这么愣在原地。

    说好的对人类平等攻击,对小猫善解猫意呢?

    这就走了?

    在原地叫了两声,依然没把陶宁叫出来的余霜降气闷了,蹲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要是她还是人,马上会有助理给她送吃的,哪用得着求人给吃的。

    忽然变成猫的委屈再度涌上心头,余霜降心里难受。

    变成猫就算了,要是没有自我意识,当一只猫也不是不行。

    偏偏是拥有人类意识的猫,人类的灵魂困在小小的躯体里,她甚至跳起来打开这扇门都做不到。

    忧郁超不过五分钟,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将她托起放在桌子上。

    实木桌子冰凉,破罐子破摔的余霜降又把自己缩成一团。

    现在她对这张六位数的桌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淡淡的肉香飘来,一个小碟子被摆在余霜降面前,里面盛放这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白肉。

    上面传来陶宁的说话声:“时间紧急,过了一下凉水,温度应该适口,吃吧。”

    毕竟高盐分对猫不好,陶宁不敢给她吃人类的食物。

    余霜降鼻子动了动,立马分辨出这是什么食物,她健身为了塑型,吃了无数遍的鸡胸肉。

    还是没有调料的鸡胸肉,是减肥餐,能吃。

    该死的职业素养让余霜降流泪猫猫头,都变成猫了,还惦记着维持身材的事情。

    陶宁本还担心她不愿意吃,没想到小猫团闻到味道后突然长出了四肢,埋头吃了起来。

    陶宁:“不挑食,还挺好。”

    看了一会后,陶宁转身又进了厨房。

    陶宁也给自己做了一份晚饭,坐在一边吃。

    猫蹲在桌子上吃,都饿了一天,各自吃的不亦乐乎。

    一猫一人迎来了短暂的安静时光,很快霜降猫就吃饱了,她这具猫身月份不大,食量很少。

    陶宁担心她饿过头吃地太多撑着肚子难受,特地放了定量的食物。

    圆满完成光盘行动的霜降猫百般聊赖地到处看看,正在安静吃饭的陶宁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为了做饭方便,陶宁将一头长发挽起,夹在了脑后,身上家居服宽松,温暖的颜色给她带来这人是个温柔的人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脑子打结的余霜降想到了人.妻这个词。

    很快,她就把这个让人做噩梦的词汇扔出脑袋里,转而想起别的。

    没想到陶宁还会做饭,她还以为她会坐在高级餐厅里面,挑剔地吃着牛排,留下几句气死人的点评后扬长而去。

    这样的做法才符合陶宁的格调,这个陶宁太居家了,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

    看了一会,霜降猫动了。

    霜降猫迈着小马驹似的步伐走过去,脑袋往碗里一探。

    让我看看你在吃什么,闻着好香啊。

    在那脑袋扎进汤碗前被陶宁及时拦住,霜降猫打了个喷嚏。

    她的鼻子浸到汤汁了,舔舔毛,真的还挺香的。

    “没呛到吧?”陶宁忙扯了一张纸巾给她擦嘴,霜降猫把身体一扭,不给擦。

    减肥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吃了点人吃的东西,不要搽干净。

    话说她到底煮的什么东西,那么香QAQ

    只尝了一口,有种那么多年的人白当了的感觉。

    左右都逮不住她,陶宁只好放下手,确定她没被呛到,拿起筷子继续吃。

    对于养猫人来说,别说同吃一份被猫舔过牛肉面,只要是敞口的杯子,在猫眼里就是公用水碗。

    猫看见了,那就是猫的。

    吃完之后,陶宁起身收拾碗筷,随手把用过的碗放进洗碗机里,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干净的碗倒了点温水放到霜降猫面前。

    陶宁:“喝点水,我去给你弄个干净的猫砂盆。”

    霜降猫埋头狂喝,她的确口渴得不行,心里却想:弄了也白弄,我才不用猫砂盆。

    然而腹诽是没有用的,散发着清甜奶香的豆腐猫砂被倾倒出来,底层铺着矿猫砂,被放在了现言的地方。

    客厅顶灯被关闭,蹲在饭桌上看陶宁到处忙活的霜降猫被一只手抄了起来,走向灯光温暖的卧室。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余霜降浑身一僵,心想不会吧,准备那么齐全就没整理个猫窝出来吗?

    等会等会,我还没打过疫苗,你不怕我半夜狂性大发,给你抓伤了吗?

    有点防范意识啊毒舌精!

    事实证明,陶宁还真没整理个猫窝出来,也不打算让猫自己睡在宽大的沙发上。

    陶宁一手抄猫,另一手按着她的背不让挣扎,给人带进了房间。

    四爪踩在柔软的床铺上,霜降猫整只猫都呆滞了,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刚铺好的床上搭着掀开一角的被子。

    很明显,这不是陶宁给总裁猫准备的八百平的床,而是她自己睡的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怀疑,身后的人正在换衣服。

    霜降猫则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背对着外面,怀疑猫生。

    很快,换好衣服的陶宁又回来了,掀开被子轻车熟路地坐下,打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见那三花色背影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枕头缝隙里了,陶宁轻笑一声,把那猫捞了出来。

    陶宁:“怎么这样睡觉,不会呼吸不过来吗?”

    霜降猫满脸生无可恋,四肢软软。

    把猫放枕头上,陶宁打开电脑,在空白的文档下敲击出几个字。

    《烈日灼心》

    在得知自己任务的时候,陶宁已经开始构思要写什么,原主曾经的编剧经历不至于让她两眼一抹黑,很有参考价值。

    霜降猫怏怏趴在枕头上,听着一旁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持续而富有规律的白噪音催人入睡。

    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她不是刚从外边回来吗?

    余霜降忍不住了,支棱起身体往她电脑看去,十秒后,她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从前的余霜降为了背台词可以彻夜不睡,现在累了一天的她看三行字就想睡觉。

    什么烈日什么心,根本没记住。

    满心眼只有好困和睡觉的余霜降趴回枕头上,闭上眼睛睡了。

    此时夜色已深,春末夜雨仍不停歇,滋润着嫩绿的叶片。

    房间里,抱着电脑书写的陶宁只留了一盏夜灯,莹白的电脑屏幕光倒影在她眼底。

    手上事情告一段落,陶宁转头看向枕边,起初她的睡觉姿势是蜷成一团,睡着睡着,人的本性发作,变成了仰面朝天,摊着肚皮睡。

    盯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陶宁从眼睛盒抽出眼镜布,对折一次,盖在霜降猫的肚子上。

    无声合上电脑,把它放在一边,她也跟着睡了。

    狐狸精不用睡觉,但她早已养成了习惯。

    深夜,因为跳不上马桶的幼猫,睁着两只灯泡眼蹲在猫砂盆里。

    人可以吃苦,但不能没苦硬吃。

    晚上跳下沙发砸到的下巴现在还有点疼,要是准头不行,跳进马桶里怎么办?

    那她这辈子都会对马桶有心理阴影。

    猫砂盆里传来几声扒拉,一道小小身影跳出猫砂盆,迷迷瞪瞪地往床边走去。

    蹲在地上的霜降猫仰头看,这个高度她还不能做到一跃就到,肯定需要抓着垂下的被子辅助。

    那么问题来了,真丝床单好像一抓就勾丝,她该怎么上去。

    不等余霜降想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一只手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把地上的余霜降给捞了上去。

    被放回枕头上的余霜降又接着睡了,什么时候肚子上又多了一块眼镜布也不知道。

    *

    第二天早上,终于睡醒的余霜降四爪踩着眼镜布,仰着脑袋继续思考人生。

    她很疑惑,为什么昨晚上不直接出门睡沙发,又回到陶宁床边干什么?

    而且陶宁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门根本没有锁,她脑袋一顶就能出去了。

    现在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晚了,床上早就已经空了,比她还早醒来的陶宁不知道在外面忙活什么。

    把行李箱整理好,陶宁回头,熟悉的小小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理直气壮往地上一蹲,张嘴就是一声高昂的:“喵——”

    如果在昨天之前,问余霜降如果有一天你变成猫被人领养了会怎么样?

    那余霜降一定会礼貌微笑,已读乱答,心里只想把那个人轰出去。

    然而她真的变成猫还被死对头领养,那她满心眼只有一个想法:狂喜,终于到了我翻身当主子的时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