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等着姜美心呢,她可算回来了。
秦老头帮姜美心顶住很多的压力了,这会不得不催促她,“天放晴,家里地里活儿多,老大媳妇,有什么主意你快说吧。”
姜美心有了订单,心里不慌,笑道:
“大家都知道,县里的庆安高中是危房,新校址地基已经打好了,砖瓦定的是姚家村的,暴雨过后,我想姚家村的村委没远见,估计会把砖瓦给本村的用,我就去城里碰碰运气,果然,新县长看工地缺砖少瓦无法开工,大发雷霆,正好我们齐云村有现成的,我就毛遂自荐,把订单拿下来了。”
她把合同拿给村长过目。
“我心里没有多大把握,所以才想着先去县城,没想到被我猜中,侥幸把订单拿下来,这笔订单交货,能给村里创造九百块的集体收益。”
窑厂能为村里创造效益,村长大喜,给会计看合同的真伪,会计说是真的,只要盖上村部的章,合同就生效了。
“好、好,做了县里的基建,以后咱们窑厂也能盈利了!”
今天交货,就能拿回一百八十块的预付款,大部分人都很高兴,有盈利,到年底多少都能分到些钱。
小部分有小心思的,这会找不出理由来反对集体的利益。
姚家村的干部面红耳赤,羞愧不已,心里不服气,跑上前理论。
“你们齐云村让个女人做主,那让她拿个主意,交了订单,村里需求的砖瓦,要怎么分配才能让大伙都满意?”
这道难题,连村长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姚家村的村委正是因为村民闹,觉得一个无法参加高考的高中,停几个月无所谓,才把砖瓦先挪给乡亲们修房子。
姜美心看向村长:“陈叔,我一个外嫁来齐云村的媳妇,真的要我拿主意吗?”
村长这会正沉浸在窑厂拿到订单的喜悦中,说道:“只要对村里有益的提议,你放心大胆的提,谁敢提反对意见,那就是跟集体的利益作对。”
姜美心谦虚道:“村长让我说,那我提个章程,大家一起合计参谋。”
“这次暴雨,咱们村一半人家都要修缮房屋,赊账损害的是集体利益,集体的利益也是咱们大家的利益。”
“但是修缮房屋也不能等,我建议,谁家需要砖块,不如出工,需要多少块砖瓦,折算成工时,给窑厂烧砖,这样既解决了窑厂的劳力,也能赚到家里需要的砖瓦,大家觉得这样公平吗?”
大集体,只要公平,赞同的多,反对的少。
大比例投票通过。
少部分又懒还想占集体便宜的,反对说:“劳力多的人家是能抽出人手去烧砖窑,我们家劳力少的,怎么办,排到猴年马月去?“
“双抢过后有一段农闲,可以找亲戚朋友帮忙。”
姜美心道:“投票结果在这里,你们要不想出力,那就拿现钱来买,一天队都不用排。”
窑厂的章程就这样定了,烧砖窑凭经验,秦老头的经验村里无人取代,窑厂就先让他代为管理安排分工。
摔砖做坯,下午村里报名出的劳力够了,秦老头让儿子、儿媳下地挣工分。
烧窑比下地累,姜美心让老大和老二也下地去。
秦向东道:“娘,咱们家房顶也要修,我去窑厂,让二弟下地去。”
姜美心道:“娘心里有数,你跟向南都下地挣工分去。”
二队生产队长,在家吃了几口晚饭,赶着去砖窑厂挣工时换砖瓦。
他媳妇心疼道:“姜美心想以工换瓦的主意,是不是为难你上回投反对票?”
“别乱说,她的章程最公平,我心里也是赞同的。”
沈金福望着坍塌的山墙、漏风的屋顶,不说到冬季,再下一场雨,这地基就扛不住了,非得修不可。
“我算了一下,去窑厂做一个月,应该能换够修房子的砖瓦。”
“可是你的腰,怎么做得了摔砖的重活,要不我去求求秦老爹,让你跟他后面学烧窑?”
“秦老爹两个亲儿子,哪里轮得到我,你别开口求人,叫人家为难。”
晚饭后的窑厂热闹,几十个人顶着晚霞做砖坯,姜美心统计工时。
秦有田和村长说:“烧窑是个经验活,我家老二、老三烧的废砖率太高,早些年金福跟我做过几天学徒,他耐心好,学得快,让他跟我烧窑吧。”
烧窑比做砖坯轻松,村长知道这是秦有田照顾沈金福一家。
但沈金福做事确实认真,五个生产队,年底统计的工分,只有二队的纠纷最少。
“行,你带徒弟,选了谁就是谁,就怕你家两个儿子心里怪上你了。”
“他们俩没本事,怪不了谁。”
秦老头招手叫做砖坯的沈金福来,“以后你跟着我烧砖窑。”
沈金福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喉头酸的厉害,要不说老秦叔德高望重呢,他忙应下了,干活更尽心尽力,比别人多做了一个钟头才回去。
谢春梅摔砖坯累得腰酸背痛,气的发抖,“带外人不带自家儿子,爹老糊涂了吧。”
秦老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乡里乡亲的,暗地里帮一把有什么不对,像你娘家村子,为一根柴火都能打起来,有什么好。”
谢春梅累得不想动,闻到姜美心家里又在做宵夜,香的睡不着觉。
气道:“大嫂家也要修房子,她家两个小子都不去砖窑,又想要我们出工帮她吗,我告诉你,爹要再偏心,拼着挨骂我也不能同意。”
…
双抢到一半,地里稻子晒到了晒谷场,县城的砖瓦交掉,砖窑还烧出了三万块砖头、两万块瓦片。
全村忙活了大半个月,大伙儿眼巴巴等着分砖瓦,村长特意空了半天,各家出个代表,都聚集在砖瓦厂开会,统计大家的工时,按照比例来分砖瓦。
“秦向东家里,一千片瓦,向东,你来签个字,把瓦片拉回去。”
“为啥给姜美心家先分?”
“老秦家出了不少工时,都给美心家换了吧?”
“秦老爹对大儿媳妇一家,真是没话说,就怕他下面两个儿子、儿媳不服。”
“一碗水端不平,难哦,看吧,老三媳妇肯定要闹的。”
谢春梅当然要闹,凭什么她幸苦了半个月,砖瓦给了大嫂一家。
“大嫂已经分家了,凭什么用家里的工时,爹,我不同意。”
秦老头磕磕烟袋,板着脸道:“村里给你大嫂分砖瓦,我也不知道啥情况,你不问清楚上来就闹,丢不丢人,老三,给你媳妇带回家去。”
谢春梅不走,赌气到一边,她就要看看,村里凭啥给大嫂第一个分。
…
给姜美心第一个分砖,不是因为砖窑是她坚持下开的,是因为姜美心是第一个拿出现钱来买瓦片的人。
村办会计说:“村办商议后决定,砖窑厂的砖瓦,优先城里的订单,然后是本村拿钱买的,接着是在砖窑登记、用工时换砖块的,接着是外村拿钱购买的。”
“这个顺序,我想应该没人反对吧?”
窑厂盈利归集体,集体有了利润,又会分给队员,因此没人反对。
秦老头站出来说:“也好,我家老三媳妇问一句,倒是证明老秦家没有徇私,村长,分砖吧。”
秦老三怪丢脸的,叫媳妇先回去,“你别搁这丢人现眼了,回家去吧。”
谢春梅脸红耳赤,“大嫂子拿钱买瓦,要是提前说一声,我就不会问,她哪里来的一百块钱买瓦?”
秦老三低声责怪,“反正她的钱不是爹娘给的,你不要总盯着大嫂,我们今天能分到砖,多亏了大嫂子坚持开窑。”
老秦家这次出工多,分到了一千块砖、五百块瓦,足够修缮破损的房屋。
按照工时分完砖瓦,窑厂还剩下不少,还有外村拿钱来买。
姜美心弟弟在姚家村买不到瓦,等了大半个月,在这里等到了,买了三百片。
三百片是暴雨前的需求量,暴雨后,至少需要五百片瓦,才能把家里的屋顶修到不漏雨。
宋蕙兰原本想凭着大姑姐的面子,找齐云村的窑厂赊两百块瓦,二十块钱,年底一定能还得上。
她叫男人张口,但大姑姐都拿钱买,姜庆丰实在没法开口。
“咱们是外村的,就算求了,大姐也没办法,能修多少先修多少吧。”
姜美心考虑到了娘家的需求,她和秦老头说:“爹,我家七百块瓦就够了,想匀三百块给我弟带回去。”
老秦家老屋这边其实也不大够,但秦老头说:“娘家照顾你这么久,是该帮一把。”
“二弟三弟他们会不会和爹抱怨?”
“分家了,你自己的钱,爱帮谁帮谁。”秦老头说:“老三媳妇会抱怨几句,别听就是了。”
姜美心很钦佩公爹,他教出来的儿子、孙子、孙女,三观都正的很。
她叫来老大和老二,说:“咱们家用不了这么多瓦,装三百块瓦给你们舅舅。”
老大老二问都没问,过去帮舅舅装瓦。
宋蕙兰都惊呆了,大姑姐竟然主动给瓦。
姜庆丰感动,过来说:“大姐,等年底我就还你钱。”
姜美心道:“是我还你们钱,嫁到老秦家之前,我从娘那里拿了五十,今天的瓦值三十,这里还有二十块,你拿回去给娘。”
“姐,这钱不能要。”
“拿着吧。”姜美心说:“再以前的钱财,咱们就不算了。”
…
秦老头把砖瓦拉回家,要盖两间厢房,和两个儿子说:“长丰马上要放暑假了,春枝大了也不好和父母挤,盖两间厢房,给孩子们分出来住。”
之前秦向东没结婚,家里多三间房,自然够住,姜美心嫁过来,分走三间不够住了。
厢房简单,只用了几天时间就盖好了。
暑假一放,老三家的长丰从县城高中回来,正好住上新盖的厢房。
谢春梅怪庆幸的,窑厂开的及时,不然她儿子没有房间安静复习。
长丰比秦向东小几岁,和向南一般大,放了暑假,跟着爹和爷爷一起下地。
谢春梅舍不得,说:“家里不差你这点工分,看看,你手心都磨出水泡了,留在家里温书吧。”
秦长丰说:“大妈家里的向南比我还小一岁,他都下地,我怎么不能下地。”
“他能和你比吗,他又不是老秦家亲生的。”
秦老头重重放下碗筷,带上工具叫上秦长丰,说道:“去窑厂吧,跟叔叔伯伯们学摔砖,吃了苦,你才知道家里给你念的书多不容易。”
秦长丰默默跟上秦老头。
谢春梅心疼的不行,“娘,长丰可是您亲孙子,他瘦胳膊瘦腿的,干不了苦力活。”
徐老太也心疼,摔砖可比下地累多了。
老太太没好气,“你不多嘴,你爹怎么会让长丰去窑厂,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碎。”
…
窑厂在县里那边的业务,会计和村长都去过,完全没有姜美心能说会道,他们跑三四趟才能走完的流程,姜美心一趟就搞定了。
村委一致决定,让姜美心负责窑厂的对外业务,每天去窑厂坐班,计一个满工分。
在姜美心的运作管理下,齐云村的窑厂现在每天都很忙。
和本村有亲戚关系的、外村的、连隔壁乡都有人来换砖瓦,节省了本村很多人力成本。
谢春梅和韩秀君都给自家娘家报了名,下地后还要继续上夜工,去窑厂帮娘家摔砖头。
韩秀君和秦老二说:“大嫂真有魄力,想赊账占便宜的那些人,现在只能去窑厂做工换砖瓦。”
姜美心制度灵活,碰到着急的乡亲,一半工、一半钱,外村人也可以插队先提砖瓦。
原先在姚家村窑厂定了砖瓦的,纷纷退订,出人、出钱,来齐云村窑厂提砖。
会计越算越高兴,和村长说,按照目前的订单,到年底一户至少多分十块钱呢,而且距离年底还有好几个月,窑厂还能盈利。
齐云村窑厂立的新规矩,可给其他几个窑厂挤兑着急了。
他们跑过来找齐云村理论,“你们窑厂抢了我们窑厂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