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寺, 一行人短暂停留,为首的黑衣人扔了只兔腿,不算客气。 “今日可以加餐了。”男人将兔腿捡了起来, 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的少?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占据了半张脸的可怖黑斑, 连原本精致的五官也衬得黯然?失色。 男子想起身去捡些柴火, 被那黑衣人呵斥了下来,叫他拿那边剩下的。 不需自己动手, 他欣然?应下。 点了火,将那兔腿架在火上。 不时, 普陀寺的大门被打开,出来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身后?则跟了个怒目金刚。 老和尚呼了声佛号, “贫僧圆慧, 乃普陀寺方丈, 还请诸位施主莫在佛前食荤……” 那几个黑衣人哪里会听, 于是便被老僧身后?的那位怒目金刚,秋风扫落叶地扔下山去。 “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不用大师动手?, 我们马上离开。”男子赶紧熄灭炭火,抄着兔腿叫身边女子一起离开。 “施主留步。”那老和尚温声道。 那人露出了一个警惕的表情。 “老僧曾于这位施主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许是十?年前吧!年纪大了, 就有些记不清了。” “我父亲是谁?你便认识?”他都易容得爹妈不认, 这老东西还能知?道他爹是谁? 莫不是炸他。 “法相在皮相之内, 真身在假身之中, 施主虽变换了容貌,但人还是那人, 贫僧不会认错的。” “大师慧眼识人,在下当真佩服。”他拱手?道,“既然?大师认识我父亲,也算是缘分,还请大师不要责怪刚刚的失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只可惜你父执念太深,于人于己不利。我当年便同他说过,不可强求,不可强留,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看来,他却是未将贫僧的话放在心上,可惜可叹!”他摇头。 “我不明白大师的意思?。” “施主为人子女应当多加劝诫,当断不断反受其咎。”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 “你要我劝他什?么,总要给个说法。”他皱眉。 “你父与?你母实乃一场孽缘,分则两利,合则两害。” 楚临渊被这老和尚气笑了,“我听大师的意思?是想劝我父母分开?” 那老和尚竟然?点头了,他现在想把?这老和尚头给拧下来,不过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怒目金刚,直接歇了心思?。 “那我回去劝劝。”他从心道。 “时也命也,阿弥陀佛。”一声轻叹,那朱红大门轰然?关上。 楚临渊却是皱眉。 “云渊,今日还烤兔腿吗?”她问道。 “烤。”他回。 也便收了心思?,理那秃驴做什?么,他父母如果真是段孽缘,能相安无事二十?年。 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人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即便是孽缘,那也算纠缠到死,那估计也是他爹想看到的吧! “那能多放些辣椒吗?” “不能。” 她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你不问我为什?么说不能?”他回道。 “你总有你的道理。”她一本正经地道。 “我和你开玩笑的。”他仰头看天。 “嗯!那可以多放吗?” “你看,你多问我一遍,我便说可以了。”他笑道。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些人带你去京城做什?么?”他问。 “不知?道,不过我要去京城,他们刚好认识路。” 她撕下了一块肉,少?女吃东西不慢,但吃相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种宠辱随心的洒脱浪漫。 “那你去京城做什?么?” 她添了下手?指,有些意犹未尽,“要帮别人去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 楚临渊切了块兔肉给她,她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 孟夫人去邀请了孟相要不要同他们一道去游园。本做好了他要拒绝的准备,因为往年他从不与?她们一起出去游玩。 出去后?,于妈却不见她有多开心,于妈问道:“夫人,老爷同意一起出去,怎么您反而不高兴了呢!” 孟夫人却是冷笑了一声,“往日不去,偏偏这次去,他什?么心思?我还不懂。” 于妈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我就是要他去,叫他去看看南笙如今丑成什?么样了,我看他心里还惦记得起来吗?这男人就是贱,别看他现在表现得这么深情,等真见到人变老变丑了,那心里还不知?道多膈应。” “夫人说的是。” 游园会前一晚,镇南将军府,一向没?什?么人气儿的将军府,这一夜却是灯火通明。 一少?年有些百无聊赖地摘着葡萄吃,少?年名唤苏越,袭了他爹定远侯的爵位,在外都要称一声小侯爷。 老定远侯与?林戈早年是战场同袍,定远侯早年战死沙场,他身边也无子嗣,所以将苏越当作?亲子侄看待。 这孩子在军事上颇有些天赋的,可惜苏家老太太宁愿要苏越做个闲散侯爷,也不许他走他爹的老路。 林戈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苏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哪敢让他犯险。 直到林戈从里间走了出来。苏越差点没?将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因为汉子穿了件书生儒袍,头上还簪了花,这一身打扮十?分“脂粉气”。 可汉子又不是那种斯文俊秀的类型,反而人高马大,一身剽悍气质,显得不伦不类。 他强忍住才没?有咳断气,瘪着笑,“林叔,你这都穿的什?么跟什?么?” “不好看吗?”他皱眉。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你要是这么出去,能被你手?下的兵笑死。” 他一时沉默,“你平日里不是经常做这装扮?” 他见着还挺招小姑娘喜欢。 少?年一时语塞,试探道:“林叔,你这是准备明日去参加游园会?” 他扭捏地点了下头。 “要不我们还是换一身,你平日里穿得都挺好的。” “你不是说沉闷,会吓着人。” 这沉闷也好不过这花里胡哨的强。而且他是见林叔平日里一个人太孤独,也不见他身边有个体己人照顾,他一天冷着个脸,一身煞气,哪个女人家敢靠近他,便想试着改变。 可如今倒觉得那样也不错。 “林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道。 “你问就是了,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的?” “她老了,变得不好看了,你还喜欢她?” “喜欢。”他道。 “那你们当年怎么没?在一起?” 他缄默了一阵,刚刚那点喜悦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沉闷了下来。 “那你们当初是怎么遇见的?”苏越转移了话题。 “死人堆里认识的。”他道,“我是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少?年有些诧异,继续追问。 他却不答了,像守着自己糖果的小孩,不愿与?外人分享。 “你说我明日见她穿什?么好?”他又继续打量镜子中的自己,“那套深色的会不会太沉闷,那套白色的又会不会太素了些,红色的好些,可会不会太张扬了。” 他不由扶额,这还是那个沉闷严肃,叫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南大将军。 该不会被谁夺舍了吧! …… 五月十?五是游园日,天朗气清,万物?勃发。整个满芳园姹紫嫣红开得正艳,人流如织。有达官显贵,亦有平头百姓。 像她们这种人,连踏入玉京楼人家都嫌弃,只有这种场合才能远远瞧上一面,以后?同人吹嘘都有了资本。 今日当真是热闹,那满芳园外马车都没?处停了,可见是何?等景象。 一辆马车也在满芳园的侧门停了下来,小鱼儿扒拉着窗户,指着天上的纸鸢,道:“娘,鱼儿也要放风筝?” “自己去玩吧!” “好耶!”她忽然?高兴了,小跑着跳出了马车,像只撒欢的兔子。 “抚琴,看好她。”南笙道。 “是,主子。”抚琴也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马车上便只剩下她和抚诗了,抚诗替她理了理替她理了理惟帽。 “主子,在这里下车吧!”她问道。 南笙颔首,戴好惟帽后?就下了车。 小鱼儿追着那天空中的最大的纸鸢在跑。 “抚琴,抚琴,我也要放纸鸢。”她叫道。 “小主子,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给你买。”抚琴道。 她倒也没?有太担心,小主子虽然?有些心智不全,但可不会叫自己受欺负去,她向隐在暗处的暗卫打了个手?势,便小跑去买风筝去了。 小鱼儿跑着跑着便撞到了一个人。 而后?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那日拿豆子扔小爷的就是你吧!” 那人头戴金冠,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袍,身上环佩叮当,连靴子上都镶了玉珠子。 苏越是头一遭见到穿着打扮比他还要张扬的,只恨没?把?珠宝首饰往自己身上挂满。 这人群里打眼一瞧就能看见这么一只行走的珠宝摊子,真不怕被人抢了。 当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双叫他又气又恼熟悉的眼睛,当日在悦来楼叫自己吃了那么大的亏,还叫她跑了。 他苏越长?这么大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这要是被他抓到了,看他不扒了她的皮不可。 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辫子被拽了,小姑娘一下炸毛了,“不准抓鱼儿头发。” 她使出一记铁头功,没?想到她脑袋这么硬,苏越都被她创了一下,撞退了好几步,他却没?有放手?,反而使劲拽着。 谁知?道这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一下眼睛就红了,对他连抓带挠带踹。 他虽平时里有武艺傍身,可学的都是些大开大合的拳脚功夫。和这些阴招比起来,颇有些防不胜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