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些来说,穆将军不是遇伏,而是进入了旁人设计的圈套。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朝廷给穆家军发来了第一封军令,命令穆将军带兵平乱。可如今的朝廷哪里还有什么信服力?哪怕穆将军本身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可他所忠诚的皇帝也已经被人杀害了,如今满朝皆是乱臣贼子。
穆将军理所当然忽视了这封军令。虽然事到如今,他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穆家军应该何去何从,但至少在局势明朗之前,他并不打算做些什么。
可事情往往不如人的预料。
陈立听说过的屠城消息,穆将军也收到了,而且他收到的消息更加确切——那支屠城的乱军,正好就是朝廷下令让他剿灭的那一支。可他没有听令,因此那支乱军攻下了附近的一座城池,又因为攻城损失惨重,他们攻入城池之后直接屠城,满城老幼无一幸免!
穆将军作为掌兵之人,并不是多么心慈手软的性子。可他手下也有兵丁是从附近招募,正好就有那座被屠城池出身的,这件事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军中。
正当穆家军中气氛低迷之时,朝廷的军令又来了,而且不止一道。
打开军令一看,仍旧是剿灭那支乱军,这次穆将军犹豫再三,终究没能拒绝。
就这样,穆将军出兵了,带去了大量精锐,打算速战速决解决这支隐患。一开始事情进展得也很顺利,未经训练的乱军碰上百战精兵,几乎是碾压一般的形式。
除了一个问题,乱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穆将军出兵之前探听消息,得知这一支乱军的人数约莫在五六万之间,他率领两万多精锐过去,简直就是碾压。可对战时才发现情报有误,他们遇上的乱军至少有十万之数。
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穆家军也并没有惧怕。因为他们常年做着平乱之事,知道这些乱军内里有多虚。战损甚至不需一两成,必然溃败!
事情也确实如此,乱军很快溃败了,可溃败的乱军逃出战场后居然再次聚拢。
这次的平乱和从前不一样,从前的叛乱只是一时一地,驱散之后这些人马仍旧有地方安置。可如今天下大乱,乱军溃散后无处可去,终究会再次聚拢。
莫名其妙的,乱军越打越多,从一开始的十万居然打成了十五万,穆家军也被死死拖在了那里。直到半个月前,军中收到了安阳被攻的消息,穆家军便无心恋战想要回援了。可这时对方却不愿意放他们走了,千方百计的纠缠,再加上人多的优势,当真脱身也难。
直到三天前,穆家军终于脱离了战场,开始回撤。
也就是在回撤的路上,疲惫的军队再次遇伏。这回不是什么乱军,而是一支身份不明的精锐骑兵,不仅重创了穆家军,穆将军本人也中了冷箭。
穆靖安派去的斥候找到他们的时候,这支百战精锐的状况堪称惨淡!
……
穆靖安得知消息,面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她脸色微微发白:“你说什么?我爹中箭了?他人在哪里,现在情况可好?”
斥候脸色发苦:“将军胸前中箭,拔剑之后高热不退,如今已陷入昏迷。”
穆靖安“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可奔出两步又停下了——人现在都不在城中,她就算是出去了,又能去到哪里呢?
捏了捏拳,她勉强镇定下来,又回身问那斥候:“带去的人马还有多少?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斥候原本已经跟着穆靖安转身,打算追着她走了,见她停下忙有跟着止步,闻言答道:“还剩万余人,但多数负伤。人在五十里之外,连夜赶路的话明早就能赶到……不过以军队如今的状况,想要突破围城的乱军入城,恐怕还得城中派人接应。”
穆靖安听他一条条答来,虽然心中仍旧火烧火燎一般的焦躁,但面上的镇定总归找回了三分。她缓缓点头,又问:“你回来时,可曾与他们约好时间?”
斥候便答:“尚未,不过卑职可再往一趟。”
穆靖安看了看他,最终道:“我再派人去,你将地方与他们说了就是。这一趟出去你也辛苦,且先休息吧,今后还有的是用得到你的地方。”
斥候行个军礼,应声而去,等人走了穆靖安才露出几分焦虑与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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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询对夜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第二天依旧过着她平静的日子——城门外的喊杀声传得挺远,但她都已经听习惯了。守军也应付的很好,因此她虽身在将军府,但几乎没上过战场。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会持续多久,但在此之前,她得先练好本事。
001天天看她锻炼,除了推荐些钙片之类的小东西,宿主几乎没有购买欲望。它想让她再买些玻璃制品回去以小博大,可外面打着仗,宿主也没有心思折腾。
总而言之,001天天守着不干正事的宿主,也挺无聊的。
【宿主,你天天举石锁不觉得无聊吗?你真要健身的话,我这里也有很多健身器材的,换着花样玩也比成天举石锁有趣啊。】
楚询练了两个月,已经从举不起演武场上最小的石锁,换成了举起倒数第二……效果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算显著,纯粹就是毅力惊人。她听了系统的话,不为所动:“有趣又不能当饭吃,我要有趣做什么?你那淘宝里的东西,哪一样不要钱的?”
【那行吧,不要就不要。可宿主,你成天练这个有什么用?别忘了你的终极目标可是复国,复国需要资本的,兵马粮草样样都是钱。到时候你收服些谋士武将,打仗的事也有的是人帮你做,用不着你冲锋陷阵,何必这样辛苦呢?】
楚询心说:什么复国?我可没答应,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能在乱世里活下来就不错了。
当然,心里想归想,楚询嘴上还是要给系统画饼的,否则系统发现她根本不想做任务,扔下她跑了怎么办?于是嘴上“是是是”的应着,手里举石锁的动作也没停。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今日的不同,平日里总有人巡逻路过演武场,今天却一个也没有。
楚询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还有一种被所有人抛下的失落。她终于放下了石锁,转身离开之际,想了想又回去取了练习的弓箭带上,这才匆匆而去。
这一路走来,她就发现将军府里的老兵少了大半,仅剩些年纪大的把守要处。
楚询见气氛不对,又没遇见熟人,因此并不敢贸然上前。直到将出府门,才有人把她喊住了:“回去!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小孩子家家还四处乱跑。”
那人她并不认识,只偶然见过两面罢了,但既然开了口,她便也凑上前去问到:“大叔,这是怎么了?今日这府里的人好像都出去了,也没人和我说是怎么回事,我一个人待着心慌,这才想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守门的老兵却并不想和她多说,但看她纠缠着不肯走,这才说道:“小姐带他们去城门了。今日将军便归,他们前往接应。”
楚询一听,心头顿时一松,整个人肉眼可见放松下来。
……
早在楚询发现不对之前,穆靖安已经换上盔甲,亲自率兵出城开路了。
一路拼杀,趁着乱军们反应过来之前,迎着这支疲兵入了城——只要修养几日,这支军队就能恢复战力,到时候解决围城不是问题。但她那昏迷着被马车拉回来的老父亲,就没有那么让人放心了。
穆靖安抹去手中沾染的鲜血,抬手探了探父亲额头,烫得惊人。她缩回手深吸口气,冲驾车的士卒吩咐道:“快将人送回将军府,我已命人请来名医等在府中。”
士卒应是,驾着马车飞快奔向将军府,穆靖安骑马跟在后面。
一行人回到将军府时,楚询还没离开,骑在马上的穆靖安一眼就看到了她。一开始并没有心思搭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已经移开的目光倏地又落回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