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其实和蓝星很像,山川流域,人文烟火,就连草木都有大半相似。但蓝星的人类在科技上发展得如火如荼,而修真界却长久地停留在类似蓝星的古代文明时期。是什么造就了两个相似世界的不同走向?
答案就是灵气。
灵气像是一种特殊的、能被生物直接调用的资源,因为有灵气的存在,才有修士存在,也才催生出两个如此相似的世界走出完全不同的路。
蓝星没有灵气,自然也不会产生因灵气而生的天材地宝,余缺现在回到这里,既没有医修医治,也没有别人卖给他丹药符篆,他想要完全修复自己的伤势,可谓天方夜谭。
长此以往,内里的暗伤导致的生理痛楚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丹田不能修复。修士的身体好比木桶,修为就是贮存在桶内的水,丹田的破损,就像是把木桶底部戳了几个洞。
哪怕这个“洞”再小,长此以往,也会恶化得越来越严重。前面或许还不甚明显,到后面,他的修为恐怕会一天一降,境界跌落、直至完全变回普通人。
余缺不是修真界那些天赋根骨样样俱佳的天骄,修炼速度并不快。能有金丹期的修为,全靠他人“够卷”。近百年的时光,余缺不曾有一天懈怠过。而眼下的情况,等于是要将他近百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后,余缺心情变得极为恶劣,下意识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到修真界。于是冷着脸,再度打开了系统面板。不是眼花,上面的各项选项确实都是灰色,余缺一个个扫过去,定格在【切换世界】上。
这是系统消耗能量最大的功能。
在余缺利用这个功能抵达修真界后,之后的时光里,这个选项都没有再亮起过。现在系统仅以最低能耗维持着包裹可打开的状态,其余所有功能都被锁定,更别说这个耗能最大的选项了。
想启用这个功能,他先得想办法给系统充能。
绑定他的这个系统很特殊,所需的能量也很特殊,是“情绪值”。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喜悦、哀伤、痛苦、恐惧等情绪变化来获取能量。
在修真界时,余缺一直没怎么把充能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系统对能量的收集途径有二,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主动的方式是针对绑定的人,也就是余缺,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他人情绪变化,都能给系统充能。被动则是系统日常充能:它会随着余缺的移动,自动汲取附近一公里内人类情绪值变化所带来的能量。
之前的时间里,余缺不需要刻意收集能量,日常使用已经足够。但现在他需要启用这个耗能最大的选项,依靠系统被动摄取肯定就不够了。
想到这里,余缺心情愈发不好了。他确认一般再次打开包裹,里面还是只有那两样东西,退出后,手指习惯性地在面板上来回划拉了两下,接着就顿住了。
金色面板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可点击的选项【2247】。
之前系统并没有这个选项,余缺记得很清楚。而且罕见的、凭借上面的数字,他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功能。余缺凝视了这个选项一瞬后,手指点击下去。
“编号2247已激活。”
随着一个平板的、有些怪异的金属音响起,余缺面前浮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系统能量过低,建议用户主动收集情绪值。”
余缺注视了祂片刻,问道:“你是谁?”
光团:“我全名sirius·otto·2247,用户可以直接称呼我的编号:2247。我是系统自带的用来辅助您的智能ai助手。”
“我不记得系统有这个功能。”
光团:“事实上,之前确实没有,我是在系统升级后才得以出现。”
升级?这两个字不免让余缺产生了猜想:“所以系统现在能量值这么低,是因为你的原因?”
“不,是因为用户您。”金色光团闪了闪:“经查询系统日志,因为检测到用户突然受到重创,且面临死亡威胁,故而激发了系统的核心保护程序——自动耗费了所有能被耗费的能量,为用户启用了【切换世界】功能。”
闻言,余缺默了默:“消耗的能量,也包括我包裹里原来存放的那些东西吗?”
“抱歉,系统日志并未对此有任何记录。可能是因为系统能量本就不够,又处于升级阶段,导致强制开启【切换世界】功能时,只能以保护用户为前提,因此将其它物品遗失在了时空穿梭途中。”
余缺:“……”
所以,还是他托大了。
再次联想到了毕泫的古怪,余缺便明白了过来,但即使如此还是避免不了内心郁结——本以为已经做了足够周全的准备,也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但没想到,毕泫这人即使死了,也能拉下自己垫背。
要不是系统的存在,说不定这次真就把命留下了。
余缺轻呼出一口气。
知晓了所有原委,他也算彻底冷静下来。相比性命,身负重伤、积蓄遗失这些委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他还活着,总有机会能从头再来。
现在一时半会儿启动不了【切换世界】功能,境界跌落是肯定的了,但情况再坏也就是如此。
与其沉湎现状,还不如面对现实,冷静思考怎么收集到足够的情绪值。
就在余缺改变心态的一瞬间,金色系统面板上,特殊状态那一栏,运气值突然一闪,数值从-25%变成了0。但余缺本人对此一无所觉,他已经随手关掉了面板,提步往城镇里走去。
2247并未随着系统面板关闭而消失,而是漂浮在余缺的身边:“用户打算怎么做?”
余缺:“先安顿下来再说吧。”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大雪纷飞的路上,陆续有接到回乡游子的家庭,高高兴兴地在门外点燃鞭炮。行走在村镇的公路上,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到处都是福字和春联,就连公路两边枯没了叶子的树枝,都挂上了一串串小个的红灯笼。
余缺这个过路人,或许因为是个身着古装的生面孔,一路上别人都投来的好奇和打量的目光。他并不以为意,以袖口作为掩护,拿出包裹中的那枚金锭,拐进了附近一家金店。
金作为贵金属,在两个世界都是可以流通的货币,自然是能换钱的。只是因为余缺的各项证件也都遗失了,没有银行卡,最后只能全换成纸币。
从金店出来,余缺又开始犯难:现在正值华夏的春节期间,派出所也放假了,他想补办身份证,最佳途径是自助补办的机器。但他脚下的地方,是淮市边缘的村镇,并没有这样的机器。
没有身份证,就不能购买电话卡,也不能入住旅店。要坐车去市区补办也难,现在是过年期间,公路上的车几乎都是回来的,没有出去的。
余缺在“想办法补办一个临时证件”和“想办法找人帮忙”二者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进了附近一家便利店,向店老板询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手机。对方同意了。
拨出那串数字后,余缺站在店里,目光虚落在门外的树枝上的积雪上。电话那头响了几声,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喂?”
余缺:“贺危,是我。”
那头顿了一下,接着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余缺?!”反应过来后,贺危在电话里连续骂了好长一串的脏话,末了,才问起余缺现在在哪。
余缺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眼下的情况,接着才问:“你有空吗?现在这里打不到车,来接我一下。”
那边冷哼了一声:“等着!”
余缺以为怎么也得等上一两个小时,没想到只过了十几分钟,店老板的手机就接到了回电,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门口。离开前,余缺想给这位借用手机的好心人一点报酬,被几句“大过年的”推拒了回去,只好投桃报李,买了几瓶价格稍贵的水。
坐进车里,前排担任司机的自然不是贺危,他家在市区,就是安了飞毛腿也不可能这么快。经过简单询问,说是贺危手下的员工,正好就住附近,所以被临时抓了壮丁。
余缺能态度坦然地打电话让贺危来接他,但对于陌生人,他是极有分寸感的。更何况现在是华夏的过年期间,让人从阖家团团的氛围里跑来给他开车,即使是员工也过于压榨了,遂从手提箱里抽出了20张百元大钞,下车前留在了后座上。
路程的终点是贺危的家。
刚从车上下来,余缺便看见不远处有个裹着黑色羽绒服,围着条鲜艳红围巾的男人,他身上落了些浮雪,正毫无形象地蹲在树下抽烟。天空雪花飘扬,公路上湿淋淋的,汽车碾压过去带起一阵湿润的摩擦声。余缺刚往前几步,那人就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余缺对他扬了下手指算是招呼。
另一边,贺危却是指尖一抖,连热烫的烟灰落在羽绒服上烫了个洞都不知道。
他呆住了。
白雪纷飞的街头,车流和人海交织,余缺一身笔挺的白色古装,玉带束腰,脚踩长靴,向他走来时身姿挺拔,单手背负,高高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发随风微荡。
昏黄的太阳挣扎出云层,将金色的光晕镀在他身上。这一刻,所有的喧闹都成了虚影。只有他,如同冬天山林间的风,带着极致的干净和清冽,徐徐走来。
贺危愣愣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走得近了,能看清他脸色微白,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右眼的眼球下方,还多了道直直竖下来的、大约3厘米的细小疤痕。
这并未破坏他的容色,反而形成了一股锋锐。
“怎么,傻了?”余缺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见他一直发愣,用手晃了晃他的眼睛。
贺危手指一抖,又一截烟灰落在了袖口,瞬间从那种惊艳里退了出来:“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