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不得不说, 车和车也还是有差距的
像县城里开往镇上的车子，那里面座位摆得挤挤的，伸手伸脚都不是很舒服, 人少的时候也还好, 人多的时候那是有进无出有出无进，伴随着人与人呼吸的气息还有混杂的乱七八糟的味道, 那叫一个煎熬
相比较起来，文工团自己坐的卡车，车身宽敞稳重, 开在坎坷的土路上也是稳稳的，速度明显要快上很多
后面是敞篷的，虽然说灰尘大, 但是因为开的快灰尘都忘外面去了
至于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那更是没有的, 后面车厢里是十来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个白白净净, 香喷喷的让人宛如身处在花园里面
和坐客车那简直就是两回事了
按理来说, 作为一个非常喜欢热闹的小崽子, 花花这个时候应该非常激动地在车子里上蹿下跳才对的，但是现实里，她此刻正在喧闹的车子里面做着沉思状,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小凳子上面, 像是个小布娃娃一样
她小手杵着下巴，小嘴紧抿，平日最灵动的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了, 盯着外面的黄沙灰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啰哈啰啊”
“小朋友啊小朋友”
就连头上的大黄花被揪了好几回了, 她都是一动不动的继续发呆，直到那股劲加重了揪到她了, 她啪一下反手打了过去，表情严肃地看了回去，声音奶声奶气又带着严肃
“你、别、闹，我想事情呢”
说完她就继续沉思去了，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脑瓜子里能想些什么什么
“嘿，小不点”
那手欠到能被拍的自然就只有花花亲妈阮冬青了，她瞪着大眼睛，瞅着自家越来越‘嚣张’的小崽子，放弃那是不可能放弃的，干脆又伸手去揪她脑袋上的大花花
揪揪揪
揪揪揪
“你好烦！！！”花花啪一下又回头了，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气呼呼看着她
“你说我烦？你竟然嫌弃我烦？阮花花，你竟然说你妈烦？”阮冬青震惊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几天前她小崽子作的孽终究是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震惊生气迷茫，又无能为力
“……”
“行了，你给我老实点，这么多漂亮妹儿在着，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宝气？”秦言简直是看不下去了
这平日就算了，现在周围都是乖乖巧巧漂漂亮亮的小妹儿，她这闺女一个人瓜兮兮的，她这当妈的也是要点面子的好不好？这孩子蠢，那也是会牵连到妈的
得了秦言警告的眼神，阮冬青撇了撇嘴，嘀咕了两句偏心，就跑去那边和陶桉树蹲在一起看风景了，可算是放过了花花
花花已经被亲妈气得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了，捂着自己脑袋上大黄花，两只雪白的小胳膊小肉颤颤，睫毛长长一抖一抖的，瘪着小嘴，两颊气鼓鼓的像是藏着吃食的小仓鼠
可怜无助又可爱
一群蠢蠢欲动的‘小孃孃’们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看她不在沉思了，纷纷上前偷偷rua崽子
好可爱啊啊
花花：……
很好，在一群人的揉捏下，花花最终还是没有再思考的机会，很快就被香喷喷的‘小孃孃’们给淹没了
难搞啊
**
林南军区文工团不是第一次出来外面慰问演出了，甚至于这个月她们都是在外面各种慰问表演的，但是大部分演出还是集中在城里，毕竟城里面人多一些，打申请的也会多一些，最主要的是，条件也会好一些嘛
这都是喜欢漂亮的小姑娘，那大家肯定还是更喜欢在城里，不管是出行还是住宿洗澡都方便很多，但是这也不是说她们不下乡
相反，她们每年都是有硬性指标要下多少个乡的，只是国家这么多个乡，那能轮得到的，就很看‘实力’还有运气了
护林镇这一次就真的是运气好，甚至于白武县都是运气好，全靠着这次资料丢失到这里了，文工团的同志们才过来，现在又去了指定地点，对这些小姑娘们来说
问题不大
她们大部分还是很喜欢出门的，在外面多热闹啊，在团里天天不是练舞室就是大操场的，可比不上外面宽阔
这些个小姑娘大多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个个活泼热情，半点没有嫌弃秦言她们耽搁了时间并且带了一堆占地方的杂物，一路上叽叽喳喳问着她们大队的情况，并且在到了之后，一个个非常爽利积极地帮着她们一起抬东西
“小心点别撒了”
“这边这边”
“轻点放”
……
一群人声音叽叽喳喳的，声音清脆好听，动作麻利又轻巧
“怎么样老乡，我们干活还是有模有样吧？”在大家忙碌之中，车前面坐着的廖小舟下车走了过来，她个头很高，脸上洋着爽利的笑容，一看就是个大气爽利的人
秦言的个头在南方已经属于傲视群雄了，这人比她还要高小半个头，骨架体型也要大上不少，就属于典型的高个头碰上高个头，惺惺相惜啊
懂的都懂
她们高个头的姑娘在这边生存空间实在是狭窄啊
“那是相当意外啊，这些小妹崽看起来白白净净咧，干活是真得行”秦言笑着回道
比起廖小舟，秦言人要精致娇媚许多，腰细腿长胸口鼓鼓囊囊，皮肤白皙细致，笑起来嘴角上扬，牙齿整齐洁白，整个人火辣辣的，靓得不得了，廖小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们每年子还是要下乡帮到老乡收东西咧，干得成这些。说起白净，你们才是呢，我之前问的时候还以为你们是城头的”
就这一群人高挑白净漂亮的模样，一般人真不会往乡下想
“哈哈，我们这头的人就是要白一些，我家小妹崽是学刺绣的，没干过啥子活，平时又扬得很，看起来是有点”秦言谦虚地笑着，对廖小舟也很有好感
“说起来，我之前一见你就觉得你眼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哈哈哈巧了，我也是，不过我晓得是啷个回事”廖小舟爽利地笑着，“你长得像我妈年轻咧时候，你莫看我这个样，我长得像我爸，我妈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
廖小舟浓眉大眼大五官，英气十足很有精神，确实很难和美人联系到一起
“那我就当你夸我了”秦言忍不住又笑了笑，经过提醒也想起来了为什么眼熟了，这人长得很像她爸，不过这个就不算夸人了，她咽下了这个话，又道
“还晓不得啷个喊，我叫秦言，18年的”
“等下，18？你豁我哦”廖小舟震惊，凑近了点看她，道，“你看起来像28年咧，我才是18咧”
“我骗你干嘛？我两个妹崽都二十老，18年8月间的”秦言道
“巧啊，我也是”廖小舟惊喜，“我八月十九咧”
“哎？我也是”
……
两个人简直是一见如故，站在车子旁边就开始聊了起来，越聊越觉得巧得不得了，她俩竟然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甚至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出生的
“哎哟，这个巧咧，我都觉得是老天给我又发一个亲姊妹过来了，我看起来要大个一些，就喊你一声秦妹儿吧，你喊我一声舟姐，你们是哪个村？我过两天带到人过去走一转”
廖小舟手一拍，那是恨不得当场就义结金兰，拉着秦言不放
她这人从小就很是颜控，不然她一个略微糙的人也不会跑到文工团去，那都是看脸惹得祸，谁让就文工团漂亮小姑娘多呢。就这样凭借着一腔留下来养眼的心，她一路从团里吊车尾一点点爬到了舞蹈团的团长，足以见得她对美的追求了
“可以吗？我们是隔壁东溪镇的庙儿沟里的，离这里也不远”秦言这不能拒绝了，凑热闹嘛，大家一起凑着才热闹，这要是过去了和自己熟，那还能给她撑个脸
她是认识文工团的人哎，那必须显摆起来
“等哈，东溪镇，庙儿沟庙儿沟，哎呦，阮丹青你们晓得不？”廖小舟更惊喜了，直觉告诉她
“阮丹青啊，庙儿沟咧？那是我大妹崽的嘛，廖姐你啷个晓得她？”
“巧巧巧，我这次过来也是找她的嘛，原墨同志你记得到不？你们上次说好的事妥了，这次过去你们就可以跟到一起过去解决工作问题，他现在很忙没时间过来，就拖我过来说一声，顺便带你们过去”
廖小舟说着视线往旁边阮丹青那里看了一眼，带着些揶揄和调侃
“热心得不得了哦”
“哎哟妈呀，啷个能那么巧啊”秦言也惊喜
“就是啊”
……
好家伙，两个人那就更兴奋了，就着这个话题说起来就更停不下来了，那周身黄的就跟白天的太阳一样，刺眼得不得了
花花在一边忍不住捂住了眼睛，脑瓜子是真的卡壳了
这跟她想的是一点都不一样了
在花花的梦里面，这个人和她婆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呢，她抓着自己的小脑袋，努力地回想那天梦里梦到的画面，还挺清楚的
花花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做梦，当然，她那死鬼爷爷娶小老婆的事肯定是真的！！！
其他的她其实并没有很关注，甚至说都没说，毕竟，她自己也经常做梦自己被一堆小崽子欺负，然后突然雄起一打五，把一堆大孩子打得落花流水这种事，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在她的梦里，她见到这个人应该是后面的事了，因为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们村里已经改名成了大队，大家的地也开始重新划分收归集体，每个人每天都要上工赚公分赚钱，并且，去吃不好吃的食堂
梦里面她婆那时候天天骂人，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就是因为这个
大队上本来粮食就减产，一个个还在那里乱吃浪费，她可是骂死人了，但是用处也不大，这能吃饱喝饱的，谁会想饿着肚子？别人吃三两，我能只吃二两？这别的村子粮食大‘增产’我们肯定也增产，吃，往死里吃
吃着吃着就没吃的了，好日子到头了，大家也知道麻烦了，吵吵嚷嚷的看着都烦躁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队里突然来了一群人，说是婆的爸爸妈妈，说她和别的孩子，也就是廖小舟从小就抱错了
就，好奇怪啊，花花记得自己祖祖们都是挂墙上的，反正不是这几个，但是管她的，她怎么想不重要，梦里的秦言他们很快就认了亲，然后一家子就搬去了军区
后面问题就来了，大家都日子过得都不太好，粮食也不够吃，他们家大包小包的过去，反正和现在这个嬢嬢闹得不是很快乐
抢吃的抢工作，这俩人一天到晚经常吵架，不是你哼一句就是我呵一句，就连她妈老汉大孃几个年轻人也是和其他人矛盾颇多
不像现在，花花瞅着那边一见如故拉着双手宛如亲姐妹的两人，再想想梦里两个人对骂冷笑见面转头就走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捂住了自己的脑瓜子，瑟瑟发抖
大人真的好可怕哦
**
一见如故是一见如故，但是正事又是正真事了
不管是秦言还是廖小舟都是有正经事在身的，两个人再是觉得对方很是亲近，那也总是有分开的时候
“明天下午在镇上搞表演，你们可一定要来，我给你们留位置”廖小舟依依不舍
“等后面来庙儿沟你们一定要来我家，我是搞一条龙的，饭菜绝对正宗好吃”秦言信心满满
然后两人一个待着文工团的姑娘们去收拾东西，入住招待所去了，另一个大手一挥，牵着牛车拖着大包小包的粮食往家里走了
他们庙儿沟过来这边有好几条小路和一条大路，小路近一些，大路要远上半个小时，不过这会儿拉着东西的，这半小时绕路可比背一个小时的一两百斤东西要简单得多了
并且，不只是半个小时，一行人在路上停顿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天微微昏暗了这才再次上路，等到回到庙儿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村子里没有通电，煤油灯也要油，家家户户早早就收拾完进了房间，没人注意到这边这边牛车带着大包小包的粮食回来
秦言和阮太阳他们很是默契，回到这边没有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把自家的粮食搬回家里，有什么就明天再说了
这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放的，秦言他们家里有修一个专门的地窖，或者说是两个，一个是明面上的，一个是暗地里的，后者要大上很多，用了很多石砖水泥，当初废了不少钱才弄好的
他们小心翼翼抬着这些粮食来到地窖里面，手电筒灯光明亮，照射出里面满满的一个又一个的密封缸，每个都是可以装上五六百斤的那种
他们没有去动最里面那五个，而是打开第四个，然后把今天买的米面这些都放了进去，分好类，又往里面放上驱虫防潮的药材，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密封箱，接着又绕着地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定好了没有其他生物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然后退出地窖关上门
除非必要，他们不会去动用这边的粮食，他们日常吃用都在另一边的小地窖里面，等到那些吃完了，他们又会去购置新的粮食过来替换大地窖的旧粮食，一年一年，别人家勒紧裤腰带的时候，他们家还在琢磨哪天得换换新粮换个口味
“好了，这里面的粮食够我们饱饱的吃个一年了，就算后头有个啥子也用不到担心，不过还是要随时注意到点莫放坏了”秦言小声嘱咐
“对了，小树你哪天回家一趟，跟他们说哈城里这个情况，喊他们准备到点，你们家里人头人多，真有个啥子老火”
比起他们这简简单单的一家五口，那边陶家简直就是密密麻麻的葫芦串
他们家上面陶父陶母两个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上面还有陶爷爷陶奶奶两个八十岁的老人家，底下光是陶桉树这一辈家里都有九个孩子，六个结婚的三个没结婚的，结了婚的老大都四十多了，下面又是四五个孩子，老二老三老四……
反正目前已知他们下面一辈已经有十二个孩子了，再下一辈，也有两个孩子了
就，很难养啊
因为人太多了，而且底下还有三个没结婚的，所以一家子也没有分家，每天吃饭的时候那叫一个蝗虫过境，秦言去那边吃过一次饭就没去第二次了
陶家日子真的有些艰难，秦言是真不好意思，也就这两不要脸的有事没事回去蹭东西
“哦”陶桉树还有些不情不愿的，他记仇着呢，就想看他们日子过得不好
“听到没？”秦言加大了声音，瞪着他
“晓得晓得，我明天”陶桉树正要好好回答，突然想起明天要去镇上凑热闹啊，立马就改口了，“我后天去”
也不对，后天文工团的同志们要过来啊
“大后天”
也不太对，大后天文工团同志们就回去了，阮丹青也要去那边上班去了，那他们肯定也要跟着去看看，所以
“等下次回”
“啪”秦言一巴掌拍在陶桉树脑袋上，没好气道，“明天早上就去”
“……也行吧”
就，很脆弱的亲情了
**
因为任务，又因为下午还要去凑热闹，第二天一大早，陶桉树早早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能感觉到满身的沉重
肩膀，胸口，大腿
他这是每天睡着了都负重啊，不怪他白天没劲，陶桉树带着感叹地睁开眼睛，然后熟门熟路地拎起胸口处的小崽子放到一边，再一个翻身压在压了他一晚上的人儿身上，透过些微的月光凑到她面前，咬住了她小巧的鼻子
“哈”
很快，装睡的阮冬青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扒拉他的脑袋，控诉地看向他
“小树哥哥你好坏啊”
“我坏吗？”陶桉树脸上噙着笑，头发有些凌乱，眉眼带着几分痞气，单手撑着下巴从上往下看着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沉惺忪，另一只手伸到她腰间抓着
“谁坏？”
“哈哈哈”很快，阮冬青就痒的不受控制地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拉住陶桉树的手，小夫妻两个在床上滚了起来
真·从边到右边·滚
“啪”一下，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小崽子浑身一疼，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到了地上，整个崽都是迷茫的
她怎么到床底下了？
床上心虚小夫妻俩赶紧下床把人抱了起来，然后动作熟练的拿上家伙就往外面走去，梳头的梳头，打热水洗脸的洗脸
新的一天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又开始了
等到他们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陶桉树和阮冬青小夫妻俩一前一后走在田坎边上，周围都是种好的绿油油的玉米还有红薯叶，今年天干燥，总共也没下几场雨，但是农民总是有自己的办法的，或者挖水渠引水，或者挑水浇，总是要保住些粮食的
花花今天是跟着自己爸妈一起‘回娘家’的，她走在最前面的位置，蹦蹦跳跳的，每到一个岔路口就会停下来，等到后面小夫妻俩给她指了路又继续蹦蹦跳跳了起来
庙儿沟距离陶桉树家的陶家坝又有接近三小时的距离，但是好在都是走田坎，不用爬什么坡，花花走会儿背会儿，他们在太阳晒起来之前来到了陶家坝
这边地要平一些，而且运气很好的，他们村子里就有一条大河蜿蜒穿过，溪水潺潺，走进这边范围，就能看到很多散养的在水里游着的鸭群
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不远处都会有三五小孩看着，这熟人还不要紧，一有陌生人，所有人都脑袋都转了过来盯着他们
“是铁柱爷家的六叔”
“六叔你回来啦？”
“过来耍啊”
……
那些个孩子热情地打着招呼
“今天有事情不耍，喏，小宝，上次说好的弹弓”陶桉树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一看就很结实的弹弓扔给带头的小宝
“小心莫打到人”
“好咧，谢谢叔”小宝惊喜得蹦跳，他一直以为六叔上次是骗他的，没想到还真给啊
“你们几个晓得不？护林那边今天有文工团表演？想去的话赶紧回家准备找人带”陶桉树乐呵呵给这群小孩子透消息
这群孩子身上衣服都不咋地，明显是家里条件一般般的，就这会儿，一群人围在这里也是在抓虾子找螃蟹，一听到这个消息，个个眼睛一亮，果断就跑人了
陶桉树摇了摇头，乐悠悠回头，就对上花花严肃的小表情
“老汉你拿我东西？”她瞪着大眼睛
“我做的啊”陶桉树嘴角一抽，看着小崽子这模样，脑袋就开始疼了起来
“做给我的啊”花花更严肃了，“那是我的”
“是做给他们的，是我的”陶桉树揉脑袋
“我咧”花花眼睛很快就汪出了水花
“……你咧你咧，我错老，我回去给你重新做一个”陶桉树求饶，这一个闺女都够他头疼了，想起那些劝他多生两个的，他真觉得自己命不够硬
养不起，根本养不起
花花这才恢复原样，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又强调了一遍她记住了，等会去要给她做两个的话
就真的很伤爹了，陶桉树头疼，但是再头疼，这都是亲生的亲生的，他把人背起来，继续往家里边走去
众所周知，他们家是个大家族，因此他们家的房子也是超级大的，一开始只是几间茅草房，后面变成了这边常有的石砖房，再后来从三间变成五间，从五间变成了十间
也是他们家屋基大，不然根本没办法住人
这就是人口太多的坏处啊，当然，其实更多的还是好处，他们家人多地也多，每年种的粮食不要太多，而且人手多，家里养的牲畜也比一般人家多，尤其是是猪，足足养了八头，等今年年底也就差不多可以卖了，到时候又是一大笔的进账
而且他们家人多了，在村里可以说是横着走，没谁会脑袋有包地找上门来。就连陶桉树这个在这个年头最容易惹闲话的赘婿回来，大家都是笑脸相迎，没谁当面阴阳一句的
会挨揍的
“有人在屋头没得？妈老汉，你家老六回来了”刚到家门口，陶桉树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手里牵着媳妇，背上背着个娃，那是相当有‘小媳妇’回娘家的姿态了
尽管已经看了很多年了，但是每每看到他这模样，陶妈都很是心塞，对他回来打秋风的意图也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又来了啊？啷个，又缺啥子了？”
“啷个说的我好像是缺啥子老才回来咧一样”陶桉树那是面无改色的，把背上的小崽子一放，拍拍她的脑袋，“去吧”
“外婆”花花喜滋滋地跑了过去，抱住人道，“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这小崽子白白嫩嫩，大眼睛圆溜溜，乖乖巧巧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看得陶妈就更心塞了
她应该是婆不是外婆啊
都怪这没出息的小六
“我们花花是高咯，走，外婆带你吃搅搅糖”
她没理那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夫妻俩，牵着花花去屋子里找了新做好的麦芽糖出来，然后拿起两根小木棍给她搅啊搅，搅啊搅，就缠起了核桃一团大小递给她
紧接着她都懒得看这俩厚着脸皮跟着进来的儿子儿媳妇，随便搅和了两下递给他们，没好气道
“吃吃吃，那么大人了还比不上花儿”
陶桉树而阮丹青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应下来，一点都不害臊的
“妈，啷个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咧？”陶桉树边吃边问
“栽秧子去老塞不然干嘛？不干活路吃啥子？我本来也收拾好马上走老，有事说事，没得事你们耍到等中午再说”陶妈也不和这俩人客气，翻了个白眼拿上草帽就想走人了
“你莫那么急嘛，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陶桉树吐槽，“我是真有正经事啊，你不听我就走了，我下午还要去护林看文工团表演”
“啥子文工团表演？”陶妈抓住重点，眼睛一亮
“……重点是我有事”陶桉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接把他们这次去县城里碰到的情况说了
“我丈母娘的意思是，你们要是可以还是多攒点粮食，不然哪天真闹起饥荒老就麻烦了。还一个，家里头的养生这些，你们自己看要不要提前卖老
她觉得这个趋势下来，要是哪天说起东西只有卖给粮站，那怕是不划算，虽然后面过年还能长点，但是也要吃粮食啊，万一价格压到了，那就亏大了”
“反正我们屋头那两头，等后面空下来就打算杀了卖了”
当然，依照秦言的厨艺，她是不打算直接卖生猪的，她打算杀了，合适的部位弄成卤肉卖，猪油自己熬了放着，再弄些坛子肉，剩下的就弄香肠腊肉这些，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卖
在吃的方面，他们家是很舍得的
至于陶家怎么做，陶桉树就管不住了，他就是过来提醒一下的
“你们自己想好，反正城里面后头东西全部要票了，我们乡底下肯定也躲不脱咧”
“晓得晓得，我后头跟你老汉再商量看看”说着，陶妈急匆匆就又跑了，跑了一截又转过身，喊道，“对了你们几个先莫走，我一哈就回来，一起去看戏”
“……你们不种田了啊？”
“不慌的嘛，晚上回来继续搞，反正月亮大”陶妈说着跑得快得很咧，可见凑热闹的心了
花花：……
不亏是她爸爸的妈妈啊
**
其实真要凑热闹还是得晚上，但是这年头乡下晚上没有灯，搞什么也不方便，廖小舟他们就把时间定在了下午一点
她们日常都在训练，在外面表演也成日常，把需要演出的节目单确定，再简单拉一下流程，也就差不多了
这年头文工团不管去哪里都是备受欢迎了，尤其是她们这种隶属军区的文工团，那是军民一家亲嘛，一群人到了护林镇就住在招待所里，几个人一个房间挤一挤，挤不下的就去政府安排的人家人挤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下午的表演是一回事，上午的慰问也是一回事呢
了解实事，了解农村，了解生活，她们的创作也都是来自于这些
简简单单吃了午饭她们就开始准备下午的表演了，而镇上的还有来自周围的村子里的人也早早跑了过来，早早就拎着凳子在那边坐了起来，那是相当有经验了
不管是宽敞的空地，还是一边的树上，那都已经挂着好几个人了
花花她们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场面，看着都是挤不进去了
“看吧看吧，都是你们磨蹭”陶桉树立马就抱怨了起来，在他爸妈怒瞪的目光下，又嘟囔起来，“还好我们有后门哦，你们俩个跟我一起，其他人自己找地方瞅，我管不了那么多哦”
说着，他紧紧抱着小崽子，熟门熟路带着人就往角落边上走去
那里，秦言穿着偏橙色的长袖衣裙，头发高高束着，漂亮中带着些爽利，见他们过来了，和两个亲家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他们朝着里面走去
廖小舟给他们留的位置那都是一二排呢，非常够意思了，虽然只是角落里，但是也能理解了，这正中间都是领导们，做人不能太显眼呢
就这，好些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就连那些个领导们来来往往也说了会儿话呢，那是非常长脸的，这年头啊，熟不熟只有自己知道，旁人看着只会觉得你有关系，平日也会注意着些
秦言心里那叫一个乐开了花
虚荣心这种东西嘛，是个人都免不了俗，更何况秦言自己就是个俗人
不过她面上还是稳住了的，俗人嘛，那就是实惠也得要，面子那也不能少的。
因为这个，她看台上廖小舟那就更是顺眼了，那怎么看着怎么都跟亲姐妹一样啊，要不是主动凑过去有占人便宜的嫌疑，她铁定得来拜个姐妹
这叫一个巧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地都是一个地生的，就说巧不巧了吧？更别说两人这一见如故的
可惜可惜，还是不合适
唉
太远咯
不过往好处想，等过两天她家闺女也要过去军区了，这姐妹还刚好就这叫也在军区里面，那见面的机会也多了
哎呀，这么想就更巧了，秦言道心里就跟挠痒痒似的，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她以前在城里酒楼的时候还好，从小在那边长大也有几个朋友，虽然后面陆续结婚以后就少有来往，但是偶尔还能说得上话，等到回来这边以后，就真的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身边不是亲戚就是亲戚，她的全部重心就围绕着家庭还有‘工作’来，想想还是有些唏嘘的
秦言坐在位置上，看着前面那群脸上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小姑娘们，欣赏中又带着几分落寞，即便是保养得再好，再是看着年轻，和这是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到一起，那也是一眼就看出来的年长，感觉都不一样
“怎么了？看着还有些不高兴，小姑娘们跳得不好看？”廖小舟坐了过来，把手搭在秦言的肩膀上，爽朗笑道
“好看啊，就是好看才惆怅了，想到我们那会儿，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干什么都难，不过啊”秦言叹气
那会儿的世道啊，唱歌跳舞的那都是些戏子，地位低的很，和现在文工团又不一样了，时代真的不一样咯，那个时候的小姑娘可不敢像现在一样在外面唱歌跳舞，那一不小心就被抓去当姨太太也不好说
“那时候我多年轻啊”
“哈哈我就还好了，我那时候跟毛猴子一样的，我妈每次看着我都叹气。因为我家还有三个哥哥，就我一个闺女，他们本来以为生了个小棉袄，结果发现是件军大衣”廖小舟想想就想笑
秦言转头看向她，看了有那么一会儿，然后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以理解”
“嘿，你什么意思？”
两个四十岁的人了，倒是打闹了起来，看得旁边人啧啧称奇
“姐你看吧，你还是要往大地方走，你去了那边，以后想办法把妈接过去，多热闹啊”阮冬青凑到阮丹青的耳朵边上说道
“我看得出，妈还是喜欢外头”
与其说是外面，不如说是能体现她自身价值的地方
在村子里她虽然依旧干活依旧办一条龙煮饭，但是这个地方太狭隘了，狭隘到，人们虽然表面上夸赞，但是在他们的思想里，还是会觉得这只是你一个女人家该做的，只是做得好坏的事，并不会觉得你有能力什么的
他们也太狭隘了，狭隘到生活只有家长里短今天明天吃什么，看不到以后
这不怪他们，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她们是可以改变的
阮丹青怔愣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对于这次要去军区了，可能以后都在那边生活，工作、结婚、生子，一辈子就像那些嫁了人的女人家一样，所以她打心里都是抗拒的，现在突然听到这个，她才发现，好像是她想岔了
“怎么了？姐你不会完全没想过带我们过去吧？”见她久久不说话，阮冬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水汪汪的眼里写满了受伤
这个时候，要是阮冬青的话那肯定就会顺着话说‘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等我后面接你们过去’
但是轮到阮丹青嘛，她本身就是个内敛的性子，性子也偏柔和，这次出了生闷气以外，之前和秦言对着说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这事要是换做阮冬青的话，她不乐意，多少能来个离家出走吓唬人，而阮丹青就只有生闷气，暗戳戳想着过去看了，然后再想办法软磨硬泡回来，或者找个合适的上门女婿回来
现在思绪豁然开朗，她自己的情绪都有些激动，更是说不出这种肉麻话了，抿了抿嘴，在阮冬青水汪汪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她略微有些仓促刻意地站了起来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看到”
说完人就出去了，立马消失在了人群里面
好敷衍
阮冬青瞪着大眼睛磨了磨牙，一脑袋搭在旁边陶桉树的肩膀上嘤嘤嘤了起来
“哈哈小言你家两个娃娃带的真好，不像我家那三个皮咧，恼火得很”廖小舟就坐在她们旁边不远，具体是没听到说什么，但是看她们的表情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才是世俗意义上的小棉袄啊，两个精致娃娃一般，一个静一个动，她都不敢想象这个新认的老姐妹日子过得有多幸福
“好个啥子啊，老火得很，你想想看你小咧那个好多岁，我小孙女好多岁？”秦言说起就是脑壳疼
“哎呀，这样子也轻松，等你以后孙女都长大了，你还年轻呢”廖小舟继续哈哈笑，她这人性格一向爽快，但是像现在这样开心还是少有
“不过你小的那个娃都大老，大的那个呢？有啥子想法没得？”她突然间八卦了起来，嘿嘿一笑
“我可跟你说，原墨同志在军区里受欢迎得不得了，这同志长得好家事好人也能干性子也好，多少人盯着呢，在军区都少有人能比的，更别说外面了”
“就那边那个小伙子，看起来也得行，不过比起原同志可差多了，你们莫想不开哦”
“啥子意思？”秦言皱起了眉头，“哪个？”
“哦豁，走个老，刚才还在咧，一直在看你家丹丹的嘛，应该是认得到你们咧，看起来还是可以，但是不能着急啊，这好好挑挑，更好的多着呢”廖小舟道
她就见不得漂亮小姑娘和丑男人在一起的，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秦言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皱着眉头带上几分急意
“是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看起来斯斯文文还带着眼睛的？”
“是啊，你们不会真有想法吧，不能急啊”
廖小舟心里也一个咯噔的，她和原墨都是一个军区的，虽然原墨没说什么，但是这懂的都懂啊，这人来军区几年了，看起来儒雅温和好脾气的，但是可没见过他哪个小姑娘走近
这次来之前人还专门嘱咐了她，一定要把消息送到，并且拜托她如果对方态度不是很热情的话，麻烦她让一让之类的
听听，听听，这能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关系？
绝对不能
俊男配美人，她最是看好了
她还想要多劝说两句多说说原墨的好呢，就看到秦言刷一下站了起来，神色带着几分焦急，低头对着阮冬青她们说道
“我有点担心你姐，你们跟我一起出去找她”
说这，秦言就钻进了人群，其他人愣了一下，一个个也忙不溜跟着走了
没一会儿，角落位置上就只剩下廖小舟一个人了
迷茫又无助，到底怎么个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