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乌托邦
跟博士相处三天了, 除了要命的手段,费伊洛能用的都用了,艾伯克被折腾得生无可恋, 满眼呆滞, 浑身是血。
第一次见这么残忍手段的温贝贝和平威都不太敢吭声, 此前根本没想到费伊洛还会这些。
人总是习惯性地以貌取人, 女人孩子老人是弱的, 特别是与“柔”字挂边的女性,总是会不自觉地看轻一些,觉得那是自己可以进犯或与自己一样无害的存在。
费伊洛把玩着沾血的细丝,在这几天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博士确实不是故意不说, 而是真的不能说。
在数次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时, 这个艾伯克都险些脱口而出了, 但紧接着就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 所有声音都无法吐出, 紧接着便是更为痛苦或呆滞的行为。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 在阻止他说出真相一般。
想起艾伯克之前胡言乱语的“神明”,再想想这个世界的诡异病毒,费伊洛不由眉眼发沉。
在属于她的现实世界,虽然科技异常发达, 却仍然存在很多科学难以摸透的“存在”。那是比人类更高阶的生命体,能带来力量, 也会带来灾难。
难道这个世界也是这样?
温贝贝试探地问:“一直折腾他也不是事……洛姐,要不要想想别的路子?”
费伊洛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鸟群盘旋在城市上空, 空气清晰美好……完全感受不到那些高阶生命体带来的混乱。
除了古怪的“病毒”。
她回首,说:“我们没别的路子可走。”
这个世界和其它副本不一样,从前不管副本背景有多复杂,总是会有npc、原住民知晓全部或破碎的真相,他们可以从这些破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从而提高副本完全度。
但这个副本杜绝了这些可能,除了博士,原住民也都和他们一样蒙在鼓里,安全区同样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他们想凑都凑不出来。
副本范围这么大,他们也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既然博士没法说出口,看来我们只能去梦之塔一窥究竟了。”
“……”
平威和温贝贝都没吭声。
主城玩家们多少都对“车站”有点依赖感,毕竟这是他们回去的唯一通道。如今的安全区离车站尚且只有几公里的距离,但如果前往主城,去的路上就必然九死一生,更别说再折回来。
他们未必还回得去车站。
想起副本任务里的“回到车站”,两人的心一沉再沉。
能被单独列为任务,可见其困难程度之高。
费伊洛正在说着前往梦之塔的计划,首先最好说服梅鲁帮忙,将安全区统一在战线上,这样他们会轻松得多。
如若不能,他们只身前往,结局恐怕不好说。
然而听到她们的谈论,鼻青脸肿的博士缓缓抬头:“你们……想要进攻梦之塔?”
艾伯克的语气很低,但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似乎不明白费伊洛三人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或者说,“特工”怎么会这么大逆不道。
费伊洛:“不行?”
“当然不行!”博士突然挣扎起来,胳膊被绳索勒到血肿,“我求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直面世界呢!好好的,好好的在安全区过完余生不好吗?”
“去梦之塔就过不完余生了?”
“那只会加速你们的灭亡!”
费伊洛悠悠道:“——是我们的灭亡。”
艾伯克面色一滞。
是啊……他如今也是这些人的一份子。
看着恍惚的艾伯克,其余三人心里都疑云重重。
很奇怪,即便被梦之塔抛弃,即便已经归属安全区,艾伯克却依然不希望他们知道梦之塔的情况,不希望他们看到真相。
到底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他这么坚守?
什么情况下才会加速人类灭亡?绝对不是进攻路上的伤亡……还是说梦之塔里存在更灭顶的病毒?
温贝贝甚至脑补出一通研究所捣鼓古老病毒、结果却被病毒反噬的老套故事,但又觉得太简单了。
思绪万千间,几人的生活突然传来“咚”得一声!
只见一道黑影从窗外坠.落,面对窗户的博士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平威立刻趴到窗口去看:“……对面公寓有人跳楼了。”
费伊洛忽而想到前几天博士面对那个酒吧男孩跳楼时的震惊反应,不由给梅鲁发去一条信息。
——最近安全区自杀的人多吗?
那边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来一个电话。
“自杀?”梅鲁的声音传来,似乎对这个词汇感到不解。
“刚刚博士家对面有个人跳楼了……”
费伊洛还没说完,梅鲁就反应过来了:“自杀……自我杀害,还真是恰当的形容啊……”
她的语气就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一样新奇。
费伊洛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在主城她见过各色各异的人,每个人都来自不同时空不同时间线,但却从未听见过谁不理解“自杀”的含义。
理论上,没有哪个国家哪个世界能做到零自杀率的。
毕竟人类的基因有缺陷,又极其追求精神满足。当空虚痛苦的时候,自我了断的想法难免浮于脑海。
这不是法律也不是任何官方组织能阻挡的事情。
“已经是第十七起跳楼事故了,还有三起夺枪自毙事故。”梅鲁叹息道,“艾伯克搞地那个小男孩的死,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费伊洛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看着怔愣的博士。
安全区的人不知道“自杀”的概念,艾伯克却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知道安全区和梦之塔的特工们都不知道——因为酒吧男孩死的时候,艾伯克还跟他们解释了一番自杀的意思。
很怪。
一个零自杀率的国度,所有人都非常容易满足,从不对抗阶层,没有过剩的欲望,犯罪率低下,人人安居乐业。
如果没有这场病毒,确实就和副本的名字一样,是个理想的乌托邦。
费伊洛看着博士,却对通讯那头的梅鲁说:“自杀这个词不是我创造的。”
“那是谁?”
“不是谁。”费伊洛意有所指道,“懂事以后我就知道这个词性,我的朋友们知道,家人知道,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那里有很多人在对生活绝望后会选择自杀。”
费伊洛在暗示。
不清楚梅鲁是否能听懂。
她们一直说自己不是特工,但因为不能把主城的存在说出来,所以一直空口无凭。但关于“自杀”的这通暗示似乎并没有被主城屏蔽掉,梅鲁听到了。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似在思索或消化。
“你不是梦之国的人?”
费伊洛毫无负担地嗯了声。
确实不是。
梅鲁郑重地说了个“但是”,没了下文。
他们的语言早就统一了,哪怕梦之国之外还存在一些小国度,但因为高度相似的文化,所以不存在什么梦之国无法理解的现象。
如果其它国家存在什么自杀文化,他们也理应知道才对,甚至会作为新闻谈资。
梅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问:“博士有说什么吗?”
“他好像不能说。”费伊洛靠在窗台,身后的楼下是那具摔得稀巴烂的尸体,已经引来了无数围观的群众。
大家缄默不语,面色茫然,似乎不理解这位居民的行为。
如梅鲁所说,自从那个酒吧男孩跳楼,就仿佛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新型病毒”正在人群中蔓延。
它即将带来的毁灭程度也许不亚于外面的那些怪物。
“博士好像不能说。”
“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梦之塔里应该有我们想要探寻的真相。”
闻言,艾伯克再次激动起来,可刚刚那道坠落的人影还历历在目。他亲眼看着对方爬出对面的窗台,一跃而下。
不是谋杀,无人推攘。
他仿佛泄气了一般瘫软身体,仰头看着天花板,肿胀得不像话的嘴角溢出喃喃低语:“就要毁了,我……我一生的心血……毁了。”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费伊洛问:“怎么样,梅少校愿意合作吗?”
梅鲁顿了顿:“我被停职了。”
费伊洛说:“他们不支持你,也许民众支持你呢?”-
广场上,一阵骚动传来。
因为某两位热衷破坏摄像头的大逃杀选手,竟然在即将抵达终点的两百米处停下,找了处稍矮的摄像头,平视着和镜头这边的他们对话。
“那边真的很多人看吗……”
诸槟和蓝毛挤到摄像头前,大脸霸占了整个屏幕。
他们是路上被闻酌给发现的,顺手救了,便一起行动到现在。
镜头外的埃里克畏畏缩缩道:“很多人,基本安全区百分之八十的居民都会去广场看。”
闻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的要我去吗?”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鼓动情绪不会?”闻酌说,“都死到临头了,难道这些幸存者就不想带着真相去死?至少能瞑目。”
埃里克缩了缩脖子,腹诽你鼓动得挺好,你来得了。
他还是有点怕,真出现在摄像头里揭穿博士的真面目,鼓动大家进攻梦之塔,万一失败的话,他就彻底不可能被安全区接纳了。
可内心的某个声音还是在说,你自己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吗?就不想毫无遗憾地死去吗?甘心浑浑噩噩地过完余生、眼睁睁看着幸存者一个个消亡?
不甘心。
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幸存者们也有看清世界的权利!
埃里克站到监控前,闭了闭眼说:“很抱歉告诉大家这样的消息,也许你们不信……但我们之前所尊敬的艾伯克博士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这七八年里,他对抗体对病毒疫苗的研究毫无进展。”
“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无作为被揭穿,才会自导自演一个月前的火灾陷害我。”
在这一刻之前,埃里克是一直被万人唾弃的。
安全区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把火毁掉了博士这么久以来的研究成果,他是恶人,是上面安插的间谍。
“他只是个脑袋空空,只会寻.欢作乐的蠢货!”
“艾伯克给不了我们希望。”
“希望只有靠我们自己去争取!”
第162章 乌托邦
尽管在c区的他们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观众们的反应, 但只需要种下一颗动摇的种子,那些幸存者内心的敏.感就会被慢慢唤醒。
就如之前所说,他们未必没有怀疑, 只是在无尽的绝望中自我麻痹, 因为除了相信高层相信博士,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如今, 资源匮乏, 他们领的物资量每月都在衰减,表面上大家还能看着大逃杀节目得到肾上腺素飙升的满足,但内心就像蜂巢,全是一个个空落落的孔洞。
他们都清楚, 安全区已经走到绝路了。
人类穷途末路了。
到底为什么造就了这一切?是天灾, 是人祸?
如果闭眼前能弄清楚真相, 如果能弄清楚真相……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副本地图大, 背景扑朔迷离, npc众多, 如果慢慢来应该能持续很长时间。但闻酌不想拖下去了,才施以此策,意图激一把安全区。
玩家单独前往梦之塔到底风险太大,能有安全区的助力最好不过。
席问归扶着闻酌的肩, 低声问:“饿得厉害?”
这是闻酌不想拖下去的原因之一,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他就有种饿并非单纯的肚子饿, 而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希望汲取营养。
饿得烧心。
闻酌难得烦躁,直接将席问归摁到角落的墙上怼着脖子咬上去。
席问归并未反抗, 他等了会儿,却没有感受到脖子被咬破的刺痛。
闻酌叼住眼前这块肉, 含了好一会儿没动。
席问归歪头,微微低下,发出疑问地一声“嗯?”
这并不是闻酌第二次吸食席问归的血液以扼制饥饿感,之前的伤口都还没愈合。虽然席问归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
闻酌松开牙齿,舔了下唇:“你在变虚弱。”
就好像他吸食的不是血液,而是生命一类的别的东西。
当然,席问归有没有寿命论还另说。
席问归点点头,并不否认:“不过没关系,回到列车世界,我会得到滋补的。”
“谁在滋补你?”闻酌眉梢微动,“列车世界?祂?”
席问归看着闻酌,好一会儿没说话。
像是不知道从何开始。
“算了。”
闻酌转身的刹那就被一只手捞了回去,对方温热的嘴唇压住了他的,很快他就感觉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席问归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在给他渡血。
闻酌顿了顿,懒得解释自己没生气。虽然不想席问归变得更虚弱,但伤口都出现了,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腰身被压得后弯,闻酌抬手按住席问归的后颈,以保持身体平衡。
一个近乎献祭式的吻。
“闻哥……卧槽!”过来的人是蓝毛,见状连忙背过身就要溜。
闻酌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但席问归的手还按在闻酌的腰上,他说话的吐息完全喷洒在了席问归的唇齿间。
“什么事?”
蓝毛定住,没敢回头:“那个研究员‘演讲’完毕了,让我来叫下你们。”
“稍等。”
“好的。”蓝毛点头,马不停蹄地溜了。
埃里克之前撞见过不少次闻酌和席问归亲昵,这次是长记性了,不自己来找人,而是指挥别人过来。
“这样你会舒服些——”
席问归还未说完,就被闻酌蜻蜓点水地亲了下。
“这个副本应该不能久待。”闻酌拉开腰上的手说,“我的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但也可能是我过于敏.感,所有乘客中只有我感觉到了不舒服。”
席问归眨了下眼,眼睛在阴影下泛着蓝色的碎光,嗯了声。
总之,直觉告诉闻酌这个副本不要长待,副本任务里的那句“保持自我”应该并不是指不要被怪物污染。
副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受这个病毒的威胁……绝对有别的含义。
众人坐在一个公寓的露台上,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诸槟正在吃路上捡来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自己前面的经历。
“当时劫机的是张京,他前面在车站的时候受了伤,觉得自己要被感染了,不想被接我们的军队发现,就鼓动我们劫机,说什么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后来我们迫降在中心大桥上,被挟持的士兵们都很慌张,说那边很危险,要赶紧掉头,但张京一意孤行要往那边去,刚好桥这边有不少怪物,我们只能跟上。”
张京就是出发前被费伊洛削去半边嘴唇的瘦小男人。
“再后面的事情你们也能想得到,我们被怪物包围,死了好几个,被挟持的士兵也逃离了桎梏,万念俱灰的时森*晚*整*理候,我们竟然发现一个下水道能穿过中心河通往这边!”
“然后呢?”埃里克问。
“然后就被抓到这来了。”诸槟咬牙切齿道,“那个张京把我们推出去,自己掉头栽进下水道跑了!”
诸槟手里的面包只剩最后一块了,他看见不远处的闻酌走过来,下意识问:“你们要来点吗?”
“不。”闻酌目光从蓝毛手里的三明治上扫过,“你们……没有不舒服?”
“还成。”诸槟老实道,“就之前在下水道被铁片刮伤了,有点低烧。”
闻酌还没说话,蓝毛就嚯了声:“你们是不知道那下水道有多干净!别说污水老鼠了,连个垃圾都没有!简直跟没用过一样。”
诸槟道:“高科技城市么……而且这么多年没有人类制造的污染和废水了,干净也正常。”
蓝毛愣了下,像是对诸槟的理解感到不可思议:“那也不可能这么干净啊!不下雨吗?不积水吗?”
闻酌没有参与他们的争执,考量了会儿说:“下水道能通往中心区,很可能也可以通往梦之塔。”
埃里克本能地反驳:“梦之塔的下水道系统很复杂的,七上八下错综复杂的,我们不可能找得到方向……”
“你们高层没有图纸?”
“就算有,也只有外城的图纸,中心区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机密。”埃里克理所当然地回答,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蓝毛想了想:“但你们说的那个博士不是从梦之塔逃出来的吗?他说不定知道图纸呢。”
按道理说,不是下水道工人或者设计下水道布局的人,就算看过图纸也未必记得-
“哦?下水道?”费伊洛挑了下眉,“怎么突然愿意带我们去中心塔了?”
之前每次提到去梦之塔,博士的反应都格外激烈。但目睹那个人跳楼后,他沉寂了好久,不知道是受不了费伊洛的折磨了,还是想开了,竟然主动说下水道能通往梦之塔。
艾伯克吸吸鼻子:“我说了,我是个好人。”
温贝贝和平威不约而同地呵了声。
“既然这样,我也回去召集人手。”角落里的梅鲁突然道。
“你不是被停职了?”
“拖你们同伴的福,那些看大逃杀节目的幸存者不少都产生了动摇,很多人已经集中在区政厅门口抗议了,要寻求一个真相。”
“我想我的同僚们会改变主意的,就算他们依旧固执已见,也一定会有志同道合的人愿意跟随我。”
梅鲁这是打算抗命去搏一个结果了。
“速度要快。”艾伯克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我们需要早上六点出发,凌晨五点前离开下水道,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只有死一个结局。”
艾伯克一副避讳莫深的表情,通过这几天的审问,费伊洛大概了解,艾伯克一露这表情就说明除了不想说,还很可能是“不能多说”。
不过愿意带路已然是个进步了,只是理由很可笑。
梅鲁走之前,递给了费伊洛一个袋子。
费伊洛打开一看,竟然是他们之前被迫上缴的手机。
“之前我以为,上面是通过这个给你们下指令。”
“现在不这么以为了?”
“存疑。”梅鲁说,“不过古吉拉以命担保,说这些通讯器的作用不是接收指令,但你们很需要它。”
费伊洛感觉到了一股微妙:“她还好吗?”
“很好。”梅鲁说,“我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她胃口怎么样?”
“不错。”
费伊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有些说不出的心悸。
她们这些天一直在博士这里,不缺吃喝,一日三餐都正常补给,倒也没饿着过。
但就是感觉哪里不是滋味。
费伊洛没时间多想,当前最重要的是对中心塔进攻的规划。
他们不仅需要严密的计划,还需要避开天空那些机器鸟的监控,否则很快就会被中心塔发现,那边的防守手段应该比安全区强,届时全军覆没可就好玩了。
她一边思量,一边打开手机,任务倒是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副本的玩家人数竟然刷新了不少名字——
只不过都是统一的灰色,代表死亡。
最诡异的是,其中一个名字她还从博士嘴里听到过,就是那个在监狱里提示他们唯一的出口在二楼走廊尽头办公室里的犯人。
这个人也是玩家不算出乎意料……但他怎么显示已死亡?是之前趁乱逃狱后死了?
还有几个不熟的玩家,包括之前出言冒犯的张京名字都灰掉了。
第163章 乌托邦
这些多出来的名字应该是他们碰面过, 所以才有刷新。
犹豫只有名字没有照片,费伊洛无法将他们和这些天偶遇的那些面孔一一对照。
这些人是在和他们这批玩家碰面后才死亡的吗?
不。
大概率不是。
费伊洛记得很清楚,应该每位玩家都记得很清楚, 刚进副本得到的第一批消息便是这个副本的死亡率为100%。
这意味着之前的玩家在他们进来前已经死完了。
但明明已经死亡, 却还能和他们碰面后刷新出名单……只能说明这个“死亡”并非肉|体的消亡。
“任务不是说要保持自我吗?”温贝贝道, “是不是失去自我就会被判定为死亡?”
平威面色沉沉:“就算失去自我, 他人也没死呢, 能跑能动的算什么死?”
温贝贝接过自己的手机说:“ 在副本里面可能这就是死了……”
而且目前为主,他们还不清楚什么叫失去自我。难道是指像二号牢房里的那个人一样疯掉?
要知道这是个主城副本,能在主城定居的基本都是老油条,虽然这个副本的怪物确实很掉san, 但因此san值清零还是不容易的。
不涉及神神鬼鬼的副本通常都比较容易保持理智, 什么情况才会导致那么多玩家在这个副本里全军覆没?
温贝贝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咽了下喉咙说:“我们的san值好像有点问题……”
费伊洛皱了下眉, 她只顾着注意多出来的灰色玩家名单了, 倒是没怎么注意他们这波人。
目前存活的玩家中, san值最高的人是闻酌, 数值95。
其次席问归88,费伊洛77,戏子62,黄毛44, 温贝贝73,平威75……最无法理解的是古吉拉, san值39。
费伊洛的眉头深深蹙起,无论是席问归还是古吉拉,她都有与之合作的经历, 席问归的san值稳固在100的数值上从来不动如山,就没见任何事让他动摇过。
古吉拉虽然没有这么稳固, 但也几乎没见过san值低于60,这次却罕见地跌到了39,这意味着已经失去了两项感官。
——但刚刚梅鲁却说古吉拉很好。
梅鲁在骗人?不……没这个必要。
何况他们一直在安全区内,没有什么惊悚的情况需要面临,就算生死存亡也能难出现这么大的san值波动。
遑论就算不讨论这些不在身边的人,他们三个的san值也有问题。
进入副本这么久以来,他们三个人应该是过得最舒服的一批,有吃有喝无危险,夜晚也能安眠,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情况,san值怎么也会掉这么多且毫无所觉?
“是这个副本本身就具有同化性质吗?”温贝贝慌道,“我们待的时间越久,就会慢慢被同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每个副本的设定都不会是凭空出现的,一定存在背后的逻辑。”费伊洛道,“你说得对,这里一定存在同化性质,但为什么存在是个问题……”
费伊洛思考底层逻辑的时候,总有一种她该想到却没有意识到的感觉。
很微妙,说不出的难受。
“去梦之塔应该就能弄清楚这些。”平威举起手机道,“当前任务刷新了——”
【当前任务:前往梦之塔(进度10%)】
【支线任务5:带幸存者一起探索梦之塔】
【世界背景还原进度:15%】
温贝贝倒吸一口凉气:“进度也太低了。”
他们都进来近一周了,副本进度却还在百分之十五,意味着他们离这个副本有关的真相还很遥远。
“未必是信息不够。”费伊洛皱着眉,“可能只是我们没能将这些看似没用的信息串联在一起,没想通那个关键的节点。”
她莫名觉得,自己应该想通的。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要上去吗?”
众人已经到了终点大厦的附近,正在一处露天商场的三楼观察前方的情况。
“我们说了那么多鼓动幸存者的话,他们真的会让我们上直升机吗……”
“不好说。”闻酌靠在一边,眉眼微垂,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席问归张了张口,没等发出声音就被闻酌一个眼神制止:“闭嘴,别说话。”
“你……”
“治标不治本。”闻酌的目光从席问归脖颈处的咬痕上移开,不动声色地顶了下齿尖。
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不适,在这个副本待得越久,那种抗拒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这种直白的不适让闻酌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哪怕他们现在并没有遇到多少致命危险,看似游刃有余。
戏子小离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诸槟,他吃得又急又猛,就好像饿了很久似的。
“你……很饿吗?”戏子依然沉默寡言,显得十分怯弱,此刻却忍不住出声询问。
“饿啊。”诸槟道,“发烧得多吃点增强抵抗力——诶,你们中午就没吃,还不饿?”
蓝毛正要喝水,闻言停了一下,对上闻酌等人不语的表情,不由试探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刚开始就会感觉饿?”
“什么……”诸槟没反应过来,“不吃饭肯定饿啊。”
蓝毛却是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通常来说,人不会在感觉饿的时候才吃饭。一般来说都是一日三餐,到点进食。
蓝毛和诸槟就是这样,进入c区后一直在正常寻觅食物的物资,然后该吃吃该喝喝。因此闻酌这么一问,他们甚至无法回忆起来刚开始到底有没有感觉到饿过。
“所以……你们不饿?”
之前闻酌一直没有很清楚任务里的“保持自我”是怎么个保持法,失去自我又是怎么个失去的过程,如今倒是能窥探一二了。
闻酌思忖道:“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乘客进入副本并不会感觉饥饿,但部分按部就班进食的人反而在吃了东西后出现了饥饿感……这可能是一个被同化的过程。”
如果是同化的话,那就“失去自我”就并非他们之前所以为的变成怪物了。
“也许是变成疯子——”闻酌眸色微动,“也许是变成这里幸存者的一部分。”
诸槟怔了怔,缓缓放下手里的食物,哪怕进食的欲.望一直在撕扯着他的理智。
“你这么说的话,我刚开始吃饭好像确实不是因为饿,只是觉得该吃了,反而是吃了两餐以后一到点就想吃东西。”
最初的饥饿感并不突兀,但手上有吃的,就直接补充进了胃里。但紧接着,下一次饭点到来时的饥饿感就更明显了,于是本能地吃下手里的三明治……一餐接着一餐。
谁会觉得有问题呢?
毕竟饥饿是人类的本能。
“不是——”诸槟还是难以接受,“什么情况下人一直不吃饭都不会觉得饿?”
上厕所出来的埃里克刚好听到这句,随口应了句:“不是人呗。”
“那些怪物就不觉得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闻酌几人对视一眼,他们自认为和那些怪物有很大区别,但不容易被感染、不会觉得饿的设定,某种程度上他们和幸存者除了长得相同以外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但什么物种才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副本通常不会凭空设定一些东西,都是符合逻辑、有迹可循的。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有那么一瞬间,闻酌已经临门一脚踏入了真相的大门,但却因为没有钥匙而吃了个闭门羹。
“我们可能上不去了。”席问归放下望远镜,突然说,“对面大楼里聚集了很多怪物。”
“有多少?”
“和车站的密集程度差不多。”
蓝毛倒吸一口凉气,对刚进副本时见到的壮观场面记忆尤深,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就像数不清的虫子大军,重重叠叠地疾驰而来。
埃里克心一沉:“那栋大厦本来是c区的经济枢纽,病毒爆发之后人依然很多,当时清理这片区域的时候,军队将里面的部分楼层封锁了,以困住怪物——”
现在那边突然多了很多怪物,只能说明是故意放出来了的,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回不去安全区了,那里不欢迎他们。
怕不是就要命丧于此了。
闻酌撑了下额头:“那就直接去梦之塔。”
“怎么去?”
“走下水道——里面怪物多吗?”
“几乎没有。”蓝毛摇摇头,“可能是因为下水道也没什么人,怪物不会被吸引过去。”
这么说的话,下水道应该是个很安全的藏身所,怎么会像诸槟他们说的那样一尘不染?
思绪还未落下,闻酌便猛一抬头,突然拉了席问归一把,直接撑过围栏翻了下去:“我们被包围了!”
不止对面的大厦里多了很多怪物,周围的一些建筑里还隐匿了人类!
一道红点定格在戏子身上,却因埃里克拉了他一把逃过一劫——“砰”得一声!子弹穿过了戏子刚刚所在的位置,留下一缕硝烟。
“操,快跑!”
“不是在直播吗,当着那么多人面也敢杀人灭口?”
埃里克彻底绝望:“直播肯定已经切断了!我刚刚那番话有没有播完都不知道,现在他们是想赶尽杀绝!”
闻酌借着周围建筑躲避狙击手的射击,他弯腰穿过长廊,在拐角处又是重身一跃,跳到了一个垃圾堆上。
跳下来的高度不低,幸而有垃圾堆的缓冲,几人都没受伤,只有戏子颤颤巍巍的,但看根本没人打算等他的样子,只能眼睛一闭也跳了下去。
“前面有个下水道口!”
身后响起了一排密集的枪声,逼得落后的诸槟几人抱头鼠窜,闻酌快速冲到下水道口前,但下水口的井盖无比厚重,常人之力很难打开。
不过席问归票多,只见空气中飘过一缕灰烬,下一秒闻酌便徒手掀开了井盖,并被这猝不及防的大力冲得往后后退。
席问归一个箭步将人接住,小小地得意道:“【大力出奇迹】,持续三分钟。”
“……”闻酌一巴掌呼在席问归胳膊上,头也不回地顺着梯子爬下去。
席问归紧跟其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落地,面前硕大的管道就如诸槟他们所说一尘不染,没有污水,没有垃圾,没有蚊虫老鼠。
干净得与地表格格不入。
席问归并没有在意这个,他捋起袖子,将通红的巴掌印展示给闻酌看:“疼。”
闻酌睨来一眼:“所以?”
“你吹吹。”
“头给你吹掉。”
第164章 乌托邦
六小时前。
“你们怕是忘了吧。”梅鲁语气愤怒, “我们刚开始被抛弃的时候,每天都有无数幸存者爬上和平大厦楼顶,对着梦之塔的方向呼喊、祷告, 企图得到恩典与救援。”
“可明明他们监控的机器鸟就在空中盘旋, 却对我们每日数以千计的死亡与流血量熟视无睹。”
“他们毫不在乎。”
“就这样, 你们还要维护他们的权利吗?”
“时至今日, 难道不应该给广大幸存者一个交代吗?”
梅鲁依然没能劝动如今安全区的负责人。
有时候, 她会觉得对方就像个无脑的机器,只会遵从那些无意义的程序指令,仿佛稍有忤逆就是大逆不道。
“没关系,会有人支持这项行动的。”梅鲁转身, 回眸道, “总归都走到陌路了, 就算你不允, 也一定会有人跟随我。”
负责人沉默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什么都没说-
广场上的直播确实被掐了。
不过是在埃里克的“演讲”差不多说完的时候才掐掉的, 随后安全区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大意是劝诫幸存者不要听信谗言,安全区一直在为人类的未来做努力。
可埃里克的那些话就像砸进死水的一颗重石,直接将挑起了这些原本木楞听话的幸存者的叛逆心。
他们聚集在区政厅、警防局以及一切能发表意见的地方, 也许都说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但就是想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站在这里, 站在那些发表意见的人身后做个支柱。
这些天里,幸存者的死亡率空前之高,然而他们并非死于怪物之手, 而是各种方式的自杀方式。
他们像是在开启什么新实验一般,从最简单的跳楼开始, 到自刀,溺水,甚至抢夺士兵的枪自毙……
以至于人们都觉得,这是一种比怪物细胞更可怕的病毒。
本能的求生欲让幸存者们远离自杀者曾居住过的地方、曾接触过的物品,甚至包括他们生前交往的人。
他们近乎迷怔地逃避着被“感染”,却依然止不住内心一日比一日更深的绝望。
“不如去死吧”这种想法在脑海中蔓延,可与之同时又有另一股执念在与之对抗——人怎么能主动去死呢?
这是不对的。
是不应该存在的行为。
可怎么办啊。
继续活下去也好痛苦,资源紧缺,没有希望,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安全区就像一个偌大的牢笼,一步步剥夺了世界的颜色。
总要做点什么的吧。
总得弄明白曾经那样美好的一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是人为造成的病毒还是天灾?
为什么中心区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对着天空盘旋的摄像头祷告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此前种种,总要弄个明白。
抛弃他们的,总要给个说法。
“一起吗?”梅鲁对古吉拉道,“你也可以留下,等我回来。”
古吉拉正在穿衣服,闻言道:“当然,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或许古吉拉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句话时她心里想的不是副本任务而是要和梅鲁一起去。
她只是有一瞬间的怅然,好像有什么快被自己遗忘了。
“好。”梅鲁深吸口气,“我会保护好你的。”
“通讯器已经还给了你的朋友们,或许你们更喜欢称它们为手机。”
手机……
古吉拉的眼神涣散了一秒,而后又回神道:“她们怎么样?”
“都安全——不过在c区的那几个不好说。”梅鲁道,“直播被掐断了,局内下了赶尽杀绝的任务,他们未必能活着离开。”
“抱歉,我没能阻止。”
“没关系,我和他们不熟。”古吉拉无所谓道。
梅鲁动作很快,即可召集了一批士兵,其中还包括一部分资源参与的幸存者。
他们聚集在安全区大门口,梅鲁对这一行的目的与风险坦然相告。
“我们此行是为了给这十年一个交代,但梦之塔未必有我们想要的答案。中心区凶险万分,到处都是怪物,我们未必能成功抵达。”
“即便侥幸到达中心安全区,我们也可能遭到中心安全区的扑杀!”
梅鲁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幸存者们:“留在安全区或许不会得不到美好的未来,但至少还能苟活个一两年。”
“从此刻到出发还有六小时,诸位还有反悔的机会。即便你们掉头离开,留下的人也不会怪罪。”
“谁都想活着。”
然而等待的六小时里,退缩的只有十几个,却有更多的、源源不断的普通幸存者补充进来。
此刻,人类对真相的求知欲高于一切。
他们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寻求一个答案。
天色逐渐亮起,黎明的微光落在大厦的顶端,将城市的阴影一一驱散。
梅鲁看了下时间:“出发!”
他们无需离开安全区,只要进入安全区内部下水道口即可。但这里被安全区的负责人把守着,此刻正与他们刀剑相对。
梅鲁丝毫不怯:“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维护七年不曾回应的中心区上层权威射杀我们——要么放行。”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炸响在清晨的寂静中。
她领头一步步前进,步伐异常坚定。
负责人僵持片刻,而后便往一旁撤了一步,似乎是放行的意思,手却不和谐地挡了下,被梅鲁一巴掌拍开。
第一小队顺着梯子爬进下水管道,紧接着便是被严加看管的博士以及费伊洛一行人。
“你不能带走博士!”负责人僵硬地阻止道,“他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在骗你们,懂吗?”梅鲁厉声质问,“研究七八年,他研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作为当事人的艾伯克沉默不语,甚至不敢直视周围人的眼睛。
那让他感到恐惧。
这些年里,他都只混迹在实验室和风月场所里,放纵自我地苟活着。他也只敢接触这些人,因为这类人大多木楞、呆板,脾性单一,不会碰撞出太多真情实感。
见博士不回应,负责人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矛盾的表情,上一秒坚定下一秒便会迷怔,似在回忆这十年的艰苦,又似不想动摇维护上层权威的信念。
但最后的最后,都没能阻止梅鲁带人下去。
黎明的红光彻底照亮了安全区,参与这场行动的人陆续进入下水道,他们的身后是仅存的安全区净土,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从楼顶坠.落。
“啪——”
“你确定记得所有路线?”
艾伯克深吸一口气:“历历在目。”
下水管道非常庞大,直径约莫三米,说话都会产生回声,异常空荡。大家并没有对这里的干净整洁产生质疑,就像之前面对“为什么没有灰尘”的提问一样,似乎觉得这样的干净整洁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费伊洛抬手抹了下曲面的墙壁,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边!”
“他们会不会追进来?”
“已经追进来了。”闻酌没有回头。
下水管道结构庞大,路线错综复杂,他们躲了五分钟已经不知道跑哪了,纯纯跟着闻酌。
“你确定这是往梦之塔的方向?”
他们是这么打算的,都已经进下水道了,安全区也不可能让他们回去,那不如直奔梦之塔。
看了直播的费伊洛等人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们的打算。
“不确定。”不过闻酌说,“我又不是指南针。”
“……”
闻酌只能确定这个方向让他有进食欲望的存在很多,而中心区很危险,两者有重合的特点。
到这一步了,他们只能赌一把。
倒不是不能杀掉身后的那批人,但安全区无法接纳他们,出去也是面对无尽的怪物。
“下水道看起来还挺安全。”蓝毛喘着气说,“本来还担心去了中心区就回不来了——”
“不会的,他们也不会一直追杀我们。”埃里克说,“下水道也是清洁系统的一部分,每天凌晨五点会进行大消杀,那时候人是不能下来的,很危险。”
闻酌:“怎么个消杀法?”
埃里克一愣:“就消杀啊……是什么气体和红外线之类的技术进行全面清洁。”
席问归:“你见过?”
“没有……”埃里克说,“那时候下来会出人命的,谁敢下来?”
“这么全面的消杀系统应该很耗能源吧?末世十年了,为什么还能运行?”
埃里克沉默了。
这个问题之前说灰尘的时候闻酌就问过,他也回答不上来。
这个世界的很多原理都不符合闻酌他们曾接受到的理论,很无厘头。
“反正我们得在那之前回到地表,不然会出事的。”
前面的闻酌突然停下,侧耳聆听着什么。
“怎么了?”
“周围除了中心环河还有其它水域吗?”
“没有了。”埃里克说。
“那方向就是对的。”闻酌抬腿继续前行,“我们的头顶是水域。”
“这怎么听出来的……”
下水道虽然通中心区,但也在水流深处,没什么流动感。
诸槟揉揉耳朵:“有点耳鸣,应该没错。”
诸槟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烧热一直没退,眼神时而有些迷蒙。
他们已经甩开追杀的士兵一段距离了,脚步便缓了下来,席问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他这个烧热有点不正常。”
“嗯。”
“是吃了太多这里的东西,开始‘同化’了?”
“你不知道?”
“我又不是先知。”席问归颇为委屈。
闻酌瞥他一眼:“你之前……”
席问归说:“因为那几个副本我都经历过了,所以才知道细节。”
说完他就感觉不对劲,小鱼崽正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小心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上次没坦白完啊。”闻酌眯了下眼睛,“还是说,上次坦白的部分有撒谎的成分?”
席问归卡壳了:“呃……”
闻酌问:“什么情况下,列车会安排同一个乘客进入同样的副本两次?”
“……”
第165章 乌托邦
“席问归。”
闻酌语气平缓, 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席问归一听就知道是生气了,一秒道歉:“我错了。”
“错什么了?”
“错在不该骗你。”
“还真骗我了啊。”闻酌语调悠长, “我还以为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
某种程度上, 闻酌的掌控欲很强, 特别是针对席问归相关的事情。
有时候, 例如他自己身上奇怪的那些地方, 他可以和席问归心知肚明都不去主动戳穿那层膜,而后等待真相到手、慢慢靠近的过程,但不能接受他已经问出口的问题仍被欺骗、席问归给予的答案仍有篡改。
特别对于那十年。
后边的人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还以为在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怎么了?”
闻酌没说话, 抬腿向前。
席问归有些不知所措地跟上, 想去拉小鱼崽的手, 但还没碰到就被甩开。闻酌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只是个不刻意去看都不会发现的小动作。
诸槟:“怎么感觉气氛一下子变了……”
蓝毛说:“你在主城有伴吗?”
诸槟愣了好一会儿, 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有点回答不上来, 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没有,我一直一个人。”
“难怪你一个人。”蓝毛努努嘴,“都没看出来这小两口吵架呢。”
诸槟确实没看出来,主要席问归和闻酌都不是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
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 闻酌再次停下脚步,他抬腿跨出水沟, 走上旁边的人行道,微微贴墙倾听了会儿什么——
“有人。”
众人神经一紧,不确定是追兵还是别的什么存在, 他们屏住呼吸跟在闻酌身后,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湍急的呼吸。
呼吸只有一个,落地的“脚步声”却远远不止。
闻酌掏枪,对准前方。
阵风刮过,一道人影猛得撞进他们的视野,对方一瘸一拐地受伤不轻,甚至都没注意转角有这么多人就直冲冲地擦过。
追着他的是一群怪物,粗略看去有七八只。
除非他们和这人一起跑,否则只能帮忙解决这批怪物。不过问题不大,闻酌连着扣动了几下扳机便解决了一半,另一半被席问归的箭给射死了。
两人非常默契,都能第一眼就辨认出怪物们的致命位置。
为避免掉san,蓝毛几人都没朝怪物细看,反而是身后逃跑的人折返回来,阴森森地说:“是你们啊。”
“……张京。”诸槟刚刚就认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狼狈?”
“你也没差。”
对于这个推他们出去当挡箭牌的人,诸槟与蓝毛两人都没好脸色:“滚吧。”
然而张京却追问:“通往安全区的下水道口在哪?”
蓝毛冷笑:“我们又不是从那下来的怎么知道?”
闻酌却问:“你要回安全区?”
“你们森*晚*整*理喜欢在外面找死我可不喜欢。”张京脸色发白,状态看着很差,“只有那里才安全。”
闻酌违和地发出邀约:“我们要去梦之塔看看,你来吗?”
其余几人一愣,虽然不满但都没说什么。
“去梦之塔干什么?找死啊?不知道路就给老子滚开!”张京被费伊洛削掉的半边唇都没了血色,看起来受伤不轻,眼神都有些涣散。
“——你不想回车站了吗?”闻酌冷不丁地问。
“车站……车站……”
埃里克脸色微变,第一时间躲到闻酌身后低声道:“他身上有很多怪物造成的伤口。”
他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但介于“玩家不容易被感染”的设定,大家都没太当回事。
然后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先是张京肩膀的衣服向下塌陷了一块,像是半边肩膀突然不见了似的,空荡荡地随风飘起。
很快众人便发现并非不见了,只是他的手臂错位到了胸.前,崩破了衣扣直指他们的方向!
尽管几人意志力都还可以,却仍然被这鬼畜的一幕惊得直掉san。
紧接着一根白骨从张京的咽喉里刺出,牙齿流进了皮肤上,朝着脖颈、锁骨的方向游动,在衣服的遮挡下不知终点为何处。
再接下来他站立的平靠就不是腿了,而是半截膝盖与臂弯……
他的腰也倒挂着折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珠子从眼眶中掉出,落在发间,随着转动的身体换了个方向,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诸槟与蓝毛都呆滞了,戏子倒是长记性了,从最开始发现了不对劲就缩到墙角颤颤巍巍、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只要不看,就不会太恐惧。
可大脑却控制不住地脑补,理智飞速流失。
直面那些副本里本就有的怪物,和亲眼看着一起来的同伴异变成怪物完全是两个感觉。
短短三分钟,张京就已经变成了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下一秒,“砰”得一声巨响!一颗子弹透进张京原本的小腹位置,鲜血喷射而出,溅得到处都是,靠最近的诸槟与蓝毛也没能幸免,席问归的衣袖上都沾了几滴。
张京,或者说怪物张京就像人被击中致命处一样,痉挛了几下便瘫在地上不动了,鲜血从他身下溢得到处都是。
这声枪响将几人从梦魇里强行拉出,他们已经浑身都是冷汗,诸槟直接弯下腰,撑着旁边的检修道路干呕不止。
蓝毛打了一个冷颤,背过身试图将刚刚那一幕驱之脑外。
“不是说我们不容易被感染——”
蓝毛倏地闭嘴,终于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关键,“不容易”被感染,而不是不会被感染。
埃里克低声说:“之前观察过你们几个同伴也是这样的,接触到怪物体|液后并不会即刻感染,而是要过上很长时间才有可能异变……就像他这样。”
“他被同化了。”闻酌并没有避讳埃里克,反正主城保护机制在这里,他听不明白。
闻酌垂眸思忖了会儿:“保持理智期间,我们就算接触到怪物的体|液也不会变异,但被同化后,就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样,接触后很快变成怪物的一份子。”
“我没看出他哪里被同化了……”
之前他们一直都想知道被同化后的结果会是怎样,但都不敢以身试险,以至于诸槟与蓝毛饿得脑子发昏也没有进食。
是直接疯掉吗?还是变成怪物?
都不是。
“同化后,会变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就像那些普通幸存者,只想着怎么活下去、被安全区收留,会逐渐淡忘任务与主城,不想着怎么离开……”
如果没猜错,刚刚张京还活着的时候san值应该就已经清零了,甚至手机里的名字可能都成了灰色。
这也意味着他彻底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可惜手机不在身边,无法求证。
“可是他刚刚还认得我们……”
“也许他不仅认得我们,还记得主城、记得车站,知道自己从列车上来。”闻酌语气冷淡,“但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成了他记忆里的几张黑白画面,就像被降权重的指令——”
闻酌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微微蹙起,他好像知道这个世界怎么回事了。
闻酌又看了眼埃里克,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结合之前感到的那么多违和之处,又忽而觉得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他想起埃里克之前聊起的已经死去了十年的前女友,总是对他忽冷忽热,时而热情、时而又像个陌生人。
这个世界拥有着不合常理的城市清洁系统、玩家不吃饭也不会饿死、安全区已经十年没有婴儿降生、对幸存者们不闻不问却一直监视的“上层”……还有这极度脱离认知的怪物病毒。
总总结合到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闻酌松开眉头,说完刚刚没说完的话:“就像被降权重的指令,原本第一优先级的‘副本任务’变成了最垫底、甚至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而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融入安全区成了最重要的指令。”
闻酌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蓝毛似懂非懂,诸槟却是脸色难看,感觉自己好像对照进去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副本……”
闻酌认同这句话,之前觉得这个副本没有时间限制,不用着急,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只是明面上没有时间限制,但无形中却有一股力量在持续性地蚕食他们的理智,他们与这个世界接触的每深入一分,理智就会多流失一分。
这也是闻酌为什么在这个副本感到越来越不舒服的原因——
因为他意识的主体正在被吞食、同化。
“之前你们没想过利用下水道的消杀程序来解决这些怪物吗?”
“试过,但怪物太多了。”埃里克苦笑道。
之前的枪声引来了不少怪物,闻酌他们只能加快脚步,经过一个打开的下水道口也没时间爬上去确认一下当然的地理位置。
闻酌看了眼湛蓝的天空……乌托邦啊。
等等,他们刚刚不是步入了中心河区域吗,头顶怎么可能出现下水道口还能看得到天空?
埃里克也意识到了这点,嗫嚅了几下才发出声:“我忘了,中心大桥附近有个巨大的海洋馆……”
“……”
“前面不是问过你附近有没有其它水源吗!”
“对不起对不起,毕竟海洋馆都倒闭这么多年了,真没想起来……”
所以他们走错路了。
误把头顶的海洋馆当成了中心河,他们现在只能想办法再绕回去。
看头顶下水道口透出的天色,外面已然正午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第166章 乌托邦
费伊洛这边有博士带路, 效率高得多。
艾伯克死都不愿意把路线画下来,只说你们未必还会回来,还能用得到第二次。
艾伯克显得十分消极:“你们去了以后, 也不会想要后来人再去的。”
梅鲁眉头深深蹙起, 几次都想动手了, 但被古吉拉拦下。
费伊洛掸了掸手里的灰烬, 道:“从进来以后到现在, 他都没撒谎。”
她有测谎相关的票,但就一张,之前一直没用。
梅鲁不知道费伊洛怎么这么肯定,但也没追问。费伊洛包括之前的每一批“特工”都来历神秘, 甚至有一些特殊能力, 当时上层还有人阴谋论是不是梦之塔为了抵抗怪物在做人体改造, 特工们都是被改造过后的成功品, 所以才能抑制感染。
但这一猜想被博士否认了。
最开始, 管道里的怪物并不多, 但过了中心河以后,怪物显著变多。
这就不得不提当时灾难发生后,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往中心区跑,以寻得庇佑。然而当时的中心区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只紧急撤离了一批上层人士。
“我记得特别清楚。”梅鲁语气冷冰冰的,“当时一架直升机直接略过了大厦顶端十来个平民去接一个被困在高层豪宅里的富翁, 后来那些平民全死了。”
费伊洛挑了下眉:“和我们的世界很像。”
真负了“乌托邦”这个名字。
一个阶层如此不对等的世界怎么能称得上乌托邦?
又或者说,这是谁的乌托邦?
而且这个世界的平民似乎都没意识到阶层问题,甚至幸福指数极高。
是表面福利做的太好?
费伊洛心里动了动, 感觉离真相就差临门一脚了,但就是有什么关键节点没连上。
思绪只在几秒之间, 那句“和我们的世界很像”是对古吉拉说的,后者点了下头,嗯了声。
从重逢见面开始,费伊洛就一直在试探古吉拉,她的san值已经掉到了三十多,然而人看着无比正常,问答如流。
问她有没有丢失感官,也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手机出错了?
费伊洛觉得这个概率太低了。
一定有什么悄无声息的变化发生在了古吉拉身上但她没有发现。
“这个副本比之前的都要古怪,我们得尽快弄清楚真相回到车站。”
之前一切正常的古吉拉显而易见地发愣了一下,迟疑道:“回车站做什么?那里那么多怪物,太危险了。”
费伊洛:“……不回车站怎么回主城?”
“安全区很安全。”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费伊洛虽然察觉出梅鲁和古吉拉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但并不觉得古吉拉会是一个为了“感情”放弃自我的人。
她突然不关注车站也不想回主城了,只能说明人确实不对劲。
难怪san值三十多,这脑子确实出问题了。
费伊洛又试探地聊了几句,发现古吉拉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记得,记得主城、记得副本、记得黑森林。
她什么都记得,但这些于她而言都变得不再重要,好像都成了与她无关的东西。
温贝贝咽了下喉咙:“我们的san值也在掉,也会变得和她一样吗?”
费伊洛神色终于凝重起来:“得尽快结束这个副本。”
在这里的理智根本不由他们自己控制,后期san值降太低就直接不可挽回了。
她又不由想起另一个问题,古吉拉和她们的待遇差不多,在安全区窝了一周多,正常吃喝,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为什么独独古吉拉的san值降得这么厉害?降得比她们一倍还多。
要说她们之间唯一的区别……
费伊洛看向正和古吉拉小声说话的梅鲁。
“接下来……我们最好非饿死都别吃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们掉san和吃了这里的食物有关?”
“只是猜测。”费伊洛面色微沉,“跟这里的人与事接触越深,san值掉得就越快。”
比如跟梅鲁搞一起的古吉拉。
偏偏这事还很难提前预知,毕竟梅鲁是一个看起来无比正常的土著,并不诡谲,也没有刻意引诱玩家靠近,都是正常接触之后的深入交流。
虽然这个副本的掉san没有失去什么感官,但通常来说,san值归零后是必疯无疑的。也许这个副本的“疯”就是成为这里的一员,完全不再想回列车上。
“噗——”
子弹从装着消|音器的枪里射出,在第三次后才击中怪物的致命处。
好在士兵们训练有素,虽然略显吃力但还能招架得住,将参与到这场行动中的幸存者们牢牢护住。
“前面右转,快到了。”
他们走走停停,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大家精神上都有些疲惫,别说艾伯克这个心宽体胖的身材了,更是喘得不行。
他跌在墙角坐下,掏出食物大快朵颐。
梅鲁抱胸俯视着他:“你一个搞实验的,怎么对地下排水道的分布这么清楚?就算你曾经在哪看过,我也没听你说过你还过目不忘啊。”
艾伯克似乎已经彻底蔫了,摆烂地紧闭双唇一声不吭。
梅鲁踢了他一脚,冷笑:“如果骗我们,你也不用回安全区了。”
费伊洛看着这一幕陷入沉思。
有些话艾伯克不能说出口已经成了显而易见的事实了,但为什么不能说?总不能和他们一样,有来自类似主城的保密机制吧。
这一想法让费伊洛一个激灵,她猛得抬头:“你——”
不对。
比起保密机制,让艾伯克不能说的更像是惩罚机制。
他每次被折磨得受不了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都会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
总不能是这个世界有什么能植入大脑的科技芯片,能检测到他想说什么话,在他触碰底线的时候就给他的大脑制造痛苦?
尽管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不差,但不像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
而且之前艾伯克还提到了“神”什么的,给人的感觉他忌惮的并非梦之塔,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抹灵感一闪而过,费伊洛忽而想到,艾伯克和他们其实有很多共通点。
都有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土著都不知道自杀的说法,但艾伯克和他们都知道。
艾伯克对于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态度都抱着轻视的、怜悯的感觉,认为他们对世界真相一无所知,这像极了平时打副本蔑视普通npc的乘客们。
“你是玩家?”
这话一出,周围好几道眼神看了过来。艾伯克瞳孔一缩,震惊到都忘记眨眼了,很久之后才闭上。
问完费伊洛又反应过来,从各方面逻辑来看,艾伯克都不可能是玩家。
首先本期玩家名单上没有他。
如果他是往期玩家,理应属于已经“死亡”的哪一类,可能就像之前猜测的一样,被同化的最终结果就是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再也不想离开,那艾伯克对于被问到“你是玩家”这个问题不应该再这么震惊。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玩家,那他不能说的事情应该和主城有关,而不是和这个副本的真相有关。
“……你在说什么?”艾伯克小心翼翼地问。
本来艾伯克都彻底摆烂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这会儿倒像是被费伊洛的问话震撼到,眼里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这个反应太有意思了。
费伊洛眯着眼睛,细细将进入这个副本一路以来遇到的疑点一一摆出,再一一捋顺。
“什么玩家?”梅鲁疑惑道,“游戏?”
“——到梦之塔就知道了。”
费伊洛长出一口气。
她确实早该猜到的,也是最应该猜到的人……毕竟自己的现实世界也有着相同的“存在”。
“我们时间不多了,得加快脚步。”
前行的过程中,费伊洛没管越来越艰难的战斗,而是靠近艾伯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陈述句。
艾伯克浑身一抖,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嘴巴张张合合也没能蹦出一个字。
从他的反应中,费伊洛已经得到答案了。她长叹一息,浑身都舒坦了。
“接下来怎么走?”又是五分钟后,梅鲁一边换弹匣一边问。
艾伯克失魂落魄地说:“右转,一个路口后左转,直行到能看见出口为止……”
众人照做,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出口,但周围怪物越来越多,像是嗅到了他们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围困而来。
还好武器数量充足,一直被保护的普通居民也加入了战斗,费伊洛一边持枪,一边手中寒光起起落落。
那些切面平整的怪物尸块散落在在尸堆里,也没有人会发现。
“快,上去——”
这个下水道出口是锁住的,第一个爬上去的士兵用枪托猛砸,但始终十边行的铁锁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怪物群外传来一声厉喝:“让开!”
只见之前闯入c区那位叫闻酌的参与者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直直爬上楼梯,拿出一把钥匙对着锁孔捣鼓了两秒,铁锁应声而开。
他第一个爬了上去,其他人顾不得询问他怎么会有钥匙,手忙脚乱地紧随其后。
尽管地面可能更危险,但——
梅鲁吼道:“快!马上消杀了,没时间了!”
地表一片昏暗,黎明的微光还在远处,没能照拂整座城市。在下水道混迹一天的众人都来不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立刻陷入到另一场厮杀中。
闻酌击毙了最近的一只怪物后就守着下水道口,眼看着迟迟不见熟悉的身影,脸色越来越沉,就在他准备再次跳进去的瞬间,终于有一双熟悉的小腿闯入视野,越过士兵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来。
闻酌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掌:“再逞英雄我就真把你做成标本!”
席问归听到久违的威胁,不仅不慌反而翘起嘴角:“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你没事——”
席问归本来想说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出事,但一想到这个副本的特殊性,他又猛得闭上嘴巴。
紧接着,费伊洛直接拖着腿软的戏子扔到地面,自己也跟着爬上来。看见这一幕的梅鲁错愕道:“你朋友好臂力。”
古吉拉拉着她的小臂后撤:“赶紧走!”
没时间了。
蓝毛是最后一个爬上来的人,他正想拉身后的诸槟一把,却被闻酌踹了一脚倒向一边。
吃痛的他下意识就像质问,然而刚抬眸就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下水道内的所有人与怪物,包括已经上来一半的诸槟在内,都在一瞬间爆成了血雾。
他们就像被分解了一样,每一根头发,每一根骨头,每一寸头皮,都化为了一粒粒细小的血粒喷洒在空气中。
很快,这些血粒被再次分解,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下水道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一如他们早上刚进来时的样子。
只剩下半截诸槟的手臂扒着地面,手指头还抖了两下。
诸槟的脑袋本来也因高于下水道位面而幸免于难,但身体分解后没有支撑便掉了进去,也一同消失于无形中。
最后,这根只剩半截的手臂也划进了下水道里,无影无踪。
看见这一幕的人鸦雀无声。
“这就是清洁系统里的消杀程序?”
“……”
梅鲁也是第一次见。
下水道板并非透明,而是有着层层加密的过滤铁网,地表的目光无法透进里面,从里面也看不到外面。
他们从生来起就知道城市里有着非常完善的清洁系统,自己生活在一个干净的、无污染的环境中。
下水道里每日都有消杀程序,会处理那些流入其中的污水和垃圾,同时用以运作货物的通道。
但他们从未想过,消杀是这么个消杀。
这些土著们不由心神动摇——什么样的科技或武器才能做到像刚刚那样,将周围的一切人与物都分解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
第167章 乌托邦
然而现实不容他们过多发愣, 一只身体扭曲的怪物猛扑过来,被席问归近距离一箭射穿!
溅了一身血的闻酌皱了下眉头:“我没子弹了。”
不止他没子弹了,哪怕席问归一路射一路捡, 也只剩最后一支箭了。
闻酌在黎明的微光中回首, 梦之塔就在身后。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梦之塔是由无数个矩形垒起来的, 每高一层都比下一层小一圈, 作为露台。
整体的外观材质是深蓝色的冰面, 很具有科技感。
在场的玩家中除了古吉拉和费伊洛,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建筑,戏子直直呆住了,站在地面上仰望着这座高塔, 都忘了害怕。
与他那个破碎的、充满战火的时代全然不同。
“直接硬打进去!?”梅鲁的一位下属高声询问。
梅鲁抽出刺刀, 带出一圈血花, 她回头看了眼, 朝着博士的方向靠拢:“先靠近大厅!”
“是!”
一片混乱, 好在士兵们的防护措施做的很好, 伤亡不多。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几个运气不好的被感染,在片刻后便化为了怪物,反过来攻击刚刚并肩作战的队友。
“啊!!”一声痛苦的嘶吼后,一位队长枪决了异变的同伴。
梅鲁甩给闻酌两个弹匣, 又扔给了席问归一把枪,比起周围的怪物, 她更忌惮安静的、毫无动静的梦之塔内部。
“大家别松懈!另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费伊洛趁机靠近,将手机扔还给席问归和闻酌:“我大概知道这个副本怎么回事了,这里不好解释, 但麻烦的是我们回之前那个车站应该没用,具体要怎么离开还得先进梦之塔看看!”
“嗯, 我也是。”
费伊洛先是应了声,随后反应过来,在战斗中投来惊诧一眼。
不过也正常,大家都是聪明人,即便闻酌不属于她那个时代,靠脑补靠现实里看过的一些影片也能猜出一二。
只要怀疑的方向没问题。
一边抵抗周围接涌而至的怪物,一边往梦之塔大门方向后撤。
这里是唯一的路,之前说的火车倒是也能通往梦之塔地底,但全程单向,那边的防护门不是靠武力能轰开的。
“三队四队警戒!”
梅鲁话音刚落,两支小队便面向了梦之塔正门,气氛紧绷。
“准备爆——”
“爆|破”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博士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说:“不用爆,我可以打开。”
梅鲁闻言非但没露出喜色,反而脸色更沉凝了。
身后是还在奋战的士兵以及满眼紧张的幸存者,身前是寂静威严的梦之塔。
古吉拉举枪解决了一只围困士兵的怪物,撤回来问:“怎么了?”
“按照之前的观察,这些怪物会主动往有人的地方靠拢。”
所以安全区的围墙越筑越高,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怪物,反倒是城市其它地方的怪物日渐稀少。
所以之前有管理层提出计划,要不要利用下水道转移安全区到其它地方。
但这样一来又是一场持久的战役,何况他们也没那么多人力与资源,这项计划就就此搁置。
但这些年的研究并没有断定怪物们具体是靠什么判定人类方位的。
声音?安全区外圈根本没有住人,只有军事|活动,还有消音高墙阻隔,不存在什么噪音。
人类聚集在一起制造的热量吗?
同理,安全区外墙有隔绝作用。
还是人类聚集地的空气质量与气息和其它方位有着显著不同?
他们对此了解不深,全拜艾伯克这个光享受不办事的博士所赐。
所以话说回来,这些年下来,安全区墙外围聚了那么多怪物,出入都得靠直升机,为什么梦之塔外围并没有多少怪物?
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些怪物基本是被我们的动静引过来的……”
这意味着——
艾伯克走到门口,大门需要密码打开。
他点开全息屏幕,输入了几个字符,再按下确定之前回首,指尖都在抖:“你们确定要进去吗?进去以后就没有后悔药了,真相可能超乎你们的想象,会击溃你们从出生以来就树立的认知……”
“滴”得一声。
梅鲁摁着他的手指按下了确定键:“废话那么多——”
大厅十分整洁,一层不染,也没有人烟。会客区的沙发茶几错落有致,前台的文件整整齐齐,冰蓝的地面看不到一处垃圾。
就好像这十年的末日与这座大厦毫无关系。
所有人都进来后,博士再次输入了几个字符将大门关闭,大部分怪物都在瞬间被隔绝在外,那么一两只漏网之鱼直接被夹成了两半。
鲜血将入口处雪白的地毯浸得透湿。
终于能松一口气的众人就地休息起来,第一步就是检查身上是否有伤口,然后抓紧清洗沾在皮肤上的血液。
艾伯克也没阻止。
他一直在撕指甲周围的皮屑,眼神空而呆滞,只有周围士兵为死去的队友默哀时才会投去一两个眼神。
“所以呢?”梅鲁问,“上面就打算一直避着我们?”
“没有什么上面。”安静了会儿,艾伯克抬头说,“或者说,没有你们以为的——”
话音还没落下,他便痛苦地捂了下头。
费伊洛低声说:“惩罚机制。”
闻酌:“嗯。”
温贝贝问:“这外面的闯不进来吧?”
一个幸存者回答道: “应该不行,这玻璃都比人厚了。”
“你是第一次来中心区吗?”
“谁不是呢。”幸存者说,“过去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居乐业,来这种地方的机会少之又少。”
费伊洛则转身掐住戏子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下:“还算可以,至少活到现在了。”
她松开手,在戏子下巴上留下了数道指痕。
“又不能说话了?”
戏子张张嘴巴,无声地啊了下。
这个副本还分的这么清吗?
戏子的掉san全然因为自身恐惧,所以按照列车机制,会在特定的数值时失去一项感官。但古吉拉的理智掉得悄无声息,因此她的无感并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大致背景猜出来了,但一些细微的设定还值得推敲。
蓝毛瘫坐在一边,下意识就想拿东西吃,但送到嘴边又反应过来,看了闻酌一眼放下。
他揉了下胃:“再忍忍……”
都到梦之塔了,应该离结束副本不远了。
费伊洛看着这一幕:“你们也发现了?”
“你说不能进食?”闻酌语气淡淡,“我们一开始就进了c区,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也没感觉饿,所以很早就注意到了。”
“难怪你们san值最高。”费伊洛几人则因为身在安全区,周围无危险又有食物,根本没注意饿不饿的,到点就吃饭了。
“我掉san了?”这话倒是引起了闻酌的注意。
“他掉得更多。”费伊洛看了眼席问归。
闻酌这才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自己san值都快低于90了。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算高的数值,与他而言却不太正常。
san值一直稳定一百的席问归也块低于80了……可能是和给他喂血了有关系。
“你们怎么找到方向的?”
闻酌不想多说自己的事:“运气。”
他倒也不全然撒谎,确实有一部分的运气在其中。一开始通往中心区的路还算好找,只要判断哪个方位的“气息”多即可,但等到了中心区后,头顶和周围的管道遍地都是怪物,就很影响判断了。
按照时间来说,他们比安全区早到不少,但因为绕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路,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
但幸运的是闻酌有万能|钥匙,每次不确定方位的时候就可以打开偶遇的管道口上去看一眼方向。
手机上,副本任务也有更新。
“前往梦之塔”的任务进度已经更新至100%。
最重要的是,副本进度已经拉到了百分之七十。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
费伊洛嗯了声,皱眉看了眼古吉拉,然后道:“艾伯克不能说的话,我们其实可以替他说。”
闻酌扫了眼梅鲁等人:“这边应该有什么能证明我们猜测的东西,让他们亲眼看看再说吧。”
也是。
现在把真相说出来,这些土著幸存者估计会情绪失控,保不齐做出点什么。
修整二十分钟后,众人一鼓作气地准备继续前进。
梅鲁抬抬下巴,示意博士带路。
然而博士竟然直接走到了电梯面前,在微微颤抖后回头:“你们——”
“闭嘴。”
“……”
艾伯克正回视线,深吸口气对准了权限口。一道半透明的光芒上下扫描他的身体,两秒后发出一道冷冰冰的机械男声:“输入正确——欢迎回到梦之塔。”
一直以来,拥有梦之塔权限的人就少之又少,只有处于梦之国金字塔顶端的部分上层人士有。
如果艾伯克只是一个普通研究员,理应没有出入梦之塔的自由才对。
“进来吧。”博士进入电梯,转身看着他们,“不用担心被突袭,上面没有人。”
“——整个梦之塔都没有人。”
第168章 乌托邦
那种难言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以至于梅鲁有一刹那的晃神,莫名生出了一股退意。
她深吸了口气,调整状态后再次坚定。
“电梯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吧。”闻酌语气冷淡, “先去一部分人。”
闻言, 费伊洛等人先走进去, 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不能面对的真相。
“博士应该没有撒谎。”闻酌走进电梯, 偏头看向梅鲁, “不如你先上去看看,再决定其他人是否一起。”
“这怎么行!”立刻有士兵反驳,“他们可都是特工,您不能太相信他们!”
梅鲁沉默半晌:“第一小队随行, 其他人原地等候。”
说森*晚*整*理实话, 来之前她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的。如果上面真有什么危险, 就他们这点人这点武力根本无法对抗。
无非是多少具尸体的问题。
在命令下, 士兵们终究认同了梅鲁的决定, 也选出了几个幸存者代表一同前往。
电梯门合上, 隔绝了一众等待的身影。
本以为会上行,没想到博士不知道在全息面板上操作了什么,随后便出现了一个没有的按键层数——负七层。
“权限通过,请确认身份。”
“梦之塔的地下不是商业街吗?”梅鲁难掩震惊, “从没听说过……”
“地下也还有地下。”
艾伯克出神地站在一边:“都结束了……也确实该结束了。”
电梯急速下行,但十分稳定。
下两层的时候也看到了梅鲁口中的巨大商业街, 不少地方还亮着全息广告,部分霓虹灯忽明忽灭,只是曾经的热闹人群早已消逝, 只剩下难以估量的怪物。
它们似乎感觉到周围有活动的人类,变得焦躁不安。
就在电梯即将滑过这一段的时候, 一个人类突然从侧边的巷口闯了出来——
“有幸存者!”
士兵话音刚落,就亲眼见到那个幸存者被怪物们群起而攻之,瞬间便撕成了碎片。
电梯下行,一场悲剧落幕。
博士也看到了这一幕,怔怔出神。
“是想不到一匹孤狼也能在末世中挣扎求生这么多年吗?”
“……能的。”博士说。
他只是不敢想。
下行七层不过是十几秒的事,很快,一道不同于之前的电子男声响起:“欢迎来到数据总部。”
看清电梯后的空间后,众人不由一滞。
空间很大,但没有什么遮挡物,一览无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围着十几圈精密的科技机械,有着数不清的各色按键与屏幕。
整体色调是冷冰冰的蓝黑色,看不见一个人类,活像一个由AI操控的主控室。
大厅中央还有一个高台,一样由环形的机器围绕,全息面板上快速流动着叫人看不懂的数据。
博士怔怔看着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
“……”
艾伯克想说出一切,但却无法开口。半晌,他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和一团团数据道歉很别扭吧。”
梅鲁的疑问和闻酌冷淡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一怔,立刻偏头质问:“……你又在说什么?”
“不是来寻找真相的吗?”闻酌说,“他没法说,我们可以代替。”
费伊洛惊了一下。
她本来还在迟疑,博士一直都是“真相揭开就结束了”的态度,她不得不去深思揭开世界真面目的后果。
世界会不会崩塌?他们还来得及找寻车站吗?
但没想到一向冷静的闻酌却冒了这个险。
“你不要胡扯一些没用的东西!”有幸存者心生退意,怒道。
“我来说吧,可能不全对。”费伊洛看向艾伯克,“我说对了你就点头,错了你就摇头。”
艾伯克愣愣点头。
即便听到闻酌说的“一团团数据”,他都不敢相信这伙‘特工’真的有猜出他的来历,是程序设定吗?
他不知道。
直到费伊洛将一切缓缓道来——
“这位博士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某种程度上,他可以称之为你们的造物主。”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那些士兵与幸存者都呆在原地,就像卡磁了一样不知作何反应。
受惊的不止是他们,还有除闻酌席问归以外的温贝贝几人。
“什…什么意思?”
造物主这点是费伊洛刚刚才想通的,艾伯克能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清楚记得下水道结构,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解释——
他是下水道结构的创造者。
甚至可以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回神的梅鲁怒斥:“别胡说八道了!”
艾伯克沉默不语,像是默认了。
不过他倒是注意到另外一件事,费伊洛说这句话的时候,宾语用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她把自己这方的人与这个世界的人类隔开了……为什么?
还来不及多想,费伊洛就被失控的幸存者摁在墙上:“闭嘴!不要胡说!”
费伊洛没反抗,语气随意:“你们不是来寻找一个说法的?如今真相摆在眼前,却没有勇气面对?”
僵持半晌,这位幸存者卸了力道,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闻酌接着说,“这里的一切,城市、大厦,路边的花草包括你们每一个人……还有那逆天的清洁系统都是设定好的数据。”
而相对来说,这里的“人”是高度自由的数据。
他们有自己的性格,有多变的选择与职业,甚至有相对来说真实的情感,他们认为自己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为什么没有灰尘?
因为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灰尘这种设定既繁琐又毫无意义。
为什么下水道永远整洁干净,末世十年地表上却不存在人类尸体?
因为所谓的消杀系统就在规定的时间内,对下水道内部加载出来的一切数据进行大清扫。因为系统会清除不必要的数据,避免加载内存过于拥挤。
“你们可以理解为在这个世界之外,有一个真实的人类世界,出于自救想要研究人类数字化——”
艾伯克这才认清现实,费伊洛真的知道真相了。
他在费伊洛说到后半句时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是自救?那就是出于商业的目的。”
“总之,人类打算创造一个乌托邦一般的虚拟世界,他应该是创造团队的其中一员。”费伊洛看了眼艾伯克,“所以他对这个世界无比了解,但又对这里的‘人类’无比漠视,对于我们亲爱的博士而言,你们都不是人,只是一团团数据而已。”
“…………”一片寂静。
“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方式进行盈利?如果是出于商业化,理论上应该追寻一些凶险刺激的世界背景吧?”
但这个世界十年前还是一片祥和景象,而且艾伯克这么多年一直苟活在安全区内,也没见到其他与艾伯克一样的存在,说明“末世背景”并非他们一开始的打算。
费伊洛的现实世界显然有类似的项目,所以很是了解。
闻酌最开始也猜的是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外面人的游乐场,甚至只是一个游戏,但完全没有感到过多的游戏性,例如除他们以外的玩家。
但听费伊洛说的这些,闻酌倒是有了想法:“也许是为了永生。”
费伊洛一顿,瞬间想通了:“你们想要打造一个乌托邦世界,在一个人死前将他的意识与上传到这个世界,通过数字化永生?”
“这只是资本的谎言。”艾伯克扯了扯嘴角,“数字化就是真的数字化了,也许意识上传后你还记得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但那都只是苍白的记忆,变得无关紧要,而你在这个世界做出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上传的有关你的数据信息足够多,算法进行合理推导而已。”
那些外面世界进来的“永生人”是如此,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也是如此。
你以为今晚去酒吧喝酒、泡了个一|夜情对象是你的选择,你以为早上出门前不喝咖啡是自己不喜欢,你以为每晚一点睡是因为自己喜欢熬夜……
其实都是被设定好的。
千万个数据、千万个不尽相同的人设。
从出生起,你的人生就已经大致定型了。
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职业……
很奇怪,在费伊洛戳破这个世界的虚幻泡沫后,艾伯克好像能说出口了。
“这是兰库斯……算了,你们也不知道。就是一个我年轻时候任职的科技公司,他们打造这个项目,只是为了圈住那些怕死的、怕亲人彻底离去的政|府高层和达官显贵而已。”
“实际上,我们的科技水平远远没有到能在虚拟空间保留人类意识的地步。”
“最开始,这个项目的提案是我交的,整体的框架设定也是我给的……但我的目的只是想创造一个无比接近于现实的虚拟世界,给足虚拟世界里的人类自由发展的空间,看看他们是否会和现实一样,会因为资源争斗而不死不休,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战争。”
“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只是为了圈钱,将虚拟世界的np……”艾伯克低头,换了个说辞,“将虚拟世界的人物设定的很死板,一个人从出生到死,过程中基本不会出现多少太大的变化,一切行为都很循规蹈矩。”
“我和他们发生了争执,然后就被踢出团队了。”
“我落魄了一阵子,很久之后才从广告上看到了这个项目已经面世了。它被夸得天花乱坠,能让死去的人永生,能让活人进入虚拟世界继续和亲人交流、拥抱。”
“这个项目被他们命名为【乌托邦】。”
“他们设定没有灰尘,人们不会想要自杀,也没有什么反社会的存在,因此虚拟世界的幸福指数极高。”
早已有人不想听下去了,那些原住民们呆滞地面对这一切,头痛欲裂,脑子像是炸了一样,煎熬且痛苦。
梅鲁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她被停职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去了酒吧,差点和两个男人厮混在一起。
她记得那段事情,但那晚的行为明明不符合她的作风,但切切实实就是发生了。
研究员埃里克也恍惚地想起末世前对自己忽冷忽热的前女友。
原来她不是故意的。
她偶尔会被人被取代。
很多幸存者们都想起了曾经自己身边人的不合理行径,那些过去被漠视的回忆在此刻都变得刺痛无比。
“外面活着的人也能进来?”费伊洛问。
“嗯……虽然科技水平做不到让失去肉|体的人类意识永生,但活人联机还是能做到的,只是进来的人都只能使用…虚拟人的身体。”
“很多虚拟人都是他们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躯壳,平日他们用不着的时候,虚拟人就会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过自己的生活,但他们联机后,就会接管身体的掌控权,而虚拟人会记得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并不会对此产生质疑,甚至会觉得就是自己做的。”
“那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艾伯克脸上闪过一丝怨愤:“我被赶出团队以后,又受到他们的打压,活得很狼狈,直到我在下等居民区捡到了一个孩子。”
“她叫我爸爸,陪我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但最后却因为下等居民区的辐射得了重病……才十五岁。”艾伯克眼眶发红,“我跑回去求他们,允许我将这孩子的意识上传,他们却告诉我永生位置有限,要交一笔巨额的费用。”
“明明我才是这个项目的提出者,这个项目的概念、框架都是我的心血!最后我只是想要一个位置,却跪下去求他们都不管用!”
“我去哪拿那么多钱!?”
提到这段过往时,艾伯克情绪异常激动,剧烈喘息了好久才勉强平复:“他们做的那么绝,我也只好做绝了。”
被赶出团队之前,他留了后手,他偷偷打造了一个名为“艾伯克”的虚拟人,并给他在虚拟世界留了极高的权限,同时还偷走了一个联机芯片。
在女儿死后,他开始研究怎么毁掉这个虚拟世界。
他甚至考虑过炸掉主机房。
但这不太可能,那里被严密看管着,比总统住处的安全等级还高,因为所有上等人都在乎这个虚拟世界,世界里有他们的“亲人”。
于是艾伯克想到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创造一个病毒程序。
作为这个项目的创造者之一,艾伯克清楚这个虚拟世界的防火等级有多高,坚固在哪,又脆弱在哪。
研究病毒的时候,他数次有办法朝着全面毁掉这个世界的方向前进,但他放弃了。
他只打算毁掉这个世界的“人类”,或者说,他要杀死那些上等人的“亲人”,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再死一次却无能为力。
他编写的病毒运行的逻辑很简单——
虚拟人的程序是独立于主机之外的,而病毒只需要攻击并传染一切能站立行走的数据,也就是虚拟人。
艾伯克利用联机芯片,亲自将病毒程序带了进来。
它会使虚拟人程序错位,数据紊乱,才有了这些怪物全身错位的诡谲形象。
虚拟世界很快向真实世界发出警报,病毒影响了真实世界联机玩家的下线,于是只能将这部分人召集到梦之塔——也就是这个虚拟世界的运作程序核心来强制下线。
所以这些虚拟人会觉得梦之塔也是一个安全区。
其实不是的。
梦之塔空无一人。
准确来说,是没有一个能活动的人。
艾伯克走上中心的控制台操作了会儿,四周的环形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在那后面,是一个个数不清的、躺在舱内的躯壳。
艾伯克嘲讽道:“这些都是他们走之前使用过的身体,估计是打算等病毒解决了后继续使用。”
他的病毒也并非战无不胜的,等虚拟世界不再具有能活动的数据,病毒程序就会自行瓦解。
“他们应该是攻破到了这一点,所以直接掐死了虚拟人受孕的概率。”
这样一来,只要没有新生儿出现,等这一批虚拟人死绝,病毒自然会消失,他们重新再打造虚拟人类的程序即可。
所以安全区已经近一年没有新生儿诞生,彻底掐灭了他们的希望。
闻酌等人倒是可以理解自己的san值一直在下降了。
这是一个虚拟世界,无论身边的人类都有真实,都只是一团团数据而已。
而贸然进入的他们是什么?
是会被防火系统攻击的异常数据。
程序会出错很正常,项目开发时肯定也设想过万一哪个虚拟人的数据错乱,做了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怎么办。
正常来说,会第一时间将这位虚拟人的程序格式化。
他们san值不断下降的一个过程,就是被世界系统格式化的进度条。
“你们觉得绝望吗?不敢置信?世界观都崩塌了?”艾伯克看着这些无比真实的虚拟人类,“可你们的一切认知都是系统设定好的。”
“你们所以为的世界并不真实。”
“很痛苦吗?”艾伯克继续说,“可惜痛苦也是假的,那只是你们得知世界是假的以后引起了数据紊乱带来的反应。”
他残忍地说着这些真相,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感受。
他确实不必在意。
艾伯克曾和费伊洛说过好几次,自己是个好人。
他尊老爱幼,热爱自己的研究,把那个下等人居民区捡回来的孩子当自己亲生女儿,时不时还免费帮下等人解决一些专业领域的问题。
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只是没把这个世界的人当人。
一串串冷冰冰的数据而已,还妄图得到善待吗?
第169章 乌托邦
数据在崩溃。
如费伊洛所想, 一旦这个世界的虚拟人得知世界是假的,自己也是假的,一定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有人看着自己的双手, 止不住地发抖, 似迷茫又似不敢置信:“我……只是一串数据?”
梅鲁后退了两步, 低头看向了自己腰间的小黑盒。
不该来的。
更不该抱着必死的决心、却为了让民众得知真相而携带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通过广场直播的形式将梦之塔的第一画面与声音传达给所有人。
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刻, 她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古吉拉。
我是一串数据,那你呢,是什么?
也是外面那些真实存在的人吗?
梅鲁问不出口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瓦解, 当着所有人的面分崩离析, 化为一个个血渣子溅射到周围人的身上。
“不!!”
梅鲁的“崩溃”就如病毒一样, 周围的虚拟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自爆, 消逝在梦之国末世的第十年。
古吉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半张脸都被血腥覆盖, 却没有擦拭。
“她san值快掉完了!”
“古吉拉!”
一声厉呵拉回了古吉拉的思绪,堪堪将她的理智数值吊在了8,但仍在下降。
“我……看不见了……也听不见。”
显然,这一幕给深陷这个世界的古吉拉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费伊洛皱了下眉, 之前小离掉san到六十以下的时候确实有失去感官的,但古吉拉前面掉到39都跟没事人一样。
也许因为小离是纯粹的恐惧, 而古吉拉却是被同化的结果。
她每失去一项感官,就会有数据感官替换上来,无声无息, 叫人难以察觉。
“没事的。”费伊洛拉过古吉拉的手腕,“快结束了。”
其实她没法保证古吉拉现在这个状态还能不能回到主城, 以及这个世界崩溃后他们是否还能找到车站,结束这个副本。
但看闻酌和席问归都不急的样子,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焦躁。
“除了我们来的车站,整个梦之城还有车站吗?”
“……”
从虚拟人自爆开始,艾伯克就低下了头不再看。他本以为这些数据都全面崩溃了,虚拟世界的运行程序也会变得乱七八糟——这才是属于这个乌托邦的真正末日。
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虚拟人”能冷静地跟他对话。
“什么…车站?”
“列车站。”
“下一层就是……”
众人立刻冲出去,古吉拉被费伊洛拽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只剩自己一人,艾伯克急急追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走在最后的席问归和闻酌回头,后者反问:“你本来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艾伯克哑然半晌:“……我以为,他们发现了我一直联机在乌托邦里,特地刷新出一批新的虚拟杀手来解决我……顺便催化矛盾,加速虚拟人的自毁。”
“答案错误。”闻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能说。”
艾伯克的脸上瞬间掀起了惊天骇浪,闻酌和他一样来自现实世界?
可数据开始崩溃以后,防火程序大概是内忧外患,已经顾不上保密协议的惩罚措施,因此他能顺利地说出刚刚那些真相。
但看闻酌的意思,他依旧不能说。
他们并非来自同一个现实世界吗?
闻酌并非不能说,他一直以来都和旁人不同,似乎并不受主城保密机制的控制。
他只是不想多言。
“为什么不下线?”
“早就下不了了。”艾伯克面露绝望,“七八年前,他们就掐断了下线的选项。”
“你的世界和梦之国的时间流逝一样吗?”
艾伯克摇头:“一比七。”
也就是说,外面才过一年多。
主城和梦之国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比。
闻酌收回目光,正要加快脚步离开,就听见艾伯克用非常绝望的语气问:“可以告诉我……我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我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闻酌倒是没想到自己的避而不答会让艾伯克产生这样的联想,不过他还是没有多言。没有了下线的选择,艾伯克也会随着这些虚拟人一起消亡,或是彻底迷失在这个混乱的数据空间里,答案与否还重要吗?
费伊洛几人已经挤进了电梯,而周围的墙壁与摆设都开始错位,形成一串串的虚影。
闻酌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许艾伯克刚刚的揣测不无道理——
他还没找到这个世界的“媒介”。
当下已经证实这个世界是虚拟的,那么所谓“通往现实的媒介就是留在这个副本”的猜测就不成立了。
“你在上个站点的阁楼是不是进了一个档案馆?”
面对闻酌的突然发问,席问归一怔,随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而他们还没找到这个世界的档案馆。
还来不及多想,闻酌前脚刚进入电梯,后脚电梯门就关上了。
电梯间响起了语音播报声,卡带了一般:“欢,欢迎抵达……列列列列车……”
最后一个字未落,电梯四面墙壁就瞬间瓦解,分裂成了一串串看不懂的字符。他们如同处于一个数字空间里,之前的一座座大厦、一个个幸存者,都化为了周身的符号,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
众人眼前猛然一黑。
闻酌也有短暂的眩晕感,但很快便再次睁开了眼。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密密麻麻的流动数据。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形态,人类?数据意识?
副本结束失败了吗……
这并没有让闻酌慌神,他匀速地朝着某一个方向前进,总觉得那边有什么等待着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黑紫色的方盒悬浮在空中,脚下的数据代码形成台阶,供闻酌步步靠近。
直到一只由数据凝成的左手落在方盒上,眼前骤然一暗。
闻酌险些没认出眼前的地方。
昏暗的空间里遍布着透明的、偏蓝紫色调的档案架,一眼看不到边际。相较于在学校副本碰到的那个档案馆而言,这里显然更具有科技感。
就连架子上的档案都是以数据形式展现的。
闻酌甚至不需要去特地翻阅,只要稍稍靠近,那些信息就会一览无余地被他收入脑海。
仿佛他就是此间的主人,无比自然。
对比上次,心里更多了些亲切感,浑身都放松下来,懒洋洋的,如沐春风。
他漫无目的地前进着,脚下的步伐随意且缓慢,似在寻找些什么,又好像只是闲逛。
周围那些罪者的性命、生平、罪孽都收录到他的脑海里,人的善总有一个能想象到的上限,但人的恶没有。
闻酌感受着那些罪孽滔天的怨与恶,并没有嫉恶如仇的情绪,相反十分平和,甚至有些享受地沉溺其中。
伴随他长大的那句话不合时宜地冒出脑海:“那孩子就是个魔鬼,他没有心的!”
闻酌忽然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也许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事实。
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档案馆依旧没到尽头。不过他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档案架,上面只有一个人的数据。
这大概就是他要寻找的东西了。
……
一道柔和的女声隐约传来:“报告首|长,方舟出现了异常数据波动。”
“嗯?”
“前段时间,仿生人们打造了一个类似方舟的数字空间,名为‘乌托邦’,但刚刚不知为何产生了较大的数据波动,濒临崩溃。”
“排查一下,不要影响到方舟的运行。”
“好的。”柔和的女声道,“001将竭尽全力为人类服务。”
随后,又是一道声音传来:“七号深渊里的异种最近有些活跃,监测站都在怀疑祂有苏醒的征兆。”
“不是说‘诸神之战’中祂元气大伤,段时间内没法殃及人类了?”
“监测小队说,祂似乎恢复得很快,周围的磁场也越来越乱,非常不太对劲,就好像一直有什么在供养祂……”
“虽然说‘诸神之战’后大部分异种都死绝了,但偏偏祂活了下来。”
“诶,谁都没想到,祂会吞噬掉另外一个异种……”
“不管怎样,以人类目前的手段还无法将祂灭杀。如果祂真的苏醒,强弩之末的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方舟初测得尽快提上日程,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是。”
异种……
吞噬……
不是的。
那不是吞噬,那是一个异种对另一个异种心甘情愿的献祭。
闻酌猛得睁眼,对上了数道奇异的眼神。
站在他正对面是再熟悉不过的、一身黑袍的审判长,正缄默地注视着他。
明明对方整张脸都被兜帽挡住,却仍然让闻酌感到被注视。
“醒了?”费伊洛低声说。
周围的环境并不陌生,是他们来时的车厢。
闻酌缓缓抬眼:“他呢?”
费伊洛当然知道闻酌在问谁,沉默片刻后摇摇头:“乌托邦坍塌后我们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在车厢了……没看到席问归。”
平威嘴欠道:“估计是没了。”
费伊洛瞥了他一眼,虽然想反驳,但这个可能性确实最大。可席问归san值不低,最后的时刻也跟他们在一块,按理说他们都回到了车厢,席问归也不该例外才对。
而且很奇怪,其他人就算死了,例如张京、诸槟等人,他们的“尸体”也还在出发时的座位上并没有消失。
以往的副本也是,即便人死了,尸体一样会出现在审判桌前,但席问归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因为这个副本的特殊性?
闻酌眉眼微垂,忽而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笑意,像是并不在意席问归的生死。
平威嗤笑了声,就说么,主城里异性都没爱情,两个男的谈什么爱?
“无所谓。”逐步清醒的古吉拉突然出声,“也许席问归死了,可我们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众人一滞,清楚古吉拉说的是实话——
主城有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协议,进入副本后罪者自己主动坦白就行,大家都会选择赦免,往后轮到自己成为罪者的时候也一样。
但这个副本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坦白罪名。
最糟糕的是,众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刚进入副本时得到的玩家人数信息是N。他们都没太在意这件事,直到刚刚副本结束,他们眼睛一睁一闭回到车厢,才发现这里多了两具陌生的尸体和一个陌生的活人。
闻酌说:“开始吧。”
几人都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微妙感,仿佛这次副本结束的主导者不是审判长,而是他闻酌一样。
审判长终于出声:“请诸位指认本站罪者。”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人中仅剩的活人说,“我们刚进来就被堵在了车厢里,外面全是长得乱七八糟的怪物,出都出不去!”
“我们想着躲一会儿,结果那些怪物从其它车厢突破过来了,他俩一下子就没了,马上就轮到我的时候……副本突然就结束了。”
这人一脸懵逼,显然没说谎。
“我也来不及问他俩是不是罪者,这事搞得……”
黄毛也懵逼:“我上一秒还在c区躲那些玩意儿呢,还有一群士兵在追杀我,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算你走运。”
“所以罪者是谁?”
跟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样,这次的背景并没有昭示什么罪名。打造一个虚拟空间、蔑视一群虚拟人的生命算罪吗?
不能算吧。
毕竟广义上所理解的罪与恶都是施加在生命体上的,但一团团数据模拟的人算什么生命?
突然,费伊洛啧了声:“这个长头发的男性尸体不是罪者。”
“……”温贝贝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有检定罪者的票?”
“嗯,但就一张。”
存活的那位陌生玩家嘟囔着:“会不会是你们当中有谁隐瞒了?”
“隐瞒的必要呢?”平威有点暴躁,“谁他妈在乎你的罪名啊,老实交代了直接赦免谁都不会死——”
温贝贝怼了他一下,平威才反应过来审判长就在旁边,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都不知道审判长对于他们这种类似“作弊”的行为有什么看法,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妈的,到底是谁啊!?”
“是我。”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闻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