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仍然和第一款《精灵世界》作品《王者归来》一样大火。
不过,比起《王者归来》靠着那超越了市场上所有全息游戏能够做到的极致技术力和体验感,还有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机制交互的特别游戏设计而火,《最后的契约者》靠的就纯纯是游戏质量了。
游戏的剧情相当优秀,主角的成长线是非常清晰的,而那些更喜欢走第四天灾流派的玩家也确实可以在剧情中随意玩梗,很多剧情都会有呼应,不会让他们的沙雕行为落空。
战斗也更偏向于了拳拳到肉的打击感——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精灵可以供玩家契约出一片汪洋似的军队,所以特化的基本上都是近身格斗,又或者是拿着把弓当大狙的射手。
至少,在这一集里,绝大多数玩家都可以在全息头盔的额外辅助下做到真正地“战斗,爽!”。
平衡能力不行?
反应速度不够?
全息头盔的调节功能就是为了这些细节而设定,一些简单的混淆,就可以让玩家获得前所未有的战斗体验,真正意义上实现“我变强了,但是我没有变秃”。
游戏内的背景设计,尤其是文明文化的风俗就更不用说了——那些氏族、传统、民族音乐、历史……全都和完全真实的没有区别。
因为在制作过程中特别聘请了博识学会的相关研究员前来充当了顾问,所以就算是学术界那相当严格的评审的目光都能够轻松应付下来。
简直看成考据党的天堂。
其中一部分考据党还非常准确地定位到了埃维金氏族——在了解了这个其实不怎么出名的氏族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氏族在长相方面确实是有点得天独厚的优势的。
哪怕是在荒漠这样贫瘠困难的生存环境下,哪怕生活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快速衰老,在脸上多了皱纹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说一句“美人迟暮但风韵犹存”。
“牛逼,卧槽。”
星网上一个素来以说话不怎么收敛,经常爆出那么两三句*联觉信标粗口*的考据up主习惯了直播唠嗑,一边直播一边在星网上搜查资料。
这一次,他和以往一样习惯性地开始检索起游戏中参考的文明,在搜到了几张埃维金人为数不多的流传到了外界的照片之后瞳孔都缩了一下。
然后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用手揉搓着下巴反反复复了好几遍,最后身体猛地一个后仰再前扑,回到屏幕前,说:“卧槽,我还以为游戏里至少给美化了一下呢,原来没有啊。”
最直观的:从卖胡姆斯酱和烙饼的老妇人身上可以看到“岁月从不败美人”的风霜;从她女儿,那位系着围裙掌勺的中年夫人身上可以看到市井中泼辣的美丽;从那些穿着花裙子跳舞,手腕上脚踝上的金镯子丁玲当啷转的少女们身上可以看到没有半点媚意的清春艳丽;从一旁摆摊算命的披着黑纱的神秘女巫身上可以看到一种引人探寻的危险风情。
而且不止女性啊,补锅打铁的匠人穿着无袖的外套,汗水贴着满是肌肉隆起的胳膊往下滑,瞥见的契约者中走不动道的起码十个里面有两三个。
而为了能够节省走路的时间,去购买代步工具诸如某种驼兽或是别的什么当地特有物种的时候,能够隔着灌木枝条编成的围栏看到的驯马师小哥就更不必说。
那种稳稳地将身体压在马上的感觉本身远远看过去就已经足够让人心动,就更别说靠近过去之后可以看到这个驯马的青年长着一张很纯很好看的脸。
这位考据up主又是一阵猛搓自己的下巴,然后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打开游戏。
“不行了,我越看越觉得这位女巫小姐姐是我老婆。”
“考据暂停一天!今天先谈恋爱!”
“埃维金人,埃维金氏族在茨冈尼亚四号星球——好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茨冈尼亚四号就是我这辈子一定要去一次的星球。不,不谈恋爱,现实中的恋爱和结婚哪有游戏里的来得有意思,而且我丁克,哦,当然游戏里不丁克。我就是打算去看看我老婆出生的环境怎么样。”
至于说直播间一条条刷的“主播你确定人家美女能被你撩动吗[斜眼笑][斜眼笑]”弹幕,全都被这位up主给无视了。
当然,虽然喜欢在游戏里头找美人然后贴贴是大多数玩家的爱好,但是还有一部分的玩家ta确实对于人类的美色不是那么的上心。
他们热爱的是游戏中的无限风光。
——《精灵世界》中的地图设计真的是没话说的。
交互方面,目前这个系列的游戏甩开其他开放世界游戏十条街,并且肉眼可见的是短时间内甚至没有其他游戏能够吃得上它的尾气。
但是景色更在交互之上。
沙丘在落日的光照之下变成金色的、半凝固的海洋;而当群星的光辉明亮,月光纯白,那些高高低低的风蚀柱也变成了银的。
更绝的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海市蜃楼——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真的可以走进去的海市蜃楼。
黑松林只是它的一面,在这团犹如雾气一样的世界中,还存在着更多瑰丽奇绝的景色,当玩家成功驯服了海市蜃楼中最擅长奔走跳跃的梦魇兽之后,这种速度极快的生物就可以帮助他们避开海市蜃楼中的危险地带,美滋滋地享受这团光怪陆离的世界。
蜃龙的骨架支撑起了“天空”,紫红色穹幕上有大大小小错落相贴的涟漪状弧光,球性的电球长在细细的草茎上,像是蒲公英球一样摇摇晃晃,但是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如果将它摘下来,忍着指尖上轻微的刺痛,将这种小电球塞进口中,那么就能够获得一种非常奇妙的……跳跳糖一样的体验。
玩家整个人都变成了紫色的雷电元素组成的生命体,甚至用不着再让梦魇兽带着自己横冲直撞,而是可以自己如同那些超级英雄片子里的角色一样飞得极高,甚至在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紫色的、带着噼啪电弧的光影。
而当他们冲过了由蜃龙的骨骼撑起的那个紫色泡泡的边际,顿时,另一个大地就这样出现在了玩家眼前。
孑然不同的空间,这里的天空将将放晴,甚至于在湛蓝色的天空四周,还能看到未曾散去的云翳。
彩虹横亘天中,而雨水静止在半空。
这些雨珠就像是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膜一样,可以用手指直接拿起来。
而一些和梦魇兽发展出了还算不错的友谊的玩家,甚至会被梦魇兽提醒:将这些水珠采集下来,对着天空中的彩虹,然后就能够收货不同水果口味的糖果。
——这是一家已经开了好几百个琥珀纪的糖果公司约的广告,他们本来是打算为此支付一大笔广告费用的,但是在获得了公司的许可之后,雾青将本应该是自己拿到手的分成的那部分换给了糖果公司,转而要求对方在茨冈尼亚四号星球开一家糖果旗舰店。
这家旗舰店和其他所有店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每个孩子每个月都能到这里来挑选一包糖果,这些糖果是免费的。
其实对于这家糖果公司来说,他们本来就是要做一些慈善来维持公司的名声的,雾青的要求约等于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并且让他们用打折后的价格买下了那么大流量的一份广告。
于是,这家糖果旗舰店甚至在茨冈尼亚四号星球都还没来得及真正建成第一座城市的时候就已经正式建好,只等第一批糖果送到茨冈尼亚四号,就可以开门迎客。
很有意思的是:这款游戏在公司p40以下级别的员工中格外流行。
或许是因为在现实中工作强度压力特别大,基层的员工甚至只能在公司旗下的企业舰上合租房间,所以这群人平常完全没机会真正地走到不同的星球上去见证既然不同的景致,现在游戏里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就冲得比谁都快了。
——事实上,这一片在《王者归来》的时间线上已经被恶魔军团彻底占领的大陆,在三百年前确实繁荣美丽,给足了那些无法开启一场说走就走旅行的玩家们体会世界美丽奇绝的机会。
不过,除去这些给自家企业贡献流水的员工之外,《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还是拥有很多来自其他势力的,有闲有钱的爱好者的。
就比如说之前那个专门做考据的up主,他就对游戏中主线剧情中占据了非常大篇幅的朱庇亚集市,以及其所在的极光之漠产生了相当大的兴趣。
也很想来到现实中的灵感取景地来旅游一番——当然,这其中也有相当多的热门角色的coser蠢蠢欲动。
这可是还原度的问题!
茨冈尼亚联合酋长国的那位酋长——按照茨冈尼亚这边习惯的称谓就是“拉拿”,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将雾青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的。
*
不日前,茨冈尼亚联合酋长国正式成立了。
星际和平播报特地加急将这条消息赶制成新闻,还在星网上的各大平台媒体发布了头条。
这种“公司难得干了回人事”的结果当然要好好宣扬。
而这一次,因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可以从联合酋长国中被扔出去的氏族,所以被放逐在文明之外的就只剩下了卡提卡氏族——雾青对于这一决定的正确性不置可否,她承认卡提卡人的危险,但同时也觉得这个决定或许会为茨冈尼亚的未来埋下隐患。
茨冈尼亚四号这颗星球上表面的气氛一片和谐,他们甚至给卡提卡人留下了几片物产还算丰饶的绿洲,因此自认为在人权方面也做得很好,随后就开始发挥筑城者们的习惯:砌墙。
毕竟是公司出手影响过的星球,在习惯上和存护命途的人走得比较近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公司之后会对这颗星球进行一些改造,但是距离公司正式开工还有时间,这位拉拿知道自己在上位者看来就只是个被推到台前来的工具人,也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得做点什么,不能在普通人眼中也当个一举一动完全都听公司安排的傀儡。
因此他确确实实有在处理各种事宜。
并且,在一开始,他还会将自己觉得不是很能一个人拿得定的问题转发给市场开拓部的那位总监。
毕竟,这位在他看来才是真正的大佬。
“真正的大佬”对他发来的这些消息很是烦扰,尤其是其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好吧,说得更准确也更不留情面一点,就是百分之百的问题都是完全没有必要向上汇报的问题。
真当他市场开拓部的总监平常没活干吗?
他也是有很多工作的,哪有时间处理小小的一颗茨冈尼亚四号星球的内务问题。
于是他一挥手,很是官方地表达了对于茨冈尼亚内务问题的态度:你们是自由的,这些事情不需要过问公司,省得让那些不明情况,但是一直以来都对公司印象很是不好的人误以为公司还真的让茨冈尼亚四号成了一颗不独立的星球。
拉拿在获得了这个回复之后,就果真没有再拿内务的事情去烦过那位总监。
此时也是一样。
在他一开始得知雾青,这位前来拜访的小姐也是星际和平公司的员工,甚至还是比那位“真正地大佬”更高一级别的高层员工后,他差点儿觉得自己可以将身下象征着“拉拿”身份的椅子让出来给对方坐。
同时,他也想着自己应该给那位市场开拓部的总监打个电话——但是来者是他的上级,于是这位拉拿犹豫了一下,觉得,或许应该等听对方先说说来意之后再进行判断。
他客客气气地将雾青请进了办公室,给她准备上了自己手边有的最好的茶水,然后询问雾青的来意。
雾青选择开门见山。
“是这样的,”她微笑着说,“我打算租下茨冈尼亚这颗星球——别误会,我没有打算把这颗星球留待别用,关于这颗星球的后续改建计划,大体上我的安排仍遵照着公司给你们的计划不变,只是添加一点小小的细节。”
“您应该知道,当前公司对于茨冈尼亚四号的开发想法是利用其便利的交通位置,将其改造成连接三个星系的中转站,顺便,在交通之外,将其同《精灵世界》这款游戏挂钩,改造成为能够和匹诺康尼相比的享乐之地。”
拉拿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我知道。”
这个游戏热度高得很,他看到很多公司员工都在玩,而且之前来这里说是要开糖果厂和旗舰店的糖果公司也和他提起过之所以他们会入驻这颗目前的荒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合作方的要求。
雾青:“这款游戏中和茨冈尼亚最贴近的那些元素,都是我比照着埃维金氏族做出来的,我爱人就是这个氏族的人,所以,其实这款游戏也可以被理解为是送给他的一份礼物——我愿意为了这可星球制造出一款量身定做的游戏,并且给予授权,将星球进行游戏化的改造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拉拿给雾青沏了茶,但他自己还一口都没动,就只是将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身体微微前倾:“您和您爱人的感情很好——哦,说起来,您爱人也在茨冈尼亚?”
“他在陪家人,”雾青垂眸,说起这位此时没有来到现场的爱人的时候,她的表情直接温柔了几个度,有一种在家庭和爱情的温暖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棱角的美感,“毕竟等蜜月结束,我们就都要回去工作了,我想能让他多陪一会儿家人也是好的。”
拉拿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花下一笔钱将茨冈尼亚四号买下来,如果不行的话,租上个一百年,九十几年的也可以。”
*
弱小的星球没有在强权面前说三道四讨价还价的资格——正如当年面对着卡提卡人屠刀的卡卡瓦夏除了逃跑之外别无他法。
雾青有一点为茨冈尼亚哀伤,不管是那位拉拿放得极低的态度,还是在星球发展问题上不得不在加入星际网络之后跳过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直接开始发展第三产业,又或者,是为那位拉拿在不长的时间后就决定了出租星球的所属权。
……仙舟的教育让她学会了好多用不太上的知识,从而使得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其他人有了很大的区别。
她的能力还是太小了一点,无法从根本上对这个世界进行改变,雾青心想,事实上,从资源的掉配能力以及能量辐射范围之广来看,仙舟联盟和公司之间都还差了一点。
不过,或许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可以再多给一点。
多给一点……不管是被人说成是人文关怀也好,慈善作秀也罢,不管是现实还是记忆之中,多做一点在她自己的判断下是“好”的事情。
她没有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埃维金人最近搬迁进的社区,而是去了那家虽然糖果制造流水线还没有开起来,但是旗舰店确实已经开门了的糖果店。
高大的糖果屋看起来甚至如同一座童话中的城堡,大面积的玻璃使得它看起来明亮得甚至有些过分。
砂金正牵着埃斯特拉的手,在起码有两人高的装满了糖果和巧克力豆的机器之间慢慢挑选着,另一只手中还提着两个罐子,其中一个已经装了大概三分之一,另一个只装了不到六分之一。
雾青没有着急进去,她站在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户前面,对着室内轻轻敲了敲。
茨冈尼亚的建设环节还没结束,严格来说这才刚刚起步,所以暂时,别说来店里消费的了,就连得到了这家糖果店每个月免费给每个孩子提供一包糖果这个消息的客人都没几个。
所以她发出的这点儿小动静在第一时间就被听见了,砂金回过头,对她举了下手中的糖罐子。
——这个回头的动作刚好被她拍了下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画面的雾青心满意足,她笑嘻嘻地走进糖果店,先半蹲下去和埃斯特拉拥抱了一下,随后才直起身,低头看向砂金手中提着的那两个装糖的罐子,小声问他:“你不是答应过……不买多多的吗?”
倒不是说买不起,而是坎吉拉很担心在骤然有了很多口味多样、非常好吃糖果之后,埃斯特拉会忍不住多吃一点以至于蛀牙。
平心而论,砂金觉得他记忆中的姐姐是个非常擅长控制自己的人,就是……很可靠,所以哪怕是小时候的她应该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地一晚上吃掉十颗糖,以至于将舌头都灼疼。
但是,那毕竟是在危险的环境下。
需要提防着卡提卡人,并且想方设法活下来的环境和如今这个有自己的社区,可以在联合酋长国政府的帮扶下建起有埃维金特色的家园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当坎吉拉避开了女儿,低声对他说糖要买但是不能买多的时候,砂金非常认真地点了头。
“现在装得更多的那罐子是给你买的。”
砂金表示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妈妈的叮嘱呢。
“我应该都只拿了你喜欢的口味,不要太甜的,也不要坚果太多的,对吧?”
“嗯嗯!”雾青于是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装着她爱吃的糖的罐子,“我自己都没记得要买,你想得好周到。那你,还有……呢?”
当着埃斯特拉的面,管波利斯和坎吉拉称呼为“你父母”多少有点太过自爆,但是直呼其名也确实有些不够礼貌,雾青思来想去还是跳过了这段称呼。
意思到了就行。
“我就从你的罐子里面偷咯。至于他们两位,我不清楚他们的口味如何,所以就让店员将店里的每一款糖都打包了两颗装了一桶,有点沉,就放在柜台那边了。”
雾青:“哦,好的耶。”
她看着埃斯特拉站在一个标注了“榛子巧克力流心太妃糖”的机器边上,砂金伸手将罐子放在出糖口,让埃斯特拉自己控制着扔进罐子里的糖果量,随后递上了自己的糖果罐子:“我也要这个。你不用偷偷的嘛,随便拿啦,我的就是你的。”
砂金:“哈哈,好啊,那我就不客气咯——谈得如何?”
雾青叹了口气:“我觉得……他怪可怜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整个茨冈尼亚在我看来,都有点。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仙舟的秩序,而不是公司的。”
砂金颔首:“很正常,我去仙舟出差的时候也总是觉得你们那边的环境氛围好得有点不正常。要不是知道持明族内部的矛盾,还有关于仙舟文化新旧如何取舍的矛盾,我或许都会觉得我去了个不该存在的乌托邦。”
雾青嘿嘿笑起来:“是嘛,景元将军可厉害了,而且,帝弓司命庇护呢。”
她每每说起仙舟来都特别骄傲,眼睛里面带着一点似乎学生气未散的光,然后又一次:“等奥斯瓦尔多·施耐德那边的事情结束,你就来仙舟发展吧,仙舟距离丹鼎司还近点呢,我上次给你把脉的时候把出了好多……”
砂金:“毛病?”
雾青:“至少也是亚健康状态。我开药水平一般,所以最好还是让白露大人给你看看,用我的证件给你预约,能进快速通道,还能打折。”
砂金若有所思:“这倒是,公司的面子在仙舟没什么太大用处,我确实都得仰仗你。”
雾青:“说起来,这次匹诺康尼的工作结束之后,你能申请出假期吗?来一趟仙舟吧,你总得休息一会儿……让我想想,如果公司不给你批假期的话,反正我回去之后是有一大堆的游戏要做的,你就说是和我谈合作嘛,我就不信那么一大笔信用点的生意公司可以完全无视。”
“放心好了,能申请假期,顶多先让我回庇尔波因特检讨一下为什么把琥珀王的圣石给砸了,写个几份报告……别的应该不至于。”
砂金晃了晃神,但这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想到匹诺康尼的问题了。
“说起来,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无法完成收复匹诺康尼、引公司入局的任务来着?”
似乎不用。
雾青从“钟表匠”那边直接带回了答案,和花火的答案对一对之后就能得出这就是最正确的解法。
不过他确实还得创造一场“足够盛大的死亡”,以此创造一个公司直接将舰队压上来的借口。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需要去找黄泉,那位特别的令使来斩断自己身上同谐的力量——雾青就可以。
他想了想,然后说:“如果你可以出面的话,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将那位令使和星穹列车拉进局中,否则事后解释也挺麻烦的,我通过对你的那位朋友出手来逼迫令使向我拔刀……要是真的这么干了,回去之后肯定还得多写两份报告。”
他原本没想着让雾青来帮忙,纯粹是因为那时候他觉得雾青肯定会被家族的令使给拉扯住,但是现在看来,她确实很有腾出手来的余裕。
雾青:“让我配合着演戏,把你刀了再送去真正的匹诺康尼?”
她想了想觉得非常可行,毕竟欢愉的力量在欺骗方面确实是专业对口了只能说。
“那你想要怎么个死法,何物朝向死亡是目前为止用的最多的,流萤——就是星核猎手萨姆,她的真实名字是这个,她就是通过何物朝向死亡进入的真实匹诺康尼。”
“还是说更有创意一点,比如说我应该也不是不能扮演家族内部的人,比如说整个天环族的皮肤什么的,狠狠捅你一刀,找个借口就行……因为和你打赌把全部身价都给输进去了,所以铤而走险?”
“还是说在你试图寻找出路的过程中被你骗了感情所以因爱生恨……嗯?”
砂金冷静道:“没有感情诈骗,也没有因爱生恨。”
雾青:“欸?”
砂金:“在赌桌上让别人输得一败涂地是我的风格,但是我没有骗过他人的感情。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
也是,雾青记得她在泛星系奴隶市场遇到卡卡瓦夏的时候,对方就用头发和尘灰遮住了那张漂亮的脸。
他对于面容……确实从来都没有利用过。
……天,那他要是决定打破这一重坚持,开始利用其那张脸的话,这得多夸张……
雾青想了想她自己。
砂金没有主动表现,她就已然在“曾经习惯了这张脸,只是偶尔会觉得他长得好看”的基础上,因为一次距离的猛然拉近而又一次陷入被美色钓得心神不宁的状态,这要是主动对外展现了……
她还活不活了。
“那还有什么比较有心意比较震撼的呢?我想不太出来,果然如果整活的对象是你的话就会有点束手束脚的,或许可以问问花火。哦不,她一定会推荐那个能够把匹诺康尼全部炸了的保证互相毁灭按钮。”
雾青打了个响指:“我会了我会了——我可以演花火。”
砂金:“愿闻其详。”
雾青:“花火打算用保证互相毁灭按钮摧毁匹诺康尼,而你为了这里所有入梦客人的安全,毅然决然催用了基石的力量,将这场爆炸限制在了比较小的范围内,但是基石因此碎裂,而你也因此‘死去’,你觉得这个如何?这样的话,等你从原始梦境中出来之后,家族就算吃了大亏也还要谢谢你呢。”
砂金饶有兴趣:“这个好,而且我觉得那位愚者应该也不会介意自己被利用。”
假面愚者是最难得罪的一群人了,其他人被利用了大概会生气,假面愚者只会笑嘻嘻地说真有乐子,然后试图让对方来当乐子。
雾青:“这样的话,公司可以用这个做为借口进入匹诺康尼,甚至还可以借着帮公司解决假面愚者问题进行更大范围的搜查,毕竟花火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嗯……我下场应该也不难,希望阿哈不要介意假面愚者内讧。”
其实事实上,按照雾青对假面愚者的了解,他们内讧的次数绝对不会比曜青仙舟大捷的次数少。
“那就暂定这么办!”解决了一桩困难事,雾青是高兴了,扭头一看她的糖罐子——直到此时刚才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糖上头的两个人才意识到榛子巧克力夹心太妃糖已经装满了整个罐子,甚至满溢了出来,差点就要掉一地,而一旁的埃斯特拉正伸出双手放在罐子下面,看起来是准备等糖掉下来之后帮忙接着。
雾青:“……”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关掉了放糖的阀门。
多倒的糖倒也不能就这么放回去,她干脆让店员再拿了一桶,将这一款糖单独装在罐子里:“多的就送出去吧,理论上来说,都应该有喜糖的,不是吗?”
在公司的时候送了喜糖,来到茨冈尼亚之后没理由不准备着……嗯。
“不仅仅是埃维金社区,还可以给其他社区也发放一些。”砂金说,“不过说起来,你最近似乎习惯得很好。”
雾青:“嗯?”
砂金:“不容易害羞了。”
那、那是!毕竟她现在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呢,雾青心想,她要是继续害羞下去,那倒也不用再有所悸动了。
她说:“毕竟也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就算我心里再怎么尖叫,至少表面上的演技也会有所提升吧?”
她咬了下下唇:“按照我现在的水平,就算需要当着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的面表演出恩爱情侣的样子,我也是可以的!”
其实雾青原本想说的是就算接吻不是错位的她也可以,但是她的脑子及时上线,按下了这个或许过于直白了的说法。
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应该是没有。
她赶紧将那一罐已经装满了太妃糖的罐子抱在怀中,准备快速揭过这场口嗨。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了埃斯特拉:“抱歉,聊天花了会儿时间,我们继续去买糖吧?”
埃斯特拉抬着头:“我能知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吗?”
雾青:“……很抱歉,不可以呢。”
怎么埃维金小孩一个个的都这样,八年前那个一起玩狼人杀的小姑娘也这样!
隐私……她需要隐私!
*
之所以是砂金而不是波利斯和坎吉拉夫妇带着埃斯特拉前来购买糖果,原因在于坎吉拉再一次怀孕了。
因为最近相对安逸一些的生活,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不舒服都能够很快地诊断出来。
所以,在坎吉拉面对着桌面上相当埃维金风味的、她一度很喜欢吃的煎蛋时突然脸色不对、吐了出来的时候,对于盘算着时间线、知道记忆中的自己大概是要被生出来了的砂金来说,他很快就能将话题转移到是不是怀孕了上去。
用现代科技手段测了下,结果还真的是。
于是坎吉拉就这样被压在了新建成的房屋中,被非常认真地照顾了起来,埃斯特拉甚至想过每天往床上放个盆,然后让妈妈在床上刷牙,连起床都不用。
不过后来,她在了解到孕妇是不能一点儿运动量都没有的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她仍然会很懂事地抱着故事书去给妈妈讲“睡前故事”——然后等坎吉拉闭上眼睛之后,她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这时候就轮到砂金去给她讲一些天南海北的“睡前故事”,其中有一些纯属瞎扯,比如说他讲自己曾经掉进过一个除了棉花糖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然后为了生存下去在那个世界疯狂吃糖直到蛀牙,出来之后不得不将牙齿拔了再滴药重长。
雾青看了看埃斯特拉那空下去的速度稍微比预期快了一点的罐子,觉得砂金这么说确实别有深意。
但他也讲了一些是在茨冈尼亚之外广袤的天地之间的见闻。
曾经,这是现实中的埃斯特拉握着他的手,带他远远眺望过的那些远方星辰。
她说:“卡卡瓦夏,以后我们一定要去看看茨冈尼亚之外的世界,尤其是你。”
*
雀语是一名来自流光忆庭的忆者。
她的工作和爱好和其他的忆者并无区别,她们都很喜欢收集记忆。
雀语和其他忆者的不同之处应该在于:她还挺喜欢玩游戏的,在雾青做为制作人带着团队弄出《这个恋爱是非谈不可吗》的时候就狠狠关注了(虽然关注的是代打阿哈)。
所以,当这一次,《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上线,并宣布茨冈尼亚四号星球正在被改造成和游戏中相似的一个“纯玩享乐星球”的时候,雀语真的心动了。
她确信自己能够在这里收集到很多很有意思的记忆,于是她第一时间就通过忆者的特殊传送手段来到了这里。
哪怕这里大部分的项目都还在建设中,并未完工。
但是,忆者已经迫不及待!
雀语在虚空中远远看向这颗星球——诚然,如一切关于这颗星球的介绍一样:茨冈尼亚所在的地理位置确实又好又坏的,很不适合智慧生命在这里生存,但是……
雀语皱眉:那是个……生态穹顶吗?
一颗透明的、普通人无法看见、仅能从模因角度被忆者观察到的罩子将这颗星球完全笼罩了起来。
这是很少见的东西,要不是雀语曾经去过太多的星球,她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
“好贵的吧……”雀语自言自语道,“看来公司为了改造这颗星球确实下了血本了。”
生态穹顶这种东西的确价格不菲,对于雾青来说都是要花掉阿哈代打的这八年来攒下身家的三分之一才能够买下一个来。
而从雾青钱包最厚的时候上头到底有多少个零就能看出这玩意的价格到底离谱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雾青挑了最贵的买,因为相关介绍显示这款生态穹顶是拒绝不了公司高开价的黑塔女士制造的,包售后。
她真的很难拒绝这种质量超高的东西。
生态穹顶能够改造一颗星球的气候条件,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这颗星球表面的生态,雀语的身形消失在虚空中,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在茨冈尼亚的旅游体验绝对不会差——这可是舍得用生态穹顶的投资啊!
而在刚刚落到星球表面的第一时间,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曾经熟悉,但因为过长时间没能碰到而显得又有些陌生的力量。
金色的长虹如同轨道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勾连开来,那长虹的延伸速度太快,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有来自巡猎的箭矢做为锋头,带着它们朝着不同的星系飞去。
“这是……”雀语飞速地在记忆找到了对应的信息,然后她睁大双眼,惊讶起来,“这是开拓的力量!”
开拓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碰到的,尤其是在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已经失踪……嗯,应该说是大概率已然陨落的当下。
雀语当然是第一时间朝着那方向赶去,所幸流光忆庭的忆者们全都不需要认真赶路,只需要确定让信息出现在某个坐标就能够把自己“传送”过去。
因此,她没有错过这壮观的一幕是如何收尾的。
她很是熟悉的一个人正将双臂朝两边伸张开来,金色的、名为开拓的力量就是以她为起点,朝着四周扩散开来的。
第92章
砂金对于雾青那过分强悍的能力一直以来都没能有个多么直观的认识。
她确实是个场面人,但是奈何比较大的那几次砂金都没能亲眼看见——唯一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一只折纸孔雀的那次,她还不是令使。
至于说护盾——诚然,护盾的效果确实强大,但是做为一个行走在存护命途上的人,砂金非常清楚护盾这东西确实有用,但是强效总是不显。
毕竟只能被动挨打,虽然站着让人打也打不动,但是反击的手段相对匮乏就显得好像此人挺好说话,所以哪怕他一直以来都对外表现得不怎么客气,私下里还经常咄咄逼人着,也仍然常常被人觉得能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顺便踩他一脚。
不过这一会儿,用开拓的力量去加固那些曾经由阿基维利开着列车一路创出来的、后来又因为万界之癌的爆发而断开,直到如今才勉强被公司重新拾掇得勉强可以通行了的道路这个行为,确确实实可以让人明确地看出她的强大之处。
她什么准备都没做——至少,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她此时确确实实什么都没做,也就只有砂金才知道,她先前在家中打开了一个技能槽,对着几行空白咬了好一会儿手指。
虽然想要将技能拷贝过来是非常容易的,但是描述性的内容确实不好写,还要思考到一切可能发生的bug,偏偏她先前也没能让列车组直接将这份技能写过来,也对开拓这一命途本身没什么太深的了解——就连游戏里都没怎么出现过这项技能的描述,让她想要照抄都没有门路。
不过还好,她最后还是想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说,
雾青只是搓了搓手,然后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稍稍偏暗的金色眼瞳中闪过一道非常明亮的闪光。
砂金最近偶尔会陪着埃斯特拉看动画片,对于之前从未见过这些的埃斯特拉来说,屏幕中不论播放什么都很能让她惊诧地睁大眼睛。
当前雾青的样子就和那些动画片中的角色们开了特效后的样子差不多。
发丝扬起,脚尖离地,仿佛有气旋在她身下的地面上出现,扬起一些微末不足道的尘埃。
那种如匣中三尺出鞘来的气势之盛,足以令人生出惊惧从而退避三舍,也很容易……
让人怦然心动。
还好他早就架起了相机——一方面是为了宣传,另一方面,他想着,或许黑天鹅那边不介意多接几单,反正对于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来说,睡眠和进食都是不必要的事情,接一单也是接,接多单也是接……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在雾青眼中,她能够看到一些坏损得有些明显的星轨,果然,当她不知道技能应该怎么写的时候,她可以直接作弊,比如说:
让我在一段时间内拥有驾驶着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小姐同样的能力和权柄。
嘿嘿,直接召唤上身,这难道不比直接描述技能本身容易多了?
靠着姬子的技能,以及临时被加在身上的那意外竟然真的被借过来了的开拓命途的祝福,雾青能够准确地感觉到那些星轨中存在着的伟大力量。
星神,果然是凡人靠着自己那普通的大脑无法理解、无法窥探完全的存在。
不过来自列车的力量确实和星轨上残存的力量遥相呼应了起来,但是因为现在的星穹列车不是全盛时期,没有星神,甚至就连令使都没有,所以暂时无法撬动如此强大的力量,因此,雾青也只能勉强牵引着这些东西从概念上起到它们原本应该起到的作用。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新手面对着难度最高的拼图,正在努力地将不同的碎片拉扯到一起、嵌合在一块。
这个过程非常辛苦,甚至是她都感觉到了吃力: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得是多么困难,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想要做到她这一步,大概……
他应该是做不到的。
雾青心想,在额头上的汗水快速渗出来的时候勉强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在这种状态下也能保持平和。
难怪茨冈尼亚在现实之中并没能那么风生水起地建起来……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没能发展处太多的第三产业,还因为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哪怕是在开拓方面也就是个半吊子。
啧,前无名客。
当然,雾青可以这么说,并不表示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真的菜,他一点都不菜,纯粹是因为星轨这东西是星神的遗留物,而她是个令使。
这波对比纯粹虐菜局。
随即发生的,就是落入了雀语眼中的场景,在雾青终于勉强将那些星轨断裂最严重的地方重新拖到一起去拼接起来之后,金色的光芒直接从连接着茨冈尼亚的位置朝着四方发散开来。
这一情况持续了蛮长的时间,一直到雾青觉得自己体内那些曾经被她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消耗干净的力量彻底被消耗殆尽——她才终于结束了这波维护。
而哪怕是她穷尽自己全部力量的这一番动作,最终也只能将这几条星轨的修复进度推进到30%。
然而,这已经是建立在她是个力量相当不错的令使,并且还能够靠着技能机制借用星穹列车的开拓力量的结果了。
对比起阿基维利尚且还在的时候,星穹列车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在无穷无尽的星系之间勾连起顺畅的星轨,甚至这样的勾连过程还是从无到有的构建,雾青只能感叹果然星神的力量还是牛逼。
大海之于巨浪,这并不是一句虚言。
金色的光芒缓慢的收拢到她身边,最后彻底没入她的身体,下一秒,雾青脱力地从半空中掉下来,虽然不至于直接摔下来,但是落地的速度也足够证明她精疲力尽的程度。
她甚至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差点儿因为全身的骨头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泛上来一股强烈的虚弱而直接原地跪下。
砂金在看到她对外输出的时间长过了一分钟后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虽然不知道令使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但是她额头上的汗总不至于是因为茨冈尼亚这颗星球的气候在白天太热——这时候生态穹顶可都已经用上了。
不管是椅子、还是巧克力糖,又或者是里面加了一点盐的温水,这些全都齐备了,甚至还搭配了一条擦汗的毛巾,总之就是非常体贴。
“还好吗?”
巧克力糖的包装都是砂金帮忙撕开的,事实上雾青也很怀疑要是自己动手的话,她是否真的有这个力气将包装纸撕开。
她勉强低了下脑袋,用嘴唇将那块巧克力叼起来送进口中——天晓得是为什么,她原本觉得自己虽然腿软到差点儿一个五体投地对着茨冈尼亚四号那广袤的天地跪下,但好歹也还不是站不住,可是当身下多了一把也不清楚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上面甚至还塞着一个可以垫在腰后面的柔软靠垫之后,她一下子就黏在了椅子上,彻底站不起来了。
她也没有倔强的意思,在什么地方被黏在椅子上,就在什么地方彻底摆烂,一边感受到巧克力糖最外层的巧克力涂层在口中缓慢融化,逐渐释放出填充在里面的花生酱的味道,一边就着砂金的手小口小口抿着淡盐水,用她那变得有点虚的声音回答说:“差不多吧……修复了百分之三十,再来一次效果会好一点,但是短时间内我肯定没力气动手,不过要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来的话,他能够推进百分之五就差不多了。”
而且百分之三十,已经足够很多经验不那么娴熟的驾驶员将飞船从别的星系开过来了,在一些短暂的断裂带上只要稍微运用以下跃迁技术就行,总之就是问题不大。
砂金叹了口气,他摇头的幅度不大,但是因为发丝会随着脑袋一起摇摇晃晃,所以还挺明显:“没问星轨,我问的是你。”
哦哦,问的是她。
这情况很对劲,也确实挺让人高兴,雾青用刚刚恢复了百分之零点一都不到的力气撑着嘴角上扬:“还行,但是不想站起来,你还带着别的吃的东西吗?我感觉有点饿。”
她停顿了下,但不是为了思考,而是为了缓和一下因为虚而变得有点喘的身体:“你怎么连椅子都有——怎么来的?”
毕竟,令使出手修补星轨,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那外泄的力量当真恐怖得一匹,雾青还不是那种已经在位置上稳坐了几百年,将如何运用力量训练到了一丝一毫都不会多浪费的老家伙,她的能耗中平白损失掉的也不少。
这些力量办不到什么大事,将城市中的建筑清拆个干干净净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为了城市建设的安全,她属于是一大早就驱车来到了荒郊野岭,四下无人的地方。
唯一还跟着的就只有砂金了——毕竟,相比之下,砂金就比那些房屋什么的稳固多了。
而关于这一点,虽然雾青一直以来早有认知,但是在再一次想到这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玄幻得有点过头了。
毕竟从她的视角看去,砂金身上多少是带着几重柔弱buff的,胃又不好,少年的时候又营养不良,睡觉姿势也不好……一身的亚健康状态,以至于她总是容易忘记对方实际上是个存护命途行者的事实。
对啊,看着那张脸,他哪里像是个负责承接输出的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证明了存护永远是可靠的,砂金就是能够从一旁的越野车里面靠着纳米技术现场变形并拆出一套软椅,并且在合适的时候,垫到她的身下来。
就……可靠、安心、可以完完全全放心将后背交给对方。
雾青想到这里,抿着嘴笑了起来,被问及想到了什么才会笑得这么开心,她只说:“花生酱太甜。”
花生酱……太甜?
不远处隐匿了身形观察着的雀语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径直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出来倒也不会脸红……不过边上那个金发的青年看起来好像是真的相信了。
……
玛德,这都能信?*流光忆庭粗口*
雀语并不否认,这一位身份暂时不能完全确定的令使方才将茨冈尼亚四号这颗星球同其他的星系勾连在一起、从那些焦灼危险的恒星风中巩固出数条安全通道的记忆是一段非常难得的记忆:她将会在回到流光忆庭之后将其制成光锥,并确信这些光锥的力量一定非常强大。
但是随后的这波操作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街头那些成双成对的男女——不是众生的记忆有优劣之分,实在是这种记忆他们收集了太多。
……反正焚化工肯定是会想要将后面的这段记忆给直接烧了了事的。
雀语叹息。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她扭头就走。
反正最为在意的那些画面都已经记录下来了,之后的不收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雀语是很认真地想要在茨冈尼亚四号旅游的。
虽然忆者们的工作是收集记忆,但是难道他们自己的记忆就不能算是记忆了吗?
雀语订的酒店是一家新开业的酒店,酒店的名字非常让她这个玩家DNA乱动:它就叫群星之庭。
因为是游戏制作人亲自带的队伍,所以这个酒店叫这个名字,倒也没有任何的侵权问题。
雀语循着地图找到了酒店入口,然而站在门口时,她有些奇怪地发现这座酒店的面积似乎小了一点。
难道是建在地下?
雀语走到了酒店门口,随后发现这个酒店好像连大堂都没有一个。
地面部分只有一个礼宾部,虽然装修得很好,风格优雅高贵,但并不能让人否认掉它的职能好像有些欠缺得太厉害了的事实。
雀语和其他忆者在习惯上有些小小的反差。
她并未第一时间化作信息探查此处,而是用正常人类的样子走了上前,被训练得一举一动都相当得体的门童迎了进去,随后一路引着她穿过又一道精致典雅,带着少许宗教元素和大量精细的西幻风格色彩的大门,来到了……
一个典雅中透着几分离谱的飞碟前头。
“客人,您将会乘坐太空电梯前往酒店前台,酒店主体都位于茨冈尼亚四号星球的同步轨道卫星上,希望全宇宙第一家同步轨道酒店群星之庭能够给您带来不一样的住宿体验。另外,部分客人会对同步轨道的高速产生一点小小的不适反应,所以在乘坐过程中,请您时刻佩戴好全息头盔,放松身体。”
门童帮雀语扣好了安全扣,然后就从飞碟中退了出去,因为最近的茨冈尼亚四号还没正式对外开门营业,所以现在这会儿乘坐飞碟去酒店大堂的就只有雀语一个人。
做为一个对于数理化知识并没有那么了解的忆者,雀语终于意识到了被自己忽略掉的存在:一些细到了几乎无法被肉眼看见的绳索攀入云霄。
她看着那些细绳随着飞碟舱门的关闭而离开她的视线,意识到:
这是一座非常不符合茨冈尼亚四号当前科技水平的建筑——一架太空电梯。
考虑到同步轨道技术很多星球尚未发展出来,而其他一些点亮了这个科技树的文明又觉得这玩意没那么必要,所以它确实没那么常见。
所以雀语一开始没认出来是真的很正常。
况且,这家酒店确实是第一家这么操作的。
雀语有些惊叹:这是怎么想到的。
尤其是当太空电梯在几分钟后抵达了同步轨道之后。
漂浮在星球上空的酒店外部装潢如何其实是看不太出来,但是如果只从内部的情况来看的话,它确实在还原游戏中群星之庭的建模和保证酒店本身的居住舒适度方面做了非常优秀的平衡取舍。
雀语在看到那颗游戏中天晓得震撼了多少人的星辰月桂树——纯粹银白色的月桂树的一瞬间,哪怕已经被游戏中的建模震撼过了,但仍然在现实中又被震撼了一次——那种星辰璀璨于其上,流光熠熠连缀而下的感觉,哪怕是完全不了解《精灵世界》这个ip的人,都会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感觉到一种神圣的震撼。
是的。
群星之庭是一个不会出现在主线剧情、支线剧情中的地图。
所有的剧情都只发生在《精灵世界》设定地图的地面上,而没有来到星空中。
但是。
游戏中既然存在着一个拥有建模的群星之庭,那么它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人攀爬的。
第一个试图攀爬到群星之庭上去的玩家说:“至高点被设计出来就是让人爬的。如果不是为了让人爬上去,它设计出来有什么用呢?”
这个问题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回答。
比如说剧情需要,比如说世界观需要,还比如说美术需要。
但是,没有人会在下面给他泼冷水,因为攀高的DNA双螺旋结构非常奇妙地刻在了几乎所有开放世界玩家的灵魂里面。
什么,你说《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
这难道不是一款攀高游戏吗?
星网上甚至都有给这些在游戏外被称呼为“契约者”的玩家们做了一支二创视频,仿纪录片风格的,其中有几句文案是这么写的:
契约者。
给他们一地材料,他们能够自学研究现实中的飞船火箭并完成制造;
给他们一个目标,他们能在游戏中手搓登录群星之庭的科技树体系;
著名评论家麦——
叼着烟斗的著名评论家没有发表评论。
但是玩家们纷纷表示是这个道理,甚至在评论区倒逼官方,让官方都在某一篇宣传推文中用到了“《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一款知名攀高游戏,不知名开放世界游戏……”这样的句子。
雀语按照大佬门给出的教程成功爬到群星之庭上过一次,虽然整个过程耗时两小时以上,并且等上群星之庭之后也没有跳出什么成就奖励,但她仍然非常满足地给自己截屏了起码二十张。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个摄影系玩家。
做为游戏资深玩家,雀语在进入自己购买的套房之前就已经很满意了,而在推开房门进入其中之后,那种满意的情绪还更进一步地增加了。
这件房间拥有一整个球形的透明材料穹顶窗,其中并无任何支架支撑,能够让住客一览无余地看到整个茨冈尼亚四号的表面。
不过若只是景色,那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比较牛逼的是,这面透明穹顶窗内还搭载了一些裸眼全息技术——当然,需要配合着床上的枕头使用。
雀语在体验过这个功能,并发现自己进入全息之后直接被传送进了海市蜃楼中之后,她忍不住又一次感叹出声。
果然有些人在做游戏的时候天才得出类拔萃,而将相关知识见识触类旁通之后,在其他领域也一样厉害得让人五体投地。
虽然说这个直接传送进海市蜃楼,并且增加上一段特别体验游戏剧情——即被女神们赠送一条梦泪之泡项链,能够靠着科技读心和全息技术实现不同人不同梦想全部实现的设定好像有点抄袭匹诺康尼的入梦池和梦中的十二个时辰,但是这玩意毕竟是每个人私人订制,所以从水平上也超越了匹诺康尼。
雀语觉得茨冈尼亚四号星球大概是要崛起了。
公司不养闲人,难怪它能成全宇宙最大的经济体。
其实,这倒也不是雾青多么厉害。
在记忆中见过伊伊玛尼喀星系之前,雾青怎么都不会想到还有同步轨道庄园这种东西;但是现在这玩意深刻地留在她的脑子里,当需要用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被翻出来用上。
群星之庭高居世界之外,隐藏在群星环带之上,而刚好,同步卫星轨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它能够起到一样的(视觉)效果,这都不用上,还有天理吗?
况且,她还有能够支持这一想法实现的金钱。
以及人脉。
是的。
哪怕是雾青这样有钱的家伙,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多方面开花经营建设茨冈尼亚四号都是没那么容易的。
而她在意识到这一点,并且确定自己此时正在和市场开拓部互相抢时间之后,当即就采取了行动。
假面愚者,朋友,在尝试过用酒馆的人脉,靠着乐子吸引那些个假面愚者入伙当苦力一次之后,就再也放不下这样一个好用的办法了。
用雾青自己的话来说,这就叫:完了,朋友,你染上假面愚者了。
她一边这么吐槽着自己,一边非常愉快地找到了假面愚者们。
很悲剧的是,她不能以阿哈为借口,因为她虽然确信阿哈一定有什么活要整,但是因为阿哈要整活的对象未必是这段记忆,而有可能是她自己……所以还是算了。
雾青找到的借口是,参与这趟活动,很有可能大家就能够混进星际和平公司里面去了——世界上还有谁不知道公司的地位的吗?获得了公司内部的资源,假面愚者整活的空间和上限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拔高!
前提是这次得干活,以及,利用公司整活这件事得等到她十年内退休之后才能干。
试问这谁能忍。
假面愚者选择纷纷当场准备简历并且投递给雾青这个星际和平娱乐中职级最高的员工,然后在雾青的简单审核之后通通原地入职。
成为了星际和平娱乐支援雾青的基建员工们,职级不高,p25到p29都有,属于是无法前往庇尔波因特的那种。
所以哪怕他们有心想要撕毁协议早早整活,也得先爬到高位再说。
雾青并不怎么担心他们坑到自己。
反正……这段记忆应该不会持续上个十年……吧?
到时候她和砂金的意识都已经回到现实去了,他心绪表盘中的这个时间线都彻底不存在了,假面愚者上哪儿整活去?
对于这一波白嫖假面愚者的行为,雾青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坑人者人衡坑之,戏人者人衡戏之,雾青发现了当假面愚者会让她的道德良心遭受谴责,但是坑假面愚者却不会。
终于,这个机制被她找到bug了。
因为有了这一群至少在记忆中算是无敌且免费的打工人可以实现更高标准的作业,所以,在公司基于拉帝奥教授研发出来的全息头盔更进一步的半裸眼全息技术的基础上,他们额外为整个茨冈尼亚星球搭配了一套全息意识投影装载。
只能说,假面愚者团队里面也有相当厉害的聪明人,之所以没有去博识学会单纯是因为觉得博识学会没有酒馆有意思。
雾青认认真真地将这些技术全部记录了下来——虽然她不太确定等离开记忆之后这些高精尖的手段会不会变成什么“吃香蕉之前必须剥皮”这样在醒来之后发现和一坨屎没有什么区别的“真理”。
雀语在进入全息状态之后,按照非常简单的指引,从那个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中传送了出来,进入了——现实中的“朱庇亚集市”。
这个朱庇亚市场当然不会和游戏里的一样,但是在这里能够看到的是独属于茨冈尼亚的数十个氏族不同的文化习俗,一些在游戏中,根据历史考究已然离开了朱庇亚市场的“氏族”也同样可以在这里被看见。
另外,从群星之庭酒店靠着一系列科技手段的转变来到市场中的游客,在遵纪守法的情况下还可以邀请数十好友一起聚众表演将游戏中的神奇带到现实中来(当然,也可以交换二创周边,集卡、面基……这些最传统的游戏玩家线下团建项目并不会随着年代而发生变化,只会越发兴盛昌隆)。
就比如说,在测试相关功能的时候,一些假面愚者就和他们的梦魇兽组成了一个马戏团,竖起了一个上面挂着阿哈面具的巨大火圈,然后那些驾着梦魇的假面愚者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过去,后来甚至还表演出了一些花样,引起了几乎大半个市场的鼓掌欢呼,还往他们的高顶丝绸礼帽里面扔钱——当然,日后也会扩展到其他别的酒店,只不过那些酒店或许不会在房费中涵盖相关服务费用所以需要单买。
当然,在雾青的强制要求下,假面愚者们选择了退还那些扔给他们的打赏,做到了不取民众一针一线。
但是他们随后宣布公司员工又不是不能有个兼职,所以他们从现在开始正式成立朱庇亚第一马戏团,原地出道。
雾青看得叹为观止,然后反手拿出自己已经将整个茨冈尼亚租下来了九十年的合同,以及一本现实朱庇亚市场的规章,翻到某页指指点点着说:“你们有经营许可证吗?没有的话现在摆摊要交罚款。”
一个雾青,vs,一团假面愚者。
雾青在规章制度内取得了胜利!
但是假面愚者选择了逃罚款,所以假面愚者在法外狂徒的层面上也没有输!
周围的人获得了好戏看,他们也收获了快乐!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很开心的三赢。
愚者们最后真的成立了这个马戏团,因为他们是真的非常用心地在建设着朱庇亚市场。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对自己亲手造起来的成就多么满意,混在一群搭多米诺骨牌的人里面,最后把一整天排的骨牌“不小心”推翻的事情他们干得太多了。
他们兴奋主要是因为茨冈尼亚四号,是真的打算靠着科技的手段和匹诺康尼pk。
假面愚者们在听说这个项目是贴着家族的脸开大,顺便还要在坑一把市场开拓部的时候都乐疯了。
——杀疯了,这是真的杀疯了。
两线作战!
无人幸免!
*
在雀语开始认真享受茨冈尼亚四号上与众不同的新生活的同时,市场开拓部的那位总监正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在刚开始看到雾青开始有大幅度动作的时候非常开心,不管是购买生态穹顶还是那家糖果店店铺——这可是友军在帮忙建设茨冈尼亚,这是什么可靠的朋友啊,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主管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直到,当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还在匹诺康尼和战略投资部主管[钻石]扯皮的时候,[钻石]反手将现在还没有凑齐成为[石心十人]团队中的一位送了过来。
战略投资部获得了欢迎。
他们带来了很有必要的物资,然后开始抢占这里的基建资格。
市场开拓部的总监满脸都是脏话,明明这个航天港的建设都是他们市场开拓部弄出来的,怎么就——
但是有一说一,那个航天港的价值在公司高层严重还不如雾青修复的那几条星轨中的任意一条。
所以眼看着成绩就要被战略投资部抢走的他着急得要命,但是偏偏,那位基石的名字是“欧泊”的男人将他防了个水泄不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茨冈尼亚大兴土木,并且在最初的这个引流阶段将星际和平娱乐和战略投资部疯狂地宣传出去。
不管是给予了这些氏族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还是让他们能够在快速兴建起来的商业模式中自给自足,不用完全依靠公司输血度过最开始的艰难时期……
总之就是很正面啊。
利益面子都有了——本来这也就是公司在茨冈尼亚准备做的事情,只是雾青的出现让这些名声从好变成了超级好,因为利益够分了所以现在这些氏族内部甚至都没了矛盾,只恨不能联手一起挣更多的钱,为氏族中的下一代准备出更好的未来。
什么叫文明,这就是文明。
唯一的问题就是本来大口吃红利的应该是市场开拓部,而现在变成了星际和平娱乐和战略投资部。
欧泊觉得雾青这个人简直是太有意思,也太够意思了,虽然他对于那所谓的“因为市场开拓部一开始想要牺牲我爱人的氏族”这个原因瞠目结舌并嗤之以鼻。
所以他觉得大家合作愉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战略投资部可以永远是市场开拓部敌人的“朋友”。
哪怕他们看起来不怎么友善。
当然,对着和自己平级,不,应该说是略高半等的人,欧泊也不会多么不友善,他甚至吐槽雾青大概是个恋爱脑都是在心里吐槽的,并没有说出口。
随后他表示自己现在既然被[钻石]派到了这里来,那么市场开拓部那边的压力他就一定能够顶住。
倘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要来茨冈尼亚,那么[钻石]绝对也会亲自来到茨冈尼亚。
雾青对他们的态度非常放心。
她最后简单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要和市场开拓部合作啊,怎么会有人觉得我帮了茨冈尼亚就是在帮市场开拓部——我帮茨冈尼亚是因为爱情,爱情懂吗?”
然后扭头问一旁的欧泊:“结束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说真的,我恋爱脑,而且今天……哦,今天还是卡卡瓦节,我本应该一整天都和我爱人在一起的。”
欧泊:“……”
他仍然记得对方对自己的帮助,所以没有翻白眼,但这已经是他强忍的结果了。
雾青心态平常,状态良好。
当身边没有砂金在的时候,她是真的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就造谣嘛。
谁不会啊。
脑子里不出现砂金的画面那就是普通的口嗨,和扯谎说自己是死了老公的二孩妈是差不多的性质。
她对着欧泊挥挥手就走了,将之后的战场留给专业人士——严格意义上来说,就她个人的观察分析而言,埃维金人确实有仇必报,但是这份有仇必报里面并没有说一定得让他们亲自动手。
背后安排一下计划,添一下油加一下醋,甚至只是成为计划中的一环,都没关系。
所以,之后怎么搞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很重要吗?
似乎也不是很重要,至少没有将没能和家人一起过的和平的日子过完更重要。
尤其是:这可是他的爸爸妈妈姐姐都在的第一个卡卡瓦之日。
——雾青在一开始意识到砂金就是在卡卡瓦之日出生的时候曾经很是疑惑地问过对方一句“那你是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一年多才出生的吗?”
毕竟这会儿坎吉拉的肚子才将将隆起,要说出生……那肯定得等明年吧。
这是什么仙舟志怪奇谭?
砂金提醒她:“茨冈尼亚的一年并不是十二个月,也不是仙舟古代历法记录的三百六十五日。”
雾青恍然大悟:“哦,你说得对。”
事实证明,因为身上背负着长生的祸种而出行需要报备的仙舟人在一些事情上是真的很容易闹出乌龙来。
*
卡卡瓦之日是非常重要,也非常需要仪式感的一天。
埃维金人往往都要提前十几天,甚至几十天去为这一天的庆祝进行准备。
而且,庆祝的地点也不在新建成的城里,而是在野外的群山之间——还好,如今的卡提卡人已经不会来闹事了,他们确实是剥皮刀,是被认为最嗜血的蛮族,但是这不意味着蛮族就不懂得能够不用看着老天的脸色,每天都能吃饱饭、睡在舒适的床铺上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所以现在这个氏族也放下了一些野蛮的习惯,正在那个其实还有点脑子的氏族首领的带领下,试图进行自我改造,并尽快趁着茨冈尼亚起飞的经济发展期加入进来。
暂时效果尚且不够显著——不过听说那位氏族首领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一群不愿意听他安排,坚决闹着要维护血腥传统的族人。
总之,现在对母神的祭祀非常安全。
坎吉拉因为尚未怎么显怀,所以早早地已然从大篷车上走下来,站在生态穹顶还未能够改造好的沙土地上。
“我们相信,母神包含一切——大地、群山,它们包罗的一切都属于母神神体的一部分,而在卡卡瓦之日这一天,母神会死亡,她的光辉升上夜空,变成极光,并在次日重生。”
年轻人们正在生火,用来点燃篝火的木柴堆得极高,可想而知一会儿蹿升起来的火焰会有多么壮丽。
“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们应该在什么时候把轮回纽结投入火中的,这是仪式。记得要一边往火里面扔,一边默念你的愿望,母神会让它实现的。”
雾青低头看了看自己戴上手腕之后除了洗澡就没有再摘下来过的那条轮回纽结——这条,尺寸非常贴合她的手腕的,漂亮纽结。
然后她轻声说:“但是我有点舍不得。”
第93章
坎吉拉什么都知道,但是坎吉拉什么都不说。
她看着年轻人露出微笑,随后说:“要是不舍得的话,你不是有两条吗?”
一条是她给她编的,另一条才是戴在手腕上的这条。
坎吉拉想到这里,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年轻人啊……
“地母神是非常宽宏的神明,你如果想要留下一条的话,是完全可以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雾青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还是两条都献给地母神吧,这样的话,我可以多许一个愿望吗?”
坎吉拉:“你的问题和埃斯特拉一样呢,当然可以,亲爱的,母神包容一切,你可以许很多的愿望。”
然后她问了下:“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亲爱的?”
雾青看向前方,很自然而然地加入在卡卡瓦之日的布置人群之中,俨然他本应该就是人群中之一的砂金的背影:“因为我想,我应该还可以再要一条,等之后。”
严格来说,是等离开了这段记忆之后。
毕竟,虽然匹诺康尼美梦中铸造的东西能够被带回现实,但是这段记忆中的东西却不能。
她还想要一根轮回纽结,最好是能够在离开了这片记忆之后也仍然套在手腕上的那种。
此时,茨冈尼亚天空中的所有近处的恒星都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天空变得昏沉,在逐渐降临的暮色之中,极光尚未伴随着太阳风出现,但是篝火已经要点起来了。
氏族里面的青年大多手中抱着油瓶,将那些油一层一层地往木柴堆上倒去,当油将木柴彻底浸润,最下面一层也同样被浇灌得足够之后,氏族中那个众所周知跑得最快的小伙子就提着已经点燃了的火焰棍子站在了篝火边上。
这是一个……有点紧张,有点刺激的项目。
因为火焰会在一瞬间蹿升到非常高,而它扩大的过程中,其实还是有点危险的,所以他们需要在点燃了火焰的瞬间往反方向跑。
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用更长的枝条来点燃火焰做为解决办法,会更安全,但是这并不妨碍年轻人们拒绝了这样的改变。
刺激本身也是节日的一部分。
砂金也觉得刺激,所以他和其他人商量着是不是能让他来,他甚至搬出了一个很有道理的理由:“你们看,虽然我没有出生在茨冈尼亚,但是我的眼睛是被母神赐福过的眼睛,所以让我来也不是不行,对吧?”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因为这种原因让过这个机会,所以最后每个人说每个人的理由这个环节就变成了猜拳,谁赢谁来。
结果理所当然。
砂金从一旁的盘子上拿起那根含油脂量很高的树枝,一边将其点燃一边非常客气地说:“承让了,几位。”
这个态度让他险些被在脑袋上敲打好几下——如果他的头发没有因为常年使用定型喷雾而保持在一个非常整齐、很有造型的状态的话,肯定会有人伸手重重地在他脑袋上多抓几下的。
他其实原本是不想给自己套一层护盾的。
再怎么说,砂金也是个二十岁出头没几岁的青年,不管从什么意义上来说都还能够被归入“大孩子”的范畴之内。
这种程度的游戏要什么护盾……
他回头看了一眼。
母亲在微笑,雾青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扫过去,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一眼,在看到他手上已经被点燃的树枝之后用做口型的方式说“小心点”。
他到底还是往身上放了一层护盾。
虽然容量不怎么大,在平常可以说是一点用都没有,但是在普通的火焰中罚站上一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这样总行了……嗯。
*
高耸的火焰像是一棵巨大的焰色松树一般,跃动的火舌舔舐着天空,将深蓝色的天穹中燃烧开一点扰动感,而从那种蒸汽带来的空间扭曲错觉中,像是被搅动的水波一样的极光终于开始缓慢地朝着四周延伸。
极光在寂静的群山之间涌出,明亮的、璀璨的、艳丽的光芒开始占据整个天空,雾青下意识抬起头来——仙舟的外层防控系统做得太好,而且一般的恒星风对于仙舟来说真的什么都不算,这种来自恒星的带电粒子流掠过星球磁场而带来的绝美景色她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她将双手撑在身后,将脑袋往后仰起来:“真的……很漂亮。”
埃维金人认为这是三重眼的地母神的身躯进入轮回的表现吗?他们眼中象征着世界的神明还真是美丽——雾青心想,或许茨冈尼亚这颗荒星上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也是痛苦但美丽的。
……唉。
她用余光去观察一旁的砂金。
他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自从回到了茨冈尼亚之后,什么公司知名不良资产清算专家的架子全都扔到天晓得什么地方去了,但是外套什么的都还是会非常认真地不要弄脏的。
他看起来很喜欢今天的极光。
但愿这场记忆能多持续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让他再多看两场。
雾青心想。
现实中适合看极光的地方不是很多……庇尔波因特的话,她记得好像是为了感应琥珀王的号召,所以从一开始就在星球外面裹了一层亚空晶壁,安全是安全了,但是极光这种景色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了。
哪个适合旅游的星球……是可以专门看极光的?
雅利洛六号在重建之后能不能有这个效果?不过雅利洛六号的雪原确实很适合度假,更别说还有那种非常可爱的小冰原熊。
*
雾青做为被邀请进埃维金氏族最重要的节日祭典中来的非氏族血裔,她并没有哪怕一丁点地被排除在节日的全部庆祝之外。
埃维金的少女们手牵着手围着篝火开始跳舞的时候拉上了还没有满十岁的埃斯特拉。
这时候的雾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将埃斯特拉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让对方朝前冲出两步之后直接被那些裙摆已经随着蹦跳的步子飞扬了起来的少女们握住双手。
然后她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就同样被一个往前跨出一步的埃维金少女给握住了。
雾青抬起头,有点懵懵的:“欸、欸?”
那个埃维金少女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跳!”
怎么这里还有她的事情……雾青其实可以很轻易挣脱的,但是有人也像是她刚刚在埃斯特拉的背后推一下那样,往她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
于是……她就这样站起来了。
然后就被带进了那一整圈的跳舞里面去,手忙脚乱地开始现场学习那种轻快的舞步应该怎么跳。
另外又因为这种舞步是所有人绕成一个大圈子,然后围着篝火一边转圈一边跳舞的类型,所以她在想要回头去追究一下刚才突然伸出来的那只背刺之手的时候,火焰中散出来的光芒已经将她的视野盖住了相当的部分。
没看到人,就看到了一只戴着手表的手,像是说再见似的对她摆了两下——而哪怕是这些都是在光芒中被模糊掉的。
雾青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的时候额头上出了不少汗。
面对着火焰的光和热,哪怕是在茨冈尼亚不怎么暖和的晚上都挺容易让人出汗了,更别说还有跳舞,她哪里想得到这种一年跳上一次的舞蹈竟然还会有那么多种不同的舞步可供选择,跳着跳着差点把鞋子都给甩飞出去。
是谁给了她那一下初始的源动力这个问题已经完全不需要临时化身侦探去探寻了。
因为有些人笑得很开心,而且不是那种非常纯粹的因为这个节日而开心的笑容,相反,里面有些许干了坏事,并且知道自己会被“清算”的意思。
在看到她坐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抬手摸了下鼻子:“应该没有生气吧?”
雾青:“有哦。”
一旁同她一起从舞蹈的人群中退回来的埃斯特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我道歉?”分散在大大的篝火边上的,还有一些小型的火焰,毕竟那么高大的火焰其实一点儿都不适合烧烤——想要控制火候太难了,砂金就从一旁的架子上挑挑拣拣找出来一串烤软了表皮的水果递给她,“我亲手烤的做为赔礼够吗?”
雾青没客气,她接过了烤串然后说:“不够。”
非常严肃、不容拒绝。
“我还要一串轮回纽结,现在戴着的今天就要献给地母神了——但是我喜欢这个。”
喜欢一个东西的定义那可太广泛了,而这种模棱两可的感觉其实确实也就是雾青需要的,她在短暂地为自己这种模模糊糊的语言艺术骄傲的同时心想:其实,按照她在最近这段时间的感觉,她已经快要得出一个堪称歪理的结论了。
这个歪理真的非常的歪,但是又不能说是完全没道理:
那就是爱情性质的喜欢其实被拆解成两部分,一个是情·欲方面的冲动;另一个就是和对方保持足够亲密的距离,一直一起相处。
这两个分支中,前者和颜控对于好看的人多冲动其实非常相似;而后者,后者的话,如果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之间也会有这种愿望吧?
也就是说其实差别真的不太大。
要是再相处一段时间,她的那种被美□□惑出来的冲动欲望没有被解决掉的话,雾青心想,她就真的把这个当成喜欢来处理了。
她甚至还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期限:等离开记忆之后再相处一个月。
到那一个月的月底,她绝对要做出决定了。
不能再拖了。
天晓得这种情绪埋在心底之后会怎么发酵、又会被发酵成什么样子。
雾青将轮回纽结上头挂着的那个,最中间镶嵌着一枚绿松陨石的圆盘状挂件托在掌心上。
这条长长的、可以当成手环来用的纽结有着足够多的可以垂下的装饰物品,在刚才和其他埃维金氏族的少女们手牵着手跳舞的时候,所有人的手腕上就都还挺丁玲当啷到处乱晃的。
而这一片装饰物无疑是最大,也是最用心的一部分,上面的花纹都做得特别好看,就像是……此刻头顶上方那些璀璨的极光。
“我想要一个……之后不会用来献给母神的那种,你知道的吧?”
砂金:“嗯?哦。”
现实中的轮回纽结是吗?
他轻快地笑了笑:“当然,我已经学会了,应该不会忘记的,只要找到原材料就可以了。让我想想……哦,可能还要再多算上一点:如果公司愿意给我开一点假期的话。”
毕竟,如果一直都在办公的话,想要完成这样一个细致的工程,确实需要把战线拉得很长很长。
“但是我会给你做一条的,如果因为佩戴时间太长磨坏了的话,包售后替换,售后时间……永远都行。”
雾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而就在此时,对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很响亮的欢呼,紧接着欢呼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坎吉拉拍拍雾青的肩膀。
到时间了。
雾青是真的舍不得那根轮回纽结,在其他人都将这一祭器投入火焰中的时候,她的手指反反复复地摩挲在这根轮回纽结的表面,像是想要将那些丝线编织出来的条缕全都记录下来。
她又重申了一遍:“一定会编的对吗?如果没有钩针的话——”
“那我就去定制,丝线也可以定制,绿松陨石的话,也不难买到。”砂金低头,他手腕上挂着一共两条,现在全都解下来,“你打算对地母神许多少个愿望?”
雾青:“两个吧?毕竟……是两条纽结。”
她已经朝着篝火边上走过去了,火焰的炽热感越来越强烈,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意凝聚在鼻尖,带着空气被烧烤过后的干燥。
一个是,但愿她做出来的游戏能够尽量解决一点魔阴身的问题,但愿她的初心得以在未来,经行过蛮长的旅途之后得以实现,哪怕只有一点点——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至于第二个。
那其实不太能算得上是个愿望。
她在心里轻声说:我知道第一个愿望很难实现,也知道,芬戈妈妈做为民俗意义上的神明,无法和星神一样实现这么大的愿望——其实,就连星神都不太可以,毕竟如果星神能够做到的话,大概帝弓司命早就已经出手为仙舟解决祸患,哪怕祂是纯粹主宰厮杀和复仇的星神,祂难道不可以和其他星神进行利益交换吗?
所以,第一个愿望,且让我用自己的能力去实现,请只给我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让我能够增加一点自信就好。
第二个愿望,才是她这一次最想要说的:
请让我早点确定,我心中的悸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我能够尽早……根据心意采取行动,而不是在尚未看明白自身的状态下举棋犹疑不定那么久。
*
在卡卡瓦之日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完全算是放假的日子才安生了没多久,星网上游戏版块的一条八卦帖子就被炒到了很高的热度。
它也是关于《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这个游戏的帖子中唯一一条不是在讨论游戏本身和联动的帖子。
【爆】818你游制作人,最近好像谈恋爱了,游戏里塞了好多恋爱私货
标签:《精灵世界》;最后的契约者;星际和平娱乐;八卦;恋爱
楼主一上来,一点儿叠甲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放出了一张看起来像是无人机航拍,或者干脆是卫星拍摄的照片。
照片被放大了很多,以至于按照现在的科技水平都能拍得照片中的人的五官非常不清晰。
只能说勉强可以看见。
距离看清还有很远的距离。
不过,对于玩《精灵世界:王者归来》的玩家们来说,倒也不是不能认出来。
毕竟,每一次游戏发布会雾青都会出现,她不是那种社恐且永远把自己的脸给藏起来的制作人,相反,她很能够落落大方地向观众介绍游戏有多好玩。
所以,这张脸就像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角色那样,属于是深深地刻在了灵魂里,以后甚至可以说是刻在了DNA里面(因为爱玩的父母总会很乐意将关于游戏的爱好传递给下一代,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刻在DNA里面倒也不算是谎话)。
楼主:看得清楚吧?这是你游制作人。她边上这个是她前段时间的结婚对象【图片】。
此人看起来像是公司内部的员工,或者至少是有公司员工人脉的。
因为后面po出来的那张图就是当时广告全公司的那条结婚通知,甚至还给配了喜糖的照片。
楼主:楼主最近因为游戏去了一趟茨冈尼亚四号星球,因为现在茨冈尼亚的游览设施还没有全部建好,所以游览时间上确实非常宽松。所以楼主就请了一位当地的导游来带楼主到处玩。
楼主:蛮巧的,我去的时候刚好是埃维金氏族的卡卡瓦之日前后。导游说人家的节日我们游客不能参加,其他氏族的人也不会在这一天去打扰人家,所以在楼主的强烈要求下也就只是带着楼主远远去看了一眼。
楼主: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远远用无人机航拍的,一开始楼主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磕到cp了,有点激动。
楼主:但是随后楼主意识到不对,制作人不是埃维金氏族啊,那她是怎么进去的。然后楼主经过一点点小小的调查,当然其实也不能算是调查了,因为在茨冈尼亚那边真的很多人知道。
楼主:制作人的另一半就是埃维金氏族的人,长得是很好看啦,制作人可太爱了,前段时间还特地开后门给另一半升职级。楼主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挺不开心了,毕竟职场上这种……嗯,就很难评。
楼主:后来才知道《最后的契约者》一整个游戏好像都是制作人给另一半做的,直接破防,那我们这些玩家算什么?情侣play中的一环吗?
楼主: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游戏里那个被斯通大帝灭了最后反杀帝国的氏族在现实中的原型就是埃维金氏族吧?
楼主:听说制作人在茨冈尼亚又是把星球租下来了九十多年,又是自掏腰包给茨冈尼亚进行改造,甚至于还用自己的力量勾连附近的星轨好让茨冈尼亚的交通条件更好,让更多人来这里玩促进消费和就业……只能说制作人真的,别太爱了。
最开始,网民无法确认这个帖子到底算是玩家在磕cp还是某种挑拨情绪的水军,但是逐渐看下去之后,就能够从这个帖子中看到一些对制作人的不满,而且是抓住了恋爱这一点不放的内容。
怎么说呢,如果是那些不那么让玩家满意的游戏,节奏说不定就带起来了,但是《精灵世界》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口碑非常好的游戏,而且确实,在玩家们开到朱庇亚集市的时候,很多玩家都已经公开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制作组内绝对有人谈恋爱了,否则不会加入什么恋爱神殿什么爱情占卜,总之爱情比例突然比起其他地方要高出不少。
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而且那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是祝福的态度,这会儿就算再发布出来更猛一点的料,也顶多是让玩家觉得卧槽,牛逼,好爱。
【支持七休日】:[制作人在游戏里留点送给自己的彩蛋挺正常的吧?况且也就朱庇亚市场一个是和茨冈尼亚有关系的啊,顶多再算上群星之庭吧,毕竟支线里面有一条的文本提到希望能够在群星之庭那种最纯洁也最美好的地方举办婚礼然后一辈子在一起。你是根本不看游戏的其他部分啊!百分之九十九和另一半没有关系,你就抓着那百分之一说制作人做这款游戏就只是为了另一半?]
【能猫一团】:[为了这盘醋包了这一顿饺子是吧?]
【塔塔开塔塔开】:[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恋爱做游戏的话,这游戏里的恋爱因素怎么那么少?]
【ao世界唯一的beta】:[可是游戏制作人只能根据自己了解的文化进行参考啊?难道还要天马行空凭空编造不成——哦对,这事《精灵世界》里面还真的发生过不止一次。但是天马行空的编造也是需要基础的!用一下挺正常的,况且其他很多游戏制作人都有过什么一开始做游戏是因为想要记录自己和某个动漫角色之间的感情的发言,我记得还有一个穿过女仆装的董事长在某角色的生日穿了白色西装试图给自己和角色举办婚礼是吧?]
总之,这一波节奏没能带起来——这个帖子本应该在后续很多网友的“祝99”中就这样沉默下去。
一直到,某位名叫【小雀啾啾啾】的用户在这个帖子里面发布了一段视频,里面不仅仅又勾连星轨的证据,更有一段她最近这段时间在旅游之外的考据。
【小雀啾啾啾】:[其他的不评价,但是在公司官网上对于制作人的简介里面不是说制作人是欢愉令使吗?可是想要勾连起断裂的星轨,需要的是开拓命途的力量啊!]
【小雀啾啾啾】:[为什么她能够动用开拓的力量?]
【小雀啾啾啾】:[根据本人最近对于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和欢愉星神阿哈之间曾经发生过的往事的考据,最终本人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小雀啾啾啾】:[制作人很有可能是当年开拓和欢愉还在蜜月期的时候一起‘养大’的一个崽!]
这一观点一出,迅速引爆了整个游戏版块——事实上,哪里只有游戏版块啊,其他版块的人也迅速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游了过来。
这种说法看起来非常吃瓜,还有一点当某个cp中已经有一方去世了,但是现在观众终于想起来要磕一口过期糖的行为似乎非常同人圈。
概括一下就是:它从根本上就具备了吸引别人看过来的潜质。
并且,考虑到这其中设施双方均为星神,而关于星神的过往一直以来都是人们孜孜不倦探索的隐秘,于是这一引人探寻的品质就被放大镜进一步扩大了。
【小雀啾啾啾】:[流光忆庭已考证,欢愉星神阿哈曾经伪装成无名客在星穹列车上生活过半年,考虑到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尚在的时候,也是银河中一等一强大的星神,祂没有理由对阿哈的伪装一点意识都没有。]
【小雀啾啾啾】:[虽然因为阿哈在半年后离开星穹列车时将列车炸成两半,顺便毁掉了一颗星球,导致这段时间的相关记录被损毁严重,但是根据目前已还原的部分信息来看,在阿哈伪装成无名客潜伏的那段时间里,他和阿基维利相处愉快。]
【还我头发】:[卧槽,同居!如果是阿哈的话,怀孕生子也是很正常的吧!感觉星神里面能做到这个的就只有祂和药师了,其他哪怕是以女性的形态出现在人前的星神都没给我这种感觉,哦,还有繁育,对不起,但是虫皇已经死了所以不算。卧槽!原来星际和平娱乐的令使竟然是开拓和欢愉的孩子!]
【猹本猹】:[卧槽星神沟子文学!]
【谁偷了我的报恩榴莲】:[不是,怎么哪里都有虚沟史学家?]
【AAA虚构史学家】:[草。楼上,我报警了。]
【AAA虚沟史学家】:[啊?谁叫我?]
【不吃青椒】:[卧槽不是还真的有虚沟史学家啊?]
【AAA虚沟史学家】:[思考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如果真的只有半年的话,那岂不是代表阿哈是怀孕到一半带球跑的?按照现在市场上比较经典的套路的话,阿哈应该是那种死遁了的妻子,死遁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先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阿基维利不想负责,所以阿哈因爱生恨,这才炸了车厢?]
【吃瓜星神】:[卧槽合情合理!我宣布这就是版本答案!]
……
屏幕后的雀语原本只是想要帮着雾青转移一下话题的,没想到这话题一下子转移得有点太多。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星神秘闻上头去。
雀语:“……”
不是,她是忆者,不是虚构史学家。
阿这……
而雾青,她因为最近沉迷三次元暂时淡忘了星网游戏版块的存在——毕竟的当别人都在隔着屏幕舔颜,高档点儿的就是在全息世界里面舔颜的时候,她是真的能扭头就看。
一直到欧泊给她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是不是真的和阿哈还有阿基维利有点关系,她才终于意识到星网上掀起了一场怎样的惊涛骇浪。
雾青:“……”
雾青:“不是,你们真的信吗?”
雾青:“这可是公司啊,公司都会信这种沟子文学的吗?”
果然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欧泊:“哦,原来不是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一点点可惜。
欧泊:“没事了,打扰了,当我没问过。”
砂金是在雾青挂断电话那会儿才走过来的,之前的前情提要全都没有听到,于是在挂断之后他好奇了一下。
在从一脸无语的雾青那边得到了“有人怀疑我是阿基维利和阿哈的孩子”这个答案之后,砂金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雾青:“想笑就笑好了,憋着多辛苦啊。”
砂金:“不……我现在有点笑不出声,可能是因为太好笑了吧。”
砂金:“好有趣的观点,是在哪儿看到的,让我看看,我也想找点乐子。”
这几天,坎吉拉的腹部就像是吹了气球似的胀大起来,她的行动逐渐变得不方便起来,双腿也逐渐变得浮肿。
他到底已经是个成年的男性,无法直接过去帮忙,于是就只能靠着从公司的书库中下载相关书籍阅读,然后整理成条目给波利斯和埃斯特拉看。
雾青很怀疑他再这样研究下去就要真的开始系统性地学习医学了——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她会,她可以教。
雾青:“是欧泊告诉我的,我也还没看到。”
砂金:“是他?”
很显然,在砂金的认知中,欧泊和八卦大概并不那么沾边,不过……石心十人嘛,谁知道呢。
他随即想到一件事:在匹诺康尼的那场全员变王下一桶的“事故”最后是发布到了星网上的。
算了,就当不知道吧,这种事情只要自己不尴尬就没人会尴尬的,更何况他难道可以想谁追究这次意外的责任吗?
不,他甚至是主动下场的。
砂金短暂地闭上眼睛,将关于匹诺康尼中那场集体变桶的事情,以及或许会发生在石心十人内部的那传唱事件暂时忘掉。
随后他掏出手机去搜那个奇奇怪怪的关于“雾青出身”的帖子。
只是在解锁手机的第一时间,他的眉头皱起少许,带着一丝不确定,问:“今天是……嗯?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吗?”
“怎么了?”雾青凑过去,而当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那个日期的时候,她的瞳孔也在瞬间缩了一缩,“你先别说,我们都打在备忘录上——看看你我记忆中的‘昨天’是不是同一天。”
而当手机调转之后,他们确定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昨天是同一天。
“时间加速……阿哈上号代打了?这一次没有提醒?”
毕竟“昨夜”确实没有人熬夜,阿哈要是想要上号代打的话确实完全没有按门铃的必要。
雾青:“或许……我们可以轮流熬夜?阿哈在恶作剧方面确实很有耐心,但那前提是乐子得够大,如果只是为了我们这边的一点小事……我觉得祂应该不算是很有耐心,除非祂只是想看我打脸——但这就很无趣。”
她说着说着抬眼看了下天花板。
虽然知道阿哈应该不在那里,但是仙舟人习惯了一句话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
阿哈……真是奇怪,这明明是砂金的记忆,为什么阿哈在这段记忆回溯中占据的比重会那么高——祂在这里有什么图谋?
阿哈那多多的面具里面装着的大大的全都是坏心思,她是非常清楚的,但是那些坏心眼分别都有什么,这是需要好好探寻的。
总之……先和阿哈对着干就完事了。
而为了能够互相通报得方便,当天雾青就调整了下卧室内的陈设——倒是没有多装一张床,毕竟先前也说了是两个人轮岗,倒也不至于说需要一个人睡两张床。
她只是在房间里多放了一张非常舒服的椅子,以及,一个小冰箱。
如果困了的话就喝点冰咖啡吧,其实冰苏乐达也能够起到相似的作用,尤其是那充沛的气泡,能够从很大程度上冲击身体和心灵。
“怎么说……我现在有点睡不着。”
砂金坐在床头,他习惯在床上放很多抱枕,这会儿就腰后面垫着一个,身体两边各放着一个,然后身前还抱着一个——动作很萌,配合上他的头发在洗澡后零散的下来的样子,就显得很无害。
雾青放下手机:“嗯?”
从手机屏幕上撕下目光来的动作有点勉强,因为她先前正在看着那个撰写了她是阿基维利和阿哈的孩子,而且还是在阿哈的腹中时被阿哈从列车上带走,从未见过自己“父亲”的可怜孩子。
她刚刚才看到阿哈艰辛地一手将她拉扯大了的部分,差点儿就在帖子下面发表一条“真是英雄母亲阿哈”这样的评论。
砂金叹了口气:“被你盯着,可是很难入眠的。”
雾青:“我又没有盯着你看。”
砂金眨眨眼睛:“一想到你抬起眼睛来就能看见——我修改我的说法,现在如何?”
雾青:“……好好好,我转过身去,你看这样如何?”
其实也不是很能睡得着,砂金心想,他原本想要获得的答案其实是可以这样坐着聊聊天。
不过,现在看起来,雾青应该是在看着那个有趣的帖子,好吧。
他只是在心中悠悠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失望太多,他拉上被子,躺了下去。
天花板倒还挺催眠的,以及,他确实能够听到一旁很轻的呼吸声。
差不多……算是一种白噪音吧。
青年很快遍睡着了。
至于雾青,她觉得自己阅读的速度尚且不如这个帖子的刷新速度,而随着它的热度越来越高,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的内容也随之越来越离谱起来。
她看得很乐,直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她的后颈。
在做恐怖游戏之前,雾青也是怕鬼的。
还好现在随着能力提升,她也没那么怕了,随便一伸手就将那冰凉的东西拽了起来,然后……她看到了一张面具。
面具对她咧开一个客气的笑,露齿的那种,随后,阿哈的笑声在她脑中响起:“是啊是啊,阿哈没有耐心,所以阿哈选择主动出手帮助你睡一觉——我可爱的小令使,总是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还说自己曾经是个医生呢。”
令使熬夜又不会陷入亚健康状态——雾青想要发出声音,但是转念一想把砂金叫起来无非就是让他和自己一样再被阿哈“帮助入眠”,实在是一笔很不划算的买卖。
阿哈:“你能这么想就好,总之,先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你会发现时间又往前跳跃了好多——哎呀,其实老阿哈已经很有耐心了,足足等到你们把那个什么奥什么德的送进彻底倒霉的陷坑里面之后才出手,也没有在你们一个个的纠结什么情情爱爱的时候打断这场情侣表演,对吧?”
阿哈:“放心吧,阿哈代打的水平你还不相信吗?”
雾青:“我不相信——”
公司的职级就是典型的证明。
但是阿哈有时候是很专职独裁的。
祂说:“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你的英雄母亲,那么现在我承认,我是你的男妈妈,你要听妈妈的话。”
雾青:啊?
雾青觉得这下自己忍不了:“不——”
那面具却从她手中跳起来,往她的脖颈上轻巧准确地砍了一“手刀”。
草……
在雾青眼前彻底黑过去之前,她脑中闪过的那句话是:
阿哈,你*仙舟粗口*的,不讲武德,枉为人母!——不对,才不是什么人母,她被帖子洗……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她彻底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甜。
她的意识也一并睡了过去。
第94章
有意识的第一次跳跃,二十三天。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乘坐飞船来到茨冈尼亚四号。
战略开拓部主管[钻石]一并到来了这里。
此时,在假面愚者那“无私”的帮助下,这颗星球已经和多年之前已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此时的茨冈尼亚四号星球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非常新潮的地方。
现实中的朱庇亚集市的功能在最基础的部分上还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更改——在原本的摊位之中,还混合上了很多coser的摊子,摊子上头放着他们自己产出的无料、小料。
这些coser会准备上非常牛逼的周边,然后对着过往的、看起来像是同好的朋友们大喊“咪——请来看一眼”,然后热忱地给出自己的周边,和其他同好交换。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茨冈尼亚四号已经靠着它那骤然变得方便了太多太多的交通,成为了现在银河中冉冉新升的一颗二次元集散中心。
被欧泊一只手按着动弹都动弹不得的,对于这个位置来说除了忠心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废物”总监没能在有先发优势的情况下抱住茨冈尼亚四号,所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来了之后就更不能——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欢愉变成一根根钉子彻底钉死在这里,也够战略投资部在这里打上大大的印章记号。
——不过这些都没那么要紧,尤其是对于此时从阿哈强制上号代打的状态退出来的雾青和砂金来说。
很明显,阿哈上号代打才是更大的问题。
雾青:“其实阿哈的手法还挺好的,我被敲了但是脖子没那么痛。”
她说着活动了下脖子,随后才想起来既然已经跳过了那么多天,其实……
就算先前脖子疼那也已经治好了。
按照令使的自我修复能力来算的话,属于是就算全身粉碎性骨折这会儿都已经医治好了。
她托着下巴:“所以今天阿哈把我们放出来是为了什么?哦,对,是因为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来了,祂确实还挺照顾你我心情的。”
阿哈的这番行为看起来就像是打算让砂金看看他的老仇人是怎样失去了他最最在意的一颗星球的“开拓”权,随后又是怎样因为这颗星球生出一系列连锁的“坏运气”,但是相比起记忆中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很明显,还得是阿哈来得更要紧一点。
“所以……阿哈的目的是什么呢?”
雾青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什么非常好使的东西,所以她从来都会直接画思维导图。
“直接从本质上来分析的话,这一段是你的记忆,所以,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应该。”
否则的话,阿哈应该会创造一个进入她记忆或者用别的方式来从她这边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机会。
什么东西存在于砂金的记忆而不存在于其他人的记忆中……?
“或许,”砂金轻声说,“你可以先听一个一直以来都被认为非常荒谬的推测。”
雾青:“嗯?详细说说。”
她很好奇。
“我的眼睛和其他埃维金人的眼睛都不一样,而且还是挺明显的,对吧?”
因为坐得够近,所以砂金就直接转过头来了,在这个距离下,他的眼睛中几乎每一条色带都能够被雾青再清楚不过地看见。
猛然间这样一下……
哪怕知道当前商量讨论出阿哈的目的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雾青的心脏仍然狠狠地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上半身往后退退,但是这样的反应太大了,所以她左手握着拳头强忍住了。
“母亲说,这双眼睛和地母神掌心中的眼睛是一样的,而很巧的是,据说博识学会中研究星神历史的那帮人——他们在研究上自然没有天才俱乐部的那几位天才走得那么远,但是他们根据和流光忆庭的合作确认了秩序太一的长相,并得出一个结论,太一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的。”
雾青眨眨眼:“所以……这个推论的意思是,他们认为埃维金氏族曾经信仰秩序,或者至少是因为秩序的光辉而萌生出了对芬戈-比约斯的信仰,是吗?”
砂金:“思来想去,只剩下这个还算是和星神可能感兴趣的事情搭边了——虽然从我身上延伸出一条通往秩序的逻辑链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是既然是阿哈的话,那也就还挺正常的,不是吗?祂再怎么随心所欲,也不至于是对我的父母、姐姐感兴趣吧。”
那就离谱得过分了。
“而且怎么说呢……秩序星神的陨落和同谐关系不小,而匹诺康尼正是同谐的地盘。”
也是,匹诺康尼大舞台,背后有神你就来,雾青抬手揉了揉眉心:“总感觉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
第二次跳跃,三十七天。
“只被释放出来一天的感觉也太糟糕了,每次都要先看看今天是哪一天。”
雾青吐槽道。
要不是阿哈还算好心,每天的重要内容都会记录在备忘录上,并且随着时间逐渐推进,自由度再怎么高的员工都要回到庇尔波因特的总部去,而不至于一天天的都待在茨冈尼亚——毕竟总不能一直这么蜜月下去,再蜜月只怕就要变成“蜜年”了——否则这生活绝对会逐渐变得一团糟。
她抬手挠头,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还被人塞了一团浆糊,因此无法非常准确地理解、思考、跟上当前的时间。
半晌过后也没能彻底缓过来,干脆去一旁的洗手池边用冷水把整张脸泼了一遍,随后抬起湿漉漉的睫毛,举起一条新拆封的毛巾:“你要用冷水来冷静一下吗?”
砂金已经给自己倒好了冰水:“不用了,我差不多已经清醒了。”
过去的三十七天如果硬要概括的话只能说是无事发生;但是倘若和现实中的时间线相比的话,那么它确实因为蝴蝶翅膀的扇动而发生了一场犹如海啸的巨变。
因为在现实的时间线中,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应该会在这三十七天中的某一天,被七人董事会的那些位老资历前辈们夸赞表扬,从此坐稳市场开拓部主管的位置,并且,成为未来最有概率进入七人董事会的年轻人之一——稳稳压了钻石半头。
现在这技能没了,所以,这位年轻的主管想要在市场开拓部,在整个公司站稳脚跟,就还需要进行更多的努力才行——不过,上任之后第一把火就这样烧失败了,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就这样散开了,他的未来还能怎么好呢?
不好说,不好说。
雾青:“你想去看他的乐子吗?”
砂金:“没什么兴趣,现实中的奥斯瓦尔多可没出事。”
雾青:“……也是,那回埃维金氏族吗?好像也来不及。”
阿哈几乎就只给他们一天的放风时间,虽然从感觉上来说,也就是睡一觉就醒来罢了,但是怎么说呢……
或许在抵达之前就到了阿哈例行篡夺主动权代打的时刻。
砂金:“算了,就当是放放风好了,而且阿哈也还挺好的吧,给我们留的是周末呢。”
不用一被扔出来放风就回去工作——这怎么不算是阿哈的怜悯之心呢?
雾青深以为然:“但是我们现在不确定阿哈想要做什么,对于匹诺康尼的情况也没有更多可以进行推测的信息——难道已经睡了那么多天还要继续睡一觉吗?这样也太摆烂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一天的时间显得有点鸡肋,正经能干点什么吗?
还真的干不了什么。
但是就让这样的一天那样无用地滑过去?
那好像也不是很好。
最后还是雾青开口给的提议:“我读高中的时候也差不多像是这样,两个星期放一个周日——其实学校没有那么卷,但是为了考更好的大学所以要补课,然后那个周日我一般都会睡到十二点,然后下午和同学出去逛街或者是看幻戏——仙舟的幻戏就是电影的意思。逛街的话,我一直觉得没什么好逛的,那……看场电影?”
这种行为看起来很约会。
就很贴合他们这种在公司那边已经报备过结婚的关系。
雾青心想。
而且看场电影而已,完全可以说是娱乐,性质也没有那么的约会——多少同人圈的同好们还会给电影包场充当见面会呢。
砂金答应得非常容易,甚至还主动掏出了手机:“那你想看哪一部?”
——p46的员工自己独立的生态舰上拥有一套非常完备的电影放映系统,比起那些给普通员工的大屏幕还要优秀很多。
甚至可以选择躺着看。
雾青:“都行,关于帝弓司命的电影我都已经看过了,除非你想看,否则就别选了——我连台词都会背了,很怕到时候一边看一边和你剧透。”
砂金:“是么?不过我不介意剧透。”
他说:“如果排除我的想法,你自己想看什么?”
雾青:“……《帝宫司命》系列,一到七都行。嗯……我就是、我就是很喜欢《帝弓司命》系列!”
“那就这个,刚好我没看过。爆米花要额外订吗?我看你的生态舰上好像没有爆米花机。”
“哦哦哦,订的订的!我要焦糖奶油口味,谢谢!”
*
第三次跳跃,四十一天。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时间跳跃显得相当有条不紊——这一次的特别消息是,茨冈尼亚四号在大力发展旅游业和交通运输枢纽作用后,仅仅这么点儿时间,就已经将先前公司建设的投入债务给还清了,表现出了极高的经济潜能。
——当然,其实在建设茨冈尼亚方面出钱的大头是雾青,而关于雾青的花销,茨冈尼亚四号当然是还不上来的,也不用还。
谁让她是花钱租星球的人呢?
坎吉拉发来消息,说虽然她怀孕已经到了最后的一两个月,但她怀着的孩子意外很乖,不怎么需要人照顾,因此她就在茨冈尼亚四号星球的第一所小学正式开学之后把埃斯特拉送了进去。
埃维金氏族一切都好,并且一切都在想着更好转变,她因此他们两人感激异常,希望他们在庇尔波因特一切都好,以及——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到卡卡瓦之日了,不知道今天的卡卡瓦之日,他们会不会来到茨冈尼亚。
那肯定是要去的啊。
雾青:“那可是你的出生欸!世界上可没几个人能有机会看到自己出生的样子——你甚至还可以达成一个成就叫做我抱过小时候的我自己。”
砂金:“没说不去,不过这样的话,或许也需要给阿哈打个招呼,让他别出来捣乱。”
雾青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她现场开始召唤阿哈。
随着召唤阿哈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也变得越来越不虔诚,一开始还会用一场大型的乐子做为献祭的祭品什么的,现在甚至连双手合十都不合十了,就直接对着空气问一句:“阿哈在吗?有事和你商量一下,问三遍不回答就当你不在。不在的话就给你留纸条,反正你肯定能看到。”
随意、随便、对神明毫无敬意。
但是阿哈确实就能被这样摇出来。
一张面具凭空出现,声音含笑。
阿哈:“请假是吧?”
雾青:“欸,对。”
阿哈:“理由。”
雾青面不改色,语气非常之正常:“产假。”
砂金抬起手背捂住了下半张脸,随后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看起来大概是被呛到了,雾青很自然地伸手在他背后轻拍了两下:“小心一点。”
阿哈:“产假是这么用的吗?你看你的朋友都不支持你这么说。”
雾青:“别人生产我去探视,这怎么不算是产假啦?那好吧,探亲假期,持续时间……三天?或者更长一点五天也行。”
阿哈在这件事上非常好说话,面具上下漂浮着做出点头的样子:“好吧,批了,生产前一天我会给你们自由活动时间的。”
然后那张面具上本应该是被“掏空”的眼睛部分产生了一种贼兮兮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过来看向砂金,盯着他稍稍看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很不经意的语气问:“电影约会的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砂金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这种用词在内部调侃一下只算是温水煮青蛙,但是从第三者的口中说出来就不对劲——尤其是,一位星神,祂知道他找的借口是在扮演情侣而不是真的情侣。
祂的这句话会让——
他还没能想好怎么措辞才能既稳住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阿哈,又能将雾青那其实算不得多么敏锐的感觉压回去,至少在这个他还没有那么百分百确信只会的到一个答案的时候,别直接走到最后一步。
但是雾青的反应比他更快。
她抬手抓住了面具,然后手指上燃烧起来一种颜色很淡的火焰,直接将这枚面具给烧了。
烧完之后拍拍手,将根本不存在的灰给拍掉,这才装作没事人是的转头:“啊,别听阿哈说太多话,祂忽悠你呢。”
砂金:“我有些好奇,你是怎样以令使之身将星神给烧了的——哪怕是分身。”
令使大义灭星神,嗯,很正常。
至少放在欢愉这边就很正常。
雾青:“其实这应该只是悲悼伶人的一张面具而已,阿哈将意识附着在了上面罢了,而且祂也没有反抗,顶多出去之后报复我一下——阿哈没什么太大坏心眼的。”
砂金:“你当真这么觉得?”
雾青:“……”
雾青闭上眼睛,声音变得可怜兮兮:“够了,我知道阿哈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但是我都已经得罪祂了,现在就先别提醒我了——我打算出去之后断网一个月。”
断网一个月,怕是没什么太大用处。
砂金心里这样想,出于关爱他没有这样说出口,而是摸了摸雾青的头顶,将她的呆毛往下压了压:“别有太大压力,实在不行的话,和我一起装死怎么样?”
雾青:“……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谢谢你,反正外面的人基本上都还不知道我是令使,和你一起炸了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死法’。”
*
第四次跳跃,四十九天。
坎吉拉要分娩了。
预订的时间就在第二天,阿哈虽然被烧了面具,但还是非常贴心地给提前请好了假。
雾青越想这件事越觉得离谱。
毕竟正常人这辈子都不会把“贴心”这个词语和阿哈连在一起使用——天啊……那可是阿哈。
她也因此愈发觉得在离开了记忆之后自己会碰上的就是纯粹的恐怖故事——但是现在这不是还没有离开记忆嘛,活一天算一天。
她非常认真地开始怀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态度当鸵鸟。
*
此时的茨冈尼亚四号,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颗贫瘠的星球了。
生态穹顶的作用在三个月后就已经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半年之后的改变更是彻彻底底。
原本的沙土已经变得柔软肥沃了不少,野生的植物蹿得很快,现在星球表面的绿意已经增加了很多,而从其他星系远程输送到这颗星球循环内部的那些水也逐渐让整个星球的气候变得湿润起来。
它现在已经变得相当宜居了。
而为了能够更好地让茨冈尼亚四号变成银河中远近闻名的旅游星系,公司也在这里的基础建设上花了大心思,而联合酋长政府也非常识相地不介意多花点钱把那些优秀的教师、医生等人才引入这里。
在整颗星球的循环逐渐变得更好的状态下,坎吉拉的状态也保持得很好。
她已经被送进医院去了,羊水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破了,但是肉眼可见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生,去买了热汤的波利斯端着封装得严严实实的外卖包装从外头大步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因为没有亲属关系而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干巴巴地等待着的砂金和雾青。
波利斯叹了口气:“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他对一旁的医护人员说明了这两人也算是家人,就给一起放进了专门给家属等待的房间里。
坎吉拉看得出来的一些事情,波利斯并非看不出来,只是比起妻子要稍微迟钝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们心中都有猜测,并且觉得很快就能验证。
他并未准备着从对方口中获得回答,因此很快又说:“我进去给她喂点汤,你们等一下。”
雾青低头看了下调节到茨冈尼亚当地时间的手机:“埃斯特拉呢?”
波利斯摆摆手:“她在学校,没关系,最近不回家。”
埃斯特拉住的学校是可以寄宿可以走读的,最近因为两个大人担心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医院,照顾不到孩子,因此已经让她暂时寄宿在学校了,用不着接回家。
他说完后就推开门走进产房,茨冈尼亚的居民数量如今也不太多,但是根据联合酋长政府的估计很快就会迎来井喷,所以妇产科的医生也被从四处挖来了好多。
此时坎吉拉正好遇上病人少而医生多的时期,因此哪怕还没到最重要的时候,也已经被拉进了手术室里面等待着。
——现在外面就只剩下他们俩了,甚至护士都不在这里。
雾青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拍了拍砂金的膝盖:“别紧张,想想你自己——至少你是出生了的。”
在现实时间线那个糟糕的环境下,坎吉拉尚且可以生下他、养大他,可见这次生产确实不算太困难。
砂金顿了顿:“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雾青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背上:“你的指甲都快要掐进掌心里去了,还不明显吗?”
砂金这才猛然松开手,事实上,他也是才意识到:“我确实紧张了。”
他很难想象:自己这种知道结局的人在外头等待着的时候都已经那么紧张了,那那些就单纯是在外面等待着孕妇生产的亲人会紧张成什么样子。
而现在才刚刚一分钟的时间,之后天晓得要度过多少个小时。
砂金的脸色有点发白,他低声说:“我感觉胃有点不太舒服。”
雾青也压低了声音:“那要不……让阿哈帮你代打一会儿算了,反正阿哈不会紧张。”
很划算啊,就是说,把阿哈当成工具星神来看的话,祂的好用程度着实是要比那些假面愚者强多了。
砂金苦笑一下:“还是算了,我应该感受一下的……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
虽然他很担心经过这次之后自己就彻底ptsd了。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睛,背挺得很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丝毫没想到他那身昂贵的行头会沾上白色墙灰。
雾青抿了下嘴唇,说:“还是发现得太晚了。”
“嗯?什么太晚?”
“怀孕——因为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点,否则的话其实可以通过公司那边看看能不能购买仙舟的体外培育技术,靠着一点点丰饶的力量实现从母体中采集受精卵,然后在培育器皿中像是养一只星槎那样养大的技术。虽然如果这样的话,你大概就要管一只培养容器叫干妈了。”
雾青顿了顿:“我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说,仙舟人父母缘浅不是没理由的——没有母亲在那十个月中的受难,之后的各个环节也都会因为孩子皮实而不用太操心,这也就导致了父爱和母爱往往会虚无缥缈一些。
但这样也很好。
没有谁一定要为谁付出一生——至少这个概念雾青很喜欢。
脸色仍然发白的砂金:“我承认,这样很好。”
他的手又一次握紧了,但是这一次是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雾青:“……你要喝点红糖水什么的吗?或者我可以问问你父亲是从哪里买的汤,你看起来糟糕得简直像是自己要躺到手术台上。”
砂金:“或许我真的需要……不,还是不用了,我怕我吐出来。”
可见他真的紧张到快要把自己绷断了。
雾青叹了口气,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之后摸出来了颗柠檬味的硬糖,剥开糖纸之后递给他:“含一下吧,应该会好一点。”
砂金吃了糖。
随后“得寸进尺”。
“谢谢,不过我觉得或许比起糖,拥抱一下会让我感觉更好点。”
他的确是真的紧张得要死,虽然知道母亲不会有事但对于家人的重视仍然让他掌心反反复复地冒汗,甚至于,当初母亲引开卡提卡追兵,让他和姐姐快跑的回忆都一时间猛然涌现在脑海中。
雾青“欸”地一声愣了下去,随即很自然地张开双臂:“哦,好呀。”
她凑过去,手臂收拢的时候还在砂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别慌,不会有事的,如果转剖腹产的话我也能进去操刀的。”
仙舟医生,朋友!
光是规培就要十年的含金量了解一下!
她感觉到砂金的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手臂将她勒得有一点点紧。
她在这个姿势下等了好一会儿,等到能够听着耳边砂金的呼吸声逐渐放缓、也逐渐平静下来。
“……总之安心一点啦。”
她本应该听到一声“谢谢”的,砂金也不是没说,但是开门的声音,以及完全没有放轻的脚步声。
还有——
“诶诶,两位,这是怎么了?”
医院里不是没有家属拥抱的情况,但一般来说这都发生在里面的手术进行得非常糟糕的时候,但是现在,这里面的孕妇这不还没生吗?
这多少是有些尴尬的,甚至可以约等于在水课上看车然后被游走到身边的老师把书拿起来当着全教室同学的面朗诵。
雾青飞快地缩回了手,感觉自己的四肢一时间长得都有些多余,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放才好。
至于看……呵,那当然是更不敢看。
都快自焚了还哪有空管别人呢。
况且,她隐约听到很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草,阿哈。
所幸医生看出了点儿端倪,医生也尴尬了。
但是医生还可以躲进手术室,所以医生的尴尬程度要稍微好一点点。
雾青稍微松了一口气,偷偷用余光去瞥砂金,却看到他在笑——虽然只是一点点的笑意,但这分明也是笑。
她到底是为了谁才沦落到如今这副田地的啊!
雾青气得想要踢人,只是门内已经开始了声嘶力竭地喊叫,而在喊叫中,还有医生的“你叫轻点,一会儿没力气生了”。
不多时,波利斯被从门中赶了出来。
他尴尬地对着两个人笑了笑,然后等待室内就变成了三个人的静默。
直到欢呼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伴随着烟花炸响的声音。
窗外,埃维金氏族聚集地的方向砰地升起很大朵的焰火,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声音没有那么响亮,但是它的确非常明亮,将整个天空照耀得异常漂亮。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极光会在快到十一点出现,所以我们就先燃放烟花。”波利斯朝着窗口看了一眼,“这个小家伙倒是很会挑生日。”
他要在卡卡瓦之日这天诞生。
医生刚刚把他推出来的时候说,这一胎应该很顺利,大概要不了多久,或许就在天空中的第一抹极光出现的时候,孩子就会呱呱坠地。
砂金摸了摸鼻子。
“但愿母神祝福他……”波利斯双手合十起来,他虽然没能将轮回纽结亲手投入火中,带已经拜托了邻居帮自己一家烧掉那做了很多条的祭器,“让他平安、健康、幸福,度过不后悔的一生。”
*
天空被篝火烧红了一小片,而在手术室内逐渐变得低下去的□□中,突然猛地一下响起了哭声——不大,但是很明显,像是细细的针尖扎在皮肤上似的明显,而极光就是在这一瞬间,悄然出现在天边。
波利斯几乎是撞开的门。
床上人将近中年的女子已经在生产中用了很多力气了,但是现在她仍然强撑着没有睡过去,而是用虚弱的声音对波利斯说:“让我看看孩子。”
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沾着血污,眼睛是几乎睁不开的,但是从那细细的缝隙中,已经力竭且有些昏昏沉沉想要睡过去的母亲仍然看到了她猜测中的那双眼睛。
这双罕见到了只在氏族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出现过的眼睛。
她嘴角的微笑变得柔软而释然,她轻轻在婴儿的襁褓上推了推,让丈夫抱着孩子在一边坐着,然后对站在门边的砂金说:“过来一下,好吗?”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们中有几个确实将好奇写在了脸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孕妇产后看完儿子看完丈夫还要看一个和她不在同一张户口本上的年轻男子,而且她丈夫竟然也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但是……不说了。
毕竟这病房是真的贵,而新来的这两个是真的很能给钱。
砂金走上去,他在床铺边上低头,浓重的血腥味并未让他皱眉哪怕一点点。
“果然,我应该叫你孩子的,对吧?”
坎吉拉的声音极轻极轻,极细极细,除了砂金和她自己之外谁也听不到。
“按照我和波利斯的推算和设想……你是卡卡瓦夏。”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来得那么早,但是……孩子,你长大后的样子,真让人喜欢。感谢地母神……将我去年的愿望,那么快实现在我眼前。”
雾青仿佛听到了一点玻璃破碎的声音——她并未听到室内母亲说破孩子的伪装时的话语,只感觉到在埃维金人所欢呼的极光中,有什么东西的影子恍然摇曳过去,随后闪过一张欢笑着的面孔。
她看到的好像是长着眼睛的手,那眼睛是多重色彩的眼睛。
——然后这只手被面具给吃掉了。
是……她没有看错吗?
“是的,你没有看错,小令使。”
阿哈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脑子里面响起来了。
“这是芬戈-比约斯,太一曾经留下的一点点……被扭曲到失真的信仰。”
祂的声音难得这么正经。
“阿哈有很大的乐子要耍,但是愚钝的木头一点儿都不给阿哈开方便之门,他把自己的信仰藏得太深了……没办法,阿哈就只能绕个弯子,哈哈,况且,阿哈也没有害你们,对吧?还帮了你们很大的忙。”
“拜托拜托拜托我亲爱的小令使——你们不是早就发现了阿哈其实不是在这片记忆中诞生的吗?”
“给你们多留了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是阿哈故意给你们放水的结果啦!否则在上一个卡卡瓦之日你们就会直接被踢出记忆去的——记得吗?阿哈已经帮你们将那‘同谐’的力量给除去啦!”
“不过你们帮了阿哈很多忙,所以阿哈愿意在这里给你们多一点……走完流程的时间,安心吧亲爱的你可是阿哈最爱的崽,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是我和亲爱的、哦,那亲爱的但是又将阿哈抛弃的阿基维利的孩子——”
雾青:“……”
雾青:“滚。”
哪怕是星神,她也不打算客气了。
阿哈发出悲哀的声音:“孩子大了,翅膀硬了,让妈妈滚了。”
雾青当即觉得更恶心了。
不管阿哈想要做什么——这个她拦不住。
但是,阿哈,自认男妈妈这种事情是真的恶心。
她装作自己听不到阿哈在说什么,也走进了手术室中。
第五次跳跃,四十一天;
第六次跳跃,七十三天;
……
砂金从雾青那边听说了阿哈之所以会进入他的心绪表盘并热衷于上号代打的原因,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说:“记忆里的地母神……应该……不影响……?”
应该。
吧。
不过好在地母神确确实实是个民俗概念上的神明,不会真的如太一一样被希佩吞了,也不会因为被阿哈咬了一口就发生什么变化。
生活仍然在跳跃着继续。
不管是波利斯还是坎吉拉都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在那一次对着砂金说过“卡卡瓦夏”这个名字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而小卡卡瓦夏也在一点一点长大——小孩子一天一变样,他逐渐变成圆圆脸的可爱样子,头发倒是不怎么卷,很顺,直直的贴着额头,很可爱。
埃斯特拉很喜欢他。
当然,大家都很喜欢小卡卡瓦夏。
他也喜欢所有人。
——第十七次跳跃,卡卡瓦夏四岁的生日。
卡卡瓦夏第一次在游乐园里面真正玩上项目。
之前他年龄都太小,哪怕是坐旋转木马都需要有母亲或是别的亲人抱着。
他太兴奋了,这个也想玩那个也想玩,也就多亏了这次负责带人的是两个命途行者,否则绝对会被累到。
砂金对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是很纵容的,玩到黄昏了还不回去也只是给坎吉拉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会照顾好。
是啊,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照顾不好自己。
雾青看到坎吉拉发来的省略号,很有同感地翻了个白眼。
她去一旁买冰激凌,这是之前答应了要给卡卡瓦夏吃一口的东西,在走开之前提醒砂金:“买面具的时候也给我买一个哦。”
今天游乐园之所以会开那么晚,主要是因为还有一场万圣节大游行,不同的面具,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袍子,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行走在道旁堆着糖果的路上。
所以砂金这会儿已经把小卡卡瓦夏抱在臂弯里了。
砂金:“不用那张愚者的面具?好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雾青:“随便啦,吓人一点的?哦,我知道了,我不要好看的,请麻烦给我买一张丑得牛逼的面具。”
丑得牛逼。
砂金轻轻笑了声,在小卡卡瓦夏好奇地问“什么事丑得牛逼”的声音中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砂金的审美还是很可以的,雾青拿着一个奶油味的和一个巧克力味的脆筒冰激凌往人群中看去,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了才没多久,就看到正在对着她招手的人。
不管是大的小的,全都戴着一张丑得很牛逼的面具,宽大的黑色袍子让他们和身边其他人完全混在一起,不靠着头发还真的难以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路灯已经亮起来的,暖色的光芒将浅金色的头发照得也变暖了一点点。
雾青突然意识到好像资金还是头一次这样在完全看不到砂金的脸的情况下同他对视。
明明戴着一张丑得非常牛逼的脸,黑色的袍子也将身材气质什么的掩盖得差不多了,甚至于从她这个距离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所入目的,没有什么是能够挑动颜控冲动的元素。
但是就在这个瞬间,先前困惑了她好久的那种很难分辨的冲动再一次在大脑内回响起来,海浪一样层层席卷上沙滩。
那大概,就是这样了。
——答案就像是意识到他是多好的一个人那样简单。
雾青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冰激凌融化后滴在她的食指上,她才终于抬腿往前快步走去。
她将奶油味的冰激凌和巧克力味的都给小卡卡瓦夏尝了一口,然后以手上都是冰激凌为理由微微抬头让砂金帮她把面具戴上。
反正,她很快就会说的。
——对于意识到、在简单的瞬间忽然就确认了答案的她来说,之后的事情是会被顺理成章说出口的。
已经确定,并且因为先前的那些铺垫,在确定的一瞬间就不会被质疑哪怕分毫的情感,表达它们无疑是自然且容易的。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骄傲。
只不过现在小孩子还在,她确实也做不出在这个时候说那种话的事情。
不过,现在倒也没那么着急。
毕竟万圣节本身也很有意思,小卡卡瓦夏兴质也很高。
但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
小卡卡瓦夏在一个小时之后感觉到了困倦,而街头的欢呼声对于孩子的耳朵来说也确实有些吵闹,他打了个哈欠说想要回家。
将小卡卡瓦夏送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圆圆的脸颊在砂金的肩膀上压出了一点细细的皮毛的纹路。
那个丑得很牛逼的面具也被一并递给了坎吉拉——雾青看到了对方脸上略带震惊的嫌弃。
她有点乐地心想:看来确实丑得很牛逼。
也确实……不是,至少不完全是,因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告别之后,其实这会儿是本应该回公司的——毕竟,新的阿哈代打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但是雾青站定在路灯和灌木的边上,并不怎么着急,就和以往想到了一个聊天的开场白一样,用不快不缓的音调说:“我有一件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想要对你说。”
砂金回过头:“听起来可不算是不重要——你突然多了些认真感。”
确实……有一点点。
但其实这时候最适合的分明是仪式感,雾青心想,可惜,路灯、灌木,没有花,还一人一个丑得牛逼的面具,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
但是……也还挺适合的。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我——”
后面那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世界猛地颠倒了过来,记忆的晶体感再一次浮现于身边诸多事务景象之上,同时仿佛镜面被敲碎的蛛网状裂痕也延伸开来。
她被从心绪表盘中弹了出来,倒也没有摔在地上,就是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撞在了某个充气比较足的球上,然后被反推得有一点点远。
“钟表匠”在一旁有些讶然地看着她:“成功了?”
“算是吧。”雾青咬咬牙。
至少那股子同谐的力量消失了。
但也绝对算不得完全的成功。
阿哈……你个过河拆桥的混蛋……她好不容易水到渠成想要说出口的话!
她握紧了拳头,骨节攥得发出轻响:“我去找他。”
第95章
雾青本质上还是比较稳重的。
因此,她在扭头出发之前,很是干脆利落地问了“钟表匠”一句:“你是想要和我一起走,被窝监视着;还是我现在找人把你封存起来?”
在解决记忆方面的问题上,黑天鹅实在是个再优秀不过的不二之选,把她把“钟表匠”这段记忆给封起来,应该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先前那个动黑手的家伙再通过“钟表匠”做出一些影响她行动的事情来。
“钟表匠”叹了口气,随后,他说:“将我封装起来吧,我已经在外头游荡得太久了。”
雾青点点头:“未来,我想,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应该还是能再恢复自由的——应该也不需要等待太久了。”
于是,当雾青转进那层全息游戏世界层的时候,一边的黑天鹅的面前就突然多出了一团微微发光的记忆。
甚至连使用说明都没有,有的就只是非常简单的一句“帮我封装起来”的要求。
黑天鹅:请问脸呢?
此时她尚且不知道自己未来都要面对些什么,虽然觉得雾青多少有点不做人,但还是很好心地接下了这份工作。
*
而在克劳克影视乐园,已经被星期日很有“默契”地清场了的乐园中此时看不到几个人,目光所及之处,就只剩下了那些楼宇、拍摄器材以及游乐园中给孩子们玩乐的设施。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些投影在墙面上的,关于钟表小子以及相关ip的影像资料了。
整个克劳克影视乐园中只剩下砂金一个活人这样的感觉,让雾青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荒谬的感觉。
她小跑着赶了过去。
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这种很物理的位移手段的,打但是,雾青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点点思考的时间——针对在离开记忆前一秒想说的那句话。
之前,在那种氛围感觉中,想要说出那句话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离开了只要不把阿哈当人那就是严格意义上的两人世界……
雾青张了张嘴,话却没有说出口。
果然,有些事情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绝的。
虽然这才刚刚过了第一次,然而她的心气确实已经有些跌下去了——果然,找状态还是要再多花一些时间。
算了……下一次,反正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至少雾青是这样觉得的。
她快速冲过一处街角,裙摆上金属丝线的刺绣在路灯光芒的照耀下闪烁过一道被拉出了残影来的明亮,顺路将那些挡在道旁的、在看到她之后就想要凑上来的惊梦剧团成员一个个的全部都给禁锢在了原地。
砂金在克劳克影视乐园中绕了点圈子。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他的想法就是通过星穹列车将黄泉绕进局里面,然后让对方劈自己一刀,在足够大的屏幕前面将显耀的死亡彰显给所有人看。
而很明显,等待黄泉和星穹列车汇合、双方彼此交换信息、互相信任然后开始怀疑他是需要时间的。
他又不能在这段时间内跑去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里躺上一觉……其实也不是不行。
不过,来都来了,他确实应该在克劳克影视乐园这个匹诺康尼非常知名的游乐园里面享受一下难得的“假期”。
至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在记忆中逆行之前的砂金可总共也没去过几次游乐园。
但是现在……
砂金叹了口气。
虽然是发生在记忆中的事情,但是,正如忆者们认为记忆才是组成世界的基石,当他对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都非常清晰地记忆于心,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就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做为一个圆了童年自己的梦想的人,砂金带着小卡卡瓦夏去游乐园的次数因为阿哈代打的缘故不算太多,但是,这也架不住代打的时候他完全沉睡,一点时间流动都感觉不到。
所以这么算下来,他好像才刚刚连着去了四次游乐园,而且每一次手上都要抱着还小的自己。
砂金:“……”
他现在开始觉得,游乐园其实并不是什么一定要逛的地方了,甚至觉得有点家长式的疲惫,想要找一张长椅后坐下来。
然后好好从那方才片刻的兵荒马乱之中平静下心情,想想雾青想说但是没能及时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况且克劳克影视乐园都已经发展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是就目前的体验情况来看,还不如记忆中的茨冈尼亚。
……啧,现在看来,公司就干脆别趟这一遭浑水比较好,直接和魔芋爽工作室合作,虽然是从零开始和匹诺康尼抢市场,但是最终的成果也绝对差不了。
他这么想着,也还就真的这么做了,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张长椅,看着觉得还挺干净就坐了上去,甚至还颇为惬意地将后背靠了过去——雾青说过,这里是她一比一复制出来的全息游戏世界,那么,他去找人的效率显然不如待在原地,给她发个定位然后等她来找。
打开手机、发送定位。
这部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显得有点儿空旷。
砂金心想,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当他抱着小卡卡瓦夏在游乐园的排队项目前排队——毕竟就算是快速体验的免排队券本身也是需要排上一小会儿队的——的时候,雾青扭头去一旁的小店里面买诸如棉花糖、烤鸡翅之类的东西,两边靠着互相发照片确认队伍还有多久排到,以及小卡卡瓦夏今天想不想吃冰激凌、能不能吃冰激凌。
当时还没什么感觉,砂金心想,此时回想起来,他只觉得那种情况下的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
嗯……其实还挺像的。
喜欢匹诺康尼的理由可以增加一个了——当然,不是那种嘴上说说,实际上不太算数的“梦境中不下雨,不会弄脏我这身娇贵的行头”的理由。
雾青感觉到了手机因为消息的送达而发出的震动,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并未回复,而是短距离地传送了一下。
很近了,而且她一边懊恼却也一边想好了,所以没必要继续用跑的,她直接出现在了砂金坐着的那张长椅的背后,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知道了,我来啦。”
此时的砂金甚至还没有将手机收起来,页面仍然保留在刚刚将定位地点发送出去的状态,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下一句发出去的话应该怎么说。
不过雾青的突然出现并没能够让他被吓到,一点儿都没有。
青年的肩膀转过一个角度,稍稍抬头:“哟,来得好快,比我想象得快多了。”
雾青绕到椅子前面坐下:“那是,这对我可没有难度。”
她没先将自己的关注点落在和当下的匹诺康尼有关的问题上,而是先问砂金:“心绪表盘中的记忆,你还记得?我原本以为这段记忆还需要我拷贝给你才行,因为‘钟表匠’说的是在心绪表盘里面发生的事情,在离开了表盘之后就不会被记得。”
“记得,而且应该挺详细的。没有漏掉什么。”砂金说,“原来是这样——不过,在我这边,情况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应该是阿哈在离开之前把这段记忆直接塞给了我,我方才隐约听到他的大笑声了。”
又是阿哈。
阿哈的参与度未免有些太高了一点点。
很难不让人怀疑阿哈是不是想要把匹诺康尼闹个天翻地覆。
“唉,要是我知道阿哈在想些什么就好了,现在完全不知道祂的目的,我还蛮担心的。”
担心天晓得什么时候会被阿哈猛地背刺一下——这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砂金:“理解欢愉的心意……或许还是免了吧。”能跟上阿哈思维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哦,他身边就坐着一个差不多就快要跟上阿哈思维的,所以这话不能说出口。
只能说:“不知道未免不算是一种幸运。”
雾青点点头,说:“也是。反正现在护盾给你重新刷新上去了,套着就好。”
先前被砂金自己解开的护盾此刻重新套上了之后,她一下子就安心多了,毕竟隔着护盾,外界的力量想要影响上来也是很困难的,只要不是阿哈亲自动手基本都没可能。
“如果先前出手的那个东西想要再偷袭一次,那么这一次他的成功率只会是零。”
雾青非常霸气地将这句话说出口,掷地有声。
“你——稍等,你有没有听到翅膀拍打的声音?”
那是非常细微的声音,因为翅膀扇动飞行的速度并不怎么快,所以羽毛拍打空气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捕捉到。
只有很细很细的一点点。
雾青循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随即,同克劳克影视乐园中那高低错落的步道中,此时位于他们头顶的更高层投落下来的阴影中看到了一只有点多余的东西。
果然,她没有听错。
“一只渡鸦。”砂金也抬头看向一样的位置,他很快就认出了这只鸟的原型,“那位星期日先生的仆人中,似乎就有渡鸦。 ”
这种黑色中带着闪紫蓝金属光泽的鸟类,在一些关于星神以及民俗神明的信仰中,渡鸦往往做为神明的信使出现。
和星期日那个满口都是经文的家伙确实很相称。
更别说那脑袋上头长出来的一个像是竖着的眼睛一样的符号了。
这只渡鸦的眼睛从这个距离看过去,以普通人的视力水平是根本不可能看清楚的。
但是雾青能看清。
渡鸦金色的眼睛中能够看出一些……很人类的情感和想法。
她收回了视线,随后说:“不,我想,这应该不是星期日先生的眼线。还记得那个掐着你身上的护盾被解开的瞬间,将同谐的力量灌注进你身体里的人吗?”
砂金:“是他?”
雾青:“应该是,感觉很像,但是你也知道的,我的实战经验一直不怎么丰富,所以没法确定,先这么认为着好了,多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她皱着眉头:“奇怪,这么快就能够处理好那么多的信息了?”
在先前进入记忆中的时候,雾青已经对砂金讲过在解决出手的那个敌人的时候她用了什么法子,按理来说这确实是最能够控住敌人的一招。
而且保守估计得控制个一两天……吧?
但是此时渡鸦降在她的头顶上,一点儿都不收敛地盯着她看,就证明对方其实没怎么受影响。
这倒……很是奇怪。
雾青在收回目光后没多久就将原本非常放松的右手猛地握住了拳头——如果是在一堂无实物表演的课堂上,台下的其他学员或许会脑补出什么将某件东西握碎的画面来。
而投影到此地的“现实”中来,这一动作的反馈就表现为了头顶阴影中的那只渡鸦悄无声息地炸了,变成一簇飘飞的、一边“炸开”一边缓慢彻底消散的羽毛。
没怎么抵抗,不过对方或许也就没想着要抵抗。
雾青在心中将对这个敌人的实力评估又往上调高了一级,并且将其和橡木家系勾画了一下等号,却也没有说更多。
虽然此时四处没有人,但是可能有更多的鸟。
隔墙有耳——雾青因为已经体验过进入了全息游戏沙盘后仍然能够出手影响到她的力量,所以这会儿也不敢托大。
还好,在记忆中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一些个无所事事的片段中将一切和在回到了匹诺康尼之后应该怎样应对当前局面的计划全部完成。
现在也就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默契,以及,实施就可以了。
砂金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造型奇特的按钮。
雾青接过来,把它翻来覆去地倒转看了几遍。
“还行,技术不复杂,能做。”
*
花火正在满大街地分发着她的保证互相毁灭按钮。
当然,是以知更鸟的形象。
那位可怜的歌者,那位纯洁的歌者,那位真正的同谐信徒——花火现在仍然不是非常习惯耳朵下面还长着一双翅膀的感觉。
但是,被人们用那种又是敬仰又是爱慕的眼神看着的感觉其实相当不错,至少花火自己很喜欢。
笑死,这群人都以为是平易近人的知更鸟在演出排练之余来到他们身边,进行一些小小的……“惊喜”性质的粉丝见面会,又有谁能想到其实站在他们对面的人是个假面愚者呢?
表面上和知更鸟一样温柔地祝福着他们,实际上却是在心底里哈哈地笑着他们的喜欢甚至连一点儿表面上的伪装都看不穿。
花火对于当前的整个儿关于匹诺康尼和谐乐大典的安排都非常满意:她会伪装成知更鸟的样子出席谐乐大典,要是事情进展得更有意思一点,或许到时候整个谐乐大典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也很正常呢?
花火,饰演知更鸟、星期日、全体开拓者……
砂金倒是饰演不了,那家伙现在估计已经去追求壮烈的死亡了。
哎呀,花火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她希望对方的“死亡”表演能更有意思一点,就别只是靠着外力打破同谐落在他身上的枷锁,最好整个活呢?
没乐子的世界可就太无聊了,花火又将一枚“来自知更鸟小姐的小礼物”递给了一个狂热的知更鸟粉丝。
对方抓着她的手好久都没放。
……天晓得知更鸟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应付这些狂热粉丝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花火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现在还是更想在这一次的乔装之后去伪装一下天才俱乐部的会员。
她开始物色下一个被赠予保证互相毁灭按钮的“受害者”,但是目光扫过高楼上方那个巨大的电子屏幕的时候就停在了那儿。
匹诺康尼的十二个时刻虽然风格各有不同,但是并无例外的是足够高的楼,还有,楼体外层镶嵌的可以投放广告的超大屏幕。
先前知更鸟和colors这一化妆品牌的联动广告就在这儿循环播放了好久好久。
而现在,屏幕中终于不再是关于谐乐大典的介绍预热,也不是关于知更鸟的宣传,更不是广告——
巨大的光幕上出现了公司使节的脸。
有一说一,哪怕是花火这个嘴上向来不怎么饶人的假面愚者都不得不承认,公司的这位使节确实长得好看,五官在那么奢华艳丽的服装的包裹下都没有显得黯然失色,反而被衬托得愈发昳丽。
他确实不应该往窨井盖里面钻。
此时,他并未刻意掩盖脖颈上的那一行商品编码,而镜头更是没有规避这些,而他的脸上则露出几分无奈和几分惊慌:“愚者!”
欸、欸?
花火朝着镜头的另一边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她的脸。
什么?
在她扮演知更鸟的时候,有人趁虚而入扮演了此时“并不在”匹诺康尼的花火?
花火的眼睛稍稍睁大,一方面是有点儿惊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感觉到了乐子的气息。
谁伪装她?谁敢伪装她啊?谁能伪装她啊?
想要装好一个假面愚者可是很难的,因为他们的行为逻辑本身非常不可控,一般来说能够扮演假面愚者的人其实本身也就已经达到了可以加入假面愚者的水平。
要么是桑博,要么是……
花火在心底笑了两声,摇摇头。
这也太明显了吧,雾青?哎呀,身为酒馆的一员却选择背刺同伴而去帮助公司使节——这种行为可不好,尤其是她先前还特地给砂金留了答案的前提下。
但是没办法,谁让对方是位令使呢,她现在又打不过雾青。
——这个哑巴亏暂时就只能这样吃下去了,更多的,就等到以后再说。
花火牢牢地记着现在的自己是知更鸟而不是花火,她抬着头,注视着屏幕。
屏幕上的砂金手中握着那个她给过去的保证互相毁灭按钮,身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在这光芒之上,还有一枚颜色与砂金石一致的黑桃图案。
这是他已经将存护的力量运用起来的标志。
他说话声音很快,但是非常清晰:“我打开了克劳克影视乐园的巨屏,希望能够记录下这一刻,也希望家族在看到之后,能够知道现在对梦境威胁最大的人是谁,然后……解决掉这个危险。”
花火:?
公司和家族联手,这话说出来就连悲悼伶人和纯美骑士都不会信!
更别说什么公司的豺狼鬣狗会好心地给家族送去提醒——公司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公司也就成为不了公司了。
明明对于公司来说匹诺康尼就算是被炸上天了,需要从内到外彻彻底底地重建一遍都不算是不划算的买卖。
还说要解决掉对梦境威胁最大的人……甚至还把这个锅推到假面愚者头上。
这话说出来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真的有人会信哦。
此时花火已经听到一旁,就在这高高的楼宇所在路边的对面,行人已经听到了屏幕中传出来的、那非常突然的声音。
他们为屏幕中的画面而驻足,肉眼可见的非常好奇。
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倘若不是如此,假面愚者的行骗也不会变得那么容易——就是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屏幕中,砂金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的演技其实不怎么差,尤其是在记忆逆行的过程中已经构思好了自己应该如何表演的前提下——他很快就用自己的演技,以及那确实让人会下意识生出更多好感来的脸获得了台下观众的初步信任。
哪怕他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一员。
在现如今这个年代啊,长得好看,有时候是真的能够为所欲为的。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路人,以及真正的花火,聆听了一场关于假面愚者是如何邀请公司与自己联手,从而将匹诺康尼这颗星球从家族手中夺取过来,利益酒馆和公司五五分账的对谈。
“花火”:“你完全可以直播给别人看,反正没有人对假面愚者会有什么道德要求。”
别说是过高的道德要求了,一般来说普通人对于假面愚者的态度就是这群人没有道德才是正常的。
“花火”:“再说了,难道公司对于掌控匹诺康尼这样的未来不动心吗?都说了酒馆想要的,就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利益而已,嘻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却会成为你非常可靠的队友哦?”
仍然是“花火”:“不过嘛,如果你不愿意答应也没事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怜的小孔雀,战略投资部派了你而不是欧泊过来,就是因为你做事更有底线。毕竟,我要是你,随便献祭两个炮灰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咯。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你答应,那我们就一起干;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启用备用方案了哦?”
屏幕中的“花火”随手一晃,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外包装经过了改造——能够在继续推进剧情的同时不对真正的花火分发的那些互相保证毁灭按钮造成影响的“按钮”。
“这是一枚互相保证毁灭按钮,只要我按下它,它就能够和所有的同类在同时一起爆炸,威力还挺大的,砰——整个匹诺康尼就会随着它一起炸上天,到时候家族什么都没有了,公司也什么都没有了,你们就争这块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星球吧?”
“花火”笑得眯起了眼睛。
“嘻嘻。”
花火:“……”
花火:“。”
真的是,能不能不要抄袭她的创意啊!
假面愚者的创意都要抄,文案也一样要抄——要不要脸呢?!
但事实上,假面愚者都把面具戴在脸上了,这还有什么好说要不要脸的。
花火看到家族的猎犬快速朝着克劳克影视乐园的方向冲去,但是屏幕中的“花火”像是已经等够了似的,她轻笑一声:“好吧,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咯。”
她按下了那个按钮,而所有人都看见了——在这颗按钮被按下的一瞬间,那位金发的公司使节也在一瞬间完成了所有的转换——
他手中握着一枚上面有一道明显裂缝的砂金石,迅速变成了能够通过这枚基石借用到存护令使钻石力量的状态,金色的光芒如同穹顶一样将整个匹诺康尼笼罩覆盖,而成堆的筹码从中落下,没有一点重量地落在人们身上。
甚至就连花火都被分到了一枚筹码。
筹码里面蕴含着存护的力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这样的保护下,她的保证互相毁灭按钮确实会被拦下,匹诺康尼不至于被炸成像是马蜂窝一样的稀巴烂。
她突然嗤笑了一声,“知更鸟”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消失。
砂金没有戴上面具,因此他脸上表现出因为面对的压力过大而略显得狰狞痛苦的申请:“从始至终,公司只想要家族和我们坐在同一张谈判桌边上,有商有量地解决一下匹诺康尼历史从属的问题。”
“愚者,你未免把我的底线想象得太低了!”
在这句明显咬着牙才勉强说出的话后,是“花火”的惊诧:“不是吧?你还真的打算为了这群无所谓的匹诺康尼人,还有公司最讨厌的家族搭上你自己?你该不会是存护傻了吧——”
假面愚者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金色的护盾,和爆炸按钮制造出的巨大的冲击波终于无法再对撞僵持下去。
克劳克影视乐园的巨幕也在这惊天的一发爆炸下损毁了个彻底。
但是除此之外,其余别的一切,在匹诺康尼其他角落里和“花火”按下按钮同一时间爆炸起来的“伏笔”,全部都被附近的金色筹码给压了下去。
筹码彻底消失,仿佛刚才的出现就只是一个大型的多人幻觉。
——而就在护盾和爆炸产生的冲击飞溅开来的那一瞬间,没有被提前告知的星穹列车组,终于同黄泉一起姗姗来迟。
他们毕竟还记得自己算是和砂金结盟了的,所以,当砂金遇到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的时候,星穹列车自然需要来帮帮场子。
见证了,虽然只是见证了个结尾,但是结尾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这里的除了黄泉就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开拓的命途行者,而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从来都是宇宙中最被信赖的一群人。
巨大的冲击波不仅仅将银幕彻底掀飞,让它只剩下了最底下的金属架子。
而这些姗姗来迟的无名客们,当然也没能从这样的冲击波中幸免。
星的一句“卧槽”都还没能说出口,就蓦地眼前一黑。
*
“没关系,流萤来了——我和你说过她就是星核猎手萨姆吗?不管说过没说过了,总之,不用为他们担心,她有流萤,列车组的其他人有黄泉,那点儿爆炸不会影响的。”
雾青往游戏沙盘中瞥了一眼,看到了大家都安然无恙的结果,于是出声对砂金说:“况且,在全息游戏沙盘里面不会有人受伤的,实在不行就读档重来,稳得很。你难道见过什么没有bug但是玩家通关不了的游戏吗?”
《掘地求升》那可都有人通关,甚至还把通关时间刷到了一个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离谱的长短。
此时,砂金已经被她从全息游戏沙盘中拽了出来——换言之,他现在也正在沙盘之外,属于是一种可以吃着果盘看别人怎么打的状态了。
偌大的一个梦境中的匹诺康尼,现在又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不过酒吧中的酒水都还在,想要喝小麦果汁之外的其他果汁也都没有问题,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自助”而已。
砂金:“我知道,我也没有很担心,我知道你肯定会解决的。”
他伸了个懒腰:“如果你的游戏就这么一个周目的话,那么到现在为止我的工作已经完毕——但是砂金石……还是先留一留吧。”
毕竟天晓得会不会有二周目。
如果彻底弄碎了,二周目可就不好演了。
不管是雾青和他都不了解基石形成的机制,所以想要直接复刻一个的概率比较低,最好还是不要在最后一幕戏结束之前把道具给用了。
“说起来,你演花火也挺像的。”砂金若有所思,“假面愚者都这样?”
雾青:“……”
雾青:“我的精神状态才没有那么离谱。这分明都是演技。”
对于砂金来说,他的目的是消失。
如果进入了深层梦境,找到了更多家族的丑闻,那当然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当时给星的那枚筹码上带着一点儿监听发信器,只要对方知道就等于他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去往深层梦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直接从这一层游戏世界中抽身出来,和雾青这个gm一样待在游戏之外似乎会更好一点。
至少他没思考多久就径直选择了后者。
根本没有可比性。
而先前的那一段剧本,其实本质上是非常草台班子的,但是它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花火真的在扮演知更鸟,所以匹诺康尼此时是不存在一个可以证伪“花火”的花火的。
而除此之外,那枚保证互相毁灭按钮也确实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在假面愚者多年来经营出的风评的影响下,当花火被扣上了这样一口黑锅,她确实没什么将锅掀翻下来的可能,至少,短时间内没有。
雾青:“那么接下来……来都来了,不探秘一把确实差了点意思——稍等一下,你先过来你先过来。”
她的样子像是有了什么很有意思的、很震惊的发现。
砂金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只是将身体朝着边上歪了下:“嗯,你说?”
“他们去了一个深层梦境,这个深层梦境……感觉像是梦中匹诺康尼的镜像。”
雾青:“等等,这块梦境也得塞到全息游戏沙盘里面去,给我一会儿……这边人不多,操作难度不大。”
她先给砂金开了个次于gm的权限,随后才开始将那片被称呼为流梦礁的地区一并罗织到这片全息游戏沙盘中来。
随后……
她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
整个阿斯德纳星系都是一片浸泡在忆质中的星域。
这她早就知道。
而砂金也说过,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之外,是更多、更深、如大海一样浩瀚但是危险的原始梦境,那些梦境的模样,同如今的梦中匹诺康尼,那在同谐的力量的庇护下,被保护在高墙中的繁华、井然有序的模样简直可以用“相反”来形容。
流梦礁,它不是一片完全的原始梦境,从构造上来看,它更像是匹诺康尼的镜像,在匹诺康尼的天花板上,同样享受着来自同谐力量的庇护,从而不至于被忆质的大孔洞给吞噬。
它的存在,大概是和匹诺康尼的历史有关的——雾青看到这里,并且感觉到,它有一点点像是先前“钟表匠”给她看到的那个监狱星球。
只是一点点,就像是最初构建这里的人,下意识地将一点点曾经相处的氛围留在了新的家园中。
但是这并不重要——在“钟表匠”出现的那会儿雾青就已经差不多意识到会有这么个地方存在,而且里面人不少。
重要的在于,她在将沙盘的边界推过去的时候,小小地犯了个懒。
沙盘的边界往外推去,因为没有生命,没有自由意志所以她推得极快,一时间没能刹住车。
她就像是当年创在亚空晶壁上头,将克里珀的高墙创了个大洞出来的列车似的,往前奔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过界了,一路把自己的感知给创进了阿斯德纳星系的那片原始深层梦境之海。
一路延伸开来得速度极快,以至于她一不小心就发现自己看到了一架……飞船?
*
虽然没有迷航,但也绝对没有走对地方,至少没能找到白日梦酒店正门的飞船。
整体被漆刷成了白、红两色,期间有少许金色点缀,上头甚至……好像还装饰着玫瑰花。
如果让雾青来说,她会觉得这艘飞船古古怪怪,堪称是一堆没有额外添加色素的巧克力中的唯一一颗红色彩虹糖。
那飞船身后拉出极长的、笔直的白气,在深海忆域中那一个个漂浮到“海面”上来的原始梦境小岛之间来回冲撞,也像是控制不了刹车了的阿基维利一样,创得一往无前。
雾青:“……”
这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不过她认得出这样的飞船属于什么样的人——严格来说,也就只有纯美骑士们才会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得如此有仪式感,如此……
自然,高贵,优雅,但是如果让她来的话她会狠狠拒绝。
雾青有些犹豫——因为这飞船距离匹诺康尼其实还有点距离。
她说不好这位到底只是路过,又或者是要参与到这场广阔的联觉梦境之中来。
虽然对方不知怎么的,完全没有走家族够建好的通路,通过入梦池从现实转进梦境之中,而是一开始就在更深的梦境层中往外转,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很难说的,对吧。
所以她犹豫了一小下,而也就是这一小下。
雾青错过了一个将飞船阻拦下来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在此时没能被抓住,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出现了。
这辆红白相间的飞船许是感觉到了她释放出去的力量——毕竟纯美骑士从来都是最认真地锻炼自己的那种人,在感知和下意识的反应等方面特别敏锐也是正常的。
它朝着黄金的时刻创了过来。
用一种特别的锚定方式,准确地锁定在了这家酒馆门外的小广场上。
然后,它平稳地停了下来。
两秒钟后,从飞船中走出一位留着红色长发、全身上下的盔甲擦拭得干净到像是镜子,光彩照人甚至光彩夺目的骑士。
对方径直朝着酒馆走来。
雾青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沙盘边界推延。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的呢。
先前感觉到的违和感被雾青暂时往后压了压——重点转而落到了这位天晓得因为什么原因,竟然是一路从梦境中往外创出来的纯美骑士的身上。
对方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能够在茫茫的星域间遇到如同指明灯一般熠熠生辉的两位,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请容许我介绍自己,我是银枝,在银河中追寻纯美踪迹的远行客,这一次是应家族的邀请前来匹诺康尼赴约,只是一路上因为救死扶伤、履行纯美的责任而耽搁些许——请问,两位可否为我解惑,我是否来得迟了?为何这梦境中,竟如此空旷,仅有二位于此繁华都市中休憩?”
第96章
纯美骑士银枝,雾青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名字和某段记忆连在一起,直到银枝在还没能等到回答的情况下,将酒馆的大门打开,然后转身回到飞船上,将那些被他塞在飞船上的小东西一个个地解救下来。
“十分抱歉,两位,我并非不想遵守交谈的礼节,然而没有纯美看顾的银河举世混浊,于是我在前来匹诺康尼的途中遇到了许多需要帮助的美丽生灵。”
银纸从列车上抱下来一只侏儒兔机甲驾驶员,对方的后腿上有一处疑似不是很浅的伤口,已经被银纸用纱布绑了起来。
“白日梦酒店之外的星域过于宽广,也过于寂静孤凉,我担心若是将这些可爱的生灵留在原地,他们或许会无法从那虚空中的严寒中幸存下来,因此我便轻减了飞船中原本的载重,将他们全部带了过来。希望白日梦酒店前台能够看在这些小生灵暂时还无法照顾自己的情形,允许他们也在这酒店中获得休憩的房间。另外,这位华美的耀眼的先生,还有这位清丽动人的小姐,请问你们是否知晓最近的医院在何处,我初来乍到,只怕耽搁了他们的最佳医治时间。”
紧接着被他抱下来的是一只好像遭遇了骨折的流浪猫咪决斗家,银枝甚至轻轻摸了摸这只猫咪决斗家的下巴,低声说:“可怜的生灵,我希望你方才获得了安宁的睡眠。”
在流浪猫咪决斗家之后,是大声说着“你别碰我,我自己来”,然后身残志坚地从飞船中爬出来的银河忍者、是因为能量耗尽而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基础功能还没有被关停的四驱智械……
砂金的眉头跳了跳:“这位……纯美骑士先生,您可真的救了好多人。”
终于,三十几个被银枝顺路拯救的生灵全都从“希世难得”号上下来了,雾青相当震惊,震惊于看起来不大的一个“希世难得”号上竟然能够塞下那么多……
整整齐齐一字排开都有好几米了。
她看向银枝的目光中难免多带上了些许崇敬。
厉害,这是真的厉害。
她走上前:“现在的话,医院不一定开门,但是问题不大,我是医生——仙舟联盟丹鼎司前医师,请放心我的业务水平。”
“这可真是太好了!”
银枝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适中保持着光芒熠熠的璀璨,他高兴地笑起来:“真好!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不仅仅拥有令人心折的外表,更有着一颗救死扶伤的纯美之心,请允许我向你致意。”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丹鼎司医师都会遇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况,毕竟没有药材也没有别的器具,想要治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好在雾青在丹鼎司的时候就和白露关系很好,而仙舟的衔药龙女大人其实并不怎么需要用药材,哪怕只是一滴眼泪落在他人的皮肤上都能够将对方治好——所以,这一项技能现在也能复制进来。
她搓了搓手,掌心非常还原地生出了少许跃动的电弧,但是没有直接将这些电弧送到需要治疗的侏儒兔机甲驾驶员身上,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砂金:“来帮下忙嘛,帮我找一瓶度数最高的酒吧,冰块什么的……也准备一下。”
银纸的目光也随之扫过砂金——纯美骑士如今正在银河中寻找着纯美的一切遗迹,不可避免地要和公司遇见。
说真的,能穿得这么奢靡华丽的公司使节,级别绝对不会低,而他之前遇到的这个级别的公司员工,脾气都很少这么好——尤其是,愿意浪费他们分分钟上下几亿信用点的珍贵时间,弯腰从酒柜中一瓶一瓶寻找度数最高的酒,还小心地将冰块装在那些用来泡茶的细纱布袋子里面,随后在不管是冰块还是纱布袋子都没有被污染的前提下将这些递给要用上它的医师。
看来两位关系匪浅。
银纸心中转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双人成行的情况下要如何用纯美的语言去赞颂对方,这对于他来说还算是有点困难的,毕竟平常几乎没有机会锻炼这方面的措辞,于是他暂时将这句话压了回去,准备再花些时间斟酌一番用词之后再说出这纯美的称赞。
——但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的银枝需要单膝跪下来,遵照着雾青的要求,给一些因为在虚空中漂流得有些久,骤然被拯救放松下来之后突然发烧的松鼠骇客的额头上按上小小的冰袋降温。
银枝:“十分感谢,美丽的小姐,你的义举必将与纯美一样传遍银河!”
银枝几乎每句话都带着夸赞,雾青心想,要是被对方知道了自己是个假面愚者的话会有什么变化——毕竟纯美骑士因为其正经,一直以来都是假面愚者最好的戏弄对象之一(另一个戏弄对象则是永远被偷面具的悲悼伶人)。
松鼠骇客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原本稍稍蜷起来的尾巴尖尖也柔软地垂了下来——他很明显逐渐睡得舒服了不少。
银枝松了一口气,随后感叹:“唉。倘若我也能够如美丽的小姐您一般习得这样精妙绝伦的医治手法,或许我就能帮助更多人,将纯美的光辉传递给更多的人了。”
“或许……我应该试试看学习医术,毕竟,那些纯洁可爱的精灵们也会生病……每次看到他们痛苦的样子,我便心如刀割。”
等等。
纯美骑士……银枝……精灵……
雾青从自己那因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所以显得有一点点不那么确定的记忆中翻找出来了一段描述。
她猛然反应过来:
“您就是那位曾经和星穹列车相遇、被无名客们赠送了一个全息头盔,然后在《精灵世界:王者归来》里面把精灵扛在肩膀上,一路靠着纯粹的操作……不是,靠着纯粹的战斗技巧,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的纯美骑士?”
“您竟然已经听说过我卑微的经历。”银枝有些惊讶,“想来,星穹列车那些高尚的开拓者们你也是您的朋友——无名客是我心中的挚友,既然两位同星穹列车是朋友关系,那么,我想,我也可以将两位视作高尚的挚友。”
雾青:“……”
她斟酌着字词,说:“我就是星口中的那个,《精灵世界:王者归来》这款游戏的制作人,您在游戏中应该是获得了一个名为【存护的力量】的成就吧?这就是我根据您的游戏行为打的补丁包——这年头愿意把精灵护在身后,孤身一人冲上去的玩家实在是太少了。……您不愧是一位崇高的纯美骑士。”
砂金原本还不知道她的表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很……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而此时,他抓住了那个“将精灵护在身后”的说法,很轻易地从那轻描淡写的说法背后找到了真实的银枝体验游戏的流程。
自食其力……的确,换了他也要愣一愣。
银枝:“原来那位天赋异禀、创造出了令无数人得以在其中获得快乐和放松的雾青小姐就是您!您是如此的才华横溢,甚至能够从肉·体和精神两方面治愈众生,小姐,请允许我大声称赞你的美丽,您是一位行走在纯美之路上的高贵之人。”
怎么说呢……再夸下去的话,雾青很担心自己以后也会一开口就是这个味道。
但她又没办法和纯美骑士一样那样坚定地履行自己说出来的话,所以这话说出口后就一定会变成极致的中二。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银枝先生,在相遇之前我们便彼此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这是一种奇妙而值得珍惜的缘分;能够帮到您,我也非常高兴。不过,与您一样,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您,我很奇怪,您是怎样进入这里的?”
*
银枝在入梦之前可没有经过白日梦酒店的那一层审核,他几乎可以说是直接穿透了家族在梦境中的匹诺康尼之外包裹起来的那层庇护墙而来的。
他没有被家族拦下——这很正常,因为此时的家族成员们十有八九都被扔进了雾青的游戏沙盘中,虽然仍然有一整套完备的演算机制,但是雾青究竟是无法用欢愉的力量完美模拟同谐力量的。
况且,那只名为何物朝向死亡的忆域迷因,不也有着让人从匹诺康尼的美梦中穿梭去其他地方的能力?
也没有经历过入梦池的那一番准确的梦境转换。
这好像就有一点点问题了,毕竟哪怕是在匹诺康尼拓荒史上的记录中,说的也是囚犯们在喝下了苏萨先生提供的最原始的、含有梦见草这一味草药的苏萨水后,才能比较稳定地从联觉梦境中看到美好的幻梦……
至少需要先闭上眼睛?
而银枝既然是在驾驶着飞船的,那也就意味着他一直都非常清醒也非常专注。
他是什么时候入梦的?
或者说,梦境和现实之间,到底还有没有一层明确的分界?
银枝:“……什么?我以为这里就是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抱歉,我一直在银河独行,也鲜少靠近享乐之所,因此只是知道白日梦酒店是一座直接建造在宇宙中的巨大酒店,却不曾想过……它四周可能没有相应的配套建设。”
银纸皱眉:“奇怪,我并未感觉到现实和梦境之间的转变,我认为……我非常清醒。”
“是的,这就是问题。”
雾青先前将感知蔓延出去的时候获得的感觉也是相似的。
她转头看砂金:“公司对匹诺康尼的了解应该不少,关于这一点,公司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砂金:“有,比如说匹诺康尼藏着一颗星核,而家族确实也在用那颗星核做为整个梦境的供能核心,原本我也想过要不要利用这一点,但是,很显然调查星核可比调查死亡的难度要高多了。”
“另外,如果和当前的情况有关的话,还有一条不算是情报的情报——我想,这条信息应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堂而皇之,非常公然地说给了所有人听的。”
“匹诺康尼所处的阿斯德纳星系,位于历史上忆质泄露的九大孔洞之一附近,喷涌而出的忆质强烈地影响了这里。虽然不管是家族还是流光忆庭,此时都对忆质到底对当时的阿斯德纳星系造成了怎样的负面影响闭口不提,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放任大量忆质涌入现实绝对不是好事。”
“要是去太阳的时刻,还能在那儿的博物馆里看到家族自己留下的记录:受到流光忆庭的雇佣,公司派出一群重刑犯来到匹诺康尼回收忆质,而因为长时间浸泡在这样的忆质中,囚犯们才会愈发苦不堪言。”
砂金轻声说:“当年是有公司派出罪犯来回收那些忆质,然而如今,忆质仍然源源不断地从阿斯德纳大孔洞中喷涌而出,甚至我们方才看到了在流梦礁的‘天空’中就存在着这样一颗忆质的孔洞,那么现在,都是谁在回收那些忆质?”
家族的工人确实有工作辛苦的,但他们都是在为改造梦境而辛苦;流梦礁那边就更是如此了,大家的生活都比较宽松舒适。
那么是谁在干这份苦工?
那么大的一项工程,当年需要成千上万的囚犯来完成的工作,总不至于到了如今就只需要一两个人就能完成吧?
砂金:“或许,忆质已经彻底影响了现实,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变得模糊也是完全能够发生的事情,记忆确实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认知,心绪表盘就是这样。”
雾青彻底坐直了,她的表情严肃到了一个先前几乎从来都没有到过的程度。
“也就是说,或许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也已经不再是完全的‘现实’。”
砂金耸耸肩:“很有可能,不过,因为它到底还是基于现实存在的,所以我想,它也没有那么彻底的梦境化——况且,我们需要先行证明这一点,然后再思考,家族放任忆质这样肆无忌惮地吞没周遭,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雾青抿了下嘴唇:“好,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分工一下?需要关注的方面有点多。”
她非常自然地将银枝拉入了团队:
他是一位诚恳的纯美骑士,切实地用自己那救死扶伤的行为证实了他的可靠、可被信任程度,况且还有星穹列车这个堪称银河中最大的金水的势力在背后为双方做着担保,因此只是在最简单的互相证明身份之后,双方就快速地达成了暂时可以结盟一下,共同解决面前这个突然因为银枝的出现而被撞到了台前来的问题。
况且,一路上连救三十几个生命的行为可以为他的道德品行担保,他绝对是那种乐意为了大家的安全熬夜加班的类型。
而到了此时此刻,游戏沙盘的性质就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了,它不完全只是给大家一个回档的机会,更是一个能够让雾青像是用渡鸦监控着整个匹诺康尼的家伙一样,查阅所有人嫌疑的监控摄像头。
雾青做了个非常、非常深的呼吸,双手合十:“我会尽量将沙盘的边界再往外拓宽出去一点的,除此之外……我会在梦境中寻找不对劲的因素……呼,这件事违法乱纪的感觉太重了,我感觉做起来……怎么说呢就是很不道德。”
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在所有人身边放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施的行为的确非常不道德啊就是说……仙舟多年义务教育教出来的一颗根本没怎么被打磨的良心此时在雾青的胸膛中隐隐作痛。
但确实,这是非常必要的、必须做出的牺牲,因为拖延下去诚然也可行,游戏沙盘只要一直维持下去,那么不管打到了多烂的结局,都可以靠着直接重开解决问题。
机会是无穷无尽的。
只是,对方看起来也确实有藏着的一手,在她还没能悉数掌握的角落,一些力量藏在了梦中的匹诺康尼、“现实”中的匹诺康尼,甚至是……更外部的地方。
所以拖延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好是尽快解决掉这边的问题,然后靠着在游戏沙盘里面刷出来的一周目经验,速通然后团队作战解决埋藏得更深的问题。
雾青的脸上出现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握住了。
砂金说:“监听监视么?这份活公司干多了,我倒是没有你那么高的道德水平,就让我来吧。而且我比你更知道应该怎么抓重点,有些人在梦中的一言一行,是完全不需要监视的,不考虑他们,良心受谴责感会好很多。”
雾青盯着那只手看了一小会儿,直到银枝也在一旁插嘴:“虽然此行并不符合纯美,但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那请让我来完成——痛苦也是纯美的试炼。”
她短促地吐出一口埋藏在肺腑中的浊气,快速地“呼”了一声,随后将搭在手腕上的手指掰了下去:“别闹呢,不能你来的。”
“你还没成令使呢,况且你的基石还碎得差不多了,这个活你干不了,银枝先生也干不了,只能我来。不过,我可能确实需要一些帮助——你得告诉我,我需要着重注意的是哪些人。”
开玩笑呢,让砂金来的话,他多坚持上几分钟后大脑就该烧了,银枝更是。
别看一个存护一个苦修,在这方面,还真的得看欢愉才行。
毕竟是能够在自己的技能中直接写上和搭配上了符玄太卜的穷观阵一样的技能的欢愉令使呢。
超大型人形计算机,启动!
顶多就是,一边需要当服务器维持着这个边界继续朝外扩大的游戏沙盘,一边还需要读取信息并且进行文本挖掘主题聚类什么的……消耗会稍微大一点而已。
问题不大。
至少,咬咬牙肯定也就过去了。
*
银枝在已经对阿斯德纳星系勉强算是比较熟悉的砂金的指引下,将“希世难得”号飞船成功又一次穿透了家族设下的屏障,这一次,他真切地来到了“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
飞船中的那三十几名需要救助的生命被他交给了酒店前台,而当酒店前台有些不太确信的时候,“意外”出现在酒店大堂中的托帕站了出来,表示公司可以收容这些需要帮助的生命——反正他们也不入梦,就只是在现实中修养而已。
随后,在酒店前台,那位橡木家系的艾丽小姐询问银枝要不要办理入住,毕竟纯美骑士也同样收到了来自匹诺康尼的邀请,是可以出现在谐乐大典现场,亲自观礼的贵宾之一。
银枝用他那华美的、充满着赞美的语言婉拒了艾丽的邀请。
“抱歉,这位美丽善良的小姐,我很乐意见证家族的荣光,但是,纯美消失的银河中遍地阴晦,需要有人行走在黑暗中,给那些需要帮助的生灵提供帮助——所以,我注定无法在此久留。”
艾丽肃然起敬:“我明白了,您只是为了将这些需要帮助的人送到最合适的地方,才会出现在酒店中——您真是一位高尚的人。星期日先生曾经说过,家族会为一切义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请问您的飞船上是否需要补给饮用水和食物?或许我们可以帮您填补一些资源上的消耗。”
银枝除了一箱饮用水和一扎最廉价普通的硬面包之外什么都没有索取——而且,他付了钱。
随后希世难得号便快速驶离了白日梦酒店,在达到一定距离之后,又一次停在了星穹列车附近。
上一次银枝和列车的突然相遇虽然算是一场车祸,但它也使得列车长帕姆对于这场车祸的另一方,也就是银枝此人乃至他的飞船都有了一定印象。
列车为这辆飞船打开了方便之门,而丹恒在看到雾青也从银枝的飞船上下来之后则是露出了有些惊诧的表情:“你们……”
是怎么搅到一起去的。
还有边上这个,丹恒没见过砂金,看在有人帮忙背书的份上没有怎么警惕,但是在从砂金口中得知了他是公司高管的时候表情就显得更……纠结了一点点。
这个排列组合实在是奇怪。
另外——
帕姆:“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到列车上来做客的客人那么多帕?是匹诺康尼出意外了吗?那姬子乘客、□□乘客、三月七乘客和星乘客……他们会出事吗?丹恒乘客,我们要去救他们帕!”
雾青:“放心吧,还没有到这份上。”
“但是,帕姆,我个人的意见是,列车必须尽快跃迁离开阿斯德纳星系——不是抛下他们不管,而是为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帕姆的耳朵都开始哆嗦了:“不、不至于这样吧!雾青乘客,你——”
“至少应该把那几个留在匹诺康尼的无名客给接回来吧?他们现在可是危险着呢。”
随着一个非常嚣张的声音从列车角落中响起,雾青循声看过去,便注意到在他们上列车之前,车厢中已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对方全身上下除了脑袋之外全部都是机械义体,也还好是这样,否则这身衣服能够让他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被猎犬家系逮捕——原因是“街头禁止裸奔,只脱上半身也不行”。
“他们身边跟着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令使,那令使伪装成了巡海游侠,所以我和丹恒兄弟打算下列车去看看,我在匹诺康尼刚发展了个线人,是流光忆庭的忆者,我们得和她见一面,我和她约了个暗号——”
雾青:“那位忆者是不是说话声音很好听,名字叫做黑天鹅?”
雾青:“你等等,我现在帮你把人叫出来。”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其实如果只是要逃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需要喊的所有人都拉出来——但这个解决办法我想应该没人会同意。”
*
波提欧,这位非常直率的、因为联觉信标被修改过所以每一句粗口都会变得非常“甜美”的巡海游侠,在听到雾青的发言之后不怎么明显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结巴了下,随后才说:“……行,行吧,你喊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随后对着砂金,喊他“公司的那个小白脸”的时候,都相对“客气”地没有将枪掏出来,只是说:“等匹诺康尼这儿的大麻烦解决了,公司的,我和你决斗一场,要是我赢了,你就得告诉我,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在哪里。”
砂金正忙着分心看流梦礁内发生的事情。
虽然做为一个常年要和客户打交道的人,他在说话的时候往往会比较有礼貌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但是此时分配的工作要紧,而面前的巡海游侠还是个公司的通缉犯,所以就完全没有那么多礼节好说。
砂金:“我拒绝。”
有病吧,他答应决斗干嘛?放假不好吗?
波提欧:“那我就只能把你——”
后说出口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几个字总算被砂金的大脑读取到了,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出声打断:“等等。奥斯瓦尔多?”
波提欧:“我和那条公司狗之间的仇恨很深,实话告诉你,在向他寻仇的过程中,我解决掉的公司狗比你这辈子赚过的信用点更多。等我找到他,我一定会好好用最经典款的子弹在他身上开上三位数的窟窿,你不想帮他分担掉几、”
此时的砂金没什么耐心,他选择打断:“好,我答应了。”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啊。
向他寻仇的话,他没来上一句“sir,this way”都算是有公司魂了。
波提欧:“?”
波提欧皱起眉头,目光在砂金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了好几遍,脸上写满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有点不太对劲.jpg
这答应得也太过迅速了吧.jpg
“黑天鹅答应了。”雾青说,“她就来,不过可能不会那么快,因为有人要同她一起来——牛仔先生,她的同行者正是你口中的那位不该存在的令使。”
波提欧当场爆出了满嘴的“宝贝”、“甜心”、“小可爱”。
丹恒对其投以不赞成的目光,而银枝,他也皱眉了,他甚至往前一步:“这位朋友,既然你已经因为联觉信标被改造而无法说出你想说的那些词汇,那么或许改变自己的说话习惯,让自己的言谈变得纯美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用担心,黑天鹅说,她没有恶意。在一位忆者面前,人是无法撒谎的。”
帕姆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只有银枝回应了祂的目光。
帕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忧伤:列车上确实变得热闹了好多,但是……这不同命途、不同立场的一群人站在这里,帕姆是真的很担心万一他们过会儿吵起来,把列车从内部炸一遍……呜。
*
因为带上了黄泉,所以黑天鹅那边赶路的速度就相对慢下来些,银枝顺手就拿起了抹布帮着列车长擦拭落灰的窗框——这是他上次本应该做的,却因为需要引开虫群而没来得及做。
一边擦一边问:“两位挚友,你们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对于这么快就变成了挚友的人,砂金的第一反应真的是非常不习惯,他差点就没能意识到对方是在喊自己——不过,他确实有所发现,花了一些时间确认,而现在,他认为自己的观点应该没有出错。
“有。”砂金说,“你过来看一下,开拓者是在和谁说话?”
他这话里面的人称代词指代的对象当然只是雾青,一如他用手肘轻轻戳碰的人是她,但是从边上闪现凑过来的脑袋却是一整圈。
砂金:“……”
砂金叹了口气,只能将雾青交给他的权限选择了投屏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随后他指向屏幕上的一处:“这里。”
这里是流梦礁。
星他们因为先前那场没什么杀伤力但确实动静很大的爆炸而闭上了眼睛。
因为时间足够久,所以,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了思绪长廊中。
面前站着星核猎手萨姆,并在随后对她展露了全部——机甲下的,是流萤,握着变身器的流萤。
于是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后,便非常熟练地接上了一句:“你的变身器能借我玩玩吗?好酷!”
——以上,雾青从沙盘外听到的时候差点笑死。
她在心里大喊了一声“我也想要”。
砂金就没能听到,否则他这会儿或许已经开始问起:“你想要吗?要是知道哪里有买,送你一套应该也不难。”
等他开始随着无名客的视角的时候,星已经在流萤的引路下一路深入流梦礁了。
而现在,流萤去找了加拉赫,而星和□□,他们正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那人的名字应该叫米沙,根据□□先生的说法,他们在入梦的时候见过彼此。米沙身边还跟着一只兴许是忆域迷因的生物,不过听起来,应该是比较友善的。”
砂金抬头:“你们能看到吗?”
结果是,除了丹恒之外的所有人都看不到。
“看来,这或许是某种只有无名客才能看到的特殊设定。有趣,谐乐大典发出来的邀请函上的密文,也是需要以星穹列车上的参数为密钥才能解开的——这种毫不遮掩的对于无名客的‘偏爱’,看起来像是曾经选择在匹诺康尼下车的无名客们留下的‘伏笔’。”
不得不说,公司做为家族在匹诺康尼问题上最大的敌人,做为当初如果不是星核爆发很有可能就不会让反抗军成功的全局大反派,对于这里的了解还是要更深一点。
“当初对抗公司的人里头,无名客们可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砂金很快掠过了这个话题,毕竟在匹诺康尼的历史上,公司的形象绝不正义——哪怕是他也只能这么承认。
“忆者的手段可以读取这段数据——机械的工作不会忽略它,但是,除了开拓者之外的意识却又完全无法看到。或许届时应该同他们取得联系,就这个问题讨论一番。”
在匹诺康尼,任何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都有可能是破局点,在这样一张参与派系过多因此显得相当扑朔迷离的网络之下,越多的人凑在一起信息互通,解题的速度就会越快。
况且,整合各方的信息来看,流梦礁这个地方或许应该和钟表匠有关系——那位家族表面上将其捧得高高的,实际上却相当敌视的钟表匠。
来自敌对势力的一些安排,搞不好是个什么后手。
“各位,你们在看什么?可否也让我看上一眼?”
黑天鹅,那位优雅的忆者美妙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她是直接从空气中出现的,浅色的长发垂下来一缕。
“哦,对,兴许黄泉小姐也会感兴趣呢——我们应该没有迟到太久?”
*
同样是时间差:黄泉和梦主的对话只发生在短暂的时间内。
虚无的令使并未制造破坏,但是她在瞬间没能很好地掩盖住自己的命途,而这一点波动被家族觉察了。
同谐的命途包容万物,但是虚无绝不属于万物的范畴,因为从根本的哲学上来算,虚无根本就是一切存在的对立面。
所以,危险的因素需要被放逐在外,而黄泉非常平和地没有反抗,只是将匹诺康尼知名劳模黑天鹅又一次请到了自己身边,让她将自己带到家族视线之外的地方,联系上值得信任的人——刚好,黑天鹅就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接到雾青那边传来的请她去星穹列车上一叙的邀请的。
黑天鹅:“……”
现在回想起她在匹诺康尼的这一路,她都很难继续维持自己优雅的姿态。
真的离谱,太离谱了,离谱到见多识广的忆者都要开始抗议:哪有这么不把忆者当人的,模因身就没有人权了么?又是封装这个又是将某某记忆装进光锥里面形成一本相册,又是信息沟通的桥梁又是掩人耳目的工具人。
她,黑天鹅,要不从今天开始改名打工鹅算了。
但还是要保持优雅,毕竟优雅的忆者在收费方面可以提出更高的价格。
黑天鹅内心叹了口气:“黄泉小姐有话想要对各位说——想来各位也确实有问题想要向黄泉小姐提出,所以,现在我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砂金:“还没有,忆者,在模因方面你是专家,麻烦你了,帮忙分析一下一个有些特别的情况吧。以及,或许我还有一点私事要麻烦你——请放心,我一定会开出比市场高一倍的价格的。”
……接单真的要接不过来了。
黑天鹅开始思考这些横财是不是可以分给她在流光忆庭的朋友们一些。
不过,当前还是:“一起谈吧,听起来大概不是什么很简单的事情——黄泉小姐的优先级应该更靠前一点,先请吧。”
黄泉没有客气。
她说:“算是比较要紧的事情,我想要请星穹列车即刻跃迁离开阿斯德纳星系。”
——她的要求,和方才雾青一上车就提出的要求重合了。
当丹恒将这一点告诉她的时候,黄泉很淡然地点头,像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她看向雾青:“我们未曾正式见面,但我已经感知到你很多次了,欢愉的令使,一个和梦境几乎全无区别的游戏沙盘世界,真是神乎其技的构建。”
黑天鹅在一旁补充道:“我的确是从你这边获取了出入资格才得以离开沙盘世界的,但是这位黄泉小姐,她完全可以靠着自身的力量离开。”
雾青颔首——那当然了,黄泉是位令使,实力超强,尤其是在破坏力上。
严格来说,如果不是她选择了“顺从”,游戏沙盘还真的没那么容易把她也给裹纳进去。
黄泉:“侥幸而已,是命途的影响。欢愉的力量确实强大,我听说曾经阿哈登上的树便名为存在之树,祂所看到的也正是IX的影子,因此才会在放声大笑之后将欢愉做为生命存在的价值。但也正因为如此,虚无和欢愉算是对立最为彻底的命途,我对于这些的觉察,会比旁人敏锐一些。”
所以,她在一开始敌我形势不明的时候就已然给自己留了后手。
一些小小的,门户一样的裂隙。
虚无的力量撑在里面,让名为沙盘的帷幕无法完全合拢。
黄泉顿了顿,将话题从商业互吹上拉回正题:“匹诺康尼的同谐中混入了秩序的杂音,而这声音现在已经足够响亮——它是由梦主为首的橡木家系发出的。”
第97章
来到匹诺康尼的所有人,严格来说,甚至包括星穹列车在内都有自己格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谐乐大典,更不仅仅是为了度假。
波提欧和黄泉之间的矛盾本来就可以约等于没有——冒充身份更是在一位前巡海游侠的请求下做出的决定,于是双方完全没有费工夫就针对铁尔南的问题达成了一致,随后冰释前嫌——主要是黄泉不念旧恶。
“现在看来,我们首先需要确认的是:我们是否还在梦境里面。”
黑天鹅的声音柔软却冷静。
梦境是真实与否,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快要变成一个让人发疯的问题了,因为匹诺康尼这里的梦实在是有着太多太多层了。
梦境中的匹诺康尼十二个时刻、思绪长廊、流梦礁、先前星和流萤去过的那层原始梦境、银狼发送的坐标所位于的梦境、现在,或许还要再算上一层“现实”中的匹诺康尼。
……这样层层叠叠、像是一大堆泡泡彼此重叠交错的滋味简直让人想疯。
除了黄泉因为自身行走在虚无的道路上,而虚无的力量和一切对立之外,其他人都需要认真地扪心自问:此刻的我是否清醒,我是否算是在梦境之中。
而对于砂金来说,这里面还额外塞了几层心绪表盘的事情。
尤其是,当有了银枝的先例之后,波提欧、丹恒以及帕姆也不好说他们是否不在梦中了——因为银枝也完全没有用任何入梦装置,他是一路直接开着“希世难得”号进入的梦境,就这么一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越过了那层现实和梦境的交界。
当务之急的第一步被卡在了这里,一时间,众人之间留下的唯有沉默。
片刻之后,丹恒说:“我相信发生这样的事绝非简单的巧合,这背后一定存在着某个人或是某个势力,当前的局面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他们想要从中获利。”
“我们唯有一边顺着对方的安排往下走,一边筹备我们自己的底牌,才能够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将其抓住、放大。”
就像是姬子常说的那样,让对手着急起来。
因为着急了,就会因为着急而生出破绽,而只要破绽产生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当前的局面可以被解开。
黑天鹅:“到目前为止,责任已经完成了的有砂金先生;在家族的注视下‘离开’了的有银枝先生和黄泉小姐;大概还没有被家族觉察到的我——我们可以暂时游离在对方想要让我们推进的剧情之外。而丹恒先生、游侠先生,还有,雾青小姐,你们需要继续同家族交互。”
——可以在对方预设的剧本下继续往前走的人都要各自推进自己的主线,这样才能够让“游戏”幕后之人将自己的安排展现出来。
“所以,就按照最正常的情况继续往下推进吧,丹恒先生。倘若你并未从雾青小姐这儿获得我们大概仍然身处梦境的推论,而现在你知道了在匹诺康尼中或许存在着秩序力量的残余,而他们想要利用谐乐大典复活一位已死的星神,你会怎么做?”
丹恒:“我会动用结盟玉兆。”
波提欧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了个呜呜伯的,你确定吗?那东西一辈子只能动用一次!”
丹恒:“我的伙伴们,也是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的——况且,如果我们此时当真身处梦中,那么无非有两种结果,第一是结盟玉兆的消息是虚假的,无法传递到梦境之外,那么罗浮云骑就不会前来,这份玉兆实际上并未被使用,第二是,云骑军冲入梦境,我相信景元将军,他久经战阵,我在传递到消息中有所提醒,他必然不会鲁莽深入,而是会想办法从外部打破梦境,让我们得以回归现实;而倘若我们此时身处现实,那么,当秩序即将从神胎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也就只有背后是帝弓司命的巡猎令使,外加上列车上的另外两名令使,才能稳稳压住局面。”
总之就是,不管动用与否,丹恒觉得玉兆都不会被白费。
黑天鹅轻声感叹:“真是深厚的情谊——当然,这是个不错的计划,就照着你们的想法去办吧,我没有从中看到什么不可行的环节。”
她这么说着,朝着黄泉那边瞥视了一眼,黄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的确。”
然后她看向雾青:“雾青小姐,我知道你现在正在进行着一项艰难的工作,我想我应该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减少你的工作量。”
雾青的脑袋从好几十分钟之前就持续保持在一种有点胀有点热,但是还没有过载的、勉勉强强运行了下来的状态,当黄泉开口之后她自然是乐于从对方那边获得帮助。
“请讲。”
黄泉:“在克劳克影视乐园的屏幕被炸毁之后,星穹列车的各位因为被‘震晕’而陷入沉睡,在那位星核猎手少女的帮助下去忘了流梦礁,而我则侥幸没有被那阵爆炸影响,在克劳克影视乐园中站了一会儿。而没过多久——在猎犬家系赶到之前,匹诺康尼的那位梦主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将自己同梦主的对谈悉数告诉了雾青:“梦主的身躯早已消散,此时仍然剩下的,是在梦主掌控下的十万余名橡木家系的成员,他们的意识应该随时可能被梦主顶替。如果你要观察秩序,那么盯住这些人就行。”
黄泉顿了顿:“最好的情况,是你可以顺着那些思想,找到梦主的核心位于何处,否则,你必然会先因为需要处理的信息太多而崩溃。”
雾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他的部分,就我现在的感觉而言,就算我已经将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也一并囊括进了游戏沙盘之中,我仍然不觉得我已彻底让他成为沙盘中的一部分。”
在她现在能够把控住的梦境和沙盘之外,梦主仍然有着非常稳固也非常安全的堡垒。
“嗯,所以现在最合适的办法,仍然还是请丹恒先生先动用结盟玉兆比较好——另外,你能随时将我们投放到游戏沙盘中,也能随时将我们投放进梦境中,对吗?”
雾青对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黄泉点头:“那么列车跃迁与否,就只和我们能否靠着脱离阿斯德纳星系从而离开忆质影响到范围这一件事有关了。帕姆裂车长,麻烦你,尽快开始跃迁吧,万无一失比较要紧。”
*
列车中没有那么多的空房间,但是一来三月七曾经对雾青永久开放过她的房间,二来,丹恒并不介意他打地铺的智库中多来几个客人,所以此时,需要时刻从众人的经历和体验中获取信息的人就被扔进了更适合专注,也能够至少从生理上获得一些放松的房间。
雾青那边暂时没人打扰,因为她需要做的事情是最多的,哪怕暂时已经可以将重点确认在橡木家系的十万余人以及代表着梦主的渡鸦身上,这监控量仍然很是不小。
但是,智库门口。
——门被轻轻地、客气性地敲了两下之后,就被推开了。
挎着长刀的自灭者走了进来,随后带上了门。
“我知道你还在忙,所以不用抬头,你只需要听听我的问题,然后,如果方便思考的话,回答一下就好——我有一件小小的事情需要确认。”
砂金:“是为了我先前在开拓者面前明里暗里说你坏话的事情?”
黄泉:“不,这个不要紧,家族、秩序、还有外面那位巡海游侠,我身上确实有很多值得世人警惕的因素,哪怕排除你只是想要利用我达成一个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到目的,我也并不介意你说的话。”
她靠在门口的墙上,双手抱臂:“刚才,在散会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暗示,对吧?”
很小很小的一个暗示。
他说了一句:“但愿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能够引领人们归还清醒的世界——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果然怪得很。”
“引领你归还清醒的世界”,这句话是黄泉说出口很多次的一句,但是到现在为止,砂金都不应该知道这句话。
“除非你还进入过不一样的梦境,而在那个梦境里面,你确实选择利用我的力量将自己送去同谐庇护之外的地方,向匹诺康尼的所有人,以及匹诺康尼之外的公司,宣扬了自己的‘死亡’。”
在黄泉说完话的第一时间,砂金并未回答。
但是她并不在意智库中一时间的寂静,而是很有耐心地继续等了下去。
一直等到在将近半分钟后的:“果然,同谐编织的梦境对你的用处不算太大,那个梦境中的记忆你也仍然有所保留。”
黄泉摇摇头:“不,关于那段记忆,我确实记不得太多了,只有一些比较零碎的碎片。我和欢愉没有关系,祂完全没有必要对我手下留情。”
当“欢愉”这个词说出口的时候,砂金脸上是真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还说自己记得的不是太多?”
黄泉:“在家族还没有发现我行走在虚无的命途之上的时候,我在梦境中,遇到了一个皮皮西人。祂给自己头顶上的绒球戴上了个大笑着的面具,另外……因为我会经常忘记一些事情,所以我总是靠着感觉来判断他人,我从祂身上感觉到的是非人、强大、极其混沌的善恶心,以及强烈的笑声。”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还有人不知道这是阿哈在搞鬼就奇了怪了——除非此人之前出生于和孤绝世界裴加纳一样的星球上,从来都没有和外借沟通过信息,完全不知道有阿哈这样一位欢愉星神的存在。
黄泉:“我知道祂应该也在梦境中——至少,祂的意志已经降临到了梦境中,在让雾青小姐升格成为欢愉令使之后,祂应该就不曾离开过匹诺康尼。”
虽然黄泉没说,但是砂金此时听着这段话,很难免地生出了一点感想,就像是对这段看起来非常正经的话的翻译:
在雾青为了成为令使而把阿哈引进村之后,阿哈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怎么看都像是在谴责假面愚者要为这件事负责……虽然原本也确实应该负责。
他抬手摸了下鼻子:“猜测,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那场梦境绝对无法被称为一场美梦,一个她不在的匹诺康尼,它像是阿哈特地展示给我看的一样,我只是想要赌一把,看看那到底是我个人的梦境,还是有可能算是一场联觉梦境。”
现在看来,他确实赌对了,黄泉也进入过那层联觉梦境。
“这样吧,我从最开始的说起,直接说的话,或许有些地方你会不好理解。”
砂金从他去往星期日的公馆开始讲起,言简意赅地将期间发生的事情概括着说出,很快就讲到了他在同谐力量的影响下对于自我过去“追溯”的那些。
这部分他跳过了很多,但是同样提到了阿哈在其中起到了相当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
“而在我离开那段‘记忆’,回到现实来的间隙中,我没有告诉她的是,还穿插了一个特别的梦境——我猜测她应该不知道这个梦境的存在,暂时,我觉得也没必要告诉她。”
“而那场梦境,就是你也还能记得的那个。”
在这一场梦境结束之后,阿哈将所有的记忆——连带着在心绪表盘中逆着记忆往前倒行的部分一起打包塞给了他。
黄泉微微颔首:“我对你拔了刀。”
砂金:“对。”
没有雾青的世界,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实行自己的死亡,就只能靠着黄泉。
黄泉:“先说说你用这个暗号邀请我来和你对话的原因吧,我的问题……它和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关联,只是我个人的一些小小困惑。”
砂金:“好。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哪怕是阿哈,应该也不会完全无缘无由地做一件事,从这场梦境中到底被拉进了多少人,我或许可以确定一则猜想。”
他眼睛微眯:“这个猜想当前还有些太过大胆,所以很抱歉,我无法将它与任何人分享。”
黄泉:“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无法与他人分享的信息,我理解。”
砂金:“那么,就请将你在这段梦境中获得的记忆全部告知于我吧,你知道的全部。”
“当然,现在这辆列车上的所有人都是利益与共的关系。”黄泉点头,“关于这段美梦,我的记忆开始于我来到匹诺康尼……”
*
黄泉说出的记忆其实不是很多,本来时间跨度就没有很长,而且她还有一些是记不得的——因此她的叙述很快就结束了。
她看到砂金若有所思的表情,很耐心地等到了他开口:“你的猜想得到确认了吗?”
砂金:“一半,仍然还有一半是无法确定的——这场梦境被掐断得太突然了。”
他的梦境开始得要更早一点,甚至是从庇尔波因特开始的。
这让他想到一些命运的推动:就像是在公司的悬赏令上高居排行榜最前列的命运的奴隶艾利欧。
对方之所以会获得如此高的赏金,就是因为他可以从世界线中进行选择,做为命运的推手——比如说公司内部很多人都认为,先前星核猎手推动的耶佩拉叛乱案就和这一次的匹诺康尼有关,因为,倘若不是耶佩拉兄弟会的覆灭,冥火官邸也就不会做为泯灭帮中最大的势力收到那份来自钟表匠的邀请函。
虽然到现在仍然无法确定艾利欧到底想要从匹诺康尼获得什么,但是在星核猎手出现在此地的那个时刻开始,星核猎手在这里也有布局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被确认了。
他在这场命运中算是谁的棋子——阿哈的?
无法确定,就算真的确定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毕竟在星神的操盘之下,凡人抗拒与否几乎可以说是全无意义。
不过仍然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争取。
黄泉点点头:“那我就不问了,我想,等到合适的时候,你会将你现在的猜测公之于众的。”
“或许我的猜测就是错误的呢,不过那样的话,情况应该会更放松些——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砂金叹了口气,“现在轮到你了,黄泉小姐,你的问题是?”
黄泉:“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在那场梦境中,雾青小姐应当不仅仅是没有来到匹诺康尼。她甚至和星穹列车、和你的关系都远没有到现实中这样好,是吗?”
“对。”砂金承认,“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好友列表里面没有加上她的名字,这其实意味着她对我来说都不算是个重要的客户——或许是一些命运选择的分支,比如说,当时我没有去仙舟罗浮。”
“有道理,”黄泉接着说,“你应当还记得,在那场梦里,你来到了沉眠无相者的面前——我所守望的那一片虚无之海。”
在虚无命途上行走得最远——除了IX之外——的一位命途行者,力量与令使同层次的自灭者,黄泉这个名字指代着的其实是她的职责:驻守忘川,将一切不是自愿来到虚无面前的人送回清醒的世界中去。
“当时,你问我,为什么我们要为了死亡而出生在这世界上。”
黄泉慢慢地说。
“如果是现在的你,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砂金:“的确。……我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这会是你的目的——不过,它的确非常合理,就像是你为了一名巡海游侠的遗物和最后嘱托出现在匹诺康尼,最后身陷这诸多干系之中。”
被小小地捧了一下的黄泉并未在意,她说:“我在收集不同人的答案,或许对我来说,寻找足够多的答案已然成为了我最大的目的。那么,既然你已经不会再问出这个问题,那么就是时候由你给我问题的答案:生命因何选择沉睡?到了此时此刻,你的答案应该已经不是‘因为它是死亡的预演’了。”
“是的,这不是我的答案了。”砂金说,“生命因何选择沉睡,我想,是因为明天即将到来,而为了能够更好地享受明天,每个人都需要一点休息来养精蓄锐,毕竟,我们都不是星神,而就算是令使也需要休息——除非你现在告诉我说,你从拥有令使级别的力量以来就没有过睡眠。”
他笑得很放松,从黄泉的视角来看,她意识到很大的对比——在伊克斯那巨大的黑洞前的,和此时在智库中的。
“在黑洞前,你有一句话或许说得有些不够正确——拉帝奥教授,他是个好人,但他或许不算是我的朋友,因为他确确实实是一位好人,不管是谁站在当时的我的立场上,他都会写下这样一个卷轴,顶多是如果那人比我笨一点,他就写得更详细一点。”
砂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反思自己:“不过,我大概需要更用心地发展一些朋友、至少将一些看起来比较表面的变成真正的朋友。我既已再度体会到其中美好,知道这世界上仍有不问缘由因果也会将我视作第一选择的人,自然就不再畏缩于昔日困扰我的问题之后。”
黄泉:“这听起来是个很美妙的未来,全无阴霾。你很幸运。”
砂金:“是的,我很幸运——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全无阴霾,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还活着,我尚且有没有报完的仇,但是我相信已经很快了。真的很巧,那位巡海游侠,我们之后或许会合作。”
黄泉转头,她透过智库门上的那一小条玻璃,以及走廊中的大片窗户,看向外头的星际:“真好。恭喜你。”
她将手搭在了门上,智库的门已经被她推开了一半,但是在走出去之前,黄泉又回了一次头,她问:“流梦礁那边,你看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砂金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黄泉:“?”
砂金:“我看到了开拓者翻了七个冒着热气的下水道盖子,并且给它们中的每一个起了名字——最后的这个叫巡猎的井盖。”
黄泉:“……”
黄泉:“。”
砂金:“其实挺正常的,我听说她以前还会直接去翻垃圾桶,然后让丹恒先生为她背负上翻垃圾桶的人的恶名。”
怎么说呢,这种事情放到别人身上只能被他评价为“难评”,但是被放到星身上的话,就变成了“不愧是她”。
*
只有丹恒看得见米沙,也只有他能够听得到,钟表匠米哈伊尔,那位当初在匹诺康尼下车的三位无名客之一,以孩童时代的他的形象说出的话——“行遍人生旅途的最后,我把这一点自视珍贵到底火苗留在最深的梦里,希望交给后世的无名客们。可不知怎的,他竟然扇子从梦泡里跑了出去,还把使命全都忘光了。抱歉,真是让各位看了一出笑话。”
丹恒:“果然,大家先前的猜测没错,这确实是曾经的无名客前辈留给列车的信息……等等,这里有问题。”
他回忆起来:“在瓦尔·特先生与星一同见到米沙和钟表小子的时候,瓦尔·特先生说他是在入梦时见到的米沙,通过入梦池后再看到一个梦中人是正常现象,但是星问的是——最近米沙在酒店大堂工作得怎么样。”
没点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能力好像还真的当不了主角团——星虽然不着调,但是只要不是在玩梗的时候,问她什么都是能够获得正确答案的;而三月七在场景复现上那也是相当的有天赋。
雾青晃神了一瞬。
……所以说,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一个梦中人完全没有出现在现实中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可能性。
“看来白日梦酒店的问题已经可以确定了。”
虽然已经事先想到过这个问题,而帕姆也已经及时对列车进行了充能跃迁,但是真当这个答案真实摆在丹恒面前时,丹恒的表情仍然瞬间变得紧张。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列车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车厢:“列车即将开始跃迁,请各位乘客在沙发就坐,避免跃迁过程中摔倒!”
波提欧大笑三声:“摔倒?那毛茸茸的列车长难道真把我们当成三岁的小孩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丹恒朝着他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被老师放弃的永远最后一名的学生一样,他什么都没说,他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雾青是跃迁过的。
所以她非常乖巧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并且没有给砂金突然什么想法冲上大脑,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看玩一把这种很小孩子的把戏的机会。
“会摔吗?”
“会摔的。”
就……别说,虽然试试看自己会不会在跃迁的时候站稳这件事有点幼稚——尤其是因为在听到了列车长说请大家坐稳之后反而愈发生出了叛逆情绪因此愈发想要尝试自己能不能站稳——但是,这种事情就是帕姆觉得幼稚,但是对于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刚刚好的行为。
她又不是没有试过。
但是,要不是她给自己留了点儿余地,是站在车厢两侧的沙发边上,一只手扶着沙发椅背,在要摔下去的一瞬间手上猛地用力将自己拽着坐到了沙发上,她大概会和三月七一样,在跃迁完毕之后捂着膝盖或者尾椎哎呦上一会儿。
“这不是简单的平衡问题。”雾青很小声地说,“我感觉这是个玄学问题。”
而现在,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在车厢中——就在跃迁的那一瞬间,地毯上,以及四周的墙壁上都有一道非常隐晦的力量转瞬即逝地闪烁过去。
啊,上一次她还没感觉。
雾青抬眼朝着黄泉那边看了看。
黄泉全无感觉。
啊……哈。
列车再一次进入了跃迁状态,整个车厢仿佛一瞬间虚化了似的变得透明了少许,还添加了一层幽幽的蓝色。
下一秒。
列车中发出一声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波提欧其实原本已经扶住一旁的沙发了,他反应很快,在感觉到自己原本安如磐石的重心怎么就突然偏了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问题不是他平衡能力保持多好能解决的,于是和当初的雾青一样自然且丝滑地准备当作自己刚才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但是他忘记了。
当初雾青身边只有一个星,而星是会给她让出位置的,再不济她还可以坐到星的腿上。
但是波提欧呢?
他身边是银枝。
雾青闭上了眼睛——她不忍心看了。
然而被她抓着手腕拉着坐下的人却兴致勃勃地掏出了手机。
雾青在听到那拍摄按钮按下的提示音的一瞬间忍不住转头,压低了声音(虽然仍然可以被车厢里的所有人听见):“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砂金:“大概是养成习惯了吧,而且你不觉得这种表情很精彩吗?”
……那确实。
照片上的波提欧的脸上虽然没有字,但随便一眼瞅过去就能看到满屏幕的脏话。
砂金想了想,打开p图工具。
他现场做了个表情包。
总监级别的,不管是做ppt还是现场剪辑能力都和谈判手段一样出众,不过三五秒钟,一个非常生动的表情包已然新鲜出炉:“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以后我手下要是出了托帕手下那样成事不足只知道喝酒的废物,我就用工作群里用这个表情包表达我的心情。”
雾青:“……”
这人多损啊。
“但我还是觉得绩效面谈好像更恐怖一点。”
不如说,绩效面谈应该是对所有打工人来说最恐怖的东西。
除非是青雀那种随时做好了下岗准备的。
另一边,波提欧已经把自己扶了起来,他身后的银枝表现出了十分的歉意,只可惜,对于他伸出的手,波提欧选择了无视——他们虽然曾经在其他地方见过面,但此时当作不认识会更好一点。
“他宝贝的这列车肯定有问题!真是见了宝了——”
“三月七好歹也是有点水平的,她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没能在跃迁的时候站住不摔了。”
丹恒未能将话说完,但是,懂得都懂。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被列车坑一次?
“况且,列车长说曾经欢愉星神阿哈上过列车。”
雾青小幅度点头。
嗯,这样就对了,说得过去了。
一定是阿哈在当无名客的时候,给列车车厢下了一个不管是谁,只要跃迁的时候站着就一定会摔倒的诅咒。
破案了,都是阿哈的错!
又一次,古老的经验又一次体现了其价值:当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最好先把锅推到阿哈身上。
*
列车慢慢稳定了下来。
帕姆回到了观景车厢中,祂说:“各位乘客,跃迁已经结束,列车已经离开了阿斯德纳星系,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帕姆在乎着每一个登上列车的无名客,尤其是将列车修复,再一次让星穹列车穿行在银河之间的新一任领航员姬子小姐,虽然平素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可是这会儿,帕姆的目光甚至都在不经意间朝着姬子平常用来熬煮那堪称毒药的咖啡的杯子上头看去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上他们帕……”
丹恒递给了帕姆一枚小饼干。
紧张的列车长靠着甜食才勉强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
砂金轻轻叹了口气。
“列车长,你确定列车已经跃迁到阿斯德纳星系之外了吗?”
“什么意思帕?”
帕姆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到了最大。
“砂金乘客,列车长不能理解你的意思!这可是帕姆亲自跃迁的——”
“或许,在你眼中,我们已经离开了阿斯德纳星系。但是,列位应该能想到,公司想要收复匹诺康尼,并且愿意为之动用武力手段。”
他看向窗外:“我只是先行一步进入梦境中的匹诺康尼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会我的同伴托帕应该已经在‘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了;而在阿斯德纳星系之外,翡翠和公司的飞船陈列的数量会更多。”
倘若不是因为这样的武力压制,公司又怎么会只需要他这个使节的死讯,就能顺理成章地入局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输掉。
“公司的舰队可是将整个阿斯德纳星系封锁起来了——银枝先生在来匹诺康尼的路上,应该也见到了公司的舰队吧?”
银枝回想了一下,随后点头:“的确如此,砂金先生,我向公司的舰队说明了身份,并且经过了几重审核后,才终于获得了通过的许可,得以进入匹诺康尼。”
他顺着砂金的目光看向窗外——此时,窗外银河寂静,星辰璀璨,玫红色的星云像是玫瑰一样盛开在黑暗幽邃的背景上。
没有飞船。
一艘都没有。
不管是近看还是远眺。
丹恒的手指原本垂在身侧,这下缓慢地握紧成拳。
黑天鹅摇摇头:“看来我们失败了,哪怕是没有进入‘现实’白日梦酒店的列车都没能逃过梦的影响。”
她看了眼丹恒,声音中带着惋惜:
“或许,罗浮云骑不会来了。”
帕姆抬起头,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哪个,毛茸茸的脸上挂满了不解。
黑天鹅带着几分怜爱地看了帕姆一眼,解释道:“列车长,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和现实平行的空间了。所以,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我们不仅看不到,甚至可能无法触碰无法感知——因为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空间上了。”
严格来说,现在的阿斯德纳星系,应该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口袋。
“……难怪公司会将舰队停在阿斯德纳星系之外,原来。”
她低声感叹一句,随后问砂金:“关于阿斯德纳星系的情况,你还知道多少?”
砂金摇摇头:“别想了,我刻意没有去了解太多的,家族,尤其是那个灰翅膀的下手太狠,或许会直接到我脑子里翻,我不能知道太多。”
黄泉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我们还是发现得太晚了。在一段时间内,我们能够依靠的大概只有自己了。”
公司确实有手段,但同样的,指望着公司收尾并且救下所有人就多少有点太高看公司的道德水平了。
波提欧撇撇嘴:“这可未必——丹恒兄弟此时身处梦境中,因此无法使用结盟玉兆呼救,但是你不是虚无令使,这些梦境对你的效果要打折扣吗?”
“你身上带着的那颗遗物,还记得吧?这东西在外人手里没什么用,就是个摆设品,但是到了巡海游侠手中,这可就不一样了。”
巡海游侠曾经用这枚子弹逆着时间击中过绝灭大君——把敌人钉死在宿命中,这就是它威力的真实写照。
“……这种子弹不挑枪,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弄到一把真实的枪,然后将子弹装填上膛,然后在你的视角下握住我的手,打出这一发子弹,它应该是能够被梦境之外的巡海游侠看见的。”
再不济,这颗子弹也可以跳跃到阿斯德纳星系的忆质梦境尚且没有蔓延得那么广阔的时候,冲出这个星系,然后出现在每一个巡海游侠眼中,成为他们在沉寂许久之后集结的号角。
这种想法不能说是没用,只能说是有点让人怀疑精神状态。
黄泉:“……”
黄泉:“我尽量。”
她的目光看向一旁:“……我收回前言,我们能靠的,同样还有此时在匹诺康尼梦境之中的人。”
——因为此时,砂金的口袋中传出了略有一些小小失真的,瓦尔·特的声音。
“……这位星神所行的道路与‘同谐’产生碰撞,为后者吞纳、同化。那响彻寰宇的合唱一度沉默,再奏响时,已成了谐乐的颂歌。”
砂金从口袋中掏出筹码币,上抛之后稳稳攥在手中。
“无名客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位瓦·尔特先生不仅仅在短时间内注意到了秩序的问题,更是意识到了我装在筹码里的录音装置啊。”
他并不知道沙盘的存在,但是可以从沙盘中看到他的现状——他、星期日、知更鸟站在梦主的面前,而梦主正在叹息着他过分敏锐。
“这份录音不仅仅会同步到我的筹码里,也会直接出现在翡翠桌面上的扬声器里,托帕那边也会有一份,所以我想,现在的橡木家系唯有放手一搏才行。”
□□这一手让梦主承认了自己才是梦境中不协调的杂音,也算是彻底断掉了他的后路。
第98章
热砂的时刻。
总算从记者们的疯狂提问中被解放出来的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比赛会场。
追忆往昔的环节已经过去,参赛宣言也已经都诉说完毕,就连主持热砂的时刻这一分会场的艾迪恩先生都已经离开了。
时间紧迫,在海选会场那激情澎湃的音乐声中,姬子做了个比较平稳的呼吸,开始划分同行人,在说到流萤和星相对熟悉,配合效果应该会好于她或者三月七和流萤搭配的时候,一声“请稍微等一下”打断了她们的队伍分配计划。
姬子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雾青从朝着他们跑来,很着急的:“三月七三月七,给我一份请柬,你一定还有多的吧!”
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站在了三月七的边上,说:“我和那群安保人员说了,我是和你们一起来参加海选的。”
——这一反应获得了大量的惊诧。
星:“青宝?你怎么来了?”
在星在认知中,雾青应该是和整个匹诺康尼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什么关系的人——她这会儿不应该在筑梦边境和那些家族的筑梦师们一起工作吗?或者,她也可以在黄金的时刻中享受着美好的假日……哦不,问题是,星突然想到:雾青好像还不知道其实在梦境中的死亡不算是死亡,她会不会是为了那场直播给所有人看的意外奔走?
星感觉自己的心口有点儿发揪,但是,肉眼可见的是砂金的计划关乎整个公司,如果此时她将砂金可能的计划和盘托出,反而是在帮倒忙……
她频繁地看向雾青,皱着眉头,显得非常紧张。
雾青非常能够理解为什么星是这样的反应。
但是,同样的,她也不好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于是就伸手握了握星的手腕:“放心,我还好。”
大概是因为雾青的手太过温暖,也确实稳得让人安心,星终于想起来了当时砂金提过的一嘴:她将其在脑后忘得够可以了。
对哦,她现在是个令使。
既然是个令使的话,知道什么都不为过;而整个匹诺康尼对他来说,也就和随便逛逛的后花园没什么区别——安全,安全得很。
星放松了一点点,随之生出了少许她早晚要和雾青追究为什么在成为了令使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反而先告诉了别人这件事的想法。
不过,现在可以暂时先不和她太过计较——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通过前方的海选,利用家族在美梦中设下的规矩,用最合规章制度的手段登上匹诺康尼大剧院。
姬子:“你也打算来……好吧,可以,那你和星还有流萤小姐一队吧,你和星相处的时间更长,和她应该有更大的默契。”
分配好了队伍之后,那些在雾青一路闯进来的时候就开始跟在她身后,但是因为他充的太快,而一直没能跟上她的记者们终于勉强闯到了会场——虽然因为比赛现场的限制,他们无法在有人进行比赛的时候从那扇门背后走进来,但是疯狂的胳膊可以使劲往前递出,连带着他们的麦:
“雾青小姐!魔芋爽工作室的制作人——如今游戏界唯一的指定真神!”
“请问让您暂时放下游戏制作,参与到苏乐达?盛会海选中来?!”
“您是打算通过海选出道吗?那么之后,您的职业规划会是怎样的呢?”
——这是对雾青有过一定了解的记者,知道她在不到一年之前刚刚转行,属于是那种虽然看起来把游戏玩得很溜了,但确实玩转得过于轻松,很容易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打算什么时候再转一次行的类型。
三月七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后就几乎没怎么和雾青同行过,因此她没有和星那样生出很多很多的忧虑担心,她笑着调侃雾青:“你呀,我看你就不需要参加海选了,按照你的人气,你可以直接选择出道的!”
雾青对她做了个自信的握拳姿势。
随后,她走过去,握住了话筒中的随便一个。
“嗯……”
反正虽然是在梦境里,但根据匹诺康尼忆质的特性,这场梦境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概率仍然是一场联觉梦境。
那么,在这个面向大众场合,果然没有什么比打广告更合适的了。
雾青:“魔芋爽工作室旗下即将推出一款有关星际旅行的音游,这款游戏将会和时隔数百年终于重新和银河恢复联通的冰雪星球雅利洛六号以及星穹列车联名,各位!敬请期待!”
真是见缝插针的打广告行为啊。
在那些记者终于被随后紧随而来的安保人员给拦回去后,星凑过来,小声贴在雾青耳边问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呀?难道你也想当面见那位银河巨星知更鸟小姐?”
雾青心说,知根鸟小姐的歌虽然确实非常好听,不管是《使一颗心免于破碎》还是别的那几首,都属于是只要听了一遍之后就能当即把路人变成她粉丝的优秀曲子,但是架不住她最爱听歌的年龄已经是好几十年前。
哎呀,仙舟人就是会遇到这种问题:和那些短生种比起来,她老啦,年纪大啦,已然不是那么跟得上潮流啦。
于是她微笑一下,说:“星穹列车有星穹列车要做的事情,假面愚者自然也会有假面,愚者的目的,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猜呢?”
星:“。”
她伸手,仗着自己的身高比在场所有女性都更高,手臂也比她们每一个都更长,“狠狠”在雾青脑袋上拍了一下:“坏青宝,连我都瞒着不肯告诉,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最爱啦?”
星说这话当然也只是开玩笑,这种玩笑在闺蜜之间非常常见,要是哪对闺蜜没有说过,那才是真的令人意外。
因此,她原本预期着的是雾青会嘿嘿一笑。
然而,星看到的却完全和她意料中的截然不同。
雾青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好像,这个问题在她这里确实可以成为一个火葬场问题似的。
虽然她很快就将面部的表情调整回了正常状态,看着和没事人似的。
但是。
星用她和雾青那么长时间相处出来的默契发誓:她现在绝对有问题。
是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吗?
星眯起了眼睛。
先前是成为了令使但是没有告诉她,让她像是“蒙鼓人”一样为她担惊受怕——甚至还是从砂金那个公司使节的口中,凭什么啊!
现在又是这样一副表情。
嘶——她该不会真的在外面有别的狗了吧?
作为一个一直以来都靠着雾青放在工作室中并定期更新的宝箱刷新出来的星琼完成最后一抽的人,星心中生出了一丝强烈的不安。
这可是她的富婆啊,可千万不要被别的什么人给拐跑了!
她看着雾青心虚地抬手挠头,愈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有猫腻。
而且猫腻很大!
*
不管再怎么心虚,前进总归是要前进的。
只要有星在,想要速通苏乐达?海选就不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有一项非常牛逼的天赋,那就是在他想要获得第一的时候,她永远都能够心想事成。
在经过一系列堂堂正正的较量后,星带着队伍朝着最后的颁奖舞台走去。
最后的空间,它看起来仍然是非常躁动的选秀节目现场,那些会随着音乐节拍上下鼓动的机关仍然像是打地鼠中那永远打不完的探头地鼠一般上上下下诠释着摇滚的节奏,而空气中那些像是苏乐达一般的泡泡也在朝着高处漂浮,会场背后的两块大型投影板上也投射出了星的脸——好看,兼具飒气与美丽,流萤的目光不可阻挡地被强控了三秒。
但是这里的音乐已经变了,不是那种节奏感格外强烈的音乐,这背景音乐变得安谧宁静,就像是有一位神父走进了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并靠着自身那干净的气质,将这里变成了很有净庭风格的空间。
星期日站在本应该用来采访冠军的座椅前,他背对着那道将人迎接进来的长长红毯,看起来,像是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
“恭喜几位成为此次谐乐大典的盛会巨星,在进入大剧院前……”
全身上下带着一种圣洁光芒的青年转过身来,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却在看到雾青的时候眉头微皱。
“……我谨代表主办方向各位致以诚挚祝贺,愿你在祂的光芒下得享喜乐。”
再将这句寒暄的话说完之后,他才转头看向站在队伍旁边的雾青,叹息着说:“我以为梦主会提前将一些特殊的音符请离了乐章。”
雾青耸耸肩:“不和谐的音符,是在说我吗?我还以为同谐无所不包,唯独只有虚无会被排除在外。难道现在欢愉也已经不是同谐所能够包容下的东西了吗——那看来,祂迟早就要像纯美一样化作四散的镜片了。”
星期日:“……既然你已经知晓,就还是别用希佩的命途来揶揄在下了,对一位星神说出祂可能会崩裂的诅咒可绝非什么好事,并不是所有的星神都如同你的神一样不会介意。”
雾青:“……倒也不至于,阿哈不是我的神,不过祂碎了我确实完全不在乎;帝弓司命才是我信仰的神明,而帝弓的光矢和长车会永远为仙舟指引方向。”
《狂信徒》
如果此时情感能够具象化,那么此时流萤的额头上绝对会挂下一滴汗珠,让她化身流汗黄豆脸。
你们仙舟人……不得不说,从信星神的角度上来说,雾青可比这位看着就像是个神父的星期日先生要狂热太多了。
星期日将一只手按在胸前,稍稍鞠躬:“很抱歉,我方才的话语有歧义,还请您见谅。”
随后他开口道:“雾青小姐,您与另一位假面愚者不同,在诸多事宜上,你比她通情达理得多。因此,我并不认为您需要离开此处,我只是觉得,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到来之前就让我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你……实在是有点太过难为我了。”
实在是没办法——在他和身处匹诺康尼的那些秩序残党将那个时刻推演到位,召唤众赞的调弦师,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并完成用秩序的力量对其同化,让秩序的神骸从这具令使的躯体中重获新生之前,令使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不过,我会先尝试着用我的想法说服各位。毕竟我始终都认为,人们可以通过和平的方式理解彼此。”
星期日微笑着。
“诸位既然已经看到我站在这里,应当已然有所知晓,我便开诚布公吧——我同橡木家系全体,无法同意各位先前的要求。”
*
抛开立场不谈,星期日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可以从他的话语,以及他所举的例子中听出来,他是一个虽然已经被匹诺康尼梦境中的那些形状不同但是各有各的神金的人弄到了对这个世界充满悲观,但他仍然平等且广博地爱着所有人。
他感受到弱小者的痛苦,也为心灵顽强者在现实中的遭遇而心痛,他为所有人的痛苦而痛苦,并期望为所有人带去幸福。
况且他陈述的是事实。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软弱之人,而且软弱的人的数量要远远超过英雄。
——在看到了星期日给出的三个过去的场景重现之后,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可能表示自己完全无法与星期日共情。
“……在我看来,社会的理想制度应该是‘七休日’。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
“卧槽。”
星脱口而出这样的感叹,她也听到身边的雾青和她一样发出了相同的感叹声。
两个队伍中心态非常普通人的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现场拥立星期日当七休星神的意思。
雾青猛地一拍手:“投敌!”
星紧接着:“俺也——不是,你说什么?”
她好歹在说出“投敌”这两个字之前清醒了过来,这怎么能投敌呢。
雾青睁大眼睛,像是很不理解本应该和自己一道冲锋的同伴这会儿后撤了半步似的——你那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她掷地有声,情感爆满,看起来不像演的:“我说我投敌——这可是七休日欸,七休日!你知道我当初还在上学的时候是多么期盼着有这样一位英雄降临凡尘把我拯救吗?你知道在丹鼎司工作的时候我是多么期待这样的世界能够成真吗?”
星:“……。”
她皱了皱眉,一时间没再说话。
如果只是说在学校里,那她还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这会儿雾青说到了丹鼎司。
她的初心的根本就是救死扶伤,并且从未改过——她最是清楚这一点。
丹鼎司里的她,怎么会想要放假呢。
第99章
和星不同,星期日在听到了雾青打算“投敌”的发言之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您果然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我走上这条命途的缘由。”
他轻声说着,那声音听起来几乎和叹息一样:“毕竟,您和我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而且从现在来看,您甚至比我更早开始。”
星完全不明白星期日在说的是什么——如果按照雾青挚友的这个角度算起来,她确实被蒙在鼓里的太厉害了点。
不仅不是被亲口告诉拥有令使级别的全能;更不知道现在的他们就已经被嵌套在一层一层就好似那老母猪戴胸罩一样的虚幻之中。
于是,星:“什么?她和你有什么相像?”
“我尚且未做的事情,她却已经做了,开拓者小姐,难道你的这位朋友没有告诉你,她成为令使的真相吗?”
星期日的声音中带着少许的惊讶,只是这惊讶中有几分是真实的就很难说了:“雾青小姐,坦诚是与人交流中的重中之重,就算是我,在找到机会之后也会与诸位开诚布公地交谈。”
雾青心里翻了个白眼:“到这个时候还要拉踩我?星期日先生,我现在可是已经选择了站在您这一边。”
星期日:“那就当我不够光明磊落好了,雾青小姐,很抱歉,你的实力太过强大,倘若你不是真心实意地认可我的观点,我很有可能再遭遇你的反水,所以我需要一点小小的确认——实在是抱歉,谁让你行走在欢愉的命途上,还是一位被酒馆主动邀请并寄出面具的假面愚者呢。”
众所周知虽然雾青在整个银河中的风评非常不错,但是假面愚者的道德水平实在是差得够可以。
雾青:“所以,你是想要在我的朋友们面前‘揭露’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们排斥我,是吗?”
星期日:“不如说,是我希望你能够大方地将你的计划展现给你的朋友们看,然后,和我一起说服他们。”
他耳下的翅膀稍稍张开,脑后的光环在秀场这全方位的打光下显得愈发明亮了,这也让他身上的神性进一步加重。
“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劝告,或许会比从我口中说出的劝说更容易让她们认同,雾青小姐——我非常理解你,你为了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从而选择了将所有人的意识投影到一个游戏沙盘之中,通过将他们的选择和匹诺康尼的梦境连接在一起。而你也确实做到了,那位公司使节砂金先生,现在想必已经安全了,对吧?”
雾青垂下眼睫,在姬子、星、三月七那露出震惊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但是不管我是否选择这样做,他的目的都会达成——更何况□□先生引导梦主说出的那些话,也确实通过筹码上的定位器和录音传了出去。”
三月七大为震撼地问星雾青是什么时候和公司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仙舟联盟最近是不是想要对丰饶民开启第四次丰饶民战争了?
星没有回答,但是她抿着嘴唇,似乎若有所悟。
“是的……是的,我知道,梦主先生告诉我了。”星期日说,“但是这些对我个人来说都无关紧要——我并不想针对他,认真来说,橡木家系、家族的态度和我都不一样,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世界,就像是你,你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在这场竞争中受到伤害,你看,我们的愿望是那么的相似。……就连代价也是那么相似。”
星期日已经做好了准备,先前流萤也打断过他,向他询问这样美丽的新世界的代价是什么——而他的答案是他一个人的永久的殉难,这和整个世界的幸福比起来微不足道,他将会在孤单的清醒中坚持下去。
“你也选择了将那些运算的负担一个人背起来,为此,你寻求更强大的力量。”
星期日并没有掩饰看向雾青时眼中透出的对知己的欣赏:“梦主将你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于我,我于是愈发认定你是我的同路人,拥有着同样的目标同样的想法。”
对于一些人来说,世界上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人所行之道的问题,道的一致超脱了其他一切的问题,而很显然星期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其实,你的做法反而让我生出了少许不确定,因为我原本认为支撑起那个美丽新世界的人应该是我,但或许,倘若你也将这件事视作自身认定的道路,将它剥夺就成了我的过错。”
星期日其实是个非常体贴的人——他的共情能力太强,否则也不会因为在当铎音期间感受到那么多的痛苦。
他所描绘出的世界,那个在星期日之后是一个又一个星期日的世界,并不是真正让所有人都无所事事的日子,而是让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日子。
成为被保护起来的笼中鸟,但是笼子的边际足够大,大到所有的鸟儿都无法感觉到自己身处笼子之中。
姬子可以继续计算到孤绝世界裴加纳的距离,三月七可以在不同的星球上拍照,星可以去随便翻世界上的每一个垃圾桶,而路人也不会对她的行为予以哪怕一丁点不理解的指指点点……
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个很美好的梦境。
姬子突然开口,一改她先前的沉默:“在你方才的论述中,星期日先生,你说到你觉得每个人都活在名为自我价值的幻觉之中,而这是在你看来,阻碍了弱者变得幸福的东西,对吗?”
星期日点头:“是。”
姬子:“你想让所有人追求自己心中的价值,而不需要受他人的影响强行改变自己,他么所处的这个社会也不会给予他们这样的压力。我承认这种想法的高尚,也颇为认可他人即地狱这句话。”
“让你一个人成为殉难者,用你的不幸去支撑所有人的幸运,这个念头是否是你自我价值的实现——我确信没有一个人是生来就追逐痛苦的,你也一样,那么你做出这个决定,势必是因为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有它美妙的一面,很抱歉我将你的决定说得有些自私了。”
星期日微笑:“没关系的,这本就是我在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而我之前也说过,我此次来与诸位面对面交谈,为的就是坦明我的心迹,从而谋求各位理解、支持我的路。”
“是啊,这对我来说,的确算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毕竟,我和妹妹从小的梦想就是创造一个让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在其中的乐园——或者,说得更详尽一点,我的梦想是让所有人的梦想都能够实现。”
“我曾经衡量过,这些私心是否会影响那美好的乐园,所幸,它没有,因此我就将它保留了下来……一如,虽然我爱着世界上的所有人,但我无法做到如爱知更鸟那样爱着他们。”
姬子:“那么,请问,你要如何确保,你所感觉到的这自我价值的实现,不是来自于你身处的环境、你身边的人对你的影响呢?星期日先生——这违背了你提出的那些目标。让我跳过其中的论证环节吧,我只想问一句,那么,你的这份自我价值,是否也源于他人对你的塑造?从刚才你展示给我们看的,你担任铎音期间的经历来看,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姬子:“从这种角度上来看,你也是你故事中的,一只受困于天空之愿的小鸟,那么,就连自己都没能拯救的你,又要怎样来拯救所有人?”
有一说一,星期日的观点,或许是因为它基本都建立在他于匹诺康尼遇见的那些人身上,所以它本质上是一个……非常局限的观念,星期日或许能够说服自己,在某种语境下这一套也确实逻辑自洽——但是,将他自己也纳入这个体系中来呢?
姬子说:“正因为我觉得你说的话中,有一部分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才要拒绝你——因为按照你的这份逻辑,在我眼中,你也是个需要被保护起来,被教会幸福的弱者。”
弱者应当被谁来定义?
星期日选择了自我定义。
于是此时,姬子也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定义——而当这套理论中出现了两个人,它就变得有些岌岌可危起来。
“啊,当然,还有一个您方才自己提出的问题:殉难者只有您一个的时候还好办,但是另一个人有和您一样的想法时,您打算怎么做呢?就像是雾青——在你看来,让她进入你的美丽新世界,是一种痛苦,还是一种让她学会如何幸福地生活着的机会?”
姬子是真的很容易杀疯,就像是在某个模模糊糊的梦中,明亮的红色、明亮的火光,冲开了一重重在旁人看来完全无法克服的艰难,在将希望、未来的种子传递过去的一战中用天赋平平的凡人之躯打出了MVP的成绩。
“不过,对你来说,你的想法应该很难动摇吧,毕竟这是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感悟、见闻、思考。并且,我必须承认,这其中有很多合理的地方,而你的道德也确实足够高尚——所以,星期日先生,你是打算继续在和我们的辩论中完善自己的理论,还是想要让我们用行动和意志向你证明,至少你现在的想法其实还有很多脆弱、可以被打破的点呢?”
这是来自列车领航员的自信,也是一个绝对高尚的女士对于一个在她看来被剪去了一边翅膀的羽毛的、本可以展翅飞翔看到更多能够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多乐观的人的伸手。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星期日先生,如你所说的那样,星穹列车并不站在你的对立面,所以,我也在此对你发出邀请,倘若你打算去看看更多的世界,看到在你认知之外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话,你随时可以乘坐列车与我们一同出发,至少列车组很欢迎你。”
姬子顿了顿,然后笑了一下继续道:“嗯,我想,至少列车长会非常欢迎你的到来,毕竟你看起来是个爱干净的洁癖,而帕姆非常欢迎洁癖和祂一起清理车厢……唉,在这件事上,丹恒和瓦·尔特还行,我就有些犯懒了,小三月和星……算了就不说了。”
一旁的三月七和星:“……?”
不是,怎么刚才还在进行道路要如何走的辩论,还在对星期日输出着人文关怀的姬子姐姐一下子就调转矛头来朝着她们俩一人扎了一枪?
星期日垂眸,他长长的睫毛下垂,掩住了金色眼睛中并不能看得多么清楚的一点点,或许带着点儿蓝色的瞳孔。
“……是的,姬子小姐。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所以,我的确被您的论证说得有一点动摇了。”
他的确……未曾考虑到过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一个非常简单的漏洞,一个本不应该由他这样的人犯下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出现在当前这个时刻,或许也能够算是一种……
一种对于姬子的话的佐证。
星期日从来都是聪明善思的人,他能够从中咀嚼到姬子未说出口的意味。
于是,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但很可惜,这是在我的眼界范围之内,我能够给出的、自认为最好的答案——我或许当真生出了一些傲慢,在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抱歉。所以我想,请各位证明给我看吧。”
“至少,在没有出现更好的一条路的时候,我会坚定地在我的道路上走下去。”
“倘若诸位认为,你们能够寻找到一条拯救更多人的路,那就亲手为我断绝前路吧。我在匹诺康尼大剧院等待着各位的到来。”
他说着,身形便要从空气中淡却,梦境中的出现和消失都可以很不讲道理。
星期日在转身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另外,我其实有些好奇,雾青小姐——你我在大方向上态度一致,但是姬子小姐的这些话似乎并未对你产生影响。这是因为你的观念中存在着与我不同的部分吗?”
——的确,姬子的话语对他的影响当然存在,毕竟,其实钟表匠等人的选择、星穹列车的选择……这些对他来说都算是影响。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算是和星期日已经习惯了的会在匹诺康尼见到的人截然相反的类型了。
……只是有些可惜,他们都是各种意义上的强者而非弱者。
从刚才说了自己要投敌之后没多久就直接进入沉默转台,开始任由姬子负责输出的雾青在终于被cue到和自己相关的环节之后终于开口。
还带着一点点工作状态中的——请稍等,一会儿就好——这样的话语类似的味道。
“来了来了,别着急……啊,好啦!”
雾青抬起眼睛来,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藏得最深的一点儿色彩叫做不怀好意,而她随即摇头的动作则可以非常生动形象地表现出假面愚者的“吊儿郎当”。
众所周知,仙舟人平常最大的娱乐爱好,一个是听说书,另一个就是听相声,所以此时她也开始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我之前都说了啊,都说了是如果,如果我在学校学习、如果我在丹鼎司工作,那我会非常支持你的——但是,我现在早就独立门户自己干了,星期日先生。”
雾青表示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游戏制作人了,那些久远的、因为工作和学习而痛苦的日子已经被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明明星期日的信息收集能力也不差,怎么就在这方面没能反应过来呢?
“而且你这个人看着固执吧,其实真的很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
雾青撇了撇嘴。
“你都已经知道我是假面愚者了,也让星她们知道了我那其实确实做得很不道德的事情,这一点我承认,但毕竟我是假面愚者嘛,我没有那么多的道德,所以我承认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益,之后随便大家怎么谴责我,面具一戴谁都不理,朋友。如果想要找我的麻烦、制裁我的话也无所谓,只要打得过我就可以随时对我进行‘执法’,这是没问题的。”
星期日在当铎音的时候其实见多了流氓,但是这么大大方方耍流氓的情况出现在这个时刻,他确实前所未见。
“我说我投敌,再加上我之前为了保证合家欢包饺子结局的必然出现而小小的进行的一次作弊——这就能够让你从心底里包容我、接纳我。”
雾青再次摇头叹息:“我想,你或许真的太过善良太过悲悯了。”
“在你和姬子就那个问题各抒己见的时候,你所用来维持这一切的秩序的力量,以及那个被欻BG早出来的联觉梦境,对我的防御就没那么强了。”
“你觉得我和你是同路人,你虽然警惕我,但你心里这么认为,于是,你的后台——不好意思,做游戏做习惯了,就这样对我开放、允许我进去,添加上一点东西。”
“还有一些等过会儿再说,现在的话……就先让这场太一之梦结束吧,在几十场轮回内它还不算什么大事,也不会给你,还有哪些沉睡在梦中的人产生太多的身心上双重的负担,但是能早结束的话还是尽量早一点结束比较好。”
雾青很场面人地打了个响指,动作逐渐变得干脆利落,让星想到另一个……在她看来大概有一点点表演性人格的家伙。
然后,她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弹窗。
风格、颜色、形状、字体……总之就是全都非常标准、非常熟悉,她曾经在全息头盔内看过无数次的那种弹窗。
上面写着:防沉迷系统即将开启,年龄不满200岁的参与者每日只能在晚上八点到晚上九点之间享受游戏,休息日除外,如果您对这条规定很有意见,那么请您暂时登出游戏,打开xxxx链接,并反馈您的建议,谢谢。
最下面还有两个选项。
一、登出;
二、不登出。
星:“……”
防沉迷系统……防沉迷系统!
这种对于她这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年龄几何,但是要是按照睁开眼睛的记忆来算那么也就只有一岁的星核精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的系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等等……太一之梦?
雾青刚刚说的这个词汇中,太一不是秩序星神的名字吗?
星期日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秩序残党”,或者说,至少他觉得能够用来解决他心中这个令人哀伤的问题的答案就只有秩序这一个命途,诚然,哪怕他对于星神本身并不感冒,顶多是打算将太一当成个工具来看待——哦对,太一本身最好还是死的。
有他就行。
他想要实现目标就需要从同谐尚且没能彻底消化的命途中复活秩序,但是秩序这会儿不是还没复活吗?谐乐大典的时间尚未到来,而那位希佩的令使,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也还没有随着调弦吟唱的召唤降临在匹诺康尼。
哪里来的太一?
还有……梦?
太一的梦是——
星想到了一个有一点点可怕的可能,她朝着雾青那边看了一眼。
雾青回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星于是一下子站得都比先前直了不少,一口认真的气冲到了胸口,她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是哪怕刚刚和星期日大谈特谈的时候都没有的严肃认真(毕竟当某位脑袋上长灰翅膀的匹诺康尼最英俊的男人谈起他的梦想的时候,他说到的是七休日,而有谁会在听到这么美妙的一个词汇后不笑出来呢?)。
她抬手在两个选项之间选择了确定登出。
下一秒,就像是平时在从全息游戏中登出,准备终于在凌晨开始她那作息和整个列车都很不一样,堪称极致颠倒的精致睡眠时一样。
星的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屏,甚至她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可能是她的大脑已经养成了习惯而听到的声音——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研发的最新款全息头盔中那ai好听的声音——提醒她“游戏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随即,她重新睁开眼睛,并看到自己坐在白日梦酒店房间中的沙发上,一如她在列车刚刚跃迁至阿斯德纳星系,尚且没有停靠在匹诺康尼这一站台的时候,她在列车车厢中的那个“梦”中,最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样。
而在她面前,黑天鹅,这位优雅美丽的忆者漂浮在半空中,看到她睁开眼睛时,对她露出了个微笑:“亲爱的小瞌睡虫,你可算是醒来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面前的占卜牌具收了起来。
*
“这是……”
星睁开眼睛,虽然在刚才的那短暂时间中,她已然有所猜测,但是当这样的情形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仍然还是很有些震惊的。
她醒来了,从一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梦境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既然黑天鹅就在面前,那么星也就不打算继续自己动脑了,她直接问,“雾青怎么来海选会场了?还有,她是怎么把我从梦境里面弹出来的?这个名为太一之梦的梦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黑天鹅“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她点点头:“嗯、嗯,我能感觉到你的急切,好多的问题呢,亲爱的,让我一个一个来慢慢回答你吧,反正梦境里面有雾青小姐,而梦境之外有黄泉小姐,这场太一之梦倒不是我们需要过分担心的事情。”
在黑天鹅那熟练的调动记忆的力量下,星想起来了自己先前在太一之梦中经历过的循环。
星期日是真的成功了的。
从众赞的调弦师,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的身躯中夺取的令使的力量使得他当真创造了那样一个让众生的精神可以在其中获得自己想要结果的梦境。
星甚至想起了先前几次,因为她的意识不自觉地在梦境中挣扎,从而制造出的梦境轮回。
这里面甚至还有用结盟玉兆召唤而来的罗浮云骑军。
现在从那场太一之梦中脱离出来后,星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发出吐槽的声音:“星期日这不行啊,他编的剧情也太离谱了,他是在梦中影响了我的脑子吗?否则我怎么可能意识不到问题——仙舟愿意在公司和家族之间斡旋,让双方达成和平一致共同发展的态度倒是没有ooc,但是公司愿意出钱还不从匹诺康尼谋求更大的利益,这简直就离谱好吧?!公司什么时候变成施舍众人的大善人了?”
“还有天才俱乐部和博识学会……妈呀,这也太离谱了,还关停模拟宇宙,黑塔要是知道了她不得开始骂人啊?”
虽然黑塔骂人的话非常的贫瘠,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句,完全没有杀伤力不说,甚至还有一点点可爱。
“天,这也太ooc了。星期日是太喜欢合家欢包饺子剧情了吗?为了让所有人都满意所以直接写了爽到不讲道理的爽文结局?”
星开始怀疑星期日是不是游戏玩少了。
这种剧情虽然一开始还挺好的,但是时间长久之后就很容易让玩家觉得无聊啊。
毕竟,想做什么都能够顺利的达成,很快就会陷入爽感上的麻木,触发快乐的阈值逐渐提高,而为了达成快乐就只能灌输更多的刺激……
这样的负面循环会直接摧毁人对于快乐的感知,并以飞快的速度让灵魂沾染上虚无的颜色。
“……如果只是一周七天休息的话,那其实星期日还是能够让很多人支持他的,但是在细节落实上,他做的确实不够好。”
星啧了两声,评价道。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个情趣高尚且博爱的好人——那么雾青呢?”
黑天鹅将他们这一行人在太一之梦发生之前就通过跃迁,来到了嵌套在太一之梦之外的这一层梦境层面上的阿斯德纳星系之外。
也就因此,他们都没有直接触碰到那个将尚且没有将更多的人拉进来,也因此没有扩张得超过整个匹诺康尼星球的太一之梦。
“太一之梦中的时间流苏有点快,我们明明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商量对策,没想到你们在里面竟然已经经历过几次轮回了。”
不过这样想想也很正常,因为生老病死同样也是人生中痛苦循环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星期日将梦境中的时间流速拉长,以让其中的人们得以获得一段美好、长久的梦境也是很正常的。
“在确定了你们进入太一之梦之后,我们的首要目的就变成了要将你、还有星穹列车的各位从这场梦境中唤醒,原本这应该是我的工作,从你的记忆中寻找可以用来突破的关键节点;但是,雾青说她有更好的解法,也可以更有效率地一次性将太一之梦中的绝大多数人唤醒。”
“星期日的强大在于他将那些不愿前进,只想要在美梦中混混沌沌地度过只有星期日的世界的灵魂裹挟起来,那些任何、服从和沉浸会反作用于他本身,让他变得更强,但是,倘若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从梦中醒来,他的根基就会变得不够稳固,这场太一之梦,也就能够轻易地被打破了。”
“在她进入太一之梦的时候,我并没有跟上,亲爱的,让我看看她都在太一之梦里面做了些什么。”
黑天鹅伸出了好奇的手,星也没什么所谓,她凑过去,让黑天鹅得以伸手触碰她的眉心。
她在看完之后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叹:“我不得不承认,姬子小姐,这位列车领航员小姐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啊,当然……雾青小姐……她说自己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这种解决办法真的是……”
现实中,玩家针对防沉迷系统的指指点点一直都没有停过——没有人永远在骂防沉迷,但是永远都有未成年,以及来到了仙舟的短生种在怒斥防沉迷。
就像是每年毕业生写论文的时候一样。
这种情绪调动不得不说是有点东西的,尤其是,因为本身其实就只是游戏的防沉迷系统建议稿上线而已,对于游戏玩家来说也绝对没有什么不幸福的——反正还可以抗议,而在抗议的这个过程中他们并非完全不能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用“神乎其技”这个词来形容雾青的话,多多少少算是有些过誉了,但是偏偏除了这个词之外还针对没什么很适合用来形容她这一套打法的词语。
真的很……神奇。
哦,也很欢愉。
是啊,这是多么正统的欢愉啊。
“其实弹窗不止你看到的这一个。”雾青的身形伴随着一种游戏传送后随着分块地图一起加载的略带闪烁的特效出现在白日梦酒店的这件客房中,“我一共准备了很多弹窗,针对不同的人——那些年龄比较小,上瘾比较厉害的,我就用了防沉迷弹窗。”
“针对一些在太一之梦中都还要戴着全息头盔玩《精灵世界》的玩家,我就选择了和平常登出页面一样的弹窗,但是将是否登出的左右顺序换了换。”
玩家们应该只会觉得自己是不小心错误碰到了登出页面,而不会想到这是来自外部力量的一次插手,而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这种登出模式的玩家来说,他们的手总是会比脑子更快。
颠倒交换了左右顺序的弹窗,一下子直接按在了他们心中以为的“继续游戏”上,然而实则做出的选择却是登出。
“希望他们发现自己从太一之梦中醒来之后不要爬起来跳着脚骂娘。”
雾青轻轻笑了下。
“虽然从太一之梦中醒来的人就不能再沉睡回去了,但是好在我一开始就没有进入太一之梦,另外,我还从黑天鹅小姐那里学了一手忆者的能力,所以靠着卡bug的方式把自己送进去了。”
雾青伸手抱了下星:“好啦,现在既然列车组都已经从梦中醒来——哦,当然,这里其实是一个起到过度作用的狭间,一会儿你会需要真正直面星期日,如果你觉得情感没有铺排到位的话,就让黑天鹅小姐帮你回忆一下星期日的那三场剧目好了。”
在星期日排练戏剧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很认真看,而是在四处搜刮着宝箱和探索小游戏的星:“……不用了。”
雾青点点头:“嗯,那就好,总之,一会儿我就不参战了,毕竟这里应该是开拓的意志、同谐的意志和秩序意志的对抗,我要是参与进去了多少有点……不太好。”
虽然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乐子人的模样,但是雾青不得不承认:欢愉这条命途人憎狗嫌不是没有原因的。
星:“但是现在的星期日,他已经拥有了令使级别的力量,并且在靠着秩序命途的回响朝着星神的层次进发吧?”
他以齐响诗班为基质,秩序和同谐的力量交织形成卵壳,新生的神安眠在卵中。
星回忆起在匹诺康尼大剧院中,她能够听到的那些礼颂,在之前的轮回中这些声音已经多次出现在她耳边,庆祝着一位即将登临高位的新的星神——形而上的胎儿喃喃着童年的旧梦,命途于长夜胎动。
星:“我打星期日?”
星:“真的假的?”
她只是个命途行者啊,她甚至连令使都不是。
难道这会儿要她说“会赢的”,还要说什么……“在匹诺康尼大剧院里,你(星期日)才是挑战者”这样的话吗?
星觉得这样不太好——至少,她个人觉得如果这么来算的话,她反而变得更危险了点。
雾青也想到了那个很知名的梗。
雾青:“……”
她顿了顿,然后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吧?”
星:“什么叫应该啊,你给我确定一点——不过也确实,不管打得过打不过,我总归是要去试试的,虽然七休日听起来很让人心动,但是我也知道这样的社会制度最终一定是没有出路的。”
不同的命途不同的信念,最终是需要对碰的。
黑天鹅:“很高兴你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亲爱的,不过你们并非孤军奋战,所以现在去看看接下来的那场恶战中,将会和你站在一起的队友吧——雾青小姐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但是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太浪费了这些珍贵的分秒。”
星的确没有浪费时间,她很能想得明白事情都轻重缓急,所以跟着黑天鹅一路朝着酒店前台去的过程中,唯一做的一件和击败星期日没什么关系的“题外事 ”,也不过是在遇到一个哪怕是雾青的弹窗都对之没什么效果的、现在仍然沉浸在哪美妙的太一之梦之中的酒店客人之后,对对方尝试着使用了一下钟表把戏。
她现在已经从米沙,也就是米哈伊尔那边得知,钟表把戏,其实就是一段开拓的意志,可以将人往前小小地推一把。
但是现在,开拓被禁锢,钟表把戏能够看到的心绪表盘上头,是被傀儡丝线缠绕起四肢,双眼看着有种被秩序夺舍了点木偶感的形象。
星的眉头稍稍皱起。
雾青:“你看到什么了?”
星:“一些不是很好的东西……用钟表把戏看到的,你想要看看吗?”
“钟表把戏啊。”雾青点点头,上前一步,星看着她的动作,震惊道:
“你也会钟表把戏?”
雾青:“嗯,之前遇到了另外一段钟表匠的记忆——我猜测大概是他在制作给你的那枚梦泡之前,先尝试了一下将自己的某一段记忆复制出来的技术,算是试验品,那一段记忆也确实制作得不是很好,后来还沾染上了很多其他的忆质和情绪,变得有些污浊——不过我想,或许黑天鹅小姐终究能够还原他最初的样子。”
她也看见了那个尚且沉浸在梦境中没能醒来的筑梦客的心绪表盘。
然后,雾青沉默了。
她缓慢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将嘴唇用力地抿了起来。
星看着她面部肌肉的动作,发出质疑的声音:“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我感觉你在想一些不能播的话题。”
雾青:“……咳,朋友,这话可不能乱说。”
但是,确实。
就是……怎么说呢。
那眼睛,那姿势。
她看到的虽然是钟表小子,但是,她心里却直接替换了另外一张脸。
……在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危急的时刻,她发现自己猛地一下咽喉有点发干。
第100章
星:“你有问题。”
星重申一遍,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意见:“你很有问题,你问题大了去了——等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好好审问你。”
都背着她干了点什么坏事。
雾青这会儿是真的理亏,有些画面就是一旦跳到了眼前就很难再从大脑中驱逐开去的,她此时能够将脸红的冲动按下去就已经算是她在那相对漫长的记忆逆行之中已然锻炼得段位有所提升的结果了。
于是她语焉不详,声线都非常模糊地发出了些许支支吾吾的声音,更进一步地将“我身上就是有鬼”这个判断坐实了。
星很想乘着这个机会快速追击下去,直接将雾青身上的不对劲调查个清清楚楚,然而奈何此时情形颇为严峻,还是正事要紧,因此她也只能悻悻地表示等之后再好好审讯——如果她不说实话的话,那么她也就只有搬出星穹列车上最高规格的战略性逼供武器,也就是姬子的咖啡,来进行一些简单的威逼。
雾青心说多大仇多大怨啊,竟然还要对她这个一直以来都从星琼、信用点以及自塑尘脂各个方面对她提供支持帮助的人用这样黑深残的生化武器。
不过她现在也就只能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来,然后说:“好的好的,星大小姐,伟大的银河球棒侠,我保证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从头到尾交代个清楚,好吗?”
星眯着眼睛:“你给我等着。”
她扛起棒球棍,朝着前方,那在一众慌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镇定,也格外熠熠生辉的亮色走去。
知更鸟,她就在那里。
*
三月七的预言到底还是成真了。
魔芋爽在过去一年内的时间内铺开的足够广大的受众群体在此时起到了极好的作用,虽然一开始的数量占比不算太多——因为此时的星期日确确实实已经是以令使的位格开始朝着一名新生的星神的高度发展,但是抓住了这个动摇时机后,那颗由波提欧射出的子弹,它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令无数的巡海游侠跨越星海,在这一刻朝着匹诺康尼集结过来,用更多的自由意识来冲击这个梦境;知更鸟用歌声孜孜不倦地将同谐的力量送入更多“睡眠”已然不那么深也不那么稳定了的人的心中……
这些就足够了。
开拓的意志在本质上仍然算是联觉梦境的太一之梦中逐渐拓展开来。
就像是当初在阿基维利的催使下,开足了马力,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炫酷的特效猛地朝着琥珀王的亚空晶壁上的列车一样。
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一次,这可以有很多其它名字,比如说列车虚影、钟表把戏……的开拓的意志,猛烈冲撞上的是秩序的命途,以及被包裹在其中的星期日。
火盆中一簇尚且还带着余热的灰烬,就这样在刚刚被一口偷偷吹过来的气息后缓慢地重新复现出少许的红色光芒,但是尚且不等它重燃成为火焰,它就又一次被熄灭了,而这一次,它熄灭得更为彻底。
除了星期日自己,没人知道他在掉下去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他心中情绪的翻涌、是怎样像是一直以来吊着他的那口气松掉了一样垮了下来,是怎样逐渐闭上眼睛,几乎要完全落入一场属于他自己的长夜沉眠、而后又是怎样被扑过来的妹妹紧紧抱住——
然后在一张病床上睁开眼睛。
病床内阳光明媚,床头放着一杯水,他身上盖着一层纯白色的被子,而衣服是蓝白条纹的,非常典型的病号服,长度刚好盖到手腕这个位置——堪称合身。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点花香和水果的香味,他看到了一旁放在床脚桌子上的那些果篮和鲜花。
……比较不怎么匹诺康尼,但确实非常探病。
室内过分明亮的光芒令星期日在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适应,但是好在他的适应能力还挺强的——而且,虽然他觉得同谐命途并不能引领他走出一条他索求的未来的道路,但是他确实能够熟练地运用同谐的力量。
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照程度。
奇怪的是……他其实不怎么疼。
明明是从匹诺康尼大剧院那么高的位置掉下来的,自由落体的降落,在梦境已经被动摇的情况下,他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所遭遇的冲击绝对不应该只有这么点。
又不是筑梦客们刚刚进入梦境的那一次。
全身上下最不舒服的,大概就是脑袋。
毕竟开拓的命途本身可是和开拓星神以及祂的交通工具一样横冲直撞不讲道理的,在创人这一方面从来都不会留手或是刹车——这是他们根本学不会的东西。
星期日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背上也没有被扎一针或者更多针数,鼻子下面也没有用上什么呼吸机,甚至就连翅膀……
星期日猛然回过神来,他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封压在了外套下面的翅膀,这双从来都没有展开过的翅膀此时处于被物理拉开的状态。
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翅膀上,光芒给他深色的羽毛镀上一层更为明显、清晰的边际,那种白色甚至于将他翅膀上的羽毛中的每一丝每一缕都笼罩了进去。
将一些平日里被藏得太好了的东西都暴露出来,让它们在阳光下变得无可遁形。
他某一边的翅膀、他的……
“哟,朋友,你醒啦?”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没有穿着病号服,衣领位置绕了一整圈看起来就又富贵又舒服的绒毛的砂金只往前走了一步——他并未真的走到房间里面来,而是选择靠在了门框上,用自己的身体将这扇门挡去了一半。
当然,这扇门本来也就不怎么宽就是了。
星期日皱了下眉头:“砂金先生?”
抛开先前的砂金石翡翠石迷案,再抛开先前在朝露公馆中那不怎么和谐、不怎么友善的一些对话,最后扔掉一点公司和匹诺康尼实际管理者之间的利益纠葛。
——总结:把事实放在一边不谈的话。
那么砂金和星期日的关系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
更何况他们人都挺不错的,将在处理公事的时候需要表露出来的那一层外壳给卸下来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砂金首先对星期日表达了关心:“躺在床上就别再挣扎了,你或许觉得你自己状态挺好,事实上其实也没说太错——毕竟当时还有游戏沙盘给你缓冲一下,但是直接承受命途的对撞本身对你的精神和灵魂就都还影响蛮大的,所以医生给出的诊断就是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如果你不能学会自己好好躺着的话那就我来帮你,相信我,我砸骰子的水平相当高,保证能够让你一秒无痛入睡,醒过来之后还追究不了我故意伤害的罪名,怎么样,你要试试吗?”
星期日虽然拒绝了他的骰子催眠入睡法门,但是他也没有对砂金下逐客令。
星期日说:“虽然知道你一定没真的死成,但是看到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也挺不错的,恭喜你。”
砂金点点头:“多谢,我也觉得我的运气确实不错。其实你的运气也没那么差,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位知更鸟小姐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同你在空中拥抱的样子,还看到了你瞳孔地震的样子——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你妹控的事实已经传遍了整个匹诺康尼。”
他一边说,嘴角微笑的弧度一边增加,到最后彻底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当然、当然,比起妹控来更大的另一个名声是七休日星神,所以,虽然也有很多人声讨你将所有人拉入太一之梦中的行为,但是更多的人都在说你只是因为家族中那些秩序残党错误的教导方式走错路了,根子不坏,并且期待有朝一日你能拿出更合理也更安全的七休日制度。”
星期日:“……”
星期日:“。”
其实在被击败之后,他在刚醒来那会儿的设想是,自己的名声或许会彻底坏掉,需要和知更鸟做出切割,然后……如果运气好的话,离开匹诺康尼,开始在银河中“流浪”。
谁成想还能有这样的一段。
“当然,你能够在官方这边被洗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星期日静静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被钓住了胃口的感觉,砂金“啧”了一声,感叹:“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要的就是这个,星期日想,要是他真的问出口了,那天晓得面前的公司使节会把尾巴翘到哪里去。
他只是能够和对方暂时和平相处而已(主要是因为身边也没有能够帮他移动床位的人),并不表示他就可以让对方心满意足。
砂金:“好吧我告诉你——说起来,你真的一点不知道吗?匹诺康尼的梦主,还有你的养父,算是匹诺康尼梦主二代目歌斐木,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你?”
星期日端起床边的水杯开始喝了起来。
他是真的有一点点口渴。
当然了,也是真的觉得砂金这种人不晾不行。
砂金也不介意,他直接将答案给出来:“匹诺康尼的美梦,从某个时段开始,就沾染上了繁育命途。”
这一下,星期日举起在嘴边的水杯停在了半空,上不上下不下的起来。
砂金能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意思。
“你不知道,哦,你果然不知道,我说呢——按照所有和你接触过的人,除了我,的评价,他们都说你不是那种会眼看着繁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滋生而根本不去管的人。”
“那就……从你打开太一之梦的时刻开始说起吧,在你操控的这场梦境之外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大概都还不知道,我得从头开始讲起。”
砂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开头……哦,想到了,在你做着谐乐大典的准备,预备着夺舍多米尼克斯然后利用秩序命途的力量构建美丽新世界的时候,我们这些及时赶去了星穹列车上的人意识到,哪怕是在你安排的梦境之外,所谓‘现实中’的匹诺康尼,也仍然是一场梦境,甚至于,它和现实的重叠度并不高。”
*
梦境。
梦境叠着梦境。
而梦境叠着的梦境中,还有一个星期日准备再展开一重全新的梦境。
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感觉到麻爪的。
甚至就连丹恒都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中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寻找破局点。
直到砂金提到:“星核猎手。”
众所周知,星核猎手之所以能够在星际和平公司的通缉令上拥有那么高的通缉数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领头人……或者说是领头猫是“命运的奴隶”艾利欧。
这位被怀疑是终末令使的“通缉犯”,拥有一项非常神奇的力量:他能够阅读未来的每一条世界线,并且凭借自己的意志从中寻找到“最好”的一条。
“不管是星核猎手出现在黑塔空间站,还是他们在仙舟罗浮做的一系列事情,又或者是他们在耶佩拉制造的那场永火官邸推上台前,好让冥火大公阿弗利特收到邀请函从而保证虚无的令使能够出现在匹诺康尼的行为来看——至少在现在,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星穹列车在未来获得更多的帮助。严格来说,是让星核小姐在未来获得更多的帮助。”
公司的消息网四通八达,砂金不一定是在某个方面知道得最多的人,但一定是所有人中对于信息了解得最为全面,最能够将那些条来自不同地方的信息整合起来更早得出答案的那一个。
“所以,匹诺康尼的危急,最后一定在星穹列车的帮助下解决,而星核猎手在这件事中会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那么,艾利欧的剧本中想必也会有一些对我们的安排——我们不知道而已。”
这句看似是废话的话令在场很多人陷入了深思——当然,并不包括波提欧在内。
“如果这一局需要我们来解,而我们无从入手——那么针对这样的问题,命运的奴隶一定已经在先前给了我们暗示。”
砂金看向雾青:“银狼,还有流萤,她们那边向你提供了什么线索吗?”
雾青早就已经开始回想了,一点一点,非常细致地排查着自己的记忆。
“流萤的话……其实没有什么,我不够了解她,况且按照我对萨姆的了解,在出任务的时候,艾利欧似乎都不会给她多么详细的剧本。”她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担心她太容易胳膊肘朝外拐了吧。”
另一个来到了匹诺康尼的就是银狼。
银狼……银狼,关键是银狼也没怎么细致地和她面对面交谈过啊。
她将自己和银狼遇到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遍,最后也只能定位在一点上:“或许……银狼当时发送的那一行梦境坐标?又或者,兴许我们真的需要去一趟流梦礁。”
这两个都是在接触过程中星核猎手主动引导过的点。
或许是流梦礁的地图里面藏着什么样的线索也不一定……毕竟,虽然跟着星他们这一行摄像头,也确实从流梦礁中找到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但是偌大的一个流梦礁也确实还有很多没能探索到的——
车窗发出了震动的声音。
帕姆连忙扭头看过去,然后就在寂静的、宁谧的、光线晦暗的宇宙中,看到了一个抓着列车的高大银色机甲。
帕姆:“!”
帕姆:“!!”
帕姆连忙跑过去——几乎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过去开门。
祂绝对不允许列车在去往洗车星才没多久之后外面的玻璃就被金属刮花以至于需要再去一趟洗车星,列车组的预算是有限的,况且这些花的还都是列车长自己的积蓄……!
在阿基维利还活着的时候列车组的预算就没有那么充足,至少当初阿基维利在哈伊艾伊邦购买的二百五十只鼻行兽幼崽的价格其实真的不怎么贵,如果让如今的砂金来支付,他会打个响指说小意思然后掏出不到一天的工资宣布“买了,我买单”。
但是那却是列车组半个琥珀纪的预算。
穷……是真的穷了一点点。
被帕姆放进车厢里来的机甲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金属的、硬质的机甲踩在车厢的地板上。
还好,没有留下划痕。
雾青下意识地朝着银枝那边看了一眼,她有点记不太清星当时和她说到是什么了:列车长到底有没有对银枝许下等下一次他来到列车上要帮着大扫除的约定。
不知道流萤将来会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亮着淡淡莹绿色的机甲中发出男性化的声音,流萤并没有将头盔摘下来的意思,而是就这么顶着星核猎手萨姆的身份说: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太空中没有坐标系,想要定位列车的位置确实有点困难。”
砂金耸耸肩——很显然,星核猎手现在送剧本来了,没道理不接就是了。
他瞥了眼波提欧,看了看黄泉,最后目光在萨姆身上落了落,心中不由得叹息。
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公司通缉名单上的人,而且价格一个比一个高,他一个公司员工混在里面……
啧。
在星核猎手内部成员以及星之外的所有人身上,流萤都没有那种将将要依靠上去、向对方展现自己身上一切甜美的状态,她这会儿套着一身将她的身高直接拔高了不止一半的银色盔甲,因为艾利欧的剧本里面已经写到过太一之梦是一场完全用不着担心的梦境而并未关心则乱。
在她身后站着的丹恒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掏出了用来记录生物数据的相机:他觉得瓦·尔特先生一定会喜欢这机甲,所以,哪怕只是短暂的记录。
“我是来邀请诸位进入流梦礁的——当然,只有各位中的一小部分,艾利欧的剧本中写着我需要这样做,而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命运并不阻拦我将这条目的和盘托出。”
黄泉没有客气,也没有向任何人隐瞒的意思:“你方才在热砂时刻的海选时说,剧本上写了你一共要经历三次死亡,而只有第二次死亡及时到来,才能让第三次死亡不以那么惨烈的方式降临?”
艾利欧的剧本上显然也已经写过了雾青在这一次的匹诺康尼会成为版本大c进行一个全场监控的操作,所以流萤对于这个事实半点儿都不惊讶。
“是的,我现在便是为了第三次死亡而来。黄泉小姐、砂金先生,还有,银枝先生,我需要三位的帮助。”
流萤,一款前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甚至都不会被刚刚回到家来的目标一个开灯并看到有人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的机会的追求效率的星核猎手萌妹,她在点名讨要人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点委婉下来少许的意思。
她在点名说自己要带人走的时候也是一点儿都没有客气。
非常直接、非常确定。
当然,事关整个匹诺康尼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也可以说是关乎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如果匹诺康尼的问题真的大了去了,那么加上星核的放大效果,它要是炸了,最后能够强撑着活下来的也就只剩下令使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拒绝为流萤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谁都没有拒绝,波提欧甚至表示他其实只需要控制好时间射出一枪来让巡海游侠知道这儿,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长夜,需要巡海游侠集结的火光来将它照亮,完全有空赶两个场子。
但是流萤婉拒了波提欧。
“艾利欧的剧本上就只写了这些。”
雾青插嘴:“能让我用游戏沙盘兜底吗?流梦礁也是原始梦境——用拟造出来的假人获取反馈同样是反馈。”
匹诺康尼这地方的水深得有点让人害怕,况且现在同谐的力量已经被秩序凿开了一个口子,什么伤害免疫不免疫的、在即将遇到死亡的一瞬间会不会被梦境机制弹出什么的……
这些全都不能保证。
多少是有点不太合适了。
“抱歉,恐怕不能。”流萤拒绝得很快,“艾利欧在剧本上补充说明了:游戏沙盘确实能够在大多数情况下管用,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如果是你从中做为中转的话,有一些被掩盖起来的东西你未必能够捕捉到。”
就像是米沙和钟表小子那样,雾青了然了。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流萤:“不能,因为在另一片战场需要你。”
算是把她拒绝了个彻底,雾青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要再争辩点什么的,结果发现到最后其实不管是什么想法都已经被堵死了——不愧是星核猎手,在将剧本中的每个人安排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去的时候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流萤:“人我先带走了。”
她顿了顿,随后用没那么擅长的、带着一点点紧张的语气说:“放心吧,所有人都会回来的。”
雾青:“……”
不好意思,这句话一出她只觉得情况变得更危险了。
而且这种话要不是还有艾利欧的剧本在背后充当着保证,她是真的会把它当成一种临别的flag来听啊!
但是,当然,她也有一点担心着自己这边。
因为很显然:流萤说的她也有一场仗要打,而这一场仗绝对不简单——根据当前的情况估计,她需要面对的大概率是和梦主那群人。
那群真正操控着星核的人。
*
“所以,你想说你拯救了匹诺康尼?”
星期日坐在病床上,他虽然坐了起来,但至少现在还没有从床上下来的意思。
砂金点头点得非常坦然,甚至出声调侃:“对,严格来说我们那边所有人全都是,怎么了,意识到自己当不成救世主,反而是和你站在对立面的人成功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很惊讶,还很羡慕?”
星期日:“……”
星期日:“当然不会。”
公司的使节,果然一如既往的不是好人。
砂金:“先说结论好了,我不是去了流梦礁吗?我在那边发现了繁育的虫群——对,就是真蛰虫,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很多、很多。天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虫子,说真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礼貌,但既然我面对的是一群虫子……我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它们真是恶心死了。”
他看着星期日:“你似乎对于匹诺康尼存在着虫群这样的事实并不意外,你早就有所觉察了?”
星期日:“他们当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我——就像是我也没有告诉过他们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秩序一样。互相利用,就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当然,我也不会完全没有觉察,但是我并未非常在意他们的想法,因为不管他们想要做出些什么针对匹诺康尼、危害进入梦中来的所有人的决定,只要我能够彻底铺开那张可以庇护、包容所有人的太一之梦,就都不足为惧了。”
届时,做为“重新归来”的星神,星期日拥有的力量甚至在几乎所有的令使之上。
所以,那些其余的阴谋盘算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可以保护所有人,他可以解决一切的阴谋,那些不光彩的东西甚至不会触碰到太一之梦的边境,它会消散得扬不起哪怕一丁点的涟漪。
星期日想得是挺好的,但是他那条或许会走得和秩序不太一样,或许可以算是一条从秩序中分出来的、全新的命途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其实他不太清楚对方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
“我……我确实不知道匹诺康尼出现了繁育的虫群。是当初覆灭了灯蛾家系,也让那位名叫铁尔南的无名客因此阴差阳错地加入巡海游侠的虫群吗?”
砂金耸肩:“谁知道呢,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都差点复苏了——你应该知道,虫皇其实从未真正意义上的陨落。”
在大众的认知里,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所有文明——不管有机还是无机——最大的敌人之一,能够与之相比的就只有贪饕了。
哪怕是在繁育星神陨落之后,虫群仍然没有散去,而是继续游荡在浩瀚的银河之中,继续维持着那银河中三大巨害之一的名头。
但是,也有一些人因为他们能够获得的信息足够多,并且见识得足够广,力量层次足够超然,所以他们知道其实塔伊兹育罗斯并未真正死去,甚至还有一些人收藏着里面封印着塔伊兹育罗斯一截残肢的琥珀。
那琥珀昏黄黯淡,和公司拦截器下的晶石完全无法相比,但是其中的神性却不可同日而语,仔细看过去的话甚至可以看到那肢体还在固体的琥珀中动弹着、呼吸着。
祂被粉碎了,但是祂从未真正地死去。
*
流萤要求队伍中有黄泉的原因很简单——虽然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为什么,黄泉甚至还有些奇怪地问她:“流萤小姐,既然你身上有着艾利欧的剧本,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身上的虚无命途,会让一切梦境对我起不到多好的效果。”
也就是说,如果要进入梦境中,并且要从中进行一些比较细致的工作的话,她绝对不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甚至于还有可能因为虚无的影响拖后腿。
黄泉自己也觉得,其实她和雾青交换一下位置会更好,因为很显然,对付梦主那群人的话,她的毁灭性可以保证对方要么举起双手来投降,要么就干脆再也没有投降的机会;而雾青跟着流萤的话,则可以靠着六边形发展的技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流萤说:“不,只能是你,也只能是虚无的力量。”
黄泉于是有所明悟:“是因为你们需要从原始梦境的掩盖下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流萤:“对,所以,需要借用你的刀,但是……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黄泉的工具人属性在此刻被安排得非常妥当,她在愣了一下之后持续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会尽量控制着它,你们都需要沾染上一缕无,对吗?”
流萤:“银枝先生不需要。”
黄泉是因为在命途上遭受了限制,这还情有可原,但是他是为什么?
流萤摇摇头:“艾利欧的剧本上没写。”
没写就是不知道,她又不是卡芙卡,没那么通晓人心,她就是个一板一眼执行任务的。
“所以说,我其实非但没怎么体会到命运的奴隶的剧本的好处,反而为了这颗星球挨了一刀。啧,要不是砂金石碎得不是太彻底,我现在大概已经躺在病床上,躺得比你还彻底,一边等着混沌医师来医治我了。”
砂金摇摇头:“也还好我没到那种地步,否则我还怎么来到你的病房里解闷呢?我一定会被看得更严的。”
他准备继续往下说——毕竟,在匹诺康尼的诸事了结之后,这颗星球就进入了某种百废待兴的模式之中。
诚然,它遭受的破坏其实算不得多大,但是做为一颗全宇宙最豪华的度假圣地,它仍然迫切地需要在短时间内彻底恢复。
所以他、流萤,还有星期日,就在这段时间被塞进了医院里,每天都有那么几个小时是身边没有亲友探班的。
砂金情况最好,所以护工也不怎么管他,只要不离开医院,医院不会被找麻烦你就万事大吉。
但是这才刚开了个口,他背后的走廊中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很多个人的脚步声层层叠叠地添加在一起,砂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副“大事休矣”的样子将脑袋转回来。
星期日这下算是来了兴趣,他微笑着问:“怎么了,砂金先生?你看起来非常慌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砂金:“……”
砂金:“你也别笑,知更鸟也来了。”
然后他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随即,星期日就听到一些类似“确定没事了,医生都确定了”、“我总得四处走走吧,否则人都要生锈了”之类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走廊外头传进来。
他刚想感慨也就只有这样的声音能够让他身心愉快了,随即,那位像是光源本身一样的银河巨星小姐就这样站在了他的病房门口。
知更鸟:“哥哥,你醒了。”
星期日压下看戏的想法,微笑:“嗯,我没事。”
*
“你难道不信任黄泉小姐吗?她是一位再可靠不过的队友了。”
雾青听着砂金的话只觉得有些玄幻,明明在不到一周之前他口中给出的评价还是“一位危险的令使”,“如果我是你,我会尽快离她远一点”。
不过,她确实信任黄泉,因为对方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管是为了答应了铁尔南的一句承诺,带着那枚巡海游侠的子弹一路来到匹诺康尼,还是她那多年来一直扼守着通往虚无要道,避免一切并非自愿坠入虚无之中的人变成IX阴影中的一部分,引领他们归还清醒的世界中去。
雾青闷闷地叹了口气:“所以也没有指责你或是她的意思啊,但是都到了需要混沌医师专门进行特殊治疗的程度了,难道还不允许我在担心之余生个气吗?”
“……明明护盾开得好好的呢,偏偏每一次都要先给解开了才行。”
哪怕是习惯了速战速决,一直以来都认为棒球棍没什么效率的流萤,都在出发之前给了全队人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太一之梦解决得够快,雾青给他们节省出来的时间确实能够让整个剧本变得更宽松而不是那么每一步都像是卡死了一样的紧凑。
所以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比起其他人来都要多出一些记忆的两个人额外开了一趟队友交谈。
黄泉:“看起来,那一次梦境的意义,现在也有了解释。”
砂金:“……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我都要挨这一刀。还得去解释一下,否则天晓得到时候会被怎样盯着……我又不是真的想把命给赌上。拜托了,令使,劈轻一点。”
黄泉:“当然。”
她顿了顿,然后问:“我的记忆并不太多,和你也没什么重合的。你去了流梦礁吗?”
砂金:“是啊……是的,沾染上了那一缕无之后,我看到的原始梦境,就和普通人看到的原始梦境不一样了。那里还挺危险的,命运的奴隶让曾经属于格拉默铁骑的一员去那边也算是恰得其所——虫群,一些关于集群的命途碎片,还有塔伊兹育罗斯的部分残躯。”
这些就是他在那个由阿哈单独开的、没有雾青的梦境中看到的。
梦境中危险的真实。
他花了一些代价,才在那场梦境中存活了下来,然后又遇到了那位红发的纯美骑士,在承认了“纯美女神伊徳莉拉美貌盖世无双”之后被救援了起来,和其他三十一只被救助的生物一起蜷缩在飞船中,被送回了白日梦酒店,然后按照银枝的说法——“共襄盛举”。
因此他确定,艾利欧的剧本是真的很有点东西——这队友拉得很有水平,至少组队技术非常高。
“不过,其实应该也没有那——么危险,你斩我一刀,往我身上挂一点虚无的力量,同时把这枚基石给粉碎了之后,我的同事就会知道他们是时候动手的。”
砂金掏出手机,叹了口气之后开始认认真真地编写起申请理由,在写了三行之后又全部删掉从头开始重新撰写,并且在这一版里面添加了更多的理由。
委婉、动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黄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随后发出了“虽然你现在这样写解释的样子有点可怜,但这何尝不是你活该呢”的声音。
砂金:“……就别取笑我了,一会儿要挨刀的可就只有我和那位流萤小姐。她还算是个真正的战士,我可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平常干的都是办公室里的生意。”
黄泉:“在那场梦里,你赌命的动作不是很熟练吗?说真的,如果我和雾青小姐的关系能够变得更好一些,我大概会将我现在还记得的那些告诉她。”
砂金:“……”
他终于发送出了消息,放下手机:“至于么?恶意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