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基地的隔离区内鲜少地传出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易宣琪给章小鱼扎了个冲天辫,小姑娘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头顶笑的异常开心。 “小琪姐姐,我最近都不用吃药和打针了, 我是不是快好了?” “对,小鱼马上就要康复了,以后都不会再痛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会来接我回家吗?”章小鱼眼巴巴地转头, 看向易宣琪。 易宣琪的瞳孔中映出小鱼那张满是裂痕疮疤的脸和一头刺眼的雪白发丝, 她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坚定了下来, “会的, 到时候,姐姐亲自送你回家。” 章小鱼高兴极了, 在病房里一阵欢呼雀跃。易宣琪安抚了好久, 才让她安静下来。 走出病房时,易宣琪心里也很满足, 无论如何, 章小鱼康复了, 她务必要把这个孩子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去。 “看来, 今天章小鱼的状况还不错,”同样一身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正好迎面而来。 “陈教授?”易宣琪听到陈菲问起章小鱼下意识地戒备, “小鱼已经不需要用药了, 我跟薄总说过了。” “我知道, ”陈菲晃了晃手上的表格,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毕竟麦克死了, 他的事暂时都由我接手。” “辛苦,不过小鱼这儿我会负责, 陈教授不用太费心。” 陈菲听了,嘴角轻轻一撇,“放心,基地暂时不缺人用,薄总愿意惯着你,我也懒得节外生枝。” 易宣琪眼神一暗,她听出了陈菲话中的不屑,但眼下做无谓的争辩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当什么都没听见。 陈菲随意地在章小鱼那张表格上写了几个字,转身正要往其他病房去时,身体却突然一个踉跄,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整个人朝前跌去,手上的文件夹也跟着飞了出去。 易宣琪被吓了一跳,陈菲摔得很重,易宣琪赶忙去扶她,结果几张表格正好洒落到了她的眼前。 同是隔离区的病患,表格上的名字易宣琪都见过,只是他们的检查表下方加盖了一枚黑色的印章。那章上刻的是y&t的变体,不属于基地的任何一个项目组。 易宣琪愣住了,照理说,她应该从没有见过这种印章,它从未出现在火种明显上的任何文件中。 但是,易宣琪的心跳却猛地加速了起来,这枚印章唤起了她的恶梦。 这段时间她总是重复地坐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一张办公桌前。那张桌子上摆着一份文件,文件内容看不清,但右下角就盖着这枚印。 “真是倒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陈菲不顾疼痛,飞快地爬起来,收起了那些散落的表格,“易教授快回实验室去吧,别耽误了你的工作。” 易宣琪靠着走廊的墙壁,看着陈菲一瘸一拐地走出好远,才逐渐缓过神来。可等她转过头,又被对面病房的观察窗后,露出的女人脸吓了一跳! “江筝小姐?” 章小鱼对面住着一个二十三岁的姑娘,长相十分清丽,可惜一场意外让她的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不过现在,她已经可以好好地站着了,只是她的精神变得极差,时常幻视幻听。 江筝透过观察窗,缓慢地张开嘴,像是想对易宣琪说什么。 易宣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因为江筝精神不正常,她的病房门是锁着的,所以易宣琪只打开了平时送饭用的窗口。 没想到,江筝猛地从窗口内探出两只手,死死抓住了易宣琪! “他们被带走了!他们被带走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江筝小姐,你冷静点儿——” “我也会被带走的,下一个就是我了!” 易宣琪很想呼救,江筝的手指僵硬而有力,像两只铁钩子似的,死死抠进了她的肉里。 “你看到了,你看到那黑色的印章了!我们已经被死亡盯上了,我们都会死的!” 易宣琪一下愣住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印章?你知道那是什么?” “……你看到了,你明明看到了。” 江筝的惊呼渐渐变成了呢喃,“你为什么不管,为什么不救我们,我们都会死的,我们会死的……“ xxxxx “……我们都会死的!” 午夜,易宣琪再次从噩梦中惊醒,白天江筝的喃喃自语,竟然在夜晚闯进了她的恶梦。 她剧烈地喘着粗气,浓厚的黑暗仿佛大山般压在她的头顶,恐惧迟迟挥之不去。她颤抖地抬手去开台灯,却恍惚间摸到个冰凉的东西。 恶梦降临,易宣琪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书桌前的女人却没有如往常般消失,她仍然背对着她站在那儿。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易宣琪都记不清自己梦到这个女人几次了,她看不见女人的脸,只恍惚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女人缓慢地抬起手,她的衣袖里空空荡荡的,好像只有一张人皮套在骨头上。 易宣琪被吓得牙齿咯吱作响,女人只将一把钥匙轻轻地放在了书桌上。 紧闭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卷进了屋内,女人像是被什么力量吸走了似的,瞬间退出了房间。 易宣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想要去开灯,可无论她怎么按,灯就是按不亮。 与此同时,外面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连绵起伏的哭嚎声,同时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楼上楼下的四处奔跑。 易宣琪被吓坏了,她无处可藏,想再爬回床上,可伸手一摸,床上冰冷又潮湿,那根本不是她的床了! 难道自己还在做梦吗?梦里的五感能这么真实吗? 易宣琪无法理解这一切,她纵然害怕,可身为学者的理智这时也在慢慢回归。只是恐惧,什么都解决不了。 这时,易宣琪想起了,刚才女人在她桌子上放下的钥匙。 易宣琪一把抓起了钥匙,摸索着走出了房门。 果然,走廊也不一样了。模糊的墙壁上挂了一些她没见过的装饰画,这里还是火种基地,却不是她熟悉的样子了。每走一步,脚下都格外暄软,似乎走廊上铺了厚厚的地毯。 她看不清周遭的情况,但总能感觉到有人从她身边跑过,这些人好像很惊恐,像是在躲避什么。 易宣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出了多远,她终于看到了一扇发着微光的门。 应该就是这儿了。 易宣琪走到门前,那就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和她办公室的门是一样的,门上挂着门牌号0607。 在第六层,是她们项目组那一层?易宣琪疑惑了,0607不是一个杂物间吗? 从她到火种以后,那个房间就堆满了杂物,平时都是锁着的,根本没人去。 易宣琪疑惑地握上门把,却在此时,有人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宣琪?” 易宣琪一个激灵,眼前迸射进一道强光,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站在她背后的人慌忙抱住了她。 “先闭上眼睛,宣琪,我扶你坐下。” 来人正是薄衍,他把易宣琪扶到了沙发上。 易宣琪在一阵光怪陆离的晕眩之后,好不容易有了现实回归的感觉,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是,她没有身处自己的房间,而是在第六层的实验室里。 “薄衍,我……” 易宣琪仍然有些惊恐,她四处看了看,周遭很安静,似乎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白天从隔离区回来,就一直埋首做实验,她忘记自己晚上有没有回房间了,难道是她不知不觉地在实验室睡了过去? “你是不是太累了,宣琪?”薄衍一脸担心,“你刚刚好像梦游了,是做噩梦了吗?” 梦中的场景异常的清晰,易宣琪却恨不得马上忘掉,她紧张地摇摇头,“我,我有些害怕,薄衍,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薄衍伸手揽住了易宣琪,“别怕,我就在这儿。什么都没有,那些都是梦……” 易宣琪靠进薄衍的怀里,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梦魇的阴影似乎正在褪去。 然而,当易宣琪把手伸进外衣的兜里,却摸到了一把冰冷的钥匙。 xxxxx 同一个夜晚,在基地的第四层,蓝月和黛西都没有睡。 阴冷的气息也逐渐渗透进了她们的房间,易宣琪以为的恶梦其实并不是梦。 蓝月和黛西看着飘进房间的鬼魂,都没有太过诧异。 “是巫术,”蓝月轻声道,“有人在使用巫之岛的唤鬼术。” “巫之岛?”黛西秀眉轻挑道,“是天慧?”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能用出这么大规模的唤鬼术,需要极强的天赋。” “这些鬼魂会伤人吗?”黛西看着迷茫地停留在她床头的一只女鬼道。 “现在还不会,它们刚刚被唤醒,意识很模糊,对人类的影响也很有限。” 蓝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基地里还很安静,大部分人应该都只是做了些不安稳的梦罢了。 “不过,唤鬼术有等级之分,如果天慧使用的是高级唤鬼术,那今晚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始。之后的每一晚,这些鬼魂都会更清醒一些,等到它们的怨气被完全激发,那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冤魂肆虐,百鬼夜行,一座本该是为人类谋福祉的生物研究基地,如今竟然宛若地狱般,挤满了无法超脱的灵魂。 尤无渊走在充斥着彷徨灵体的走廊里,他眼中看到的要比易宣琪看到的清楚的多。 那些被唤醒的灵魂中,有一些非常惊恐,他们大都穿着火种基地的工作服,一直在四处奔逃,不停地尖叫。 而剩下那些,则安静很多,他们基本穿着血迹斑斑的病号服,冷眼注视着周遭的一切。血腥、仇恨正以他们为中心,缓缓向周遭逸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