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还不知道这辈子抬会暴雷的时间比上辈子早了将近半年,麦假放过之后,马上就要到期末考试了。元棠停了晚上摆摊的活,主要是现
于是元棠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认真对待起期末考试。
从早到晚的背背背,学学学,晚上回去还要放着磁带学英语。
元棠揪着胡燕让她帮忙听自己的
“根本就没啥区别吧”
什么啊和哎,她听起来都是一样的。
元棠不管,照旧揪着她跟自己一块听。连着听了一个星期,胡燕也能跟着糊弄两句日常用语了。
元棠趁机给胡燕灌输信息“英语很重要的,你学完会计,就去再报个英语班吧”
胡燕一脸见鬼表情“我看你是真疯了,我上哪儿去学英语,夜校都没有这个课。再说我学这干啥,我连个外国人都没见过呢。”
什么叽哩哇啦的鸟语,她不学。
元棠语塞,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一点“咱们等暑假一块去市里,我听人家说市里会有英语的培训班,咱们一起去看看。”
胡燕虽然不想去看什么培训班,但元棠说去市里她还是想的。长这么大,她还没出过白县呢。
事实上,元棠哪里知道现
管他呢,她去市里就是想去看看有没有英语老师,白县一中别的科目老师还好,很多还是能顺畅把知识传达给学生的。就英语这一科,老师都带口音,教的也是带着口音的英语。有时候元棠看那位老师教语法也是急出一头汗,最后还讲不通。
她寻思着这样下去不行,她现
五十几的分数,成了她提升总成绩的最大阻碍。
自从进了年级前二百,她就
元棠想着自己要再努力一点,可别的科目努力有用,英语她上辈子就没学过多少,如今学起来像是摸不到正确门路,总是白做功。
她想找个好老师教教自己,最起码
背完英语,元棠又饿了,她问胡燕吃什么,自己去下厨。
胡燕手上的伤口不大,元棠最近不让她碰水,很快那伤口就结上痂。店里的事还没弄完,胡燕白天就闲下来,刚开始她想着元棠学习,自己去把土豆泥摊子撑上,可元棠不让她弄,说学校少了高三就是少了一大部分客源。
高一高二下自习早,能回去吃的都回去吃了,反
正就半个月,不干就不干了。
于是胡燕就彻底没事做了,除了一周四次去夜校上课学会计,只能偶尔还回地毯厂去给人替个夜班挣点钱。
两人各自吃了一碗面,胡燕起来拾拾去上夜班。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明明不是下夜班的点,胡燕却早早回来。
她神色凝重,把元棠叫起来“标会不成了。”
元棠神色一凛,睡意瞬间没了“这么快确定了吗”
她满心疑惑,上辈子一切
胡燕点点头,声音低落“我听工友说的,说是昨晚上七里庄闹起来了,据说全县的公安都去了”
闹具体怎么闹
胡燕想起那工友的话。
“能怎么闹,钱都被弄走了,不活吃了那些个会头才是稀罕。”
胡燕又装作无意的打听了细节,知道这次先闹的是七里庄,别的庄子不知道是还没得到信,还是正
要是换了以前,她早就急着回去找家里人,让家里人赶紧看能不能去挽回损失了。
可这次,胡燕硬是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先来找元棠。
跟以往的找元棠出主意不同,这次胡燕先说了问题,又自言自语道“我现
七里庄的消息传出来,先暴的是标会。她跟家里说自己投的是抬会,按照正常的思维,她应该先去忙着到处奔走,确定事情无可挽回之后再回家。
“我去找我二哥,先跟我二哥通个气。”
胡燕终于定下决定,对元棠说道“小棠,我最近就不住你这里了,你自己万事小心。我先回地毯厂去,要有什么消息我跟你说。”
元棠点点头,叮嘱她“有什么事你别往上冲,你家里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别争一时的气。再说,家里也不止你一个孩子,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本意是想提醒胡燕,结果越说越多。
元棠心里知道,她的这些话,是说给上辈子的自己听的。
上辈子她快被家里的债逼死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有人来解救她。要是那时候有人能告诉她这些话,该有多好啊。
胡燕抱了她一下“谢谢你。”
她感动于元棠这时候没有说“你家里这样了怎么办”的话,而是字字句句都为她考虑。她书不多,可记得老师讲过“疏不间亲”,元棠敢这样说,这样为她考虑,也是担着她回头埋怨她的风险。
“我会的。”
家里三个孩子,篓子也不是她扒下的,她不该为别人的错误承担一切。
胡燕简单拾了东西走了。
元棠则是按时去上学,再有六天就是期末考试,再大的事,她也要
这六天里,
胡燕一直没来找元棠,但元棠却
学校又不是真的象牙塔,白县闹得如火如荼,一中也有老师投了钱。还有些县城的家庭也被人拽着投了钱,但相较于农村家庭,城市的职工家庭到底抗风险能力好一些。
于是元棠就听到有同学
这么一点风声,当然也吹到了元栋的耳朵里。
于是
他的班主任一脸失望“你知道请假之后,高二咱们分班只能给你按照倒数算,到时候前面两个重点班没有你的位置了知道吗”
白县高一不分重点班,因为高一还没分文理,到了高二分了文理就要开始设置重点和非重点,文科一个重点班,理科一个重点班。配备学校最好的师资,就是为了冲成绩。
元栋这时候放弃期末考试,基本等同于和重点班无缘。
元栋眼神僵直,不知道怎么跟老师解释,他最近几天先是惊慌,然后害怕,每天都是满脑子的焦虑,生怕一睁眼就能看见父母站
他怕,但他必须回家。
如果不回家,他难以想象
是个自私不负责任的儿子还是一个一意孤行拉着全家下地狱的罪人
他害怕被钉
他不能去打工
他要上学
放弃一次期末考试和上学的机会,他很快就知道怎么选择,最后深深鞠了一躬,带着自己的行李回了小河村。
都
元棠回过头,想起上辈子自己去打工时候的场景。
她也是这样大包小包,看着十分狼狈。
元棠听着课,难得分了心。
她想,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可有一样东西是公平的,那就是贫穷。
上辈子她被贫穷蹂躏半生,灰头土脸。这辈子换了元栋,他也没有
可见人生最终会达到自己的平衡,谁也无法干预。
期末考试如期来临,元棠信心满满上了考场,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她最后一次考九门课了,期末考试完毕,一中就要让他们交上文理意向,
元棠认认真真答题,结束考试后
她选了理科。
班长石云有些羞涩的劝她“女孩子还是选文科好。”
班上大部分的女生都选了文科,男生则是不管成绩好坏都基本去了理科。
元棠笑笑“不用了,我就选理
科。”
石云被她的笑晃花了眼,将近半年没怎么干活,元棠捂的皮肤雪白。那伸出来递笔的手腕又细又白,把石云已经浇灭有一个学期之久的少年心思再次勾了出来。
他忍不住开口尝试邀请“元棠同学,你暑假有事吗咱们都选了理科的同学可以组织一下一起学习,你要不要来”
元棠起书本,礼貌中带着疏离“不了,我喜欢自己学。再说也不方便,你们男生自己学吧。”
她背起书包离开,石云还
石云身边的哥们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怎么觉得人家挤兑你呢”
石云回过神来,把哥们推开“屁,人家是含蓄”
元棠回了家,拾了东西之后先去地毯厂找胡燕,可别人说胡燕请假两天了,她扑了个空,只能去贸易园找方主任。
方主任这次脸色照旧难看,见到元棠倒是还好声好气的。
不过给的消息却让元棠很失望。
“钱红梅两口子要了两千块,店铺也回来了。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说,你的店下半年也不成了。”
方主任头一次
“他妈的一群王八蛋,揪着个事就说说说,老子弄起来的四个铺,一张嘴他们就要捡现成的”
方主任气啊,钱红梅两口子是小人,豁出去的闹,非说市场不赔钱他们就去死,死
这么闹法,很快就闹大了。
方主任上头的领导问责下来,他清清楚楚的说明白都是钱红梅自己的错导致的大火,可领导最后还是一句话打消他所有努力。
“那你也是没有处理好,怎么能让这么闹闹的太难看了,还不如赔她一点,赶紧让她走。”
方主任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赔钱等于说她钱红梅占理,她占理了,不就意思说是他的错
领导当然不管你下面的是非对错,可同事和竞争对手会讲究你到底是干了啥能让公家赔钱了事。
换句话说,等到回头他想要往上走,这就是他避免不了要解释的旧有问题
方主任不想赔,可最后还是迫于上面给的压力赔了。钱红梅狮子大开口,要的高,方主任讨价还价给了两千。这两千也不算钱红梅挣很多,毕竟她店里的布料有小一千,还有缝纫机和电熨斗呢。
钱是不多,可这一赔,坏影响就跟着来,首当其冲就是他的好处要被瓜分。理由也很正当,他管市场没管好,造成单位损失了。
所以方主任这就要被调走,不再管市场。
元棠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估计不会占着这个铺位很久,但这一天确实来的很出乎她的意料。
元棠问方主任被调去哪里。
方主任一脸晦气“烟草。”
他心里是不想去的,贸易园眼
看未来
元棠
方主任逮住个能听他说话的人,狠狠的骂了一通自己的同事,然后又破罐破摔的给元棠表示“反正我要走了,你那店当时外面不也被烧了吗你还报损了几样东西对吧这个钱我给你开个条,你去找会计拿。”
有钱红梅两口子对比,方主任对元棠的不闹不抢很是满意,大笔一挥写了个五百的条子。心里全是出气的畅快,反正他走了,这笔账也不落自己身上,管他洪水滔天呢。
元棠拿了条子,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临走时候念
“烟草挺好的,你看现
她心道,再等两年,烟草专卖的条文就出来了,到时候才是烟草
走出贸易园,元棠只感叹命运真是无常。
像是钱红梅,一个疏忽就葬送了生意,现
像是方主任,他看似倒霉的被人牵连,去了烟草,可再过几十年,当他的同事们下岗或者调岗之后,他是否会庆幸这时候自己早早离开原单位。
没了铺位,元棠想来想去只能到处找店面,顺便去跟石头和小冬送了话。
她之前就说过两边是合作,合作的前提是铺位,本身挣钱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让两人给她看铺。这下铺位没有了,各自都要重新打算。
本来她还想说如果对方还愿意开这种吃食的小摊,她可以折个低价教给他们怎么做,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合作顺利的情谊。
谁知道她一说,石头反而松了口气。
“你这边如果不干了,我就打算去打工。”
吃食摊子是挣钱,可一个月下来也就那三百多,他们兄弟两个都耽搁
石头是个孤儿,小冬也穷的四面光,不趁着年轻时候挣钱,往后怎么娶媳妇盖房子呢他们没有老的能搭把手,只能靠自己。
石头最近一直纠结要不要跟着哥去,这下元棠算是推了他一把。他们决定离开白县,去鹏城看看,据说那边现
元棠闻言没说什么,只是给两人一人包了二百块钱路费。石头推辞不过,很久才吭哧说了一句
“等你
他不聪明,但他哥说了,元棠这么灵光,别用看小孩的眼光看她,说不好以后她真的能
元棠笑眯眯的“好,到时候我再请石头哥你回来。”
元棠回到家,遇上刚从小河村回来的胡燕。
胡燕一脸的疲惫,跟元棠说起小河村的惨状。
只要投的,全都没要回来钱。标会的会头王家一家子跑了,抬会的那几家拿着钱的也跑了。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早就安插的人拿着钱,还是有人看到乱象自己想独吞跑了。总之跑了一大半的骨干,没跑的那些倒了霉,轻则挨打,重则赔命。那些正主跑了只留下家人的,连家人都受牵连。这会儿有些人都主动去派出所了,进班房也好过
一个村子,除了一半人家一分没投的还算没有损失,另外的人家都是关起门来骂人打架嚎哭。
她家也不例外。
胡燕回去的时候,胡母已经哭出了一缸的眼泪,看见她就赶紧拉着袖子问她赔钱没。胡燕跟二哥一个对视,俩人都说也赔了。
全军覆没,胡母的眼泪把衣服都全部浸湿,苦的她恨不能跳井死了。
范娟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听消息就晕了。胡青就算是再对妻子有怨言,这会儿也得看
一家子凄风苦雨,胡母拉着女儿的手,那手冰凉的可怕。
胡燕只能陪着,之前的母女龃龉似乎不存
胡燕陪了两天,直到大哥两口子从医院回到家。
胡青似乎没脸面再见她,拉过范娟就说让胡燕进城上班吧,家里不用操心。
胡明没走,他一根烟一根烟的抽,胡燕知道他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老二的就真能这样心安理得的
可拿出来的话,多少才够胡明的婚期之前都定下了,刚开始说是
谁承想原本预想的好好的打算,如今成了空中楼阁,别说房子,就连家里的存款也不剩什么了。
胡明脚下堆上了不少烟头,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想法。
胡青张口让胡燕走,他也附和。他想,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跟老大的责任,燕子是个女娃,钱还赔
胡燕也不犟,骑着自行车回城。
“小棠,你说多奇怪,要是以前,他俩这样说,我就会觉得他们不把我当一家人。可现
二哥附和说让她走的时候,胡燕心里划过一道念头。
原来二哥也是这样啊,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她不是家里的一员,默
认了她只需要
胡燕抚着胸口“也好,你说过的,权利和义务总是对等的。”
她
两人坐
元棠没了店,也不想去思考元家现
胡燕一听说元棠的店不能开了,连惊讶的力气都没了,苦笑着说今天大概是自己人生最糟糕的一天。
要是有一天,我能像石头他们一样,离开这里就好了。”
“去哪里都行,我想去看海,想去看看天安门,也想去看大熊猫,我还只
胡燕满怀着期待,心里却知道这一切不太可能。现
她哪里也去不了。
元棠突然坐直“谁说不能”
元棠指着放
反正暑假了,她有充足的时间,她可以去市里摆摊,本来她就是从地摊慢慢做到店面的。大不了就是重来一次。
“我们去市里的动物园看大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