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浪蝶什么的, 扰人的紧。”
夜无垢一脸苦恼,好似桃花太多,奈何本人不风流, 着实无福消受。
朝慕云
你可要点脸吧。
夜无垢还
老太太没反对他的话, 笑容一如既往, 好像看着一个嘴不对心,迟早会后悔的调皮孩子“这个怎么样”
她拿来一束花, 夜无垢倒是认识, 紫色蒲公英, 颜色是好看, 也配他身上的衣服, 但是蒲公英这个东西
“是不是寓意有些不太好”
随时飘走,风
老太太“有些人注定无法停留, 若是一直等待
“唔这倒不错。”
夜无垢拿了那把花,看朝慕云“如何,好不好看”
朝慕云颌首“跟你的衣服很配。”
很少男人穿紫色这么好看,拿一束花,更添浪漫风流,相得益彰。
“喜欢么”夜无垢弯唇,凑近一步,“喜欢也不送你。”
朝慕云单单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有想要。
“
老太太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江项禹的事”
夜无垢“您知道”
“外头的事,这里多多少少也能听说,这孩子过得苦说来话长,两位花厅一坐,饮杯花茶如何”
老太太邀请,二人便一同转去花厅,落坐饮茶。
说是花茶,其实清雅自然的花香更甚,茶叶较少,或者说根本没有,用的是多嫩叶,或特殊品种的草叶,饮来也有一番风味。
老太太微笑“我姓白,年纪大了,也长了辈分,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白婆婆,你们想问什么,可直说,只是我知道的,可能也不太多。”
朝慕云“您擅侍弄花草”
白婆婆点头“我这一辈子,干的就是这个,几十年一直
朝慕云“您很早就认识江项禹”
“也不能算认识,就是
花茶热气氤氲过白婆婆眉眼,声音里也有了岁月的味道“小孩子忘性大,我以为他转头就忘,他却真的给我来了信,许是身边实
“慢慢的,他管我叫师父,我见他对花草一事有定性体悟,也是真喜欢,便也真心相教,只是隔的远,一直都没怎么见面,也没必要。”
夜无垢“那您这次是”
白婆婆“他知我来了京城,非要接我
朝慕云“那您知他年少心事”
“一些吧。”
“还请白婆婆不要隐瞒。”
“没必要,他是个好孩子,若果真走错了路,心里大抵也知道要接受惩罚,”白婆婆浅浅一叹,“前路已注定。”
朝慕云“您可知他喜欢一个姑娘”
“晋薇吧。”
白婆婆看着 远方微风拂出的花浪,声音娓娓“江项禹小时候并不
是很温情的往事。
年少的江项禹敏感又沉默,遇到了事都是自行解决,或忍过去,受伤这样的事也是,流些血而已,早晚会好。晋薇明媚温暖,带着阳光的温度,不会因为看到别人受伤就会大惊小怪,可别人拿受伤不当一回事,连药都不擦,她就有些看不惯,当时正是自我认知构建,学着要自己理事拿主意的年纪 ,她脾气也大,按着江项禹包扎擦药。
两个人是
可对江项禹而言不是,他的人生中少有见到温暖记挂,亲人尚且想不起他,何况陌生人
他曾经跟了小姑娘好几次,想要报答,但是又不敢出现。
如果没有日后的相逢,这段故事也就戛然而止,不过是某个男孩子少年时遇到的,少的可怜的慰藉,待以后光阴远去,他可能也不会记得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的声音,只会记得这份温暖。
但江家出事了,意外走水,主母和几个孩子都没了,家里没了男丁,无以为继,没办法,江元冬便将放养
他再次见到了晋薇。
这次就比较有戏剧性了,少女晋薇遇到麻烦,江项禹出头帮忙解决,晋薇早已忘了当年帮助过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并不知道当年的小姑娘会长成这么漂亮的少女。
遇到的这个麻烦不怎么光,晋薇不好意思留真名,江项禹刚刚被接到京城,家里家外盯着的人很多,也并不想出风头,便只说了个排行小名。
京城不小,可两个人就是有缘分,自此之后见了好几次,性格中有反差和互补,
少女与印象中的小姑娘慢慢靠近,越来越像,终有一日,江项禹看到了当年戴
命运总是无常,
前路可见的艰辛难过。
长辈并不同意这桩亲事,并且觉得丢人,试图分开二人,将所有压下去,少年一路成长从未被优待,这次仍然被打压,他并不意外,因为这好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会怜惜他,除了晋薇。
他第一次没有屈服,没有算了,他反抗的很激烈。
晋薇从小到大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次却生了反骨,因为
“但是后来就不行啦。”白婆婆摇了摇头,“很难撑下去的。”
夜无垢“他们自己坚持不住了”
白婆婆垂眸,映着风中的花枝“少年人情热赤诚,有情饮水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纵使全天下阻拦,也要披荆斩棘,志气是很远大,可有多少人,能抵得住全天下阻拦”
“父母将你养大,你当真能舍弃雪原生恩怎么算,养育之恩怎么还嘴上说的再硬气,你真能过得了自己的良心”
“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柴米油盐的消磨,热情的减退,你真的能撑得住时有郁气的争吵吵一次可以和好,两次也可以,三次四五次到最后都数不清了分房而睡时,可会觉长夜寂冷,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和不甘呢”
“有一个人有那么一次的不坚定,一点点,就会引来对方的失望,失望的种子
朝慕云听着老人的话,眼前似乎能勾勒出这对情侣相处时的画面。
从两小无猜,到情窦初开,情炽之时,眼底只有彼此,哪 怕只是错肩时一个对视,短暂视线相撞,都会觉得甜蜜他们是赤诚的,是投契的,
有情人的故事,听起来总是隔了层纱,感觉波折出处,又像千篇一律,话本子里都有,但当事人其实各有各的苦,只是晚了一步,就晚了一辈子。
换作别的人丁兴旺的家族,甚至不用改名换姓,稍微注意点,或住的远些,有些事不是不能解决,但晋家俞氏寡妇持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最不能犯的错就是规矩,否则以后的事都不好办,人脉也不好
白婆婆有很多话没说,表达隐晦,但朝慕云听得出来,当年的江项禹和晋薇,反抗的相当激烈,甚至有可能私奔过,但日子可能并不那么好过,世人的眼光,生活的不易,家人的追找,每一样都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这还是尚未成亲,如果成了亲,孩子怎么办,和他们一起隐姓埋名么如果孩子被欺负,被辱骂,他们怎么解释孩子都有家族长辈走动,不管爱恨,说出来都是一大家子,可他们的孩子注定孤苦伶仃,没有依靠,再往后想一点,孩子以后长大了,怎么说亲
有些事你没想,不
“晋薇出嫁之后,二人便再无联系了”
“我知道外头
她叹了一声“情自是难断的,越了解,对方越优秀,就越忍不住被对方吸引,我不能说他们之间现
夜无垢微讶“竟然男人君子,女人也贞烈”
这都不是简单的情爱了,是知己,也有义气,女人忍得住也就算了,男人竟然也忍得住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晋薇丈夫之死,官府去查,皆讳莫如深,婆婆可知晓些许”
“那是个意外。”
白婆婆似乎看出了朝慕云冷,给他添了热茶,让他捧
“偶有一次
“那是得有仇,”夜无垢摇着扇子,“没准史家看晋薇这个儿媳妇都会不顺眼,把账算
朝慕云自也更懂,所以齐氏和晋薇的婆媳关系也更微妙。
那本案中另一个仇恨点就出来了,齐氏对江家,是存
但是她丈夫呢
朝慕云敛眉“您对史明智,可有了解”
“没见过,”白婆婆摇了摇头,“只知道他是个很会钻营,又胆子略小,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好色
朝慕云几乎立刻想起晋薇庄子房里,那个她非常讨厌,用针剪戳烂的男人荷包。
“他对晋薇”
只四个字,白婆婆就意会了“反正不会做真正的恶心事,口头说几句,算得了什么谁还跟一个老头计较”
朝慕云瞬间懂了,死者史明智这个爱好,引来的恐怕不只是晋薇的厌恶,还有对晋薇十分看重的,江项禹的仇恨,以及妻子齐氏的不满。
白婆婆见两个人若有所思,又道“若是信我老婆子,你们就别
不见面,不说话,相思难熬,见了面,说了话,相思更难熬。
朝慕云却感觉两个人的情感走向,还是有些不协调之处,想起江项禹虽未成亲,膝下却有个孩子,听闻年纪不大“江项禹的孩子婆婆可知晓”
白婆婆就又叹了一口气“酒后误事,错把丫鬟当梦中佳人也因此,两个人才越来越远,不可能有挽回机会。”
夜无垢“江项禹把别人当成了晋薇,还有了孩子”
那还真怪不得今日关系至此
两个人之间隔的东西太多太多,已经扯不清,分不明。
朝慕云整理思路,又问“一个月前,还有最近五日内,江项禹可来过”
“一个月前”白婆婆摇了下头,“有点太久,我记不太清,最近倒是常来,春日风暖,花卉盛放,外头需求量大,他做为东家,怎么能不来最近每两三日都会过来一趟,偶尔也会住
朝慕云环顾四周,看了眼花房“我观这里也有散客,那你有没有见过江莲和晋千易”
这次白婆婆点了点头“江莲我见过,她是江项禹的妹妹,本身也喜欢花卉,偶尔会来找些装饰屋子,她丈夫晋千易只陪她来过一次,还未走近择花,其实少有男人会像江项禹这般,对花卉痴迷喜欢的。”
“那您见过这夫妻二人相处的样子了”
“嗯,非常恩爱。”白婆婆笑了下,“中间连个人都插不进去,丈夫不让婢女近身,看向妻子是视线永远温柔,妻子也将丈夫照顾得非常好,样样周到,的确也不需要婢女。”
夜无垢却摇着扇子,啧了一声“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这对夫妻的佳话,男人梦想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女人梦想嫁男人这样的丈夫,可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您可看好他们”
白婆婆的笑就有些意味深长了“世间女子规矩大,女方嫁入男方家里生活,美不美满幸不幸福,其实主要看男方态度,男人若觉妻子应该忍让长辈,再多的好都是虚的,整日
“夫妻相处是学问,你得利他,才能利己,只想着自己好,牺牲的都是别人,那这份感情,实则是蜜糖包裹的苦药,长不了。”
夜无垢不要太懂“这俞氏母子,可都是聪明人。”
朝慕云也看清楚了。
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了自己过的舒服,甚至可以牺牲一些东西。
晋家小夫妻至今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俞氏话里话外是不介意,不管,只要他们夫妻感情好,实则私底下看了不知道多少旁枝孩子,就想过继一个男孩,她是真的不
她连遇到生命危险时都没忘话术,平时显然只有更过分的,滴水不漏间,就能让大部分事情如了自己的意。
寡妇带儿不易,疼爱太甚,也很容易养出个妈宝,晋千易坐享其成习惯了,越来越喜欢别人为他付出,以深情裹挟,以话语要胁。
儿子对娘依赖的深,娘对儿子也依赖的深,可是如今娘老了,有些事没力气了,怎么办自然是培养一个新的女人,继续为他付出。
再一对比日前的事,就更明显了,俞氏为了儿子升官调迁各种夫人外交,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江莲为了丈夫,
天聊到这里算差不多了,该问的都问了,是时候告辞。
朝慕云谢过白婆婆“您对情之一事这般通透,想来也有很喜欢的人。”
“唉,都是年轻时的事啦,别人过了奈何桥,我这还活得好好的,将来就算去了黄泉,恐也见不到,岁月流年,该忘的早该忘了。”
白婆婆微阖眸,嗅了下满园花香,微笑洒脱“人要往前走,才能忘了身后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