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保定府,军卡车组成的车队一路烟尘, 滚滚向南。道路两边就是一望无, 广袤的华北平原, 夏季里草木还算繁盛, 绿色总是让人安宁。
到处都是农田,村庄和乡镇都划分成生产队,生产队的队员们工作起来细致,把田垄打理的方正又平直, 像尺子量过一般,他们挥舞着锄头, 锄头的每一次下落都分毫不差。田垄的高度也是一致的, 就像是机器操作一般, 无论那个时代的农民, 都是社会最基层的零件儿, 和机器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军车上除了军人,特工, 还有当地的官员们护送, 他们会早早出城迎接, 再一直送到下一站。官员们性格各异,态度殷勤又诚恳。
黄梓桐控制白雷的策略,每天都有细微的调整,他一方面希望能把白雷放
黄梓桐默认了官员们的护送,并且
比如那一款清瘦的文人类型的官员,他身体清瘦,穿着白衬衫,戴着厚片的圆眼镜儿,对着田野吟唱“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诗念得有点太低端了,其实诗人也
又有那仇大苦深的老农民类型的,他肤色黝黑,脸上的皱纹纵横深邃,可以夹的死苍蝇,说出来的话都是大直白“白同志,你真是给我们送粮来的这人是要吃饭的,不吃饭会饿死。下地干活儿也要先吃饱饭,不然没力气,干不动。”
这听起来是人人知道的大实话,还用的着你这样一县的父母官大人来咬牙切齿的强调吗其实这是一位正直的好官儿了,毕竟这个天下,不知道人不吃饭就会死的人也是挺多的,
更加危险的一点是,这种何不食肉糜的人占据了主导地位,可以引导整体的言论。
可惜这个县长对白雷会给他们粮食表示怀疑,他东看西看,看不到什么押运粮食的车辆,有点担心白雷所谓的送粮食,是送神食粮。
黄梓桐把那些可以带领人民群众亩产一万斤、两万斤、十万斤的,有大智慧大才能的官员过滤掉一些,只留下那些看起来才智平平的,让他们可以接近白雷。
其实就算是才智平平的官员,也各自有官场生存的技巧。
现
当地的官员们出城来迎接,大家客套几句,县书记挥舞着手臂,指点着广袤平原大地上的万亩农田,介绍说“这次夏小麦是不景气了,我们
白雷很应景的戴着一顶稻草编织的草帽儿,只不过编织的过于细,组成草帽的稻草质地也过于金黄。他顺着书记大人的手臂,望向阡陌纵横的农田,语气带着欢悦“秋粮种什么”
县书记给手下递了了眼色。
仇大苦深老农民样子的县长回答说“秋粮种棒子和山药。如果组织上这次真能给我们一百吨细粮,让全县社员有力气干活,顶过三个月,秋粮就更有保证了。”
县书记又翻译了一遍“咱们这里的棒子和山药,就是官话里的玉米红薯。”
白雷笑着点点头“啊,挺好。”好像他是个什么都懂的大首长一样。
张灵湖站
县书记接话说“张同志你说的没错,咱们这里产的花生是好吃,可惜就是没有山药产量高。今年的生产计划扩大了山药的面积。不过花生也有种一些,等下工作餐,花生炒的炸的都有。”
白雷一行是极其受欢迎的,第一他算是上级组织下来到地方,上级总是受欢迎的,不欢迎也要装着欢迎。第二他是来送粮食的,真要是得了粮食,一百吨细粮,粗细搭配,干稀搭配,足足可以顶三个月。说他是救命的活菩萨也不为过。
说起邀请吃花生来,一脸愁苦老农民样子的县长也难得带了一些豪爽气,笑着说“花生最好吃的时候,就是秋天刚下来的,生嚼最鲜甜了。秋天你们来吃花生,我给你们单挑一批五连子的。”
花生是两粒装的居多,三粒的就比较难得,五连子的,大约就是堪比游戏总boss之类的存
书记说马上就有花生吃了,县长却又展望到了秋天。夏天少吃一斤,秋天可就能多出一袋子来,大约会是有这种暗暗的算计多心的人恐怕要猜出一百种可能来。
不过今天的白雷表现的是那种最单纯的性格,他看着农田很开心“好啊,那我们秋天也来吃花生。”
书记很大方的样子“到了秋天能来,花生倒不算什么了,我们这里还产雪花梨,那才叫天下闻名那。”
诗人也跟
白雷像是终于听懂这句诗歌的意思,拍手笑了一下,大家都跟着笑,一起遥望农田,一个个的都欢快舒心。
白雷和张灵湖站
很多的小算计,大阴暗,都没有必要知道。
黄梓桐有点不屑的扭头,望向农田的面色郑重,实际的情况早已经到了让人惊恐的地步。现
幸好有白雷挨着县城的送粮食,可以熬到秋,而且现
一群人
黄梓桐慢了一步,他走
我,黄梓桐,我不求千古流芳史册留名,我不求万民感恩崇拜歌颂。我只求风调雨顺,我只求国泰民安,我愿意默默无闻,做一个灵魂闪光的无产阶级大英雄。
车队进了赵州县城,就直接进了县招待所,这里算是一个平原大县,不过远远无法和京城相比。大部分都是黑色屋顶的平房,二层的小楼只有几座。县招待所恰好是其中之一。
远处有个比招待所更高的建筑,全县城最高建筑,是一座古寺的钟楼,传承千年的隋朝古寺钟楼看起来很结实,一串圆形糖葫芦一样的建筑表层曾经无数次涂抹过金粉,如今这金粉斑驳掉落、颜色暗哑。
千年风雨的侵蚀,让这座古寺的房顶和墙壁呈现一种奇特的黑色,完全不反光,看着不像墙,倒像是黑色的洞。
黑色奇怪的墙上又刷了一层色石灰粉,写着方正字体的标语“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农业学大寨”
其实墙体不过是被刷了标语,也并不算大的损害,损害最大的是,木结构的门窗都被拆除了,千年的佛寺木料,引火大约是极好的。
一个老年的妇女,沿着佛寺的墙壁根儿走动,她本来就矮小,又驼背,整个人已经弯成了九十度,布满皱纹的脸努力的昂着,她手里拄着一根木棍,口齿不清,念念有词“给我一口吃的吧,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口吃的吧。”
这是真正的乞讨者,用的台词很专业,因为真正饿到极处,不需要一斤粮、一碗饭。而是只需要一口饭,就可以让全身的器官运行下去,不至于饿到器官衰竭。
县城是要比农村强一些的,因为有公家的户口粮供应。
一个年轻的姑娘路过那里,看见瘦弱的老太太,实
老太太把馒头拿
墙根儿边又挪过来一个牵着小孩儿的老太太,那个年轻姑娘又递了一个馒头出去。
然后轰隆隆,好像一瞬间,又冒出来一大堆乞讨者,把年轻姑娘围了起来,年轻姑娘赶紧高举起双手“没有了,我也没有了。”
乞讨者们不信,他们穿着黑黑的衣服,把年轻姑娘围住。那个姑娘高高伸起来的双臂,